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白天阅兵时候,一个又一个方阵走过城门楼前面,同时踢腿甩头,山呼万岁时候的场景,在梦里,他亲自带领着这支队伍杀向建奴,直捣辽沈老巢,将酋首擒住带回京城问斩……
第二天,李云崖带朱由检参观西边的工业园区,既然要出门,朱由检就不能在传半袖T恤了,还得穿上一身轻薄的便服长衫,李云崖也换上了一件,他来这世间已经快一年了,也让人给自己做了几套,以备不时之需,玉佩荷包都是现成的,打扮得跟一个富家公子相似。
传统服装有一个好处,就是能把人的腰身体现出来,身材好的人穿着显得特别的挺拔俊朗。
这回李云崖不让朝臣跟着,说是工业园区,乃机密重地,任何外人都不许随便入内,这些大臣们只是来跟皇上参加阅兵的,参观工业园区是他单独带皇上去的,朱由检便把朝臣们留下来,只带了四个太监和一队锦衣卫跟随。
一行人出了西门,因为还有十几里的路,李云崖提前备下了一辆超豪华的四轮马车,红木构架,真皮座椅,里面固定的茶几小塌,带钩子的茶柜等等,全是顶配,和朱由检在里面隔着茶几对坐,随手拿出一串刚刚洗过的葡萄,水灵灵的,又大又甜,跟朱由检边吃边聊。
在军校的朝臣们知道之后,又给李云崖记下一条罪状:妖道跟皇上同称一车,欺君罔上……
朱由检隔着窗帘看外面还在施工:“那还要砌墙吗?”
“嗯,我要造城墙把整个工业园区包围进去,再修南北两座墙把园区和军校连起来,中间这十几里的地方给匠工和军属们修住宅楼,我打算建五个小区,每个小区可以住一千户人家,五个小区就能住五千户。我要在这里建一座军区医院,还要再请名医,把军校里的医馆挪到这里来。还要建一个大型的百货商场,就是杂货铺,三层楼,里面吃穿用度什么都卖。我还要在这里建学校,最起码建一个小学,对了,我还要建学校,嗯,还要办报纸,这两个都很重要,将来在朝堂上怕是会有很多人反对,你得帮我顶住。”
“你先给我讲一讲,你说的那些都是怎么回事?”朱由检满脸好奇,坐在这舒服的马车里,自己摘着葡萄吃,跟李云崖指点江山,激昂文字,朱由检觉得特别畅快。
两人一路说着,很快来到工业园区东大门,马车不停,先开到炼钢厂,一进院子,朱由检就被那一排九座高炉给震撼到了,还有那一根根拔地而起的大烟囱,正咕嘟咕嘟往外冒着浓烟,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高的建筑,过去连想也不敢想。
李云崖带他参观炼钢厂,这里既生产钢,也生产铸铁:“钢铁是一个国家发展工业的基础,炼钢越多,用的钢越多,从某种意义上证明这个国家的先进程度。”他让被太监喝骂不得不转身来跪拜的匠工赶紧回去继续工作,“到了这里,一切以工人们为先,因为他们很可能干到最关键的时候,你一打扰,就容易出事故。”他用手指着一座高炉说,“那里面现在就炼满了彻底熔化的一锅铁水,你让他过来给你磕头,一旦温度没掌握好失控,将炉膛烧穿,里面的钢水流出来,咱们可都得烧成飞灰了!”
小太监听完吓得脸都白了:“陛下,这里如此危险,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第25章 黑白双剑
朱由检最不愿意在李云崖面前显露自己的软弱,他呵斥那小太监:“你先回去吧,朕还要再跟云崖到各处看看!”
