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容容摆摆手,“是姑娘的双亲,带着兄妹几个,一同来了。”
“咦?”难怪容容这么急火火的,夏家爹娘,可是从来没有到周府来过的,“你别急,我爹娘来了也不算什么的,我你跟去门房那里接人,”夏豆说罢就抬脚完前院走。
“不是的,姑娘,”容容解释,“这事不像是老太太老爷子几个自己来寻亲的,我听洛儿几个说了,是周府派了人,去接老夫人老太爷几个来的。”
“周府派人?”夏豆微一皱眉,心中又起了不好的预感,加快了步伐疾走,容容连忙呼上花月貌几个跟着,修竹院主仆几人急急赶往前院。
“母亲,人证物证俱在,那贱丫头是逃奴,耍得我们团团转,”夏豆带着人匆匆行至周大夫人处,还未踏进屋,便听得周六小姐用几乎尖利的呵斥声。
能让素来温婉和煦的六小姐这般失态,夏豆心一咯噔,只盼自家爹娘千万别出什么事,一迈进屋,却见自家爹娘弟妹跪了一屋。
夏豆头皮一硬,脱口尖声喊道:“爹,娘!”
那声音,高得全然盖过了周玉棠。见正主赶来,还一进门就不打自招了,周玉棠面上忍不住浮了一丝笑,她立即指着夏豆高兴地喊:“母亲,就是她,这个叫听夏的丫头,是我们府里犯了事的逃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章完结~~哎呀立下FLAG~
第98章 替换好了
六小姐周玉棠喊完那句话之后, 屋内起了一阵骚动。
周二夫人,周三夫人与许多女眷都在,在场众人一阵嘀嘀咕咕, 但很快,莫名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因为夏豆进来后, 只自顾将地上那一堆人一一扶起, 因为周大夫人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爹, 娘,”夏豆心疼地拍拍夏家爹娘膝上的灰尘, 又去扶几个小的。
“姐, ”夏树夏荠一见到夏豆就要扑上来哭, 夏豆泪花都要涌出来, “你们来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这是在做什么?”
“豆儿, ”她娘李氏一见夏豆就忍不住嚎啕起来, 连站在一旁的夏老爹都吓得红了眼睛。
——这是在做什么?女眷们面面相觑,也想问这句话。
众人的表情很怪异,望望大夫人又看看六小姐。堂中只见那夏氏一家人在又喜又忧的哭哭啼啼。
“娘,您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周玉棠还未喊完,被她母亲身后的房姑姑抬头看了眼。房姑姑是母亲房里资历最老的嬷嬷,最懂规矩不过,从来不会做出任何失礼的举措。
房姑姑的眼里带着警示,周玉棠心一咯噔,缓缓噤了声,状况有些不对劲。她到底还是心虚,面色讪讪地自家母亲看去。
她母亲周大夫人端坐在堂中正首,手上捧着菊瓣翡翠茶盅,面无表情,不怒自威,只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茶盖。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大夫人发怒的前兆。像是隐隐懂了些了什么,周玉棠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她并非蠢人,只是太急切,自认为探到了对方的死穴,可以一击即中,再被一怂恿,行为就乱了方寸。
一屋子人都在等大夫人发话,除了还在那里你哭我我哭你的夏家人。
一边是亲身女儿,一边是自己亲口承认的娘家外甥女,周大夫人宁氏只觉得脑瓜仁生生抽痛。这要怎么收场,二房三房都来了,看戏的都坐了一屋。
“蠢货!”宁氏恨不得当场痛骂这被情爱冲昏头的女儿。
“夏姑娘,”像是过了很久,久到夏家人都哭够了,二夫人三夫人欲言又止好几回,宁氏才悠悠的喊了声,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沉稳而有力度,带着当家主母应有的威严与威慑力。
众人为之一凛,笑面虎大夫人这是要发威了?
周玉棠内心涌出点侥幸,她在等母亲的发落,那寡廉鲜耻的贱婢,何德何能可以住进修竹院。
宁氏喊完那句却又静了下来,甚至还捧着茶盅抿了口茶,周二夫人简直不耐烦的很了,索性直接开口:“大嫂,这是怎么了啊,棠儿的丫鬟子急晃晃将我们喊来,说是处置逃奴,我还当什么大事,抽着空的来瞧,都等半天了,这是要如何?”
