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完本[古耽]—— by:寒江.妃子
寒江.妃子  发于:2017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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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想着,一边已经披衣而出。沿着抄手游廊步步走近,还没踏上满是冰雪的中庭,就听凌玉城垂头背对着他,低低叫了一声:“陛下。”
中气低弱如同游丝,明明已经是尽量提高了声调,却几乎一出口,就被风雪卷去了不知何方。
看这个样子他已经冻得不轻,再跪下去,只怕当真要伤了根本……元绍无声地对自己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扬声道:“算了,随你吧。记住,没有下一次了!”
“陛下息怒……臣再不敢了。”
长跪在地的人颤了颤,想要起立,终究还是不敢,伏在雪里叩首谢过,才挣扎着站了起来。元绍背着手走在前面,听凌玉城虽然步履踉跄,总还不至于摔倒,也就放心由他自去洗漱,自己回到床上,片刻便是合眼睡去。
这一觉睡得却并不踏实,朦朦胧胧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元绍忽然睁开眼睛,倾听片刻,大床贴着墙的另一边,凌玉城照例背对着他侧身躺着,呼吸轻细,一如往常--等等!
从枕上支起半个身子,探手到他被底一摸,果然整个人死死地蜷成一团,被窝里触手如冰,半点暖气也无。收回手时顺便往额上抹了一把,掌心湿漉漉的,赫然便是满手冷汗。
“你--”
元绍一时又气又急,伸手掀开凌玉城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棉被,长臂一捞,直接把人拖进自己被窝。搂进怀里的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团寒冰,一遇暖气,顿时越发剧烈的颤抖起来,元绍分明感到怀里的身子震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贴向自己,才动了一动又生生止住。
这时候元绍也没空管他,仔细压好了被角,确保四下里没有一点寒风漏进来,才伸开右臂让凌玉城枕着,左手环过他腰间,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让他脊背贴在自己胸口。一边重新躺下一边在耳边低声骂道:“冻成这样怎么不说?”
“臣……怎敢……惊扰陛下。”
短短几个字,伴着牙关打战的格格声传入耳中,只这一句话就分了三段才能说完。到这时候元绍连骂都懒得骂他,手脚并用,把凌玉城蜷成一团的四肢一根一根捋直了,这才将左掌按住他前心,沉沉喝了一声:“闭嘴,运功!”深吸口气,阳和醇厚的内力毫不吝惜地送了出去。
滚烫的暖流自心口滔滔灌注,入膻中,下丹田,从尾椎转过以后沿着脊柱一路往上,巡行命门中枢,从灵台大椎奔流至百会,而后徐徐落下。如此转得两三个圈子,才感到凌玉城蛰伏在丹田的内息动了一动,慢慢加入进来,被他的内力裹挟着开始运转。
怀里搂着的身躯渐渐回暖,冰寒僵硬的四肢也舒展开来,不再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暖意。元绍吐了口气,慢慢撤回内力,由着凌玉城自行运功驱寒,按在他前心的左手圈转回来,沿着肩头一路向指尖摸索下去。
平时两人喂招,虽然也常有揽一把、搂一下的时候,却总是一触即分。这样安静的被他拥在怀中从来未有——二十五岁年轻男子的身躯柔韧修长,因了日日习武,肢体即使静止,也蕴藏着不容忽视的力度,湿漉漉的头发散在枕上,发间水气沁入呼吸,带着一股雨过天晴的清新味道。
论起身高,凌玉城要矮上小半个头,肩膀也是略窄,和日常所见的北方汉子比起来,身形不免单薄了些许。元绍手臂伸展到尽头,恰好把凌玉城冰冷的指尖握在手中,脚背贴住他足心,正好把整个人抱在怀里暖着,全然笼在自己体温之下。
这家伙,应该是怕惊扰他休息,匆匆忙忙在温泉里泡了泡,洗去身上冰雪就赶回来了吧。蜷在被窝里怎么都暖不过来,偏生还不敢弄出动静,若不是他惊醒察觉不对,把人捞到怀里,只怕还在苦苦忍着……
“冻成这样,怎么不知道运功?”