从炼钢厂出来,进入兵工厂,这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模具胎具,还有简单的车床。
朱由检看不出来那些都是做什么用的,见什么都很新奇,好在他自重身份,不随便摸随便碰,李云崖也警告那些太监和侍卫,不许乱摸乱碰。
先是参观刀剑,李云崖抽出一柄拥有黑色剑刃的宝剑,随手将一个铁棒砍断。
“好!”朱由检大喜,让李云崖把剑拿过去,看了又看,他腕力较弱,拿着有点费劲,根本挥舞不起来,只抚摸着黑黝黝的剑身,接连赞叹。
中国历来有铸剑的传统,发展到大明朝技艺已经很高超了,李云崖带着工匠们改7 进了炼钢的技术,炼剑的铁匠们拿着好钢再经由反复锻打炼制,造出来的刀剑威力自然不同寻常。
“这剑是一对,名为黑白双剑,你那个是黑剑,这里还有一柄白剑。黑剑厚重,无坚不摧,白剑韧性要好一些,更加轻灵。”李云崖又拿出一口白剑递过去,“你挑一柄带回宫里去,这是我们兵工厂开业以来,造出最好的宝剑,李工一家老小十几口齐上阵,反复锻打捶炼,用了整整三百天才锻造出来,比较有纪念意义。”
朱由检毫不犹豫地挑了那柄黑剑,虽然白剑轻些,还勉强能够耍几下……这次回去,一定要找几位大内高手,好好练一练气力!
兵工厂还生产枪尖和箭头,以及钢盔和盾牌,不过最让朱由检感兴趣的是火枪和火炮。
李云崖用空间里的尺子统一了度量衡,整条火枪几十个部件分别由十八个工坊各自生产,最后统一组装,完全是流水线作业,很多部件都用到车床和胎具。
朱由检看到一个巨大的铁锤被工人们喊着号子高高吊起,然后突然下落,铁锤掉下来,狠狠砸在砧板上,一次成型!
直到离开兵工厂,朱由检还不断回忆起刚才看到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场面,他忽然感觉自己虽然贵为天子,从小饱览群书,但实际上还是有太多太多不知道的事情,云崖不愧是从天界下来的仙人,真有鬼斧神工之能!
他心里想着,不自觉地就把目光落在李云崖身上,看得李云崖小心肝直跳:小检检不会看上我了吧?应该不会,这小子可是个直男,而且还是有家室的直男,听说跟他的周皇后十分恩爱,唉……想到这里李云崖又很惆怅。
他对朱由检有好感,也喜欢在帅哥身上偷偷吃点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便宜豆腐,但实际上他还没想过……好吧,他也肖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每天跟朱由检在一起玩闹生活过日子,但也只是想想,人家是皇帝,后宫一大堆妃嫔呢,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更何况,就算勾搭上了朱由检又能怎样呢?难道他要做小三,做男宠吗?
他把惆怅写在脸上,看在朱由检眼里就直皱眉,第一反应是:云崖想家了!他在想家里的亲人!听说去年除夕晚上时候,云崖唱了一首歌,曲子经过几手传播已经面目全非,据说很新颖,不过词用的是北宋苏轼的明月几时有。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一想到李云崖随时都有可能回到天上去,朱由检就觉得心里面满满地不舍,跟李云崖在一起的时候,是他最放松的时候,可以完全无忧无虑。朱由检作为一个父亲不受爷爷喜欢的皇孙,从小到大都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一直都要小心翼翼地看别人脸色,后来皇兄即位,魏忠贤掌权,他还要看那个死人妖的脸色!现在当上了皇上,事情更多了,不是这里叛乱,就是那里旱灾,最让人头疼的是辽东的建奴,还好有个袁崇焕。
只有在跟李云崖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是彻底的无忧无虑,不管有什么烦心事,遇到李云崖便觉清静,不管遇到再为难的痛心事,想起李云崖就会心安。
“云崖你不要走。”朱由检情不自禁地就说出这句话来,还伸手抓住了李云崖的袖子。
“我没说过要走啊。”李云崖看朱由检的神情有些不对,还有些稚气的脸上充满了彷徨和无可奈何,赶紧拍着他的手背安慰他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现在功力太差,只比凡人好一点,十年八年都走不了的,再说了,我不是还答应你,咱们一起努力,把大明朝建设得锦绣河山,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无处再惊慌,无处不保暖吗?不达成这个目标,我是不会走的。”
朱由检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不过少年天子,正是任性的时候,也不是特别在意。
接下来,李云崖又带他参观了锅炉厂、陶瓷厂、牙膏厂、香皂厂,以及造纸、印刷等厂区,这园区里面现在一共有三十六个厂子,有的很大有的很小,有的人多有的人少,但都有东西产出。
在陶瓷厂,他给朱由检一套精美的茶具,茶壶茶碗茶杯茶盅一共九件套,是一只只天鹅在湖里游弋的样式,共十三只天鹅,有的张开翅膀,有的昂头鸣叫,有的两嘴相对,瓷釉均匀,做工精巧,匠心独运,栩栩如生,朱由检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让太监小心收着,先行送回皇宫里去,又问李云崖:“封缘宫里怎么不摆上一套?”
