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响回头来看的南宫煊:“……”
李云恪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揉着腿,还不忘抬头对他笑,“就为了给你赔罪跪了一宿,腿麻了。”
装可怜?南宫煊把他丢在那儿没搭理,一脸不在意地出门去了。
走到门外见许明曦正和孔迎在闲聊,唤了他过来,小声道:“那家伙从床上掉下来了,你去看看他摔坏了哪里没有。”
许明曦:“……”
李云恪委委屈屈地跟南宫煊一起用早膳时,静苑外又乱了起来。
项铎站在厅外道:“俞护法他们得知主子和南宫教主回来了,现在急着要见南宫教主。”
“拦着,动手也不要紧。”李云恪边吃边道。
项铎道:“已经动过手了,门前一次,俞护法试图用轻功进院时,辉哥在半空中还来了一次。”
南宫煊:“……”
“连顿饭也不能让人好好吃。”李云恪蹙眉道,“你去告诉俞方行,他们家教主生病需要静养,叫他不要吵,等病好了自然会和他们见面的。”
项铎应了,转身要走。
“等一下。”南宫煊叫住他,放下手里的勺子,“麻烦你告诉方行一声,就说等我用过早膳后便会去见他,让他们先回到西院去等我。”
项铎望向李云恪。
“煊儿,”李云恪看看他的腹部,“你不是又要……”
南宫煊知道他指的是束腹的事,那当然不可能,不然真会闹出人命的。不过他还在怪李云恪自作主张,也不想和他多说,只道:“书房借我用用。”
李云恪自不会轻易答应,“煊儿……”
“借不借?”南宫煊一对凤眼微微斜过来,凌厉却又好看。
李云恪非但没被他吓唬住,还笑出了声,“煊儿,你这么看着我,让我很想亲你。”
南宫煊:“……”
第73章 不欢
因为对南宫煊还怀有愧疚,李云恪不敢太过强硬,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孔迎帮忙在书房置办好茶点后,将整个王府的下人都赶回了他们住的小院里,说一个时辰内不用干活了,但谁也不能出了那个院子。
李云恪将南宫煊送进书房,不怎么情愿地道:“说好了,最多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就来找你。”
“我可没跟你说好。”南宫煊将椅子挪得距书案近了些,以方便掩饰自己隆起的腹部。还好李云恪的书案极大,只要他坐在这后头不动,应该没人能看出问题来。
李云恪哼唧两声,“煊儿,你应该多休息……”
南宫煊冷冰冰地道:“你可以出去了。”
“那个……你手有些肿了,他们看到……”
南宫煊不耐烦道:“我脸还没肿!”
李云恪:“……”
门口的许明曦看到垂头丧气被赶出来的李云恪,安慰道:“王爷不用沮丧,教主其实并没有真生你的气,不过是有些介意你先斩后奏罢了。他要是真生气了,见到你除了骂人之外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今早不是还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哪里摔坏了么,我看他最多别扭半天,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李云恪想想,觉得有理,可还是高兴不起来,“小曦,他这两日虽然恢复一些了,不过眼下操心紫暝教中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还是逞强了,你要替我多留心。”
“王爷如此担心,为何不留下?”许明曦笑盈盈问。
李云恪撇嘴,“你当我不想啊?可依你家教主那个性子,你认为他会愿意?还有你那表哥,见了我免不了又要好一番冷嘲热讽,与其将时间都浪费在这上头,还不如让煊儿快些说完想说的话,早早回去休息。”
许明曦感慨道:“王爷你待教主可真好。”
李云恪一本正经道:“谁不疼自己媳妇?等将来你有媳妇你就知道了。”
书房内传来南宫煊重重的咳嗽声。
李云恪:“……”
“王爷放心,我会看着他的,”许明曦说着,往书房里走去,“也不会让表哥他们瞧出异常。”
李云恪冲他一抱拳,“那就拜托了。”
这边准备妥当了,孔迎才去西院将俞方行等人请了过来。书房门关上后他没走,以防里头有事又找不到人。
俞方行推开窗子往外扫了一眼,见外边只有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年,便没说什么,心想若李云恪在外头的话,他功力深厚必然听得到里头的人说话,那自己定要将人赶走。
许明曦站在桌案边上,热心地请众人入座,有意引他们都离南宫煊远一些。
也亏得李云恪的书房够大,坐了十多个人一点也不显拥挤,南宫煊周围半丈以内,除了许明曦便没别人了。
“方行,你急着找我,是有何事?”南宫煊也不和他们寒暄,知道自己不宜久坐,一上来便直白地问道。
俞方行面色不甚明朗,道:“教主的意思是,没事的话属下等人便不能见教主是么?我们身为江湖人,却寄住在朝廷重臣的府邸当中,本就已经很说不过去了,教主就不怕外头的闲言碎语么?”
