几位跟着南宫煊到此的分坛主以及客栈里的乔珊珊都冲了出来,忙要护在南宫煊身前。
南宫煊也微微吃了一惊,待看清来人后,却又是一怔。
便听当先那身着道袍的长者哈哈一笑,道:“我那大胖徒孙呢,快快抱出来给我好好瞧一瞧!”
南宫煊:“……”
第120章 忧虑
那日回了王府后,李云恪一直没什么精神,勉强应对了一番赶来关心问询的家仆,也没回自己的卧房,而是直接去了静苑,钻进之前南宫煊睡的那间房里就不出来了。
直到傍晚房里也没传出什么动静,众人实在担心,便推了孔迎过去一探究竟。
孔迎手上托着个托盘,轻轻敲了敲门,问道:“王爷,您是睡了么?”
房中没发出任何声响。
“我可进来了啊?”孔迎又问了一句。
里头的人依然没出声。
孔迎便当他是答应了,推门走了进去。
房里没点灯,已经有些暗了。孔迎将端来的饭菜放到外间桌上,放轻脚步走到里间去看李云恪。
心情不佳的端亲王正侧躺在床上,连鞋也没脱,就那样双眼半睁不睁地发着呆。
“王爷,”孔迎有些担忧地凑过去,在床前跪了下来,伸手去试他额头温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叫他们请大夫来……”
“不用,只是有些心烦而已。”李云恪捏捏眉心,缓慢坐起来,顺势拉了孔迎一把,“别跪着,坐下说话。”
孔迎没坐,而是反拉住他,“王爷先出来吃点东西,边吃边说。”
李云恪懒洋洋地被他拖了出来按在椅子上,看着他将饭菜端到面前,这才略显迟钝地问道:“有什么事?”
孔迎将筷子塞到他手里,示意他吃东西,“徐大人和齐大人等好几位大人都派人从后门过来问王爷这边是怎么回事,一是关心您的身体,二是有意在皇上那边为您请功,想听听您怎么说。”
李云恪在他的注视下勉强吃了两口菜,却也是食不知味,又放了筷子,道:“我名为休养身体,实则是责令闭门思过,这个时候谁也不能见,皇兄本就对这种事颇为忌讳,这段时日不要让任何人到王府来了。另外你去和齐大人他们通个气,请他们莫要在皇兄面前提起我,这事便当谁也不知也就是了。”
孔迎忍不住为他不平,哼了一声道:“皇帝也真过分,王爷千里迢迢出使沧洵本就辛苦,回来遇上水灾又险些把命搭上,他不赏您也就罢了,怎还能如此对您?”
李云恪笑笑,“又说胡话!赏不赏能怎样,难道缺了那点赏赐我还就养不起这一大家子人了么?”
“对,我们也不稀罕他的赏赐!”孔迎拍桌子,“接着吃!”
“……”李云恪哭笑不得,“别那么气,他怎么说也是我亲兄长。”
孔迎对李云慎不满已久,私下里说话也不知收敛,道:“有这么对自己弟弟的兄长么?”
“好了,不说这个了。”李云恪撑着又晕又疼的脑袋,清了清发紧的喉咙,“齐大人他们那边可还有旁的话留下么?”
孔迎声音降了下来,道:“还有一句,让我问问您,说太子早晚要废,您可有什么安排没有。”
李云恪沉思了片刻,道:“等我好了之后,我会向皇兄请旨,前往少林为承宁与母后皇兄祈福。”
孔迎直勾勾看着他——没懂。
“从少林寺后山下来,往西南走一日多的路,便是大荒岭,大荒岭上有一处枯木寺……”李云恪还要往下说,可顿了顿,就在这里停下了,道,“你不懂也没关系,我觉得你说到少林祈福那里,齐大人他们也就都懂了。”
孔迎:“……”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李云恪站起来往回走,“我不吃了,还是想躺一会儿。”
“王爷,”孔迎总算是回过味来了,追上他道,“您是想拥立十二皇子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
李云恪道:“大概五年前,我办事路过彼处,曾去看过他一回,觉得那孩子很不错。不过那时候他还小,如今长大些却不知是什么样子了,总得再看看才能决定。”
“原来这才是祈福的意思。”
孔迎跟着他到里头,看他重新倒回床上,还是没走?6 涣尘澜岬卦谒睬磅饬肆饺Γ帐敲荒馨岩档幕氨锘厝ィ溃骸巴跻兔幌牍约荷厦矗俊?br />李云恪:“……”为什么身边每一个都要撺掇自己造反?
