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徐光启并没有让他三顾茅庐,接到太监来传旨之后,就开始礼部的交接工作,然后主动来中研院报道,这会中研院草创,只建成了一座中央大楼,人员什么的都还没有安排齐全。
李云崖事情多,正在封缘宫后院看玉米的产量,他带来的玉米种子一共有三种,草莓玉米和菠萝玉米各一百颗,五彩玉米三百颗,都种了下去,出芽率还挺高,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夏天时候李云崖一根也没舍得吃,都留到秋天做种,好在产量还不错,每颗玉米上都结了两根棒子,前两种个头小,米粒也小,产量不会很高,但也比现在的小麦、小米、高粱也要多出好几倍了。
听人说,徐光启到了,他激动得立即把手头上的事情都交给别人,跑到前院,飞身跳上那匹得自魏公公的夜照玉狮子,带上二十名亲卫一路飞奔进城。
到了中研院,徐光启正在背着手看那十三层高的水塔,对于这种“国宝”级人物,李云崖都是无比敬佩的,过去抱拳微微鞠躬:“让徐先生久等了,我本想等家里的玉米收完了,亲自去府上迎请,没想到先生竟然今儿个就自己过来了,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恕罪!”
徐光启也很意外,这个“妖道”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飞扬跋扈啊,徐光启这段时间每期都看中华侯报,对上面的某些论述,尤其关于数学和生活常识的部分十分欣赏,今日亲眼见到十来层的高楼高塔,让他有些心旷神驰,心中隐隐生出英雄相惜的感觉。
李云崖虽然年轻,却是天子跟前的大红人,那么多朝臣塌方式地辞官都没能动摇他的位置,徐光启也不敢托大,赶忙还礼,他现在已经没有官职了,做出的姿态很是谦卑,李云崖哪能受他的礼,赶紧用手搀扶起来:“我跟皇上说好了,请先生来这里做副院长,以后我们会招更多的人才,我也会不断地把资金透进来,先生可以无忧无虑,不再为任何事情烦恼,专门做研究。”
李云崖当天就调来人手,单独划出一个小院子,虽然只有一进,但是个二层小楼,后面有大约半亩田地,前面有东西厢房,十分干净整洁,专门给徐光启居住。
中研院是最高的技术部门,安保工作不容忽视,李云崖从军校里调来一个连的士兵,再从京营里调人,凑够五百人组成保安大队,挎着火枪巡视,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进来,并让他们专门派四个保安,如果徐光启出门,一定要随行保护好老先生的安全。
除了保安大队,李云崖还成立了一个内部的医院,从军校里调来一名军医,再从太医院里调来两名太医,另招了十几位名医,专门负责院士们的安全,每季度都要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尤其徐光启更是重点保护的目标。
徐光启有点受宠若惊,不知道这“妖道”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难道是要千金市马骨吗?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很快,他就知道李云崖求什么了。
李云崖先规划建造天文院、地理院、数学院、物理院、化学院、农学院、医学院、工程院八大研究院,一个一个地给徐光启讲。
他的快递邮包里,开出来有望远镜,除了两个军用双筒望远镜,还有一个台式的,一百二十倍的天文望远镜,晚上时候,他和徐光启一起用它观看天空,跟影视作品里面的表现不同,除了看月亮能够看到环形山等以外,看星星还是一个光点,并不能看到更多的诸如星云一类的天体,但是可以看到比肉眼更多的星星。
李云崖对于星座之类方面的研究是个白痴,徐光启可是研究历法的专家,一看之下大吃一惊,一边观察一边用铅笔在白纸上面画图,嘴里念念有词,哪里是太岁木星,哪里是荧惑火星,一宫又一宫,还有什么危月燕、星日马之类的星宿名词,刷刷刷,很快画出一个天体图纸,并根据经验,画出剩下没有显露出来的,两相比照,上面看到的星星,比下面过去知道的星星多了不少。
李云崖见他喜欢上了,心中稍定,毕竟强扭的瓜不甜,还是得他自己爱上这里:“徐院长,天文观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等明年我会在天文院里修建一座三十三层的高塔,把这个望远镜放在上面,到时候你可以随时上去观察。”
徐光启苦笑:“我这把老骨头,上六层楼就得气喘吁吁了,三十三层,非折腾散了不可。”
李云崖一想,倒也是那么回事:“那就把这个放在下面吧,等回头让他们再做一个更大的望远镜,唉,玻璃厂改进的速度太慢,现在造出来的玻璃还是有很多杂质。”他给徐光启讲了很多中研院未来的设想,徐光启饶有兴致地听着,心里原本那些担心和委屈逐渐地烟消云散。
李云崖跟朱由检要的第二个人才叫宋应星,这家伙比较惨,虽然在万历年间以全省第三名的成绩中举,但之后就没再中过进士,今年二月朱由检主持会试,宋应星仍然落榜,此时已经断绝了继续科考之念,他现在只是举人,连个最小的县令也做不了,跟徐光启比起来身份地位天差地别。
当太监亲自跑到自家传旨的时候,宋应星都傻了,他并不知道中华科学研究院是个什么机构,圣旨上也没说要他过去做什么官,到底是几品,只说让他尽快去报到,到云崖真人座下听用。
云崖真人?看上去是个道士的名字,难道那个研究院是个道观吗?
