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少元心中焦急,却走不开,只能压住不耐道:“张守逸,还不验血。”
张守逸拿着手中的竹碟,嗅了嗅,迟疑地道:“呃,雪晴姑娘似乎还没取血。”
方雪晴轻笑一声,走到桌前,弯腰在那碗淡红色的液体上闻了闻,嘴角一勾:“我不是想着到了这里再取血,那血不是更新鲜。”
说完,伸出纤纤素手,举到张守逸面前:“御医大人,请吧。”
张守逸看着眼前白净的素手,有些微微尴尬,轻咳两声,拿起一旁准备好的竹签:“那姑娘,我就取了,可能会有点疼,但只是一下就好。”
方雪晴轻笑一声:“我这人最怕疼,御医大人轻一点。”
张守逸虽然年轻,看到漂亮的女子也会脸红心跳,但是拿起竹签取血时,倒是稳准狠,一点也不犹豫。
方雪晴淡淡地看着自己的血珠滴进了那碗中,张守逸突然伸出手在碗边敲了敲,碗中的液体晃了两晃,那碗淡红色的液体就突然变成了蓝色。
夏少元猛然站了起来:“碗中水变色,可是找到了匹配者?”
张守逸盯着那水半晌,才抬起头慢慢地道:“大人,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夏少元不耐地道。
“若是找到了匹配者,这碗水的颜色应该变成深紫色,而不是淡蓝色,所以卑职说是,也不是。”
方雪晴盯着那碗变了色的水,嘴角勾起一丝嘲讽:“这是又不是,又当如何?”
张守逸看了方雪晴一眼,面朝着夏少元躬身道:“卑职还得再做些实验,才能确定。”
“那表小姐可等得?”夏少元皱眉追问道。
“卑职会用药物暂时稳定表小姐体内的毒性,直到确定匹配者。”张守逸恭敬地回答。
夏少元冷笑一声:“张守逸,你头上的乌纱,你的身家性命,已经和表小姐连到一起,你自己掂量着吧。”
说完,也不管张守逸难看的脸色,甩袖出门,就匆匆出了珠苑。
屋里只剩下了方雪晴和张守逸,方雪晴端起那碗淡蓝色的液体,仔细打量。
张守逸则在打量她。
片刻后,方雪晴放下那碗液体,冷笑道:“御医大人,这蓝色是颜料吧,想必是大人刚才藏在指甲之中,趁着敲碗边的时候投进去的。”
张守逸淡笑这不答,反而问道:“敢问姑娘芳龄?哪里人氏?可有父母?是何时来到相府当差的?”
方雪晴眉头微挑:“御医大人,我的年纪,这也是配药要用到的?”
张守逸淡笑道:“姑娘可以不说,我自然也能从管家那里要来雪晴姑娘进府时的单子,至于是不是配药需要的,只要我说是,不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内有乾坤
月夜下的天都城,宁静而沉寂,清冷的月光将人影也拖得很长。
空旷的街道上,一人低头急行。
那人浑身都包裹在黑色的斗篷中,双手拢在袖中,帽兜下只露出一小截青白的下巴,和削薄的嘴唇。
一小队巡逻士兵脚步声自前方传来,那人迅速闪进街边的阴影里,待那队巡逻士兵经过,才又闪身出来,继续前行。
拐过一个暗巷,前方是一条宽敞的街道,只是这里的店铺似乎十分稀疏,大部分铺面不是破烂不堪,就是已经被木条钉住封了门窗,只有一间店铺门口挂着一个火红的长灯笼,在暗夜里显得尤为显眼。
那人缓缓地向那红灯笼走去,走得近了,便能看清那红灯笼上还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巫医馆。
一声夜枭的厉声划破寂夜的宁静,那人推门的动作顿了顿,警惕地回头打量着四周,见一只夜枭站在街对面的树梢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由嘴角微微一翘,推开了巫医馆那黑色的木门。
木门缓缓地在他的身后关上,将唯一的光源也关在了外面。
眼前一片漆黑,他摘掉帽兜,在黑暗中站了一会,直到眼睛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这是巫医馆的大堂,相对比较宽敞,一侧隐约有几个黑色的人影,他知道那只是木质的人偶。大概辨认了一下方位,他开始迈步。
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蜘蛛,突然从上方落下,八只红色的眼睛,像是火红的宝石。在黑暗中发着红光,一条黏糊糊的蛛丝拖在它的身后,上面的粘液闪着银光......