“真的!”孔迎满眼真诚,“只要王爷说一声,我也跟着康大哥他们追随您赴汤蹈火!”
“那要是真成了,往后你若还想跟在我身边当差,可就得……”李云恪逗他,伸手成刀,对着他下边比划了一下。
孔迎:“……”
他不由自主交叠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宝贝,小脸瞬间红了,磕磕巴巴地道:“那……那还是……还是先看看十二皇子吧……”
李云恪哈哈笑起来,笑够了道:“把东西拿下去吧,我没什么胃口,明早睡醒了再说。”
孔迎还有些不放心他,可看了他那不欲交谈的脸色后,还是懂事地应下,端了饭菜出去了。
过不多时,李云恪又坐了起来,摸出怀里的紫竹哨子,随意吹了两声。
很快,秦少商透过敞开的窗子跃了进来,道:“主子有何吩咐?”
李云恪转着手里的哨子,眼神有些空,声音干涩地道:“煊儿那边,这两日可有消息传来么?”
“少主人的病早已大好,南宫教主也有易真人和余前辈护着,不会出事的,主子放心吧。”秦少商道,“依属下看,主子的状况迟迟没有起色,除了三步杀的影响和在惠嘉江一带攒下的疲惫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太过忧心南宫教主和少主人。”
李云恪轻笑,“等你成了家,自会明白我的心情。”
秦少商劝道:“主子,不管是您要离开还是南宫教主回来,都得先把身子养好了不是?”
李云恪一顿,道:“你说得对,煊儿收拾了刘敬文便会回来,可不能让他看到我这副模样。”
“您这边出的事一直叫兄弟们瞒着南宫教主,他不会分心,必能擒得刘敬文,早日带着少主人归来,主子放心便是。”
李云恪苦笑道:“说得容易,可明日便是煊儿与刘敬文大战的日子,我又如何能真正放心?”
秦少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只得垂首不语。
“没事了,同你说几句话,我心里也舒坦多了。”李云恪拍了拍他的手臂,“这一路你与少君跟着我也着实累坏了,这几日不用守夜,都好好歇着去吧。”
“谢主子。”秦少商朝他行了一礼,又从窗口跃了出去。
李云恪嘴上说自己好多了,到了夜里却一直睡不着,天快亮了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反复梦到南宫煊被刘敬文打伤,惊醒时出了一脑门的汗。
孔迎端水进来给他洗漱时,正看到他一脸惊惶地坐在床上,愣了愣,担心道:“王爷,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李云恪才吃力地将自己的思绪自梦中抽离出来,抹了把脸,稍稍镇定了下来,道:“没什么。”
“那您洗洗吧,我去把煮好的粥给您端进来。”孔迎说完要走,想了想又补充道,“今日可不能再说胃口不好了,一定要吃。”
今天的李云恪还算听话,在孔迎的监督下,足足喝了三小碗的粥。
他这边才放下粥碗,前院便有下人匆匆忙忙跑过来,说是皇帝派了总管白公公到了府上,有话要传给端亲王。
李云恪忙赶去了前院,知道白总管此行代表的是李云慎,见了人后便要行跪礼。
白总管却在他手臂下虚托了一把,压低了声音道:“王爷身上不爽,便不必拘礼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云恪看他眼神便知他自己也有话说,当下将人请进了书房,道:“公公有何指教?”