周三夫人跟着插了句嘴:“对啊对啊大婶,你倒是发句话啊,棠儿说的逃奴是谁?难道说的是这夏姑娘,夏姑娘不是你娘家的姨外甥么?”
周玉棠听得这话忽地一愣,她终于反应了过来,因她从来未将夏豆放在眼里,竟忘了她可是母亲亲口承认了的外甥女这事。那,那要是当着众人面拆穿了那贱婢的身份,丢了颜面的,可不还带着母亲...
周玉棠既羞且怒地看向一旁丫鬟,却见那正瞠目结舌丫鬟,不正是当日竹林哭诉,号称周五少爷的贴身丫鬟画春。这画春此时亦是满脸茫然,甚至已经开始惊慌失措了。
夏豆也正在等周大夫人给个解释,何故专门从下邳村去把她家人叫来,又为何让她爹娘下跪?她看的出宁氏面色不好看,也猜出来大约是周玉棠闹的幺蛾子,宁氏唤了那声又没下文,夏豆便自己开口了:“大夫人。”
周家其余女眷们顿时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大夫人,”夏豆语音刚落,门口又传来道温温柔柔的女子声,接着两位粉衫娇俏的丫鬟子打着帘子进来,丫鬟两人带着恰到好处的笑,轻手慢脚的进得屋后,像是随口一问:“夏姑娘可在您这处?”
待看清了屋内中人,鹅蛋脸儿的丫鬟像是有些惊讶般,小声的叹:“夫人们怎都在呢?”
“白芷,绿桑?”周大夫人亦有些惊诧的开口。
白芷是九少爷公孙云阳的丫鬟,绿桑却是老夫人的人,两人微微屈膝向周大夫人行礼,随后又看向夏豆道:“夏姑娘在这里呢?可让九少爷一顿好找,都吵嚷到老祖宗那里去了。”
“大夫人,九少爷今日有要事要寻夏姑娘相商,因许久未找到人,这才去找老祖宗求问,老祖宗一听这回事,也说是要见见夏姑娘,”绿桑向周大夫人解释,又笑着询问:“夫人们莫不是也是有事要找夏姑娘?哎今儿真是凑了巧了,夏姑娘可真是大忙人。”
这丫鬟生的玲珑可爱,声音也娇娇柔柔的,说起话来十分有亲和力,最主要的,她是老祖宗派来的人,众人连忙表示无事,只看向周大夫人,周大夫人巴不得有人把那棘手的一家带走,听罢只温声嘱咐:“既是云阳与老祖宗喊人,夏姑娘还是快些去吧。”
众女眷回去的路上各自都在暗中嘀咕此事。
“二嫂,你等等,”周三夫人出门后连喊住周二夫人问:“你说大嫂今日是在闹些什么呀?”
“呵呵,”周二夫人捏着汗巾子笑出声,“这你都看不出来?不是咱们那六小姐作妖么,笑死人了,你看那娘俩的脸色,我这一月都指望这事发乐了。”
“...”周三夫人一脸莫名,连拉扯的着妯娌的手,“你也知我一向不怎么打听大房的事,对那野路子来的夏丫头也不感兴趣,你且跟我仔细说说,让我也乐呵乐呵?”
一行人边走边笑地走远。
正屋内只剩宁氏与周玉棠几人,宁氏虚闭着眼靠在迎枕上养神,婆子丫鬟都立在原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一屋死寂。良久后,周玉棠惨白着一张脸小声地问:“母亲...”
“跪下!”周大夫人睁开眼,头一次朝女儿这样训斥道。
夏豆一家由白芷和绿桑带走后,夏家几个一点也没回过神来,都只会呆呆地跟着夏豆院前走,一行人出了大夫人的瑞合院,穿过游廊走出花甬,到了假山绿湖处,两个丫鬟才笑嘻嘻返身道:“夏姑娘,这便是你家里的双亲么?”