感觉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宁静,应该是一轮运功已毕,元绍收回手臂绕在他腰间,把人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忍不住低声斥骂。本来也不指望凌玉城会怎么辩解,不料他身体轻轻颤了颤,低下头,声音轻而又轻地回了一句:
“受罚的时候……怎敢运功。”
“什么……”元绍刚想说什么人跟你这样胡说,脑海里灵光一闪,处置赐给他的那两个失职侍卫的时候,自己仿佛还真顺口提过一句。然而不想起来还罢,一想起这茬,火气越发腾腾地冒了起来,若非两个人在被窝里裹得紧紧的,简直想把人拎起来抽上几下。
“把你自己跟那起子奴才比!你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早知道朕就不拎你进来了,让你冻死在雪地里,也好过笨死!”
“……”
真是让人哭都哭不出来。感情这大半夜的冻竟有一多半是白挨的——凌玉城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元绍想起前情,更加恼怒,忍不住把一肚子气闷全数倾泻出来:
“这时候想起循规蹈矩了!前面一门心思跟朕顶牛的时候呢!早点低头,也好过雪地里跪个半夜一夜的!”
“臣……”
“你闭嘴!冻得连内力都提不起来,你就不知道喊一声?从跟了朕到现在,什么事情都自己硬挺着,跟朕服个软你会死?”
一边数落一边沿着肩头一节一节往下摸索,给他舒筋活血,揉按穴位,因着心头气恼,五指格外用力了几分。直到确定凌玉城两条胳膊连指尖都暖和过来,这才收回手臂,冲他耳边吼了一声:“腿!”
腿……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被箍在怀里暖了这么久,体温的熨帖再加上内力的灌注运行,大半个身子早就暖了过来。然而……凌玉城勉强动了动,膝盖以下还是木木的,能感到脚趾的屈伸动作,可想把整条腿蜷起来,却是挣扎了两下都没有做到。
不等他接着尝试,一只大手沿着腰側抚了下来,抓住左边大腿往上一拎,五指跟着就扣住了膝盖。不等他动弹,炽热的内力顺着经脉滚滚注入,从膝盖到足尖,僵冷的肢体几乎立刻就松缓开来。
凌玉城轻轻吁了口气。
扣住膝盖的手掌开始移动,掌心贴着小腿正面逐渐下行,五根手指一路揉搓点按两侧穴道,环住脚踝,揉捏了一阵涌泉穴之后又包覆住脚趾,掌心里的热度不疾不徐地吐出。一轮过后,又回到大腿中部,手指像铁钩一样扣进腿上肌肤穴道,重新开始一节节往下按揉。
凌玉城闭着眼睛枕在元绍怀里,感觉被他按摩着的腿脚由冰冷而温热,知觉也跟着一点点恢复。这时候才觉得膝盖往下犹如千针万刺一般,巡行经脉的内力挟着暖流自上而下不断冲刷,所过之处,骨髓深处阵阵酸麻,简直恨不得伸手在骨头上狠命抓挠几下。知道这是积累了一晚上的寒气正在被徐徐驱出,他竭力咬紧了牙关,小口小口喘息着,避免自己辗转反侧,甚至丢脸地哼出声来。
这样一来,两条腿就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若非陛下不惜内力替他驱寒,要等到明天再用艾炙什么的,少不得落点儿麻烦,运气再一个不好,赶上天阴下雪,没准就得酸疼上几天。
陛下……
一念及此,心底顿时酸酸涨涨的,几乎要从胸口满溢出来。
几次三番的违逆,不顾君臣分际的顶撞。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不过分,事实上,当元绍中夜披衣出看,开口叫他进去的时候,他以为那已经是能够得到的最好待遇。
过往的那些关怀和善意,言笑晏晏朋友相待,本以为,和他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蜷缩在被底苦苦忍耐寒冷,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惊扰了熟睡的主君,……未曾想,落入的却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陛下……”
“嗯?”
想要开口至少说一声谢谢,话到口边,却只是悄悄抬起手,攀在他任凭自己枕着的手臂上。
沿着腿脚向下揉搓的手掌并没有停,两个来回以后,似乎嫌这样还是不方便,抓住裤腿上单薄的绢绸抻了两下。被底闷闷的一声裂帛声响,睡裤大腿中部以下的部分已经被撕裂开来,再几下撕扯,就寝时候穿的白罗长裤已经变成了短裤,下方那些绢绸早就一片片不知去向。
“……!”
