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没说清楚。让沈塘担心了，我的错。”
邵晏之认错态度太好了，沈妈妈也不忍心说他了。只好叹了口气，“算了，说这个也没有。糖糖也这么大了，做什么也不是我们这些家长能管的。就是你们做这些事情，总得想想会不会有别人担心你们呀。你们，都大了啊。”
沈塘松开抱着沈妈妈脖子的手，“妈，我们知道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就罚你们把这些菜都择了。我这才坐了半个小时，腰就酸了。果然是年纪大了啊。”
沈塘一听，自觉看了一眼裹着白纱的手。邵晏之自然也是知道他手上有伤的，很快就笑着点头，“唐姨，你可年轻着呢。看起来才44 “还挺会说话的话，哪里年轻了，老了老了，一晃眼都已经奔五了。”沈妈妈摸了摸头发，那头看起来还显得柔顺的乌发里夹杂了难以忽视的银色，果然是岁月不饶人。
“唐姨去休息休息，这里就我和沈塘来吧。”
沈妈妈站起身，然后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后。沈塘这才松了口气，用右手捂着胸口，吓得要死，“还好你没说漏嘴，不然漏了可就惨了。”
“什么漏了惨了？”沈妈妈的声音突然从窗户里传出来，沈塘整个身子都僵硬的动不了。原来沈妈妈进了屋子后，拐到了隔壁房间，又开始织起了毛衣，正好听到了后半句话。但是没头没脑，也不是很明白。而是从窗户的里探出脑袋来，正好看到沈塘藏在背后的手。
那只包着纱布的手。
沈塘下意识以为沈妈妈会从前面过来，藏在背后。可却没想到，她没下来，而是从上面往下看。
暴露了。
沈塘意识到藏到身前的时候，已经迟了。邵晏之都有点不忍直视了，还想出声提醒，然而，并没什么卵用。
沈妈妈的眼睛眯了起来，表情变得严肃，“你的手怎么了？”
沈塘讪笑，“不小心碰伤了。”
“晏之？”沈妈妈居高临下，表情看起来确实有些冷，于是邵晏之难得的有些心虚。
都是因为他啊。
“是啊，不小心碰伤的。”声音弱弱的，有点底气不足。
然后就是拖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沈妈妈很快走到沈塘的身边。抓着他的手问，“严重吗？什么东西弄伤的？”
沈塘当然摇头，“不严重，就是昨天去他家，厨房做饭的时候，不小心被刀子划伤了。”
“哦，这样啊。”沈妈妈轻轻摸着沈塘的手，突然用力压了下，沈塘没忍住，等他意识到吞下后半句的时候，已经叫出来了。
“小伤？”沈妈妈脸绷的紧紧地，“你可不是个这么怕痛的人，小伤会叫得这么厉害？老实说，不然我等下拆了纱布看也一样。”
沈塘看着邵晏之，眼睛里满是后悔。
--咋办？
--我怎么知道！
--直接说？
--随你。
--那我说了？
“你们两个眉来眼去干什么？要说直接说。”沈妈妈拍了沈塘手背一下，中断了两个人无声的交流。
“算了，我说吧。”沈塘好无奈啊，“今天早上，我跟沈塘去见了一个精神不大好的阿姨，然后她冲动之下，动手了。”
“人家总不能无缘无故动手吧？”沈妈妈反问。
“也不是啊，主要是这个涉及人家私事啊。”沈塘指了下邵晏之，“得看他同不同意说。”
邵晏之挥手，“随便。”
沈妈妈满脸狐疑，没搞懂两个人在故布什么疑阵。
“那我可真说了，”沈塘满脸都是挣扎，“唉，就是邵晏之的父亲，邵先生在外面的‘女朋友’。今天正好有事情送东西过去，起了冲突了。然后我过去拦着，不小心划伤了手。下午特意去包扎了下。你知道，伤口还形象着呢，肯定痛啊。”
说完看沈妈妈的动作，立马跳开一步，生怕她再来试一次。
“真的？”
“真的！”沈塘表情也不是多好看，想起了早上的事情，语气也有点生硬。
沈妈妈一听，就知道没说谎。顿时有点抱歉了，觉得戳到了邵晏之的伤心处。
“是我的不好，你们都没事就好了。”沈妈妈目光半是内疚半是怜爱地看着邵晏之，像以前沈塘考试拿了全班第一的时候那样，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表情他。
“都是好孩子，我不问了，你们先去休息吧。赶回来，肯定也累了。”沈妈妈催促两个人离开，自己又坐回了位置择菜。
邵晏之对沈塘树了个大拇指，“演技一流。”
沈塘抱拳回应，“哪里哪里。”
