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绯说到这里,扭头看了眼夏相国。
别院的珍珠?是自己家那个珍珠吗?夏国涛皱起眉,显然不明白楚非绯此时提起别院的珍珠表小姐是什么意思。
看来相国也是不知情的,楚非绯心里微微一松,知道她的敌人不是权倾朝野的夏国涛,这是个好消息。
“什么珍珠表小姐?”皇上一头雾水:“谁家的表小姐?”
楚非绯微笑道:“皇上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那女侍听了两句便要离开,却听到那婉柔说了一句,此事若是不成,还请张大人替婉柔报仇,张将军对婉柔一家有活命之恩,这恩情便由婉柔今天还了吧。”
那张易跪在地上,听到楚非绯说到此处,苍白的脸上涌上一层血色,目龇欲裂地喊道:“一派胡言!妖女!你胡说八道!”
一旁站着的吴义,本就是防着这张易又出什么幺蛾子,此时见张易情绪又激动起来,直接从袖中掏出一团事物,塞进了张易的嘴里:“张大人,御前咆哮可是死罪,本将军也是为你好,你就先安静一会,等会皇上问话的时候,你再说话吧。”
御史台的长御史就站在旁边,见此情景皱了皱眉。这张易现在虽然惹恼了皇上,但是乌纱还在,还是朝廷命官,这随随便便的就把嘴堵上,也太不像话了。这是当他们御史台的都是死的?
但那长御史转念想到这张易刚才的疯样,心又想,还是堵上吧,省得一会又冒出什么咬舌自尽的事来,那时才是更加不可收拾。
那吴义也是会做人,堵上张易后,又回身向长御史告罪。吴义是禁军统领,皇城中的第一武将,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长御史有了面子也就算了。
玉阶下的楚非绯见此情景,向吴义投去感激的一瞥,又对皇帝接着道:“那位张易又说,当初要不是舅父,家母早就死于战乱之中,哪还有张易的今天,如今表妹有求,张易绝不会袖手旁观,你便去吧,今天你我定让那邵非绯死无葬身之地。”
那张易嘴虽然被堵上,但是却因为楚非绯的话激动不已,口中呜呜有声,不断地摇头,似乎还想站起来拼命,一旁的吴义干脆在点了张易腰眼上的穴道,让他一时半会只能跪着,站不起来了。
皇帝看看下面神情激动的张易,又看看一脸坦然的楚非绯,狐疑地道:“真有此事?”
也怨不得皇上怀疑,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两人偏偏就在这丫头的地盘上密谋,还偏偏就让这丫头的人听到,而且还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别说皇上了,这大殿上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楚非绯的这种鬼话,他们能信一半就算好的了。
不过楚非绯也不怕他们不信。
楚非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而是转向张易道:“张大人,你现在情绪过于激动,不适合与我对峙,但是今日之事必须了结,我便问你问题,要是我说的对,你便点头如何?”
张易警惕地盯着楚非绯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忠良之后
楚非绯背起手,闲庭信步地道:“张大人与那婉柔是不是早就认识?”
张易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楚非绯微微一笑,又道:“那相府别院的表小姐珍珠,是不是你的表妹?”
张易面现疑虑之色,又点点头。
楚非绯嘴角翘起,晶亮水润的大眼瞟了一眼殿角的帐幔处,缓缓地道:“今日张大人与婉柔是否密谈过?”
张易瞪着楚非绯,情绪激动,口中呜呜有声,却不点头也不摇头。
楚非绯叹了一声:“张大人,你身为御史言官,当以忠为衣信为裳,你当真要为一个宫女,将你当初做言官的根本抛了吗?”
张易急得眼珠乱转,涨红着脸,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
楚非绯故意道:“张大人这到底是同意我的话还是不同意?非绯没读过几天书,却也听街上的市井妇人讲什么,言无常信,是为小人。张大人,你这是愿意做小人吗?”
张易拼命摇头。
楚非绯嘴角翘起,最后问了一句:“张大人,宫女婉柔今日要对付我,你可是早就知情?”