尖锐的跳疼突然从大腿后侧窜上脊柱,凌玉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不由自主地狠狠弹起,攀着元绍的手指猛然收紧——若非及时咬了下嘴唇,他几乎就脱口惨叫出来!
“怎么了?”
造成痛苦的那只手退了出来,伸出被窝,血腥味和淡淡的药味顿时扑鼻而来。停了一停,又回到原处抚摸着伤处,这一次的用力轻柔了很多,凌玉城不用看,就知道他摸到的必然是满手黏腻鲜血,以及……和平常光洁肌肤绝然不同的触感。
“……只是杖伤。”他在细细的喘息中竭力平稳着声音,“臣已经上过药了。”
“只——是杖伤?”追问的声音比他高了不止一调,不等他回答,身后被角一掀,元绍已经翻身坐起,“嗒”的一声打着了火,“什么叫只是!”
“只有二十军棍而已。”跳动的烛光刺入眼帘,凌玉城本能地眯起了眼睛,随即被不由分说推得趴倒在床上。“已经上药止血了——真的不重,他们也不敢当真用力打。”
以他平时的治军,二十军棍,足以让人爬都爬不起来。他挨完了军棍还能骑马进宫——要说重,还是那帮家伙没轻没重扑上来的时候,甲叶压砸的伤更重一些。
元绍早已皱起了眉头。烛光照耀下两条腿后侧累累青紫交错,从大腿到小腿,多处皮开肉绽,触目惊心的血痕一片连着一片。这个样子还有脸说“真的不重”……
这家伙,真是一刻都不让他省心。
“伤成这样之前为什么不说?”一边问,一边掀他底衣查看,幸好背臀肌肤光洁完整,遭罪的看来只是两条腿而已。元绍刚松了一口气,听到凌玉城的回答,又是忍不住火冒三丈。
“冻得没知觉了……”
“朕不是问你这个!——你就这样带着伤进宫请罪?然后在外面雪地里跪了大半夜?你两条腿还要不要!”如果一开始就说了自领刑罚的事情,他也不会下那样的狠手处罚,说不定也就骂上几句。这打也挨了,礼也赔了,堂堂皇后,真得一查到底给他们个交待么?他作为皇帝的面子还要不要。
余光扫过,凌玉城瑟缩了一下,把自己埋在枕头里不肯答话。用膝盖也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拿这种事在主君面前请罪乞怜?那不是凌玉城能够做出来的事。
叹了口气,给他盖好被子,伸手去拉了下床边的铃绳,收回手的时候忍不住狠狠拍了他一下,巴掌落到脑袋上,最后还是改拍为揉:
“你对自己还真下得去手!他们也敢打!”
“是臣的错,不罚不足以服众。”凌玉城的声音淡淡的,“今天这一顿打过,回头再要做一些改变,就会方便很多。”
所以他的军队是重要的、他要做的事情是重要的、只有他自己是不重要的?元绍深深吸了口气,还想敲个两下,屋外已经响起了轻轻的小跑声,片刻有人在堂屋里隔着门帘跪下,轻声道:“主子?”
“热水。”
一声吩咐之后,卧室里就没了声息,没过多久大盆的热水就送进了寝房,绞得不干不湿的帕子被一块一块递进帐内,又一块一块扔了出来,帕上殷红的血迹看得帐外跪着的太监心惊肉跳。
陛下这回可真是……
“叫御医。”
“陛下——药膏备着,在床头柜第一层,那个红釉的罐子。收敛止血的。”
发话的是一个明显不同于陛下的男子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中气不足的味道,却很明显是在拦阻。太监俯首等待片刻,听陛下哼了一声,居然没有坚持的意思,赶忙一阵轻手轻脚的翻腾,把瓷罐小心捧了进去。
药香味随即漫开。
不知过了多久,灯火摇曳的寝殿,又一次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锦被中,两人并头而卧,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轻轻把凌玉城双腿再次揉捏了一遍,确定他自膝至足都已经回复了温暖,元绍才长叹一声,让他脊背安稳地靠在自己胸口,收回手臂圈住他腰间:
“你啊……”
“臣——”
“好啦。”听凌玉城声音里还有几分小心翼翼,元绍安抚地拍拍他手臂,“朕不恼你了。睡吧。”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凌玉城心头狠狠一恸,满心酸楚压也压不住地直涌上来,顷刻决堤。
攀在元绍小臂上的手掌本能地收紧了一下,随即触电一般松了开来,五指用力抓握着手边的被褥,仿佛要把在上面抓出几个洞来。
明明不该觉得委屈的,明明知道都是自己的错……可是,可是……
胸口的酸涩疼痛是那样剧烈,费尽力气,才能让它不涌上喉头眼眶。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做错事情之后,被这样轻描淡写地原谅,一笑了之,再不挂怀。
想要说些什么,胸膛剧烈起伏了半晌,最终脱口而出的,只有低低颤抖着的两个字:
“陛下……”
他忽然翻身向外,额头深深抵在元绍肩窝,一只手臂绕过他腰间,用尽全力向着自己收紧:
“陛下!”
