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那个女人是怎么认识的？”许久没有说话的邵晏之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哑。一直没有抬起头，可是他手中抓着的支票簿，早就已经被他揉的不成样子了。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只怕难以平复。
关源吸了一口烟，两只长腿搭在茶几上，缓缓地吐了一个烟圈，“怎么认识的？这件事太久远了，不如你去问问你父亲怎么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来的？”说这话的时候，关源竟然是笑了出来，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一样，“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两年，非要进公司不可？”
邵晏之猛然抬头，死死盯着关源，“你知道什么？”
可是关源不怕，他只是耸耸肩，很无谓地说，“不清楚，知道当初那件事情的老人，不是已经被我们可亲可敬的爸爸下放到了子公司，就是已经被除职，再不然就是他的心腹，很少有人知道内情。就算我在一群人间周旋了许久，也没得到过明确的答案。不过——”
“不过？”
沈塘和邵晏之完全被吊起了胃口，这件事情牵扯众多，似乎还跟几十年前的事情有关，不能不让他们两个闻言变了脸色。
“——我说不定也有资格继承邵氏哦。”关源在水晶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笑的云淡风轻，丝毫没有理会他砸下的这一枚炸弹威力如何惊人，接着不论沈塘亦或是邵晏之再怎么问，都不肯开口。只是微笑着，抽完了一根烟。
“大概差不多了，不然我去问问。”
关源走远了，沈塘扯了扯邵晏之腿上的裤子，有点胆战心惊地悄悄看他。见他表情还算是冷静才问，“不然我们还是先走吧？”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留给他们三个人解决吧，看邵晏之这样难受，沈塘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从昨天开始，事情就再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越跑越远。当他昨晚瞒着所有人跑出来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能够想到今天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啊！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昨晚开始，就没有给家里拨过电话，甚至是发过短信。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手机上一堆未接电话，还有短信。他挑了个短信，回复了一下，很快关掉手机放回口袋。
“不行，我是非要得到个答案不可。”他站起身，将支票簿扔在垃圾桶里，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这个东西早就没有了意义，“如果他不肯开门，我就把门踹开。我必须要问了一问，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邵晏——”沈塘要去抓人，可是衣角从手指间划走，只抓到了一手空气。
沈塘忍不住叹气，他早该认清楚现状了。以他这种糟糕的脾气，又不是自己，也不是他稳重冷静的姐姐，根本不可能憋住，能够忍到现在已经算很好的了。
“算了。”沈塘这样对自己说。
“你们再不开门，我就直接踹进去了。”邵晏之大喊了一声，里头却传来阵阵抽泣声，这又让门外的三个人倍感疑惑。不过很快他就给出了答案。
“如果说刚才她刚才是兴奋躁动的话，现在大概就是抑郁。”
说到这里，邵晏之再也忍耐不了了，直接一脚踹在门上。那门猛地震了一下，还是完好无损地闭着，十分坚固。
“没用的，要是真的这么好开——”话音未落，邵晏之又接连踹了两脚。
门内的人大概是被吓到了，没过多久，邵父就高声呼喊起来。
