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曦一脸戏谑,“谁啊?”
南宫煊瞪他。
许明曦吐舌头,“王爷被皇帝支去沧洵了,说是两三个月内回不来。”
南宫煊说不清心底瞬间攀升上来的失落是怎么回事,只好有意地忽视掉了,道:“那倒是巧。”
“教主你……”
“今日十几了?”南宫煊扶着床柱站起来,疼痛加上腿软让他站不稳,差点又坐回去。
许明曦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十七了——我的教主啊,你现在不宜下床,还是回去躺着吧,你想做什么,我来就好了。”
“越躺越起不来,习武之人皮糙肉厚的,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南宫煊试着走了几步,“他不在家正好,我们明日动身。”
“你就算不躺个十天半月,好歹也得歇个三五天,不然就这样你怎么走?左右王爷出远门没那么快回来,你还有什么好急的?”
不过这么一会儿,南宫煊额头上便冒了汗。他随意抹了一把,嘴硬道:“我要离开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不是更不用着急了么?”许明曦嘀咕道。
南宫煊感觉走不动了,又在他的搀扶下回到了床上,甫一坐下嘴角便是一抽。他强忍了没说,拍了许明曦一巴掌,道:“哪那么多话?”
许明曦认真下来,劝道:“教主,你失了不少血,又正是产后怕落病的时候,不能这么不顾及自己。”
“可我有充足的内力护体了。”
“……”许明曦拿出医者的威严,吼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南宫煊嫌弃地躲了躲,“你小声点,当心被人听了去。好了我听你的,歇三日,二十走。”
许明曦知他这便是让步了,识趣地没再往深了说,“教主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米汤来。”
南宫煊嗯了一声,等他快要走出里间时又将人叫住,吞吞吐吐道:“那个……把小东西抱来……抱来我看看吧。”
他到现在还有些不适应自己父亲的身份,尤其是那孩子还是从他的肚子里出来的。过了抗拒怀孕的阶段,他又开始为自己真地生了个儿子而别扭了。
许明曦捂着嘴乐,挥手道:“教主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抱来。”
这小娃娃在南宫煊肚子里时也可谓是多灾多难了,因而生来便比别人家的孩子孱弱不少。
南宫煊看着襁褓中睡得不甚安稳的小东西,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想摸摸,又怕自己手劲大,不小心伤害到他,抱也就更不敢了。
许明曦让娃娃躺在自己的手臂上,示范姿势给他看,“教主,这样抱着就可以了,孩子太小,不能竖着抱,像我这样横着抱,会了么?”
南宫煊探着颈子看着娃娃还有些发暗的小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瞧你那紧张的样子!”许明曦好笑地把孩子塞给他,“给,你儿子!”
“等一下……”南宫煊无措地接住了孩子,感觉自己完全僵住了。
小娃娃许也是嫌他爹笨,小手没什么力气地挥了两下,鼻子一抽一抽地,像是要哭。
“小曦,快!”南宫煊如临大敌般地向许明曦求助。
许明曦凑过来轻拍着那小小的身躯,哼着曲调和缓的歌给他听,等他又安静下来,才对南宫煊道:“教主,你和王爷商量过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么?”
南宫煊想要摸孩子的手顿了一下,道:“我生的孩子,和他又什么好商量的?”
“还说没吵架。”许明曦才说出口,立刻收到了他一记白眼,于是嘿嘿笑道,“那孩子叫什么啊?”
南宫煊不由回想这孩子是怎么来的,想起他与李云恪这半年来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想到自己被他一点点撞破心防,由着他在心中一隅安了居,最后却还是落到今日不尴不尬的一步。他将一根手指塞到娃娃手中,晃了晃那只握住他手指的小手,轻声道:“就叫信吧,南宫信。”
许明曦眨巴眨巴眼睛,“南宫?”
南宫煊挑眉,“有问题么?”
“没……没有,南宫信,信儿,挺好……”许明曦干笑,心说怪不得你急着要走,李氏皇族的男孩子,你让他姓南宫,哪个能同意?
南宫煊不无担忧地注视着儿子,“小曦,他一直都这样不哭不闹么?他的呼吸声也很弱,不会有事么?”