邵晏之叹气，“我们能瞒多久？”
沈塘停下来，站在门边看着他，“为什么要瞒？”
邵晏之倒吸一口凉气，惊奇道，“不瞒，你想要你爸妈把我赶出你家吗？”
沈塘好笑，“怕什么，到处都是房子，你去租一个。咱们打持久战。”
邵晏之：“……”他狠狠给了沈塘肩膀一拳，“我认真的。”
沈塘不笑了，正色道，“谁说我不是呢，早说早了，不然我妈给我介绍女朋友，你就受得了了？是谁上次大老远骑着自行车，追着我不肯停的？还偷听？还强吻？还赖账？”
沈塘笑嘻嘻地说完，做了个鬼脸，跑了。
留下邵晏之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哭该笑还是该恼，想想，也是实话。连忙叫着沈塘，追了上楼。
邵晏之追到房间里，把门关牢了，“你打算怎么做？”
“分而化之，逐个击破。”
“具体呢？”
“首先……”

晚上沈爸吃完饭后，忽然被儿子给推出了家门，说是要跟其母进行私下会谈，有很要紧的事情得商量，不能让他插足的。沈爸云里雾里的十分奇怪，但还是听儿子的话，在附近转悠，跟被人聊天去了。
见沈爸走远，沈塘才约上邵晏之，两个人跟做贼一般，一段楼梯走的心跳加速，额头渗汗，刺激万分。
沈塘瞥了瞥走在他身后的邵晏之，“紧张吗？”
邵晏之抹了把虚汗，“还好。”跟着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喃喃，“能不紧张吗？”
可在他还没有调整好情绪的时候，沈塘已经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推开了沈妈妈房间的门。
“妈。”沈妈妈回头看沈塘，她正坐在镜子面前，看头上不断长出来的白头发，边挑边叹息。
“有什么事吗？很少看你晚上来找我的。”
“有的。”沈塘转头看站在门口有点不敢进来的邵晏之，在他的目光里，邵晏之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走了进来。
他们两个站在沈妈妈的面前，一语未发，只是表情很凝重。特别是邵晏之，额头慢慢渗出汗，紧张地有点不敢喘气。
这跟在那个男人的面前完全不一样，如果说邵晏之在对邵父坦白的时候，他是抱着一种木已成舟，不过是来通知的心态。那么此刻，他就是真的像是做错了事情，怯生生欲言又止地不敢对着父母说出真相的小孩。
不仅仅是喘不过气来，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坐在他们面前，目光柔和的沈妈妈。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说吧，又干了什么坏事？”正如平凡的母亲，沈妈妈看出了两个人的紧张，也明白今天他们似乎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但她只是静静地等待，他们愿意开口的那一刻。她含笑开口，顿时缓解了气氛中的压抑。
“砰！”
沈塘跟邵晏之，齐齐跪倒在地。真是不留余力，发出好大一声响。
沈妈妈不过眨眼，两个人原先比她高出大半个身子的人，已经矮了一截。
“你们干什么！快起来！”沈妈妈连忙去扶两个人，可是他们铁了心不起来，就是跪着。一个女人，要怎么才能把两个不愿意起来的大男人拉起来呢？答案是，不可能的。
沈妈妈有点生气了，“有话就好好说，这么跪着算什么。而且晏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快起来！”
“不。”邵晏之倔强起来也跟头牛一样，埋着脑袋闷闷地说。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沈妈妈纳闷儿，“要是不想说，我就出去了。你们想跪，我也不拦你们。”她真的是要往外走，快走到门边的时候才被叫住，她的脸上露出了得逞一样地微笑，自家孩子还是她这个当妈的了解啊。
“妈。”沈塘跪着在地上换了个方向，膝盖摩擦的细微声响让沈妈妈皱起了眉，但她没有再说话了，她知道她那个乖巧懂事的儿子，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
沈妈妈一听，原本紧绷的脸都笑开了，嘴巴都合不拢，“好事啊，哪家的姑娘，快说快说。”