那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挂在眼前,那挥舞着数条脚爪的巨型蜘蛛,薄唇微启:“又掉下来了吧,小花。你这个笨蛋。”
斑斓的蜘蛛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一个人在嘟囔着抱怨,缓缓地回到了房梁,隐在了黑暗中。
那人继续前行。来到一个正堂坐诊的桌前,然后在桌边坐了下来。黑暗中响起不知名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人平静地道:“去告诉她,我来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消失,片刻后。一阵隐约的机括声音响起,那人镇静地握住了椅子的扶手。
下一秒。脚下的地板猛然下陷,像是凭空张开一个大口,吞没了那张椅子连同上面的人,接着地板翻转。一张空的椅子又出现在那里。一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平静。
地板下面是一间狭小的房间,一侧有门,有隐隐的笑声从门的那侧传来。
那人一边揉着后腰爬起来。一边低声抱怨着:“说了多少遍,这下面要铺些棉被。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他们那么变~态的体格啊。”
他起身走向那门,门把手上盘着一条碧绿红眼的细蛇,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装饰,对着他吐了吐红信,游了开去。
“小青真乖。”他像对待宠物似的,夸奖了一句,然后拉开了房门。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石质走廊,走廊的那头有隐隐的灯光。黑色的石头镌刻着古老的花纹,带着异域的风情和压抑的肃穆。
他站在这侧冥思苦想了一会,开口小声道:“小青,小青,怎么走,我又忘了。”
门里那条碧绿的细蛇游了出来,对着那人吐了吐舌头,红宝石似的小眼睛闪着嘲笑的光。
“小青最乖了,下次五护法的金蟾产卵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弄几颗。”他利诱道。
碧绿的细蛇不屑地扭头,作势要走。
“喂喂,金蟾产卵百年才有一次,你不要这么贪心好不好,我知道你觊觎那只金蟾很久了,但是人家是五百岁的护坛使者,你才五岁,就算要吃,也要等你有能力的时候,是不是?”
碧绿的细蛇身体盘起来又展开,似乎盘算了一会,最后算是接受了那人的提议,缓缓地游在前面,而那人则小心翼翼地跟在细蛇,那拐着之字形的细长身体后,一步都不敢踏错。
好不容易通过了那条长廊,那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对着细蛇连连道谢,这才向着灯火透出的地方走去。
随着他的一步步走进光影,他的脸也一点点在光线下暴露出来。
端正的五官,鼻梁挺直,嘴唇削薄,眸光清正,单论长相也算英俊,就是此时那张脸神情肃穆,就显得有些木讷严肃。竟然是相府中与众御医据理力争,想出奇方怪法医治表小姐的张守逸!
前方的大殿灯火通明,殿中并无侍女,一层层的纱幔将大殿分隔成一进又一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气,似乎是香料又似乎不是,张守逸脸颊微红地站在了原地。
原来是几个身上只在重点部位穿着裹布的少女嘻嘻笑着走了出来,少女柔润的肌肤闪着青春特有的光泽,不需要多美的五官,就已经花了人的眼。
那群少女见到张守逸,仍是笑嘻嘻地施了礼,有个别的对着张守逸飞媚眼,张守逸眼观鼻,鼻观口,装作看不见。少女们轻轻笑着,捧着手中的事物走了出去。
张守逸微松了口气,又向前行了一进,这时又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人身穿黑袍走在前面,黑色的底纹上绣着红色的飞蛇,飞蛇蜿蜒,蛇头狰狞,利齿张出,正好地停在那人的肩上,两只阴寒的蛇眼对着正前方。
和刚才的局促不同,张守逸沉着气站在原地,目光冷冷地向那人身后看去,数个身穿薄纱的男子跟在那黑袍人的身后,见到张守逸,都是大气不敢出的伏地行大礼。
那黑袍人走到张守逸身前,才躬身施礼,口称:“少主”。
张守逸微微点头,沉着声音道:“大护法,母亲今天可好?”