周焦尴尬地咳了两声,不自在地道:“紫云,你这是怎么和教主说话的?”
“表哥,你别怪教主!”许明曦忙道,“他现在身子不好,不许他见人只准卧床静养本就是我的意思,今日是实在拗不过他,我才答应下来的。不过也只能一会儿,我就在这里看着,稍后便让他回去躺着。”
俞方行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咄咄逼人地看进南宫煊的眼里,“不准见人,只是不准见我们,端亲王却可以,那是什么道理?”
许明曦道:“那是……”
南宫煊抬手阻止了他,又快速将自己微肿的手藏在桌案后,道:“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的确是那种关系。今日我住在他王府中你看不惯,日后夺回紫暝教他也要随我上修罗山,那时你是要将他赶下山么?”
许明曦被他这两句话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死要面子的教主,居然会当着教中这些重要人物的面亲口承认了这件事。
俞方行被他堵得半晌没说出话来,“这……怎么……你们……”
其余人是早已接受事实了的,只有他这个还对南宫煊抱有私情的紫云护法不愿面对真相,一时又急又气,话也说不利索了。
他旁边的周焦默默将椅子拖开了些,道:“教主这身子究竟是怎么了,还要养很久么?王爷既关心教主,怎么不请个太医来给瞧一瞧?”
南宫煊还没说什么,许明曦先不乐意了,“为什么非得太医来,你是看不起我的医术么?”
周焦连忙赔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明曦抱臂扬了扬下颌,“说正事!”
周焦瞥了眼低头不语的俞方行,暗自叹了口气,道:“咱们行走江湖的这些人,没明着说不和朝廷打交道,各门各派其实都是这样想的。我们对朝廷敬而远之,朝廷对我们却要更加不放心一些,一旦我们手伸得太长,他们是决计不会容忍的。”
“你认为朝廷会因为我们住进了端亲王府而对我们动手?”南宫煊道。
“说不准,但不否认会有这种可能。”
南宫煊想捏捏鼻梁,手一动又想起还是尽量不被他们看到的好,道:“上次你们说骧州分坛可靠,确定么?”
周焦点头,“总坛里曾经……那样死过一个叫施良的兄弟,尸首本该随便烧了的,可有几名弟子和他交好,没忍心,便通知了他哥哥将尸首领走了。施良的哥哥施温正是骧州分坛的坛主,带回施良的尸身后也就知道了他弟弟真正的死因。他查清实情后倒是没有冲动,想着等机会暗算刘敬文为施良报仇,没想到没等多久教主便将刘敬文给赶下了修罗山。”
南宫煊眼角微垂,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在侧腰处快速按了两下,“我没能杀了刘敬文,而是将他放跑了,施温就不恨我么?”
“他知道教主一直在寻找刘敬文行踪的目的便是要斩草除根,表示会全力支持教主。”
南宫煊嗯了一声,道:“好,那等我休养好了,我们便从骧州分坛开始,把失去的东西一点点夺回来。不过眼下我身上多有不便,想要你们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总是可以的吧?”