“可不敢当。”白总管连连摆手,“王爷,昨儿晚膳皇上是在太后那里用的,席间太后提及……王妃和小世子,今日皇上便有了旨意,派人去将王妃那边的人传回来。还说王爷此次救灾有功,须得重赏,奴才是先来了,赏赐还要稍后点足了才能送到。”
赏赐李云恪倒是不关心,不过听说太后成功让李云慎松了口,他是打从心眼里高兴,即便这样一来李云慎会更记恨他,那也没什么要紧了。他向白总管深深一揖,道:“多谢公公。”
“王爷快别!”白总管面露惶恐,语带犹豫,“还有一事……”
见他之前,李云恪便叫孔迎拿了一百两的银票,此时塞将过去,道:“公公但说无妨。”
白总管假意推拒一番也就收了,将声音压得更低,“王爷,皇上还有一句,说太后忧心您的身子,不愿您操劳,所以半月后您也无需上朝了,暂在府中歇着,听候旨意吧。”
李云恪微微眯起双眼。
“可这却不是太后的意思,”白总管是个精明人,知道太子早晚要换,若说朝中有谁能站到最后,他最看好的还是李云恪,因此才有了这一番言语,“是太子今日在朝堂之上坚持要王爷多休息的。”
第121章 虚名
南宫煊约战刘敬文的消息一传开,便有不少好事的江湖人前来凑热闹,也不管刘敬文那边答应下来没有,左右闲来无事,便当是打发时间也不错。
因而这一次来的大都是各门各派不如何出名的闲散弟子,和一些没有门派或独自或结伴行走江湖的人,并没有哪个门派的掌门——南宫煊没发请柬,掌门们又都好面子,觉得闻讯前往,未免有失身份。
不过还是有两个例外的。
一个是易陵风,为了看他徒孙早早赶了来;另一个则是毛山黑,是真心实意为了帮刘敬文而来。
这半个月以来,洛淮城内的大小客栈都住满了人,生意红火得不得了。酒馆茶楼里也是从早到晚热闹非凡,掌柜小二跑前跑后地忙活,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他们是不了解那些所谓的江湖恩怨,不过既有这样赚钱的机会,都巴不得这种事能多来几次。
红火的生意持续到了七月廿八当日,热闹了半个多月的洛淮城一早就空了,众人都赶着往修罗山上去,想在南宫煊与刘敬文打起来之前,先去占个好地方。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一队人才自青松客栈里走出来,当先之人面色阴郁,一言不发,眼中透着一丝阴狠。
正是听说了消息后同样早早到了此间,一直躲在客栈里没出门的刘敬文。
乔珊珊同最后那人结清了店钱和饭钱,等那些人走远了,也从里头转了出来,抱臂靠在门边道:“果然不出南宫教主所料,姓刘的混蛋还真来了。”
“落雁门那次,他已经在大家面前丢尽了脸,这次若再避而不战,怕以后也难以在江湖中抬头做人了。”跟着她出来的林锦道。
乔珊珊不高兴地哼哼,“都怪你,非不让我在他的饭菜里头加料,要是南宫教主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主子罚你吧!”
“别闹,”林锦道,“要是咱们动了手脚,岂不是暴露了庄子?那样主子才会罚你。”
乔珊珊朝他吐了吐舌头,转身进了客栈往里走,“我要换身衣裳,也到修罗山上去看热闹,店就交给你看着了。”
林锦无奈摇头,却没阻止她。
紫暝教总坛,南宫煊居住的小院里,易陵风抱着熟睡的南宫信,道:“去吧,早把那混账东西收拾了,也好早些回去和云恪团聚,他必然思念你们父子以致茶饭不思,那小子可是没出息得紧。”
南宫煊脸一红,干咳道:“他……他回到颖中后自有他的事做,不会……”
“不用理他说什么,我们过去吧。”余胤对南宫煊道,又冲易陵风抬了抬下颌,“抱孩子回房去睡,别把他闹醒了。”
南宫煊不好意思道:“信儿就拜托易真人了。”
易陵风点点头,又长叹一声,道:“跟我徒弟孩子都有了,还不肯改口叫我一声师父,哎……”
南宫煊:“……”
“人老了事就多,他从前没这些毛病,你别往心里去。”余胤道。
易陵风:“……”
南宫煊连脖子都红了,嗫嚅道:“待日后时机合适,晚辈……晚辈自当亲手为二位前辈奉茶,到时……”