“女圣今天修行顺利,近日之内应该无忧了。”黑袍人躬身恭敬地答道。
张守逸微微点头:“大护法辛苦了。”
黑袍人躬身施礼,然后无声地退下,行走间脚步无声,衣袍不动,让人忍不住想起那无声而动的大蛇。
后面的众位几乎全~裸的男子也跟着退下,张守逸的脸上浮现起厌恶的神情。
平了平自己的心情,张守逸才继续前行,直到看到一间金色的大帐,才停了下来。
那帐子与大殿的顶端相连,像是什么动物的皮革做成,隐隐能看到鳞纹,那皮轻薄无风自动,又几乎透明,可以看到帐里雾气氤氲,里面竟然是一个浴池。
哗啦一声水响,张守逸连忙低下头,只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逸儿来了。”
张守逸恭恭敬敬地躬身道:“母亲圣安。”
“嗯,母亲交给你的事,办得如何了?”帐里雾气翻涌,隐隐能看到一只玉臂优雅地探出了水面,又落了下去。
“差不多有眉目了。”张守逸迟疑地道。
“既然还没找到,为何来此?”女声威严中带着些不悦。
张守逸想抬起头辩解,忽又省起不妥,连忙低头,皱着眉道:“母亲,您逼我养了那么多年的灵儿一点都不准。”
“不准?”帐内的女声显得十分诧异。
“您说过,如果灵儿嗅到那人的血就会有反应,和它心意相通的我,就会知道,可是灵儿只是开头兴奋了一下,便又装死了,母亲,这到底是为何?”张守逸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竹筒,抜开竹塞,倒出一个白乎乎的肉虫子来。
那肉虫子莹白发亮的身子,小指粗细,背部隐隐有一条蓝线,倒在地上滚了几滚,睁开一双金色的小眼,四下看了看,就扭动着胖滚滚的身子向张守逸爬来。
张守逸认命地伸出手指,胖虫子细小的前腿捧住指尖,一口叼住,大大的吸了一口,连白莹莹的身子都变成了粉红色,才放开了张守逸,翻身滚落在地,睡觉去了。
“就知道吃!”张守逸嘴上抱怨着,手上却小心翼翼地要将那胖虫子重新放回竹筒里。
这时,一只玉白的纤手却拦住了张守逸,将那虫子放到掌心,仔细查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找个地方埋了吧
楚非绯这一觉睡了两天两夜,中间陆坤,夏少元都来看过她数次,她也睡得死猪一样毫无知觉。
半夜里,院中一声闷响,楚非绯猛地睁开眼,确信听到什么声音的她,一翻身下了床,在屋里环视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趁手的“兵器”,只得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握在手里,权当利器。
轻轻地推开门,只见院中清辉一片。
今晚刚过满月,清冷的月光将院中照得纤毫毕现,楚非绯诧异地睁大眼,几天没见,院里好像又变样了。
那井上的白色石台好像是重新砌的,打水的辘轳也换了新的,井边的石桌好像换了个大的,原来只是够一人独酌,现在可以开一桌麻将。
院子原来荒草的地方本已被移种了菊~花,这下好像又多了些品种,都是正在开放的种类,姹紫嫣红的,让整个小院也有生气起来。
一回身,发现廊下也多了些东西,一个新砌的石台,上面摆了四个红泥小炉,看上去比她原来的那个要好得多。楚非绯毫不怀疑,她会在石台下发现上好的白碳。
相府的规矩,除了相爷特许,各院不能开小厨房,楚非绯原先有个小炭炉其实都算是逾矩了,那还是当时的管家觉得她这里条件实在太差,将一个厨房嫌弃烟大,报废不用的小炉,给了她烧热水用。其他人看她一个人住在偏僻的杂物院可怜,便也没人和她计较顶真罢了。
如今她却有了四个......