李云崖说:“我那些钱虽然不少,但不管练兵还是炼器,都是极烧钱的,不想办法多挣点钱很快就得坐吃山空了,我在城里有一家瓷器店,专门卖这种,你看,还有花开富贵套装,有出水芙蓉套装,有十二生肖套装,还有八仙过海套装,每套一千两银子起价,卖得还不错,供不应求呢,跟我那边烧制出来的玻璃制品同样畅销,我自己用什么都无所谓,现在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很快又到了印刷厂,先前从造纸厂过来,朱由检已经见识到造纸厂里生产出来的好几种高品质的新纸,这回到了印刷厂里,又让他开了眼界,李云崖用了铅字印刷,而且用的油墨。
跟这时候的传统印刷术相比,铅字印刷的最直观的优点就是,字迹很小,而且清晰,李云崖拿起一本三字经给朱由检看,书页又白,字迹又清,上面带有一股淡淡的松香,正文部分字比较大,用的是红字,下面有黑色的小字注解,把每一个词语典故都说的清清楚楚,一行行字迹大小统一,排列整齐,看着就有一种爱读书的冲动。
“云崖!这书印得太好了!只是……造价应该不低,普通百姓家很难买得起吧?”
“是啊,不过再穷不能穷教育。”李云崖又扔过来一本《四则运算》书,“我打算等军区小学盖起来之后,就让匠工和军人家的小孩都去那里面读书,就给他们用这种教材,算是给他们的福利,以后等咱们技术提高,成本会下来,咱们最终目的,是让大明朝所有的孩子,都能读的上这样的书。”李云崖用手指着不远处的大楼,“咱们的孩子,都不用再担心战乱,不用再挨饿受穷,全都能坐在那样的房子里,用上玻璃窗,捧着这样的书学习,等到了那时候,咱们大明朝才算是开始富强了呢!”
朱由检听了这番话,忍不住心潮澎湃,鼻子发酸,热泪盈眶,他暗叫惭愧,作为大明的皇帝,他都没有为他的子民有这样的规划和打算,云崖不愧是道家高人,这份心胸,到底比自己这个人间帝王更加宽广,再看李云崖,他甚至有点肃然起敬了。
回到封缘宫,朱由检洗了澡,换回T恤拖鞋八分裤,躺在床上不爱动,今天走了不少路,工业园区里三十六个厂子,占地面积相当地大,除了水泥厂和煤炭厂等几处烟尘大的,其余他都走到了,多是步行,毕竟是锦衣玉食的皇族,感觉两条腿都走细了。
李云崖却依然生龙活虎,他原来身体就不错,这一年来作为总教官,他经常跟战士们一起训练,身体十分强健,他洗完澡之后,换了件白色背心和蓝色短裤,来来回回地忙活着,肩膀和手臂上的肌肉一股一股地,看得朱由检羡慕不已。
“咱们又错过饭点了,不过没有关系,我亲自给你做,保管你爱吃。”李云崖让亲卫们去食堂取一块肉来,又亲自去摘了一把九层塔,用三枚小辣椒炸锅,做了一份罗勒肉末盖饭,下面是白白的米饭,上面是香喷喷的炒肉末,仍装在搪瓷缸里面,李云崖给朱由检一份,自己捧一份吃。
李云崖发现朱由检很爱吃辣,他邮包的种子里面有好几种辣椒,有最辣的朝天椒,有又细又长的线辣椒,有辣度较低味道甜辣的七彩椒,都种在后面的园子里,这时候早已经结果了,用来做菜正好,麻麻的辣味在口腔里翻腾着,让人口水长流,再配上适当的罗勒味道,又好吃又开胃。
完事之后,朱由检发现自己又吃撑了,李云崖洗碗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揉着肚子想:云崖做饭真好吃,要是天天能吃上云崖做的菜就好了。
第三天,李云崖带朱由检游后园,就在封缘宫的后面,有九亩多地,用围墙圈起来,里面大块的地方用来做实验田,小块的地方请园林工匠设计的,用水泥和石块砌了不少假山,还有凉亭,从封缘宫回廊下来,沿着台阶两旁是葡萄架,上面爬满了碧绿的葡萄藤,现在正是葡萄成熟的季节,大部分都被拿去分发给战士和匠工们了。
穿过葡萄架,就来到假山群,营造出一种曲径通幽的氛围来,在角落里随处种着各种植物,如弯曲爬蔓,像蛇一样的蛇豆;砍了之后还能再长出来的砍瓜;比鸡蛋还小的拇指西瓜;离着老远就能闻到香气的甜瓜……每遇到一株,李云崖就给朱由检介绍一番,合适的就摘下来品尝,朱由检用品尝仙果的心态去吃,觉得每一样都特别新奇又好。