周焦忙应道:“这是自然,教主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只是……”
南宫煊知道他还在顾虑着朝廷,道:“有云恪在,就不会有事。”
周焦诧异于他对李云恪的信任,识趣地不再继续说些会讨人嫌的话。
“教中那些不肯追随刘敬文的弟兄们,现下如何了?”南宫煊说到后头,忽觉腹中胎儿动了起来,搅得他胃里一阵不舒服,险些控制不住话音。他闭了闭眼,手在桌案下轻轻抚摸小腹,希望能安抚躁动的胎儿。
出神好半晌的俞方行坐直了些,抢在周焦前头道:“难为教主还惦记着弟兄们,属下先在此替他们谢谢教主了。”
“我说……”周焦给他使了个眼色,道,“教主放心,那些弟兄一部分留在了我们先前藏身的村子里,一部分被施温收进了骧州分坛,还有一部分在外游荡,剩下的一部分留在教中假意逢迎刘敬文。到时等我们回到修罗山,弟兄们里应外合,定会一举拿下刘敬文,让他再没有逃走的机会。”
南宫煊缓缓送出一口气,忍着不适道:“我知道了。”
许明曦见他脸色变了,便知他是不舒服了,起身开始赶人,“行了,教主身子好起来之前我们就暂居王府,别人说什么你们都当没听到也就是了,反正我们紫暝教向来也不关心旁人怎么看。今日便到这里,都回吧,没什么要紧的事以后就不要去打扰教主了。”
俞方行站起来,这次连带着对他也不满了,负气地哼了一声,摔门走了出去。
“那……教主好好歇着吧。”周焦行礼道。
南宫煊没能成功安抚住那孩子,却被他搅得腹中剧痛难忍,根本无暇顾及周焦了。
许明曦心中着急,道:“好的,我会照顾好教主。”
周焦疑惑地看看他,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等到几个护教使人也都走了,孔迎立刻亲自跟上,确保这群人都往西院走去,没到处乱跑。
许明曦听着众人脚步远了,担心地过来扶住身子已开始下滑的南宫煊,“教主,疼得厉害么?你坚持一下,我先扶你回去。”
南宫煊托着腹部,借着他的力艰难地站起来,没等直起身子便觉胎儿用力地踢了自己一下,而后下边便有热流淌了出来。
“呃……”南宫煊跌回到了椅子上,捧着腹部喘息不已,一动也不敢再动,抓着许明曦的衣袖费力道,“去找……找云恪……”
第74章 温情
许明曦还真不敢随便挪动这个样子的南宫煊,他慌慌张张地跑到门外,竟然一个人也没看到,可急坏了。
这时,对面房顶跃下个人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康大哥!”许明曦眼睛一亮,抓了他便往书房里拉,想叫他帮忙将南宫煊送回去。一只脚踏进了门又想到南宫煊不惯给旁人触碰,担心自己随便拉人过去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许明曦身形顿住,转过来又将康辉给推了出去,“去请王爷,快!”
康辉被他拉进推出虽是莫名其妙,却在这中间听到了书房里头传出的南宫煊极力压抑的轻吟声,当下脸色微变,飞身便走。
许明曦又冲进去,扶住歪歪扭扭靠坐在椅子上的南宫煊,在他后腰处几个穴位上轻轻点了点,道:“教主怎么样了?”
南宫煊咬着嘴唇,手指死死扣着椅子扶手,半晌才道:“小曦,我……我是不是……要生了?”
许明曦一手捏住他手腕,一手摸了摸他的肚子,摇头道:“没有,只是孩子又把你闹疼了。”
“可是我……唔……”南宫煊猛地挺直了背脊,眼前阵阵发黑。在路上他也知道自己偶有落红的情况,可没有一次是像这次感觉这般明显的,好不容易才将胎儿保到这个月份,他是真怕出什么事。
“教主!”见他身子绷直后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许明曦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要去扶。
一双手却比他更快地撑住了南宫煊滑落的身体。
许明曦激动道:“王爷你可来了!”
李云恪眉头紧皱,将南宫煊抱了起来,“先回静苑。”
南宫煊看到他来,放心之余又觉难堪,疼得冷汗直流居然还在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依恋他了?