许明曦安慰他,“教主别担心,咱们信儿生出来是没有别人家的娃壮,慢慢养也就是了。而且有我在,你怕什么?”
南宫煊原本是想尽早动身的,如今看到这个他怀胎九月生下来的亲骨肉,一腔身为人父的慈爱之情终是被完完全全地激发了出来,再也硬不起心肠。他低头亲亲娃娃小巧的鼻子,犹豫着道:“你说李云恪两三个月内不会回来是么?那我们……我们还是晚些时候再走吧。”
许明曦愣了一下,高兴道:“教主你想通了便好,我这便去告知表哥他们一声,这两天可别再闹了。”
为了小家伙,南宫煊多在王府留了半个月,也正好度过了十一月初一的那次练功。这一次他内力充沛,很顺利地便一个人走完了一个时辰的功法。
其间有一日,项铎说皇帝带了不少人要来王府,南宫煊猜测他必是想对孩子做什么,甚至做好了迫不得已便和他动手的准备,康辉也打算暂带他换个地方安身了。
可是没想到,李云慎半路被宫里匆匆赶来的人拦住,也不知听那人说了什么,他竟又慌慌张张地回去了。
虽说是有惊无险,可经此一事南宫煊却觉得,这王府是一日也不能多待了。
初二一早,南宫煊亲自到乳母那里把吃饱喝足的小家伙抱回了静苑。
乳母还是第一次见他,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不过见王府其他下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便把孩子给了他。事后问起,竟听说这位便是深居简出的王妃,不由惊奇。
可这娃娃不是小世子么?那又是王爷和哪个女人生的?若这位好看的公子与王爷真是那样的关系,如何会疼爱他与别人生的儿子?
乳母满心疑问,去看旁人,见不少人一样也是满脸地疑惑,显是也想不通其中关系。可是没人开口问,她便也不多嘴,管他是怎么回事,安心做好自己的部分也就是了。
婴儿吃饱了没多久便又困了,南宫煊正在房里哄着他入睡,许明曦便是此时进来的。
“怎样了?”南宫煊小声问,怕吵了怀中娃娃。
许明曦道:“我与表哥他们说妥了,已有两位使人往城外去了。他们会陆陆续续出城,在城外等我们前去会合。”
“好。”见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南宫煊又取过一旁备好的绒毯给他裹了厚厚一层,“迎迎被我点了穴留在了浴间里,你去把剩下的两个打发了吧。”
剩下的两个自然就是项铎和……康辉。
想到最后那个名字,许明曦心里不大舒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又出去了。
他一出门就显得十分紧张,对正在擦拭佩剑的康辉和项铎道:“不好了,小世子病了,你们快帮帮忙!”
小家伙先天不足,他们几个都知道,项铎闻言先是一慌,很快又冷静下来,“我们帮什么忙?你才是大夫啊!”
“可是药不够了?5 ∪グ镂衣蛞恢纸小狭囊├矗欤 ?br />康辉道:“我叫人……”
许明曦一跺脚,“别人都太慢了,你们脚程快。小世子危险,耽搁不得!”
康辉便想说他去,却被许明曦一把抓住了。
“项大哥,紫莲根就麻烦你了。”许明曦拉着康辉的手往房里跑,“康大哥你内力深厚,先过来帮帮教主。”
康辉不疑有他,跟着他进了南宫煊的房间。
可才一进门,他便闻到一阵特殊的香气,接着察觉被许明曦握着的手也渐渐不受控制了。很快整个身体都麻得动不了,康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许明曦。
许明曦在他眼中看到了震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心不由一痛。他接住康辉摇晃着栽倒的身体,吸了吸鼻子道:“康大哥,对不起。”
第85章 中毒
项铎心急火燎地连跑了好几家药铺,每一间都说没有紫莲根。
到得第八家,他再次得到了令人失望的答案后,正急急忙忙往外跑时,却听那药铺年长的坐堂医在他身后道:“紫莲根这般名贵的药材,哪能在普通药铺里找到?便是太医院里,也不见得就准有吧。”
项铎猛地收住脚步,心里快速闪过一个猜测,回头问道:“老丈,能不能向您请教一下,紫莲根是治什么病的?”