第26章 大明侯报
朱由检原打算来军校看过之后就回去的,没想到一住进来就乐不思蜀,舍不得离开。
大臣们危机感顿生,成群结队地来请朱由检尽快回宫,处理朝政,朱由检自认是个勤俭的皇帝,一心中兴大明,理智上告诉自己应该立即回宫,但这里的生活对他来说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像他一个高中生年级的大男孩,成天别再紫禁城里,见到的除了宫女就是太监,规矩森严,死气沉沉,哪有这里悠闲自在!
李云崖劝他就在封缘宫办公:“你是一国个国家的最高领导,要是什么事都找你来拍板决定,还要那么多阁臣做什么?小事该放权就放权,不能让他们白领俸禄,你只决定大事就好,让他们把奏折送过来,你就在这封缘宫里批阅,我这里凉快,住着也方便,你等过了处暑再走。”
朱由检犹豫了一宿,决定就按照李云崖说的去办,就在封缘宫办公!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朱由检颇有些心血惭愧,当初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要立志勤俭政事,把国家治理好,现在就开始妥协了……不过就算在这里,我也会把朝政处理好的!
于是他越发地勤奋起来,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自己穿衣洗漱,收拾干净之后,有奏折送来就批阅奏折,没有奏折就找本书看,看四书五经,看各代历史书,还看李云崖印制出来的教材,每每背手站在窗前,饶有兴致地对着天上刚升起来的启明星背九九乘法口诀。
朝臣们看皇上不回宫,都着急了,什么李标、钱龙锡、刘一景、钱谦益、周延儒等等,或是内阁学士,或是六部尚书,或是督察御史,或是九卿首官,共三十余位,联合向皇上进言,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不可以离宫太久……
朱由检动摇了,倒不是他自己没有主见,而是这的确跟他过去所学过的纲常伦理相违背,皇帝不回宫,长期呆在外面,那就是昏君的作为啊。
李云崖这时候在旁边冷声说:“看到没有,朝臣们结成一气,逼着你按照他们的意愿走,你道天启皇帝为什么任由魏忠贤搞风搞雨?天启初年的时候,东林党有保驾从龙之功,天启皇帝给东林党大批量地升官进爵,后来为什么会纵容魏忠贤对付东林党呢?因为这些朝臣……”
“云崖不必说了!”朱由检打断了他的话,“如今阉党已经覆灭,朝堂上诸卿多是忠贞爱国之辈,他们让我回宫也是为了大明朝的江山社稷。”
李云崖心里表示不屑:如果这些大臣真的想你想的那样,你最后就不会在煤山上吊,最后还说“诸臣误我”这样的话了。
不过他没有再多说话,朱由检说白了,还是个热血冲动的孩子,难免会有年少轻狂,也难免会有不合实际的幻想,其实在十八岁的时候,能做到朱由检这样稳重的已经很少了。
就在朱由检偏向于回宫的时候,紫禁城里传来消息,周皇后生病了。
周皇后是朱由检在王府里就纳得王妃,登基之后晋封为皇后,如今怀着身孕,如果生下来的是男孩,落地就会被立为太子,未来的一国储君,她病了可不是小事,朱由检这回也呆不住了,立即宣布起驾回宫,匆匆赶回紫禁城。
朱由检走了,仍住在封缘宫里的李云崖感觉诺大的房间里一下子就空旷起来,看着朱由检坐过的沙发,躺过的大床,站过的窗前,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笼罩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