张易红着眼瞪着楚非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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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非绯回身对皇帝道:“皇上,您也听到了,这御史张易与宫女婉柔早就相识,宫女婉柔今日所行之事,那御史张易也早就知情,今日之事本就是他们谋划好对付我的。现在也算是真相大白了吧。”
皇帝迟疑了一下,这结论下得有些快,不过此时此刻却不是和这丫头较真的时候,皇帝正要点头。
但是刑部尚书许时监却在此时站了出来:“邵老板说真相大白,未免为时过早。老朽掌管刑部,故而不能无视。邵老板说这张易与婉柔谋划对付你,可有证据?”
楚非绯微微一笑:“我那偷听壁角的丫头就是人证。”
许时监捋了捋长髯:“好,既有人证,可有动机?那两人好端端地,为何要陷害邵老板?而且还用出撞柱这样惨烈的手段?”
对啊,满朝的文武此时也是满脸挂着问号。刚才这邵非绯一通问话。貌似句句都是指认张易与婉柔合谋,最后又快速地下了结论。满朝文武一时也被楚非绯的快节奏牵着鼻子走,连停下来的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此刻被许时监站出来一提,众人都回过神来,是啊,就算两人密谋是实。但是一个深宫的宫女和一个御史言官,又是如何与邵非绯结了死仇。竟要用性命陷害?
楚非绯叹息一声:“这事,其实非绯也觉得困惑,但是说起来,却和相府的表小姐珍珠脱不开关系。”
这时。站在文官前列,一直沉默不语的夏相国不得不开口了:“邵老板说的可是,住在我城外相府别院的珍珠?”
楚非绯点点头:“不错。正是。”
夏相国皱眉道:“那珍珠犯了错,被本相罚在别院思过。平时连外人都见不到,又如何会和此事扯上关系?”
楚非绯淡笑了一下:“珍珠表小姐如何与外界传递消息,我想只要相爷肯查,肯定会查出来的,相爷养了珍珠表小姐十几年,怕是也不知道这珍珠表小姐还有一个表哥也在天都城吧?”
夏相国缓缓摇头,当年张青山张副将在城外血战,叛军绑了他的一家大小|逼他归降,张青山不从血战至死,阖府老小也一并阵前归天,唯有一幼女,因为去邻居家玩耍,躲过了一劫。
夏国涛事后设法找到那幼女,接回府中养着,也算是以慰英烈在天之灵。
至于说表哥一事......那张青山的当时倒是有个妹妹,嫁的是当时的御史汪清晏。叛军攻入大殿,先皇先皇后双双自尽,那汪清晏就是头一个撞柱而亡殉主的,也是个赤胆忠心的忠臣。事后得了消息的张青山,为防叛军报复,提前将妹妹送出了城,反而没来得及安顿自己的家小,这才被叛军拿了空子,造成了张家满门忠烈的惨剧。
夏相国看向那一身血红的御史官服,跪在大殿上的张易。虽然此刻形容狼狈,但是那份烈性的气度,倒是真有几分汪御史的风采。
难道这张易,竟然是那汪清晏汪御史的遗腹子?
夏国涛想到此处,不禁心神有些激荡,看着张易也不说话。
楚非绯自然不知这其中的原委,还以为夏相国这个老狐狸又在盘算什么,心里也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等着接招。
这时,上面的皇帝说话了:“相府的珍珠表小姐,可是当初夏相国收养的那个小丫头?”
夏相国心里微微一惊,皇上竟然知道珍珠?而且还知道是收养的?
未等相国回答,皇上又接着道:“如果朕没记错的话,那珍珠好像是张青山之女吧!”
此话一出,朝堂上大多数老臣都变了颜色。张青山,这是前朝的名将啊,最后死得也异常惨烈。张青山在前朝老臣心中,那是一等一的忠臣。此时听到那张青山还有一女被相国收养,心里都略感安慰,但是这事竟又被皇帝知情,恐怕那张珍珠,今日也是难逃一劫了。
谁人不知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前朝余孽,何况是当初力敌叛军,消灭叛军无数,宁死不降的将军。
这朝堂上也有年轻的,是皇帝新提拔上来的新贵,虽然没见过张青山,但是对那位忠烈将军也是有所耳闻,此时心里也有些唏嘘。
夏相国心中一沉,原来这皇帝早就暗中调查他许久了,既然知道珍珠,那么那个玉珠,皇帝是不是也早就知道?夏相国心中瞬间过了千万个念头,表面却不显,只是快步走到殿中跪倒:“请皇上恕罪,皇上明鉴,并非老臣有意隐瞒......”