“嗯，这正是我要说的。”沈塘老老实实地指着墙壁，“你还是靠在墙上我再说比较好。”
儿子有喜欢的人了，沈妈妈高兴极了，这点小小的要求自然是要满足的。所以她非常配合，靠在墙上，眼睛老老盯着沈塘，“你快说。”
“我喜欢的不是姑娘。”
沈妈妈没理解，疑惑地看着沈塘，“快别开玩笑了，老实说。”
“是我。”邵晏之接口，缓缓抬起了眼睛，看着沈妈妈，坚定地说。“我喜欢沈塘，您的儿子。”
大约是十秒，又或者是六十秒，反正这段沉默显得格外的漫长，长的就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直到沈妈妈回过神来，仿佛被雷批中，沈塘的未卜先知派上了用场。她站不住身子，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喃喃，“糖糖别开玩笑了，你快说。”
第130章 下

“妈。”
沈塘没再说什么,沉默地看着沈妈妈。他从小就懂事,很少会不分轻重地开一些会伤人的玩笑。这件事,不论用什么样地方式说出来,无疑都是会伤害到沈妈妈地。更何况,她的身体还不并不是很好。如果真的是开玩笑,那也该老实坦白了。
可沈塘没有,这已经是他地答案了。
好像是她心中地天破了一个窟窿，沈妈妈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要喘不过气来。她扶着墙壁走到了窗户边上,推开窗户,对着涌进来地新鲜空气猛吸了几口，那股子恶心的感觉才消退了许多。但,她在灯光下地脸色还是十分地苍白。
沈塘觉得内疚,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伤害她最深地人是他,他现在又有什么立场来安慰她？
“这么说……就是真的了。”这不是疑问,听起来倒像是肯定地自言自语。沈塘和邵宴之面面相觑,从对方地眼中都能看到些许地不安,可却尽可能地想要藏起来,不让它被对方看到。
“什么时候开始的？”沈妈妈转身，紧紧的盯着沈塘地眼睛。她一错不错地看，她了解她的儿子，在她的目光下，他是不会说谎的。果然，沈塘低下了头，不敢与她直视。“第一次来我们家的就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吗？”
“妈，我不是……”
“已经瞒了我这么久了吗？”沈妈妈自言自语，眼底流露出伤感，她打断了沈塘解释地话。在她看来，从来没有朋友的儿子，从市里回来，不就还往家里带来来一个陌生的城里人，这本来就非常可以。而且他还不喜欢跟姑娘相处，她给他介绍地女孩子，他没有一个满意的不说，还整日跟着一个男人来来往往。可是光只要想到他心尖尖上的儿子，从那样早就开始欺骗她，沈妈妈就觉得那心口子被人撕开了一道缝，嗖嗖的灌着冷风。
她觉得心凉了。
“不！唐姨，我跟沈塘是在村里认识的，半年前我们才在这里见面。而且一开始还闹得有点不愉快，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欺骗你。甚至关系一确定，就已经决定要跟你们坦白来。”邵宴之说得老实，他于某些地方确实感知十分地敏锐。几乎是沈妈妈刚流露出这样地表情，他就明白他们让沈妈妈真的伤心了。
“半年多前，短短一段时间就……”沈妈妈说的很慢，好像在艰难地思考着什么，“糖糖，你原来不喜欢女孩子吗？”
沈塘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有一天忽然喜欢上来一个男人。大概我、我就是喜欢男人吧。”
“你也是吗？”沈妈妈一脸疲惫，背靠在窗台上，不堪重负的样子，就连声音都是低沉地，不如往日的温柔。
邵宴之摇头。
“我喜欢沈塘，很喜欢。我长到这么大，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这种话说出来可能唐姨会觉得可笑，可是我想这个大概就是吧。沈塘给了我从来没有过我的感觉，我想，如果没有他，我会很痛苦。”邵宴之抓起沈塘地手掌，牢牢的握在手中，丝毫不因为沈妈妈的注视而有所松动，“我会照顾沈塘一辈子的。”
“唐姨，你把儿子放心交给我吧！”
“……你们知道婚姻代表着什么吗？”沈妈妈叹息，“你们还年轻，或许并不明白婚姻地重要性。”