不过不管他做如何想,圣旨到了,他就必须得去,难得皇上还记得他一个小小的举人。
日夜兼程赶到北京城,才听说了最近这半年来,京城里出现了一个妖道,叫李云崖,精通幻术,专能迷惑皇上,如今皇上已经中了邪法,根本听不进去忠良的话,引得百官辞退返乡浪潮,天怒人怨……可见士大夫阶层用刀笔杀人的功力。
宋应星怀着忐忑来到中研院,看门的保安验了身份把他请进去喝茶,一面火速通知李云崖。
李云崖又骑马赶过来,宋应星今年四十二岁,还没有做出后世着名的《天工开物》,他从小博闻强记,有过目不忘之才,比较崇尚张载的唯物主义自然观,对天文、声学、农学、机械工程等都有很大兴趣,熟读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还能自己谱曲、作诗……这人简直就是个全才!
他在九年后做成的《天工开物》里面,集成了农业、机械、烧瓷、硫磺、火药、兵器、纺织、染色、采煤、榨油等等等等,方方面面的知识,有他用心收集的,还有他自己研究发明的。
在李云崖的心中,他是可以跟徐光启相提并论的,一见面就给予了最大热情,也给他一个单独的院子,派四个私人保镖,出门都有马车接送。
宋应星比徐光启当初更加感到受宠若惊,他从万历年考到崇祯年,屡试不第,处处碰壁,已经心灰意冷的,突然被皇上亲自下旨调来北京,又得到据说是斗垮了百官,可以跟前朝魏大太监相媲美的“妖道”如此礼遇,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李云崖把院士分为青铜、白银、黄金三级,每级分为三等,徐光启和宋应星都被直接办法了黄金三等徽章,等他们以后有着作或者成就出来,再往上升,目前每个月工资一百两银子,要知道大明朝官员工资低的可怜,徐光启原来做到副部长,每个月折成银两也就三十多两,在这里不仅工资高,福利待遇又好的没法讲,顿顿的饮食都是滋补的药膳,研究出成果之后还有奖金。
当然,更吸引宋应星的,还是李云崖拿出来的那些现代的东西,用手按一下就能发亮,像夜明珠一样的点灯,还有能在天上飞的无人机,能够在数里之外互相通话的对讲机,连徐光启也被深深地吸引,以为是神仙之术。李云崖从军校和匠工家庭里挑出一些脑子活,有兴趣的少年来给两人做助手,一起搞研究。
在宋应星之后,又有一个人来报道,这人叫孙元化,他是个造炮专家,当年做过徐光启的学生,跟他学习铸造西洋火器的技术,今年四十七岁,在兵部做郎中,圣旨到的时候他请假回家去了,因此才来的晚些,到中研院时,天上已经开始下雪了。
李云崖给他评为白银二等院士,让他帮忙到兵工厂里铸造更先进的枪炮,孙元化在朝堂上也算是不怎么得志的,被调来之后,工资又高,待遇又好,还能每天拿着用之不尽的材料和资金做自己最喜欢的事,就像是耗子掉进米缸里,美滋滋地开始走马上任,带着李云崖给他安排的助手,在中研院和南郊之间来回跑,一面继续跟徐光启继续学习深造,一面改进火炮的铸造方法,忙得不亦乐乎。
李云崖要的第四个人也很有名,叫徐弘祖,说这个名字可能很少人知道,但是他的号确实鼎鼎大名如雷贯耳的,那就是霞客,是霞客不是侠客,连起来就是,徐霞客!