“晏之，快来救我！这个女人疯掉了！啊若琳，你不要冲动，把刀拿开好不好。有话咱们好好说。”声音又低了下去，似乎正在安抚关母的情绪。
邵晏之跟沈塘对视了一眼，沈塘当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他希望自己能够跟他一起努力，踹开这扇门。本来他是有些担心这个行为有些鲁莽的，可是如果连门都无法打开，根本什么情况都看不到。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
“1！”
“2！”
“3！”
最后的那声刚落下，沈塘腾空而起，一脚狠狠踹在门上。跟他同时落下的还有邵晏之，他能够感觉到那扇门在呻.吟。干脆趁着腾空的冲力在空中又伸出一只脚，另一只也踹了上去。
门已经啪的一声打开了，而沈塘由于身体惯性，整个人朝着门内跌去。幸好身旁的关源眼疾手快，伸出手接了沈塘一下，把他抱住，才没落得摔倒在地的狼狈情况。
“放手！”
关源还没搂住沈塘三秒，整个人就已经被用力推开。他没防备，整个人被推搡到了墙壁上，背部撞在墙壁上，痛得他脸一边。
“可真够没良心的啊，我刚刚救了你男朋友。”关源的笑容都快变形了，可仍是笑。
邵晏之恶狠狠地瞪着了他一眼，赶忙紧张地揉了揉沈塘的腰，“你没事吧？”
“没事。”感觉到身上数道视线，沈塘尴尬地把邵晏之放在他腰上的手给拉了下来。
抽噎声因为三个人意外的闯入而停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响起来了。
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面前的场景。
屋子内有一股浓重的气息，是米青液的味道，在这个门窗紧闭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明显。邵父被迫靠在床头，手臂被捆着，肩膀的位置还包着很明显的纱布，现在已经有点见红了。他露在被子外的上半身是赤.裸的，而坐在他身上的女人也是衣衫不整。此刻连刚刚盘着的发髻也披散了下来，而那根用作装饰的木筷被她握在手中，抵在邵父的脖子下面，眼角还挂着泪，表情有些惊慌。
“你、你们要干什么？”
第128章

“别紧张，我们不干什么。”沈塘举起两只手,示意他们什么都不会干。
邵父躺在那里，有点虚弱,有点疲惫,但是更多的是深深地恐惧,他不断的对门口的三个人使眼色，做口型,让他们快来救他。但是他身上坐着的女人，此刻情绪极其的不稳定，就连手里握着的木筷时不时都会扎到邵父身上，引起他的低呼。
“若琳，你轻点，戳到我了。”
听到这话,关若琳立马凑过去,轻轻地吹了口气,用她那个好听的声音柔柔地问，“从源，好多了吗？”
这是沈塘第一次听到邵父的名字,邵从源,那么关源的名字，是不是跟他有些关系呢？他看向靠在门边的关源。对方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看起来冷冷的，带着点嘲讽的味道。
“你放开我好吗，若琳？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还有源源。”邵父刚说完，身上的女人立马又哭了起来，她的手指轻柔地拂过邵父的喉咙。那个脆弱却又致命的位置，只不过是抚摸，却让邵父紧张的不停遇咽口水。
“不要源源，不要他，就我们两个好不好？”她边说边哭，眼泪滴在邵父的胸口，凉凉的，让邵父打了个激灵，连连点头。
“好好好，就我跟你。你放开我，然后我们一起去国外，买个房子。房子是一条石头铺的路，向前不断弯曲，周围种满了你最喜欢的紫罗兰。然后再养两条狗，一条叫温莎，一条叫辛普森，好不好？”邵父的神情有点复杂，一开始或许是刻意的，可是慢慢地却又有些入了戏。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了起来，似乎回忆起了某些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美丽回忆。
“温莎……”关若琳手中握着的木筷渐渐从邵父的脖子上滑开，她松手，那木筷落在地上。她两只手牢牢抱住邵父，表情如梦似幻，用少女陷入初恋一般的轻盈声音说，“然后再生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宝宝，女儿啊不……你喜欢儿子，我再给你生一个儿子，叫什么好呢……”
“她生我的时候伤了身体，再也没法怀孕了。”关源站在沈塘的身后，很轻地解释。