夏豆笑着点点头,俩丫鬟有礼地朝夏家爹娘打招呼:“老伯好,夫人好。”
夏家爹娘刚才还在大夫人那里被恐吓一顿,吓得不轻,这时见这两个富贵小姐模样的姑娘,竟会笑盈盈地跟自己行礼问好,两人当即便诚惶诚恐地哈下腰去,两手握拢着磕磕巴巴行礼:“哎哎,小...小姐好。”
俩丫鬟微微愣过之后和善一笑,只好屈膝将礼还回去,“老爷子夫人折煞我俩了,我俩只是府里的丫鬟罢了,夏姑娘周家的贵客,您二老也是贵宾呢,不必多礼。”
这两个都是有身份的丫鬟,能如此对待自家爹娘也实属难得,夏豆也连忙向那两位行礼道谢:“多谢两位姑娘今日相助,夏豆感激不尽。”
“姑娘诶,你这一家子都是多礼的,咱可别在这里谢来谢去的,”白芷伸手搀过夏豆,几人正说话间,却见花门那边又蹦出个小少爷,“糖葫芦!”
公孙云阳一跑来就要跳到夏豆身上去,“我找你好久了!”
小公子长大了许多,沉得跟小牛犊子似的,夏豆伸手将人抱住,颇有点费劲,“云阳,你再长大一些,我可抱不动你了。”
云阳眯着眼睛笑得乐呵,手舞足蹈一阵后,才偏着身子看向夏家那几人,“咦,这便是你家里的爹娘么?”
夏豆应声说是,经过方才那一遭,夏家几个都不知道该不该行礼了,“几位好,”云阳乖乖的喊人,他的身份不俗,自幼被捧在手心的养的,虽然中意夏豆,但也不会向白芷绿桑一般,还需跟夏家爹娘客套。
“爹娘,”夏豆朝夏家两老解释,“这是府里的小公子。”
“小公子...小公子...”夏豆爹娘又要屈身相拜,夏豆抱着人腾不出手来,还是白芷拦着的:“见过礼就是了,二老不必客气。”
夏豆看着绿桑想起正事来,问:“绿桑姑娘,不知老夫人唤我何事?”
“哈哈,是我跟祖母说,让绿桑姐姐和白芷找你,”云阳得意地邀功,“不是祖母找你呢。”
绿桑含笑点点头称是,夏豆感激地朝她颌首,绿桑又说既然找到了人便告辞了。
一行人回修竹院去,因来的匆忙,也没有喊轿子来抬,夏豆又想着带爹娘见识见识这大户人家的府邸也是好的。
一路花柳繁盛,满目富贵,厅殿楼阁,峥嵘轩峻,夏家几个原本除了低头盯着脚下的路,半点不敢多看别处风景,被夏豆一路带着说说笑笑,才敢悄悄儿的打量四周,走了一刻时间,夏树缩手缩脚地走来拉着夏豆,夏豆低头问他:“小四儿,可是走累了,很快便到了。”
“不是,”夏树却扭扭捏捏,极小心地小声说:“姐姐累不累啊。”
夏豆一愣,顿而才领会他的意思,原是小云阳一直趴在她身上,抱了一路还当真有点累,白芷是个善解人意的,连忙走近来解围:“少爷,不若白芷来抱您吧。”
“唔?”云阳也怕累着夏豆,几下滑下身看着夏树,道:“你是谁?”