“陆大哥真闲。”楚非绯喃喃地道。
她一直以为自己这小院的变化是陆坤的手笔。其实她这次倒是“冤枉”了陆坤,替她的小院除草栽花简单修葺的,是一直暗中关照她的金嬷嬷,而给她的院子进行二次升级改造的。则是后来在她昏睡期间,前来看望过她的夏少元。
楚非绯环视了半晌,忽然觉得自己住杂物院,也住得很有格调起来,这一人一院的待遇,不是和金嬷嬷一样了么?楚非绯嘿嘿地傻笑两声,又觉得自己无聊得紧。她都快要出府的人了。还在乎这些个做什么。
环视了一圈也没见有什么异样。秋日的夜晚也格外的寒凉,楚非绯搓搓胳膊便打算回去。忽然脚下一个黑影先于她一步窜进了她的半开的房门。
楚非绯吓了一跳,什么东西?野猫吗?
紧跟着进了屋。摸索着点燃了烛火。四下一看,最后在自己的床角发现了一团黑影。
楚非绯惊疑不定,举着烛火慢慢地凑近去看。
突然,两团绿幽幽的鬼火似的东西。缓缓亮起,带着森森寒意盯着楚非绯。
楚非绯僵住。身上的汗毛炸起,一股寒意自脚底升了起来,盯着那两团鬼火,虽然心里拼命地叫着逃走。脚底下却动不了半分。
片刻后,楚非绯突然将手里的烛台丢到一旁,扑将上去。就是一阵捶打。
“死肥猫,叫你装神弄鬼。叫你居然敢吓我!”
黑乎乎的动物被楚非绯按在手下,一阵胖揍,也不敢亮出爪子反抗,只在心里哀叹,它早知道它的精神控制对这女人无用,原想着她还没......大概能有点用,没想到......
楚非绯蹂~躏了一番这动物,总算是出了气,拎起它的后颈皮毛,冷声道:“看你这身脏兮兮的,自己去洗干净,不然别想进我的房间。”
动物被拎着后颈皮毛扔进了院子,在石板地上一滚,灵巧的跃起来,对着那女子的背影挥了挥爪子,利刃一般的趾甲在月色下闪着寒光......
但最终也只能无声地仰天一叹,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跳到井台上看了看,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材,跳下去再上来的可能性不大。跳下井台,溜溜转转地到了廊下,突然发现一只半人高的水缸,嘴无声地咧开,奋力一跃......
半刻钟后,留下了一缸满是草叶枯枝虫尸黑毛的脏水,动物舒爽地抖了抖身上的毛,颠颠地向房门跑去......
楚非绯坐在床前,冷冷地看着那个顶着一身湿漉漉的黑毛,仍然难掩肥硕的动物。
动物小心小意地蹲在她面前,尾巴讨好地在地上扫着,猫脸上诡异地咧着一个笑脸,圆圆的绿眼里也自以为温顺地透着柔和的绿光,殊不知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仿佛灯泡一样的绿眼,怎么看怎么可怖。
“你不是猫。”楚非绯冷冷地道:“说吧,你跟着我做什么?”
动物眨了眨眼,说?它没那本事......
楚非绯等了一会,觉得那动物的肚皮贴在地上的样子有些眼熟,再加上那诡异的笑脸......
“你不会是异境里的那个豹形生物吧?”楚非绯迟疑地道。
动物的笑脸咧得更大了,那嘴几乎都横跨了整张猫脸......
讨好地向前爬了两步,露出自己的肚皮......
看到这一模一样的动作,楚非绯便肯定了,这就是异境里那动物。
楚非绯知道那动物的厉害,一时有些冷汗后怕,但又想自己之前那样揍它,它都没有反抗,大约是不能伤害自己的,胆子便又大了些。忽想起之前那个古怪的金属锥形体,心中一动,循循善诱地道:“你之前吞下去的锥形体是什么东西,吐出来给我看看。”
动物转过后背,用肥~臀对着楚非绯表示拒绝。
楚非绯暗暗磨了磨牙,她也知道那是个好东西,说不定还是个宝贝,哄到手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那样她不就轻轻松松能找个桃源之地,开始自己的隐居生活了吗?
只是这个动物似乎有点油盐不进......
想到这里,楚非绯换了个策略:“既然你非要跟着我,我也不能白养着你,你总得交点房租什么的吧?”
动物鄙视地看了楚非绯一眼,肥~臀一扭,转身出去了。
楚非绯诧异,这么有骨气,这就走了?不是,它肚子里还有那个宝贝,她其实还挺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