邵晏之离得有些远，听不清楚。只是狐疑地看了两个人一眼，把沈塘拉到了他身边。
趁着那边两个人说着情话的时候，邵晏之两步冲上前，把关母朝地上一推，直接把邵父给拖到了床铺的另一头。
关若琳还沉浸在美梦中，没有回过神来。被推倒在地上，狠狠一震，根本没有看罪魁祸首邵晏之，而是紧紧盯着邵父，很温柔地问，“从源，我们什么时候去？”
邵晏之解开绑着邵父的绳子，邵父活动了一下关节，顺便从柜子里随便挑了一件衣服披上。慢慢踱步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女人，冷酷地说：“从你给了我那一刀开始，我们再也没有以后了。你亲手把这个可能性扼杀了，若琳，这么多年了，你的梦该醒了。”他的话，像是一把刀子，慢慢地插入关若琳的心脏。
或许伤心到极致，眼泪是没办法流出来的。
关若琳没哭，只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邵父。
“你不是答应过我吗，松手了，就跟我去的。”她说的小声，不是在问人，反倒是在自语。
邵父摇头，又一次开口。
“不，那是我骗你的。”
沈塘一直注意着关母，看她的表情十分古怪，心里警铃大作。等到看她手变了个方向的时候，顿时大喊。
“不好！快跑！”
可是慢了，关若琳已经拿到了床头上的那把水果刀，朝着邵父冲来。邵父猝不及防差点中招，不过他到底是个男人，力量完全不是养尊处优的柔弱女人能够比拟的。一只手握着那把抓刀的手，用力一折，那刀子哐当掉在地上。一只手卡在关若琳的脖子上。很快，失去氧气让关若琳的脸色更加的惨白，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可是脸还是憋得通红。
在她猛翻白眼的时候，沈塘已经急的不行，要上前去阻止了。可是他还没走两步，身边人影一闪，关源已经一手肘撞在邵父的肩膀上。纱布包裹的地方立马渗出了鲜血，邵父倒退两步，一脸不可置信。
“源源，你干什么？”
关源漠然地看着他，“这是我母亲，你说呢？”
“好，我都快忘了，你们两个是母子了。既然这样，那么之前说的事情，就算了。”邵父冷笑，“今天发生的我就不追究了，算是把这么多年欠你们母子的一笔勾销了。”
“呵。”关源没说话，只是笑了一声。
“我不会再找你，你好好照顾这个女人。如果再惹事，我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说话了。当初的情分，我已经够照顾她了。”
昨晚上谈好的条件，本来是给一笔钱，送他们离开这里，然后好好的过下半辈子。可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晏之，我们回家吧。”邵父带头往外面走，完全没有理会身后不断抽泣的关若琳。甚至是连一眼都没有再回头看过。正如他所说，当初的情分早就尽了。他给关家母子买了房子，给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过的毫无负担。正是因为关若琳当初对他的帮助，后来这情分渐渐消磨在岁月里。如果不是她做出将儿子送上他的床这样的惊人之举，他甚至不会再来这里了。
这么多年，也终于到时候说声再见了。
“诶……”沈塘说不出话，在这场戏里，他一直是个旁观者。现在主演都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也无法改变。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上前，递上一张纸巾。
“谢谢。”关源抬头看他，从他手里接过纸，“你怎么会喜欢上邵家的人呢？”
沈塘偏头，“邵家的人不好吗？”
关源轻笑，“都是变态。”
“变态吗？”沈塘看向门外不断催促着他的邵晏之，摇了摇头，“也许邵先生是，但是邵晏之不是变态。他人很好，是个值得我爱的男人。”
“沈塘，你还在跟他罗里吧嗦什么，快点。”邵晏之不耐烦地喊他。
“外人没法说什么，我只能说，祝你们幸福。”关源眨了眨左眼，多了两分顽皮，“可以用我来作为反击的武器哦，我不反对。”
他笑眯眯地看着沈塘，让沈塘忽然有了一种，两个人已经是多年老友的错觉。
晃过神来，沈塘笑了下，两指并立贴于脑旁一挥，不再说话，直接转身跟着邵晏之离开了。
“他找你说什么呢，你们聊得这么开心。”邵晏之拉着沈塘没受伤的右手，有点愤愤地问。他们两个落后邵父许多，等到出门的时候，邵父已经在电梯里头等了好久，就连电梯都开始滴滴地响起来。