他十五岁时考了一会童子试,落榜之后,他父亲看他无意科举,也不再勉强,鼓励他多读书,徐霞客博览群书,到处收集没见过的书,并立下了“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的旅行大志,在他二十二岁那一年,头戴母亲为他做的远游冠,挑起简单的行李离开家乡,直到五十四岁去世的时候,一生当中绝大部分都是在旅行中度过的,他住过破庙,露宿过街头,甚至幕天席地,每到一地就把所见所闻记录下来,用三十年时间,写了六十万字的《徐霞客游记》。
他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在外游历了二十多年,李云崖让朱由检下旨,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人给找到,朱由检派出锦衣卫到徐霞客的家乡,以及他外出旅行所经过的各地州府到处巡查,终于在第二年的开春时候把徐霞客给找到,立即强行从陕西秦岭给带回京城。
徐霞客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罪,等到了中研院,受到了李云崖种种礼遇,跟孙元化一样成为白银三品的院士还摸不着头脑。
李云崖想让他成为一个地质学家,人文学家,用了三天时间跟他讲了地质土层,以及气候等高等各方面的知识,并让他先将北京周边地区研究明白了,派了二十助手给他,专门的马车,路上一切食宿花销,全部由中研院出。
徐霞客顿时有一种被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张大馅饼砸晕的感觉。
第29章 风雨欲来
崇祯二年,正是京察之年,首辅温体仁利用这个机会打击异己,把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官员,全部借着这个机会,找因由弄走。
四月中,马懋才向朱由检递上奏折,当初李云崖给了朱由检三个预言,第一个是天启皇帝的死亡,第二个是就是陕西旱灾,朱由检十分在意,去年也确实有灾情传来,他特地派马懋才去陕西考察,马懋才回来告诉朱由检:“去年全年无雨,草木枯焦,民争采山间蓬草为食,篷草尽,则剥树皮而食,树皮尽,则掘山中石块而食,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
又说“饥民相聚为盗,与其坐等饿死,不如为盗而死。烧人骨为薪,煮人肉为食,而食人之人,不数日面目赤肿,燥热而死。于是死枕藉,臭气薰天,安塞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不及掩埋者,又不知还有多少?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
写得如历历在目,朱由检看得鼻子发酸,下令户部发银救灾,两个月之后,大明侯报上登出灾银被官吏贪污的事情,皇上拨出多少银子李云崖都知道,未出京城就被大小官员们腰斩一半,到了省里剥一层,州府剥一层,到县里再剥一层,几十万两银子最终所剩无几,就连这点银子也被县里分发给当地乡绅,让他们代发给灾民,最后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了。
朱由检看完之后怒气冲天,一脚踢到了龙书案:“该杀!该杀!统统该杀!”咬牙切齿,一拳将窗棂打碎,把一个小太监给当场吓尿了。
朱由检让刑部和大理寺彻查此事,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不怎么相信刑部,又派锦衣卫去陕西,一明一暗两条线,最后结果都是报纸所载不实,但是结果比较有趣,刑部和大理寺这边说京城里的官员并没有贪污,银子到了地方,被贪污了一部分,抓出十几个府里得小吏当替罪羊。锦衣卫调查的结果是下边得到的钱都分发给灾民了,只是上边根本没下来那么多的银子,还推脱说有很大一部分被去年作乱的盗匪给抢走了。