李云恪感觉他整个身体都在颤个不停,心疼得不得了,柔声道:“煊儿别怕,很快就好了。”
“嗯……”南宫煊难受地动了动,又因为疼得受不了紧紧环抱住了李云恪的颈子,想将上半身抬高一些,好让自己舒服点。
李云恪脚步挪得飞快,心里暗暗埋怨着俞方行那群只会添乱的家伙们。
这一次疼起来,和南宫煊刚从落雁门中出来之后的那几天差不了多少,可以说是来势汹汹。
胎儿迟迟安抚不住,最终不得已还是用了药,才总算让那调皮的孩子老实了。可南宫煊腹中依旧疼痛难忍,落红也没能止住。
许明曦推测是胎儿最初那一下正好狠狠踢到了南宫煊的伤处,成形的胎儿力气大了许多,一定是让伤口撕裂得更严重了,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不敢让南宫煊服用太多药物,许明曦便帮他行针,再辅以李云恪的内力,一直到天都快要黑下来,才算是将血止住了。
南宫煊已被折腾得连喘气都觉得辛苦,任李云恪帮自己擦了身子换上干净的里衣,手指都不愿再动一下。
许明曦收好银针,拉了拉李云恪的衣袖,下颌朝外头指了指。
李云恪见南宫煊似乎想睡了,便没和他说话,跟着许明曦出去了。
南宫煊感觉他走开了,睁眼只看到他拐去外间的背影,想开口唤人,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王爷,”许明曦将李云恪拖得远远的,声音放低道,“你可能得先有点准备,这个孩子……”
李云恪不解,“孩子怎么了?”
许明曦耷着肩膀,泄气道:“我不敢保证他一定能活下来。”
“什么?”李云恪大惊,“怎么会?胎动如此有力,不是说明孩子很健康么,为什么会活不下来?”
许明曦垮着小脸道:“不是一定活不下来,只是有这种可能。这次胎动很不寻常,到这种程度更像是胎儿难受,在拼命挣扎。我反复试过教主的脉象,属于胎儿的脉息微弱又不稳,这是危险的征兆。”
“那……那怎么办?”李云恪也有些急了。
“我会尽力去保这一胎,若再有这种情况发生,那就只好给教主催生了。”许明曦抹了把脸,“希望可以多坚持几日吧,这孩子先天不足,这个月份出生,只怕也……”
李云恪拳头握起又放开,最后抬起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用力按了几下,道:“这事还是不要让煊儿知道,他的心情很重要,别叫他过分忧虑,反倒影响了孩子和自己。”
“我省得。”
“去叫迎迎弄点热粥送来,我先进去陪着他。”李云恪重又往南宫煊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停下来,长长叹出一口气后,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听到门开了又关上的声响,南宫煊散乱的目光渐渐汇聚到了一处。
李云恪走到里间,见他正朝这边看来,忙要过去询问他如何了,走到半路又停下,为他倒了杯温水。
南宫煊手轻轻搭在还在隐隐作痛的腹上,哑声道:“云恪……”
李云恪坐到他身旁,将水杯送到他唇边,“别急,先喝点水。”
前些日子开始南宫煊躺着便会觉得胸闷透不过气,因此一回来李云恪便叫孔迎在他的软枕下头垫了几床被子,将他上半身都垫高了些,以便他容易入睡。这也方便了李云恪喂水,不用非要将他扶起,也不会呛到他了。
南宫煊喝了几口水,感觉喉咙清爽了些,才又道:“孩子不要紧吧?”
“孩子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李云恪放下杯子,摸摸他的脸,“孩子生下来之前,这是最后一次了,不管你再怎么不高兴,我都不许你继续为紫暝教的事操劳了。”
南宫煊吁出一口气,安心道:“孩子没事就好。”
李云恪心里不大好受——他这样辛苦才将胎儿怀到即将临盆,若孩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受不受得住?
“你……”见他不说话,蹙眉也不知在想什么,南宫煊莫名有些紧张,“好了我知道了,剩下两个月不会再出静苑,你别气,也别为难方行他们。”
“就知道维护你的紫云护法,我都要吃味了。”李云恪捏捏他的鼻子,弯起了嘴角,“我昨晚才惹你不开心,哪敢生你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