邵父的手停在键上，“还不想走？”
“走吧。”沈塘拍了拍在闹别扭的邵晏之，恐怕他此刻内心是在不断抗拒着跟邵父同坐一个电梯吧。
电梯不小，可以说很宽敞。但是气氛压抑，除了呼吸声，没人开口说话。快到一楼的时候，邵父忽然开口了。
“晏之，我让你拿的包呢。”
邵晏之此刻两手空空，显然来的时候那个包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他没回答，这时候电梯已经到一楼了。父子两个都走到了电梯外，只有沈塘还站在里面。
“你怎么不出来？”
沈塘按了顶层的键，“我上去把公文包拿下来，等我一下。”在电梯门外不远处，林秘书还尽职尽责的站在那里，看的沈塘忍不住感慨，职业素养真好。
邵晏之原本想说，沈塘你没必要搅和进去，这跟你无关的，不用去拿。可是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话还没说完。
林秘书朝着两个人走来，脱下身上还带着体温的外套，递给邵父，然后再退到一旁。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存在感极低，如果不注意，基本还感觉不到这么个人。
“你什么时候打算跟他分手？”邵父抽着烟，表情非常难看。或者说，他从走出那个房间开始，表情就一直非常难看。
邵晏之吊儿郎当，没理邵父。
“就算你不回答，也不行。”邵父把烟朝下狠狠一扔，皮鞋重重碾在上面，这十几个小时遭遇的事情让他满面戾气。
“如果你不懂得怎样处理感情，我会帮你了断的，保证干净利落。”
“你要干什么！”原本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邵晏之，忽然睁开眼睛，目光犀利地看着邵父，眼神宛若实质，几乎要在邵父身上凿出两个洞来，“不管你要做什么，都不能让我改变心意。而你如果敢动沈塘半根头发，那你——”
邵晏之呵了一声，尽是讽意，“——儿子也算是彻底没了。”
邵父看起来很疲惫，他挥了挥手，“随便你吧。等你年纪大些，就会明白谁是对你好的了。”
李秘书上前扶走邵父，留下邵晏之频频看手表。直到沈塘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那一刻，才第一次觉得俺短短十五分钟，漫长的像是一个世纪。
“走，咱们回家！”
沈塘刚下电梯就被邵晏之扯得快飞起来。
“包！包总得还给你邵先生吧。”沈塘皱眉喊着，邵晏之直接抢过来，朝着邵父那个方向用力一扔，干净利落砸在地上，溅起灰尘无数。
沈塘：“……”
“我又无家可归了，麻烦沈老板再收留我。我可以当个长工，包吃包住就行。最重要的——”邵晏之趁沈塘不注意，狠狠亲了他脸颊一口，“包睡！”
“不都包住了吗？”沈塘反问。
“不！一！样！”
第129章 上

一路子上陪着邵晏之东扯西扯,总算看着他眼底浓重的阴翳消散，沈塘这才松了口气。
到家的时候，沈妈妈正坐在门口择菜,听到动静连忙站起身。这时候已经死下午了,沈塘站在门口朝着里面看了好几眼，显然是在找什么。
“都走了。”沈妈妈又坐回去择菜，并没有理会两个人。看她嘴唇微微抿着,似乎是有点生气的模样。也难怪，擅自离开,把客人丢在家里不说，还不给家里打个电话保平安。不管是谁，都会担心生气的吧。
沈塘眼珠子转了转,悄悄把缠着纱布的手藏到身后,蹦跳到沈妈妈的身边,在她脖子边腻歪着，“妈，爸呢,怎么没有看到他？”
“……”
“夏禾几个人呢？”
“……”
沈妈妈一直没回答,只是专心致志地择菜。
邵晏之见状,再迟钝也明白沈妈妈生气了。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因为他，沈塘才会从这里大老远跑到他家去，并且还受伤了。如果他不出面解释，实在是说不过去。
“唐姨，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沈塘。”邵晏之蹲在沈妈妈的面前，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投下了大片的阴影。
“糖糖昨晚上跑去找你了？”沈妈妈将菜往盆里一扔，加重了声音问，“你去哪里了？如果你有说清楚的话，他也不会晚上了还特意跑去找你。听夏小姐说，当时糖糖很着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