黑暗中,元绍一遍遍拍抚着他颤抖的肩背,良久良久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太监甲:
昨晚陛下发了好大火,皇后在雪地里一直跪到不知多晚。
太监乙:
半夜三更,上房亮了灯,叫热水。帐子里丢出来的布巾一块一块都带着血迹。还拿了药进去……
太监甲&乙:
……
第71章 天涯霜雪霁寒宵
凌玉城在马车里打了个寒颤,默默拉紧了肩头裘衣的领口,把一声咳嗽强行压回了胸膛。
饶是昨晚折腾到深更半夜,他今早也不过比平时晚起了半个时辰,吃过早饭就直奔城外军营而来。棒疮未愈,马是万万不敢骑了,也只能把这辆万年不乘的马车拉出来凑合着用用。虽说蒙了厚厚的几层油布,寒风还是从每一个细小的缝隙往车厢里直灌,车里惯常不设暖炉,这寒冷也只能坐车的人自己挨着。
也不知夏白查得怎样了……要是真有内奸,一晚上功夫,怕是不够撬开他们的嘴。
想着想着身下一震,凌玉城掀起车窗上厚厚的棉帘向外看去,马车已经拐上了通向营门的土路。远远的,就看见黑色大纛在风中招展,侧边一根旗杆上人头累累,一夜风雪之后,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容已经大半被冰雪包裹,再也看不清属于他麾下哪一个将士。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他曾经无数次暗自嘲笑过那些胡乱指挥,最终累得属下伤亡惨重的将领,没想到,也有自己品尝这苦涩果实的一日。
车轮辘辘,从校场旁边的便道上碾过,直奔营房。不用刻意询问,顺着药气飘来的方向转了个弯,眼前就是一片人仰马翻的景象,大桶大桶的热水担进担出,白布,药膏,汤药,流水一般送进房里。杨秋带着一群打下手的军医忙得满头大汗,看到他这个主将进来,也不过扫了一眼就扭头继续吆喝:
“纱布拿过来!剪子!烙铁!——那边那个,躺下!说你呢!”
凌玉城默默按下了一个看到他进来,竭力想要起身行礼的士兵。执刑人下手都有分寸,八十军棍下去,虽说受刑的军士没有一个能爬得起来,可除了几个本来就伤重的当场就没熬过去,其余都只是伤筋动骨的问题——托了事后救治及时的福,甚至都不会落下残疾。
没熬过去的,就包括那个首先冲了出去,引发了整场冲突的青年。
凌玉城在满地伤兵当中巡视了一遍,问问这个伤情如何,再和那个聊上两句,话语里有安抚也有敲打,医官忙不过来的时候,也在边上帮着接递东西,亲手为两个伤兵换药裹伤。一圈走下来已经是大半个时辰,离开时脚步虽然一如既往的平稳,背心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跪了大半夜再加上棒疮,不用看,就知道两条腿前后已经全然青紫,迈出的步伐一步沉重过一步。然而凌玉城此刻却无心搭理身体状况,离开躺满伤兵的营房,看见夏白在面前行礼的一刻,他的脸色立刻沉郁下来。
“查出什么了吗?”
“属下失职!”夏白满头大汗,双手递上一叠厚厚的供词,眼里满是血丝。“这次事件,果真如大人所言,颇有蹊跷。属下约束士卒不力,以致为人所乘。属下无颜面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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