老者捋着胡须,道:“医书上说紫莲根煮水,一日一碗,三日便能除百毒,通血脉阻滞,可叫多年卧床不能动的人重新下地;若将莲根一并服下,沉疴旧疾皆可清。可惜老头子活到这把岁数,都无缘得见这紫莲根一次,真是遗憾,遗憾啊……”
许明曦精于医道,这种事他会不知道么?他若知道,为何又没一句叮嘱,让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到处找这根本不可能找得到的药?再说小家伙出生才半个月,就算身子骨孱弱,也不至于要用这除多年旧疾的药吧?
项铎心知自己是被骗了,可他怎么也想不通许明曦为何要为么做。他不愿往不好的方向想,只盼着这不过是许明曦想要捉弄自己而开的一个玩笑。然而他到底不敢放心,向那老者道了声谢后,一头扎进少有人走的小巷里,鬼魅般地朝王府窜去。
虽说平日的静苑也很安静,今日却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项铎望见南宫煊的房门大开着,心一下子便沉了下去,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快步奔入房中,不出意料地没看到南宫煊,却又出乎意料地看见了睡在床上的康辉。
“辉哥!”项铎用力地摇晃他,却怎么也摇不醒人。
幽骑一向警觉,本不该有这样的情况,他定是被人下药了。项铎心里更沉,手抵在他膻中穴上,打进了一道强劲的内力。
康辉轻哼一声,慢慢醒转过来,感觉旁边有人,出手极快地抓住了对方正要从自己身上撤回的手。
“辉哥,是我。”项铎将他拉起来,“你怎么会被人迷晕的?南宫教主呢?”
许明猜测普通迷药定然迷不倒他,用在他身上的药极为特殊,康辉脑子里昏昏沉沉,看项铎还能看出好几个影来。
项铎到桌边拿起水壶,摸摸壶是凉的,直接把壶嘴塞进了康辉嘴里。
康辉知他用意,灌了半壶水下去,人才算勉强能站起来了。他踉踉跄跄地往外走,道:“南宫教主带着少主人……”
这时,惊慌失色的孔迎跑了过来,惶急道:“南宫教主说要沐浴,让我进去帮他试水,可不知他为何忽然点了我的穴……”
康辉和项铎终于明白,南宫煊和许明曦是早就打算好了要将他们几个甩开,带着孩子离开王府的。
不过他二人也还算客气了,给孔迎点穴很轻,只一个时辰便解开了;放倒康辉之后门一直敞着,便于在门边下的迷药快速散去。
可不管怎么说,这行为也有些伤人。
“追!”康辉不再迟疑,他不可有负李云恪所托。
项铎见他脚步虚浮,知他体内尚有药性残存,道:“辉哥你歇会儿再来吧,我先去。”
康辉也不说话,将佩剑抽出小半截,利落地在自己腕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康大哥!”孔迎惊呼。
康辉任腕上的血流出,过了一阵感觉脑中清醒了不少,也不去理那还在淌血的伤口,对项铎道:“跟上!”
此时千里之外的李云恪并不知道媳妇带着儿子离家出走了,他正有几分狼狈地躺在一间荒野破庙之中,烧得头昏脑涨两眼冒星。
秦少商托起他的头来给他喂了点水,道:“王爷好些了么?”