皇帝却面色淡淡地摆了摆手道:“夏相国不必请罪,张青山是前朝的忠臣,朕也是敬佩的,只可惜如此忠臣良将,不能为我朝所用。既然是忠臣骨血,收养就收养了吧,不必请罪。”
皇上此时看向那张易道:“既然张珍珠是张青山之女,那么张易和张珍珠是表兄妹,这张易怕是从的母姓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臣无罪!
皇上问话,张易自然不敢不答,只是如果回答自己从了母姓,那他当初科考时的身份信息就造了假,这也是死罪。
张易脸色苍白地看着皇帝,今日之事的发展到现在早已超出了他的所料。按照表妹的说法,那邵非绯根本就是个心思歹毒,奸恶狡诈的大恶人。
那妖女在相府就诡计百出,将那样一个温柔可人的表妹,害得幽居别院,除了自己的丫鬟,一个外人都见不到。而且听说她在相府中不但勾搭相府的少爷,连相府的相爷也没放过,不然相爷怎么会在背后对这次花神会如此全力支持?
最让张易不能忍的是,这邵非绯祸乱相府也就罢了,她的心倒是比天大,想方设法地搭上了皇帝这条线,不但哄得皇帝将这花神会的承办权给了她,而且还掏空了国库,给了大把的银子供她花用。
在表妹的口中,这花神会办得再漂亮,也和邵非绯没半点关系,都是相府在后面操持的,这邵非绯唯一的作为就是大肆敛财,欺压商户,甚至连京中的达官贵人都没放过。
既然邵非绯是这样一个祸国殃民的祸水,张易又正是满腔热血,打算报国的时候,而且身为御史言官,本就负有谏言以正君身的职责,自然不肯眼睁睁地看着邵非绯祸害下去。
再加上表妹的一番恳求,张易便打定了主意,要在这花神会上揭穿邵非绯的真面目。
只是张易没想到,那婉柔,看上去一个温温柔柔的小丫头,居然采用了这么激烈的手段,张易一时热血沸腾。心想既然一个小小的宫女,为除奸佞,都敢舍生忘死,他身为御史言官,又怎能退缩。
故而,刚才张易站出来时,也是抱了皇上不听。他便死谏的念头。只是......后来的事情,已经完全出了张易的预料。
张易看向那邵非绯,只见这女子本是从一而终的气度从容。现在明明是她占了上风,她却在此时蹙起眉头,水润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张易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妖女。就算她刚才说的都是事实,她既没有敛财。也没有意图对他人不利,但是这妖女目无君上,无视礼法却是证据凿凿,最可恨的是。这妖女狡猾如斯,满口胡言,惑乱人心!
自己和婉柔认识不假。但那也是前几日在表妹的别院才认识的。今日与婉柔见面说话,那也是偶尔碰见。寒暄了几句,哪里就密谈了!如何在这妖女的嘴里,就成了自己和婉柔苦心谋划,要陷害于她!真真是可恶之极!
张易瞪完了楚非绯,又想到自己现在,根本就已经自身难保,心中又是悲凉。虽然他早存死志,但是谏言而死,和身份作假而死,却是两码事,一个流芳千古,一个却连子孙后代的官途都要断送。
张易看向等着他表态的皇帝,心中悲叹,也罢,就这样吧,正要点头,却见那邵老板快步走了过来。
“既然皇上问话,张大人还是开口说话吧。”说着楚非绯来到张易身前,弯身将他口中的堵布摘掉,却在此时小声说了一句:“张大人若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就按我说的做。一会不论皇上问什么,张大人只需说一句,臣无罪!”