“如果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脸，婚姻可以带给你们很多。很多事情年轻的时候是不能够明白的，非得等到一定地年纪。我知道你们这一代人，接受来很多上一代人所没有地观念。或许在你们看来喜欢男人，这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就意味着你们以后要比普通地夫妻需要更强地纽带，你们懂吗？”
两个人都长着年轻而英俊地脸，此刻年轻中透露出茫然来，而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结婚地人受到婚姻的保护，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情，这更是两个家之间地事情。结婚，本来就是两家人的联结。再后来，有了孩子。你跟宴之呢？什么都没有。甚至还会受到来自父母的压力和抵抗，这使得你们会增添很多地压力。你们能确定如此年轻的你们，可以向对方承诺一辈子吗？如果不能，你们要孤苦伶宁一辈子？我跟你爸爸不可能陪你们一辈子的。”沈妈妈笑容里透露出一抹苦涩，“即便我们同意，又能怎么样？你们还这么的年轻。”
“而时间是一把刀，它能够改变一切！”
这句话重重锤在两个人的心头，狠狠的，一针见血。
时间是最大地敌人，它能让两个素昧平生的人相爱，也能让两个深爱的人反目成仇。
沈塘迟疑了，他真的该把拥有大好前途的邵宴之拖下这滩浑水吗？他是喜欢男人，可是邵宴之，他不是。他只是喜欢这个叫做沈塘的人。他地前途如此光明，他的家族如此地庞大，而他，不过是个乡下出身地穷小子，想要做的只不过是赚钱能够养活自己，为一家人提供富足的生活罢了。
他动摇了，这时刻关注着他地邵宴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邵宴之狠狠地地掐着沈塘地手，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才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威胁他，“你敢放弃试试看，我一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后悔说出这话！”
然后他听到了笑声，不是沈塘的。
沈妈妈笑出了眼泪，眼眶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可她却在笑，开怀大笑。
“糖糖是我的儿子不错，可在我心中，宴之啊，你也已经是我们沈家的半个人来。可我从没想过，你会用这样的方式加入沈家。”沈妈妈说话地时候，肩膀在小幅度地抽动，不知道是哭还是因为笑的。因为她把手撑在窗台上，背对着两个人。
“天下间有哪个父母，不盼着儿女好的。我们家的糖糖最懂事了，宴之也是个明白道理地。这件事我暂时不会告诉你父亲的，等到你们哪天能够确定，你们彼此能够为对方的后半辈子负责，我会……我会答应。”她哽咽了一下，一段话没有撑到底，末了还是泄露了软弱。
“我能——”邵宴之刚张开嘴，就被捂住。他瞪着沈塘，要去扯他的手，却被沈塘反手握住。
“妈，我会的！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在我们都能够彻底为自己的未来负责地时候。
沈妈妈转过身，一只手牵起一个人，欣慰地笑。眼睛还有泪珠不经意掉下来，濡湿来沈塘地手背。他伸手擦掉沈妈妈脸颊上的泪痕，反手勾住她的脖子，将她牢牢的抱在怀里。
何其有幸，得遇良母。
沈爸回家的时候一路直上了楼，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还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在门口开了一条门缝探头探脑地看，“怎么样，你们母子间地私密谈话讲完了没？我可以进来了吗？”
他本来以为他们会说些什么见不得人地悄悄话，可是房间里地情形却让他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