李云恪咳了两声,蜷了蜷身体,“还行。”
“都怪属下护主不利,”秦少君懊恼地戳着火堆,“真没用……”
李云恪听着外头肆虐的风雨声,哑声道:“不怪你,要不是你把我扑倒,说不定我已经死了。”
事情发生在两日前,宓州城外往南去的官道上。
李云慎派给李云恪的护卫有一半被留给了后头赶不动路的文官,他带着另一半快马往沧洵赶。
若不是皇帝有命,李云恪很想将休息的时间再缩短一些,也好早去早回。可如今为了不惹怒李云慎,他只好迁就着这群禁卫,半个月的时间,不过只走了半程。
这日午后,一行人在宓州饱餐一顿出了城,赶路没多久,便遇上了一队白衣杀手。
杀手约又七八个,个个武功高强身法诡异,出现得也毫无征兆,打了李云恪一个措手不及。
禁卫当场便被杀了两个,而后所有杀手都冲着李云恪来了,并不靠得太近,只是用一种食指长短的刀状暗器,两边刀刃都十分锋利,刃边闪着青光,显然是淬了剧毒的。
李云恪出手杀了一人,却知这些人不容易对付,搞不好跟着自己来的十个禁卫便要悉数交待在这里,到时说不定还要被李云慎怀疑是自己耍的手段。
他当下做出决断,由自己将杀手引开,让禁卫脱身。
大半的禁卫还是更珍惜性命,二话不说便同意了,偏就有三人也不知被李云慎灌了什么迷魂汤,死也非要跟着李云恪。
……而后便真死了。
他们死倒也不打紧,却有一人在死前狠命抱住了李云恪的腿。
李云恪低估了那人绝望时爆发出来的力气,挣第一下时竟没能挣开,再要来第二下时却已来不及了。
白衣杀手在四面围上来,对准他上中下三路,共发了十二枚暗器。
等那三个禁卫死光了才敢现身的秦少商和秦少君刚结果了两个杀手,见此情形,直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暗器锋利,无处下手,李云恪又惯常不带兵器,千钧一发之时,只来得及用内力震开了其中九枚暗器,其余对准他那条被禁卫抱住的腿的,却是顾不上了。
距他最近秦少君不及多想,飞身将他和挂在他腿上的禁卫一起撞开了。
可还是慢了一步,躲过了两枚没躲过第三枚,李云恪左腿的大腿外侧被锋利的暗器给划破了皮。
不过总算没了禁卫碍事,李云恪与秦少商秦少君联手,很快又杀了两个擒住了一个。
余下那两名杀手见势不妙要撤,跑之前居然不忘将被杀的几名杀手的尸身给点着了。
这些人身上竟都带着火药,眨眼工夫便炸得尸骨无存。
李云恪惊讶于他们残忍的手法,晃神的片刻,那被擒的杀手居然也狠心把自己给炸了。
秦少商本还想继续追,李云恪却撑不住了——虽然只是被暗器擦破了点皮,上头附着的毒物却已渗入他体内,加之他动用内力加快了血行速度,只怕毒已经沿着他血脉转了一圈了。
李云恪很快便没了意识,再醒来就已经身处这间破庙之中了。
外头大雨依旧没有停的意思,破庙里愈发阴冷潮湿,火也驱不散一个劲儿想往骨头缝里钻的寒意。
秦少商看看躺在干草堆上的李云恪,道:“主子,属下再去猎几样野味来,回来就着雨水给您炖一锅汤,您喝下去发一身汗,兴许烧便退了。”
“别去,雨这么大,哪有野味给你打?”李云恪裹紧他二人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衫,道,“而且我这又不是风寒,只是毒物作祟罢了,熬过了最初几日便没事了。”
秦少君担心道:“明明已经运功驱毒,也逼出了不少毒血,为何还是不行?”
“若不是你们帮我运功逼毒,这会儿我早就成了一具死尸了。”李云恪道,“还记得那两个直接中了暗器的禁卫么?”
那两个倒霉的家伙被暗器击中后,一瞬便全身青紫,没了呼吸,足见这毒物有多霸道。
秦少商和秦少君脸色都变了变。
李云恪笑道:“也是我福大命大,只被暗器蹭了一下,中毒不深,又有你们两个在,我才捡回一条命。”
“是主子内力深厚,不然我们两个再怎么努力也没用。”秦少商从怀里掏出个系起来的小包袱,打开来看,里头包着两枚他捡回来的暗器,“证据就只剩下这个了,等离开这里要找一家医馆问问,看这上边沾的是什么毒。”
秦少君道:“找到医馆当然是先请人给主子解毒了!”
李云恪觉得喉咙烧得发干,还想喝水,便伸手去够,“少商,你可当心着些,暗器上的毒没洗去,不要碰到了。”
秦少君端起水喂给他,“主子,属下今日又到附近转了一圈,没见到更多的杀手了。等您好一些,咱们便可动身。”
“活下来的禁卫快赶上来了吧?”李云恪喝了两口水,又扶着头躺下,“等他们找到我,我还是同他们一起走,你们两个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