楚非绯这话虽然声音小,但是周围站着的几位大臣却全都听到了。
长御史陆一昭也是前朝的御史,与汪清晏有同僚之谊,如今见到张易可能是汪清晏的儿子,心里也是不忍,见那邵非绯似乎有搭救之意,便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其他几位大臣,上了年纪的,都是念旧的,听到了就装没听到。
而吴义,虽然身为禁军统领,是朝中的新贵,但是此刻也是望着御座,似乎刚才楚非绯的举动一点也没看到。
那张易瞪着楚非绯,有心不听这妖女的吩咐,长御史陆一昭却在背后轻咳了一声道:“张易,皇上问话,你要好好回答,有罪便认罪,无罪说清楚便是。”
张易回头看了眼自己的上官兼师长,想起自己入朝这几年来,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小子,在长御史的悉心教导下,渐渐了解御史的涵义,明白了什么事该谏,什么事又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这几年来,他写的弹劾折子,长御史都会先行看过,给他讲解如何行文,才会让自己的弹劾更加犀利有效。
这些张易一直是铭感五内的。此时长御史开口,张易就算心里再对楚非绯气闷别扭,却也不忍心违逆长御史大人。心里长叹一声,叩拜下去:“回皇上,臣无罪!”
皇上面色清冷:“这么说,你真的姓张?”
张易伏地,咬了咬牙,又说了一句:“臣无罪。”
皇帝冷声道:“吏部章任年何在?”
吏部尚书章任年,一头冷汗地站了出来:“臣在。”
“这张易的当初入朝时的身份登记是怎样的?”皇帝面上浮起一丝冷笑,好,真好,他可以不计较一个张珍珠,那毕竟是个小女子,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而且一切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大不了过几年赐婚将她嫁到偏远塞外也就是了。而这张易却是从哪冒出来的?而且竟然还入了自己的朝廷,真是好大的胆子!
再想起早先张易欲死谏,分明就是要毁自己的名声,皇帝心中更恨,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一点把柄,他不趁此机会将这个该死的张易除了,他就枉为皇帝!
章任年听到皇帝问话,真是汗如瀑下。
这满朝文武,文有三公九卿,三殿三阁,六部五监,十九省州府郡县;武有上中下左右禁,征东西南北等十军。百姓们都以为戏文里唱的文武百官,那真就是只有百名,其实这吏部历来稽考,这官员是以千计数的,这光在京的官员就近千名了,还别提那些捐了官只有官名没有实权的编外虚职!
如今这皇上随口一问,吏部尚书真是有口难言,要是问个四品以上的实权官员,这吏部尚书还是答得上来的,这一个七品的御史,这,这也太难为人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信口开河
但是心里叫苦归心里叫苦,章任年确实没胆量埋怨皇帝的。正急出一脑门子的汗来,楚非绯在一旁又说话了:“皇上,我还有个消息,皇上想不想听?”
“哦?”皇帝斜了眼楚非绯,倾过身子,手肘支在膝上,看上去似乎很感兴趣,口里却凉凉地道:“邵卿又有什么消息?”
楚非绯微笑道:“皇上何不问问夏相国,那相府的表小姐是犯了什么错,才被砭到别院去的?”
皇帝似乎兴致不大,但是碍于楚非绯的面子,才转向夏相国道:“相国,为何?”
夏相国本来正自额头冷汗,心里心思百转,此刻冷不丁地被皇上问道,惊了一下,才道:“那张珍珠心术不正,设计陷害老臣的义女方雪晴,差点害雪晴丧命,不但如此,张珍珠手上还沾着几条人命,老臣虽然不忍,但也只能忍痛将之禁足在别院,让她好好思过。”
那张易听到此处,脸色惨白:“表妹不是那样的人,表妹明明说是那妖女......”
楚非绯冷冷地打断:“说什么?说是我陷害的她是吗?请问我那时在相府只是一个二等丫鬟,又如何害得了她一个受宠的表小姐。”
皇帝这时皱起眉,他本是想处置这张易,这丫头怎么又把话题扯到什么相府内宅的恩怨上去了?
楚非绯这时拱手道:“皇上,不是非绯要翻旧账。想我还在相府当差的时候,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位表小姐,差点就命丧在她手里。如今这张珍珠已然幽居别院,还不肯放过非绯。巧言如簧,颠倒黑白,骗得一个当朝御史以为非绯是个奸佞之人,欲除之后快。皇上,非绯虽然不欲与那张珍珠计较,怎奈她不肯放过我,还请皇上为非绯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