看着两种结果,朱由检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这证明不但在京城的官员们相互勾结,锦衣卫到了地方,也被下面的人给收买了。
今年二月户科给事中刘懋上书要裁撤驿站冗卒,说是每年能剩下来几十万两白银,朱由检正因为国库空虚,钱不够花,就答应了,结果失业的驿卒,流窜的饥民,还有逃亡士兵纷纷起义,陕西那边已经一片糜烂,偏偏去年大臣们纷纷辞职,朝堂上人才空乏,政务搞得一塌糊涂。
在听说了要裁撤驿卒的消息之后,李云崖就特地进宫来见朱由检,指出那样做的后果,李云崖知道李自成就是驿卒,被裁撤之后就起义了,所以一再劝说要朱由检收回成命。
朱由检却觉得他有点危言耸听,只让他管好中研院和军校那一摊,朝堂上的事自己来解决。
万万想不到,今天李云崖所做的预测,全部都应验了,陕西大旱,这是天灾,驿卒裁撤则是人祸,加剧了反贼的许多气焰,到如今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回到后宫,周皇后也劝他:“臣妾不懂得治国之道,但想着,那么多大臣穷经皓首研习圣人教化,总不会不如一个方外之人……”
朱由检立即把脸沉下来了:“皇后难道忘了,后宫不得干政!前朝的事情,大臣们如何,朕又如何,不劳皇后费心!”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就走,这是他跟周皇后成婚以来第一次红脸。
朱由检心中烦躁不安,几乎愁白了头发,连刚出生不久的宝贝儿子都没空看,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辽东又传来消息,袁崇焕矫诏,也就是以皇上的名义,斩杀了皮岛上的毛文龙!
毛文龙所在的皮岛靠近朝鲜一带,处于满清的另一方,每当皇太极出兵去打锦州得时候,毛文龙率兵上岸,斜插满清的软肋,弄得满清非常难受,不敢全力进攻大明,必须留人在后方看家。
最重要的是,毛文龙是东江镇总兵,左都督,由先皇天启时候赐下的尚方宝剑,相当于军区司令员,这么大个官,袁崇焕说斩就给斩了,要知道这时候就算是判定的死囚犯,也得由皇上亲批才能问斩。
朱由检这时又想起李云崖说的,袁崇焕非帅才,与大将不和,久必生祸,现在终于爆发了!
他对袁崇焕的愤怒自不必说,但仍然下旨表彰袁崇焕,说毛文龙飞扬跋扈,目无军法,他做得很对,让他继续镇守辽东……只要袁崇焕能够完成他得诺言,五年之内平定辽东,这些都可以既往不咎,哪怕他不能解决建奴,只要能守住辽东,也可以暂不处置他!
朱由检暗暗地攥紧了拳头,强行忍下心中的怒气。
李云崖知道,在崇祯二年的时候,皇太极有一次入关,但这话他不能跟朱由检说,否则的话,万一皇太极不来它可就惨了,他要是三长两短,甚至哪怕不再被朱由检信任,未来的大业就无法在进行下去了,不过他还是告诉朱由检,让他调满桂为遵化总兵,镇守京城北边的大安口、龙井关一代,以防止建奴从这里杀过来。
满桂也是边关大将,资历比袁崇焕还老,他跟袁崇焕不和,两人当年就把官司打到御前,后来满桂被调到了山关里,两人一个守关里,一个守关外。
朱由检对于军事方面的事,从不刚愎自用,他很相信专业,于是拿到朝堂上来说,他也是心眼实,有心让李云崖在朝臣方面得形象有所改观,就说这是李云崖的建议,结果立即引起了大臣们得集体反弹,连温体仁的人都开始表示反对。
温体仁经过去年一年的运作成功入阁,今年又借着京察打压异己,搞得风风火火,本来他也没想这么早对上李云崖,但他深知李云崖是自己的一个强劲的对手,如今李云崖自己把把柄递过来,他正好顺水推舟,借力打力。
于是满朝文武都说建奴绝不可能从大安口和龙井关一代过来,因为这样建奴需要绕过宁锦防线,甚至得从蒙古那边绕,并且这条道多是山地,十分难走,有兵部的官员甚至说,如果是建奴敢从这条道进来,他便如何抄起后路,如何关门打狗,如何一战将建奴全部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