“跟姓余的没什么关系,给我一个人奉茶就可以了,反正和他也不怎么熟悉。”易陵风小心眼得很,当即就出言报复,“对,他还打过我一掌,直接把我打悬崖下边去了,哎呦……又疼了……”
余胤:“……”
南宫煊觉得有些好笑,又不敢笑,只能忍着。
余胤无法,只得走回易陵风身边,摸摸他的头,温声道:“是我说错话,你别生气,晚上给你弹琴唱曲听。”
“……”易陵风大度道,“我原谅你了,不用弹也不用唱,你快走吧。”
余胤眼神温柔,脸上就差明明白白写上“真拿你没办法”这几个字了。他捏了捏易陵风的脸颊,道:“等我。”
易陵风:“……”
为老不尊,光天化日耍流氓,要不是我怀里抱着孩子,一定和你大战三百回合,打得你满地找牙。
余胤先行一步,打算和幽骑一样,待在暗处留心全局,防着刘敬文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暗算南宫煊。
南宫煊是随后到的,他走进练武场的时候,那里已经里里外外地站了无数人,稍远一些的树木、围墙上头,也都坐满了人,倒叫他好生意外。
本来都在抢地方的人一看到他,纷纷自觉让出路来。
南宫煊脚步平稳地穿过人群走到空出来的练武场上,中途碰到有人为他助威,他也会微微颔首致意。
许明曦凑过来,道:“教主,你也没想到这一战会有这么多人关注吧?”
南宫煊嗯了一声,“还真不知我紫暝教的内部事,也会让这许多人感兴趣。”
“人家倒不见得有多感兴趣,只不过最近江湖上实在没什么事,大伙儿都闲得慌,也就来了。”许明曦的视线绕着众人扫了一大圈,撅嘴道,“这群人居然也上树,都不知道把我康大哥挤到哪里去了。”
南宫煊笑笑,道:“刘敬文来了没有?”
“还没有。”许明曦贴着他的耳朵道,“周焦带人看着沈豪与纪艳芳夫妇,表哥和叶翩舟则叫人守着上下山的各处出口,确保刘敬文不会在旁处闹事。待得你与刘敬文交上了手,他们会伺机先处理掉那些跟着刘敬文的叛徒,而后再过来这里会合。”
南宫煊道:“好,我知道了。你也别留在这里了,不然我怕打起来顾不上你,这里人多杂乱,也不知有没有刘敬文的人混进来,你还是去找方行他们吧。”
“教主放心,暗处有康大哥和项大哥在,还有余前辈,我还听康大哥说,他特别叫了不少庄子里的人今日上山,也为了防着刘敬文玩阴的。”许明曦嘿嘿笑,“这么多人护着我,我肯定不会出事,你切莫为了我分心,记得集中精力杀了刘敬文便是。”
南宫煊也觉他说得有理,道:“那好,你自己小心。”
申时将至,刘敬文还没有出现在练武场,倒是紫暝教中其他几处地方陆续传来了打斗声。
等在此处的众人频频四下张望,开始议论起刘敬文的为人来。
这群人中不乏自己门派与从前刘敬文掌管的紫暝教交好的,本也当他是个豪爽的侠士,可落雁门那一次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暗器,让好些人开始不齿他的为人,此时便以为他怕事想当缩头乌龟,只叫自己手下人来替他出头。
刘敬文自然不会猜不透这些人的想法,就像他知道这就是南宫煊约战他的用意一样。可他还是不能不来,不仅仅是因为面子,也因为他才是更想当着整个江湖人的面证明自己更强的那一个。
盘膝坐在场中调息的南宫煊缓缓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很快到了近前,有人朗声道:“怎么,阿煊这是等得不耐烦,要走了么?”
“说好的是申时,我怎么会走?”南宫煊负手而立,身形纤长,面容沉静,“莫说你是申时初来,便是申时末,我也等得。”
刘敬文飘然落在他面前五六步远的地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阿煊,几月不见,你愈发俊俏了。”
南宫煊冷笑,“我倒不知你还有心情与我寒暄,你的断腿可好利索了么?稍后打起来,你可别怨我趁人之危。”
刘敬文眼底闪过寒光,又被自己克制了回去,道:“如今你上了端亲王府那条大船,便觉自己可以有恃无恐了是么?阿煊,今日当真是你我单打独斗,还是你带了王府的奴才,想要将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