夏豆半俯着身子给两个小朋友作介绍,“这是我弟弟夏树,”“夏树,这是小公子云阳,”夏豆见两个孩子眼睛闪扑闪扑的,心头一软,又笑着说:“夏树是我家里排行最尾的弟弟,云阳在周府也是排行最小的公子,你们两个都是最小的孩子呢。”
公孙云阳见这个男孩子比自己大,正怕要喊哥哥,又听夏豆说他们两个都是最小的孩子,心头一喜,高兴的说:“那我俩人竟是同辈了,我便不喊你哥哥了。”
“那倒..倒不必,”夏树害羞的说,见这小公子十分和善可爱,他又大胆了起来:“不过,不过我还是要比你年长一些的。”
稚子天真无邪,夏豆和几个丫鬟被逗笑,夏家爹娘却吓得不轻,差点要拉过夏树叩头认错,夏豆摆摆手示意他爹娘不必担忧。
两个小孩子还在较劲。“那,那也长不了几岁,”云阳不服地说,看着前边的路,忽然心生一计:“不若,不若我跟你比赛,看谁跑的快,先到修竹院里去,如若你比我慢,那我俩就是一样大的了。”
夏树红着脸悄悄地朝夏豆看看,见姐姐正含着笑并无不悦之意,便也鼓足勇气点点头,“行。”
云阳嘻得一声拔腿便跑,边跑还笑个不停,一会儿叽叽一会儿哈哈,看起来当真是乐得不行。
两个孩子虽都是小短腿,跑起来却不慢的,眼见着那两个便跑远了,夏豆只好带着后边的一人也跟着跑,几人边跑边喊:“云阳,”“少爷,”“慢着点。”
“这野孩子!”夏豆她娘李氏看着那一溜烟的身影,忍不住一声骂,“无法无天了!”
却见白芷正在她身侧,闻言还笑吟吟的偏头看她,李氏心一慌,连忙敛了面色停步小声解释:“我..我说的是我家的小四。”
“娘,”夏豆伸手拉过她,“没事的,快走快走,你看弟弟都跑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迟到了。。我高估了自己。。不过字数多了一些昂~
第99章 秋后算账
“母亲, ”周玉棠满脸悲戚,眸中泪水盈盈,浑身微微颤抖, 不解地看着周大夫人,“母亲,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宁氏抬眼定定的看着她, 看着寻常最为疼爱的女儿此时哭得梨花带雨, 她面上表情无一丝变化, 又问了一句:“你不明白?”
“母亲,”周玉棠看着宁氏满目冰霜, 愈发惶恐, 她匆匆抬手擦了一下粉腮上的泪珠, 哽咽道:“我知道我这回莽撞了, 可是,可是。”
“可是不至于要罚跪, 是么?”宁氏撑着圈椅扶手起身, 缓缓走到周玉棠面前,周玉棠跟她年轻时候有六七分像,螓首蛾眉,秋瞳剪水。胚子是极好的,只可惜气质还差火候,清冷秀美有余,雍容华贵不足。
尤其像这般哭成惹人怜爱的模样,举手投足都是娇弱风情,哪里像是能嫁入王侯贵族做嫡母的大家小姐?
“是,”周玉棠难得敢这样跟她母亲说话,全然抛弃了往日的淑慧知礼,“那夏氏一家,本就是无耻贱奴,让他们跪一下又算得了什么,母亲何故也要罚我跪下,我当真不明白。”
宁氏失望地看着她,看着她虚弱苍白的面孔,又想到用不了多久,女儿便成别人家的了,心中到底不舍不忍,无力的叹一声罢了,“你还不明白,难道母亲会因为下人奴仆跪了,便也罚你跪回去?”
“那..那为什么?”周玉棠越想越委屈,扑簌扑簌地掉眼泪珠子。
“我让你跪,只因你自己自甘卑贱!”宁氏说着便动了气,冷哼一声,“自降身份去听信贱婢们谋划,甚至被下人们当枪使,弄出这样让人笑掉大牙的闹剧来,你自己好好想想,母亲平日对你的教导,可是都喂进狗肚子了!”
“..我,我。”
她那番委委屈屈,偏又辩驳不得的模样,看得宁氏愈发恨其不争:“就你这个不长头脑的样子,岂不是白白废了母亲为你煞费的一番苦心,就一个丫鬟子都能踩到你头上去,你还痴人说梦想嫁到晏家?”
一说到晏家,周玉棠想到近日种种,梗住一口气欲吐不得,心中本就郁结已久,这时胸口发闷鼻息堵塞,忽地眼前一黑,竟直直朝地上栽倒下去。
“棠儿!”周大夫人惊吓一跳,赶紧抱着人慌乱地喊人:“棠儿,来人,房姑,快去喊大夫来!”
夏老爹坐在老爷椅上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他眼角余光扫扫桌上各色花朵一样的点心,又万分小心地端着手中滑不溜秋的茶碗。茶喝过一口就不敢再喝了,点心还是捏着夏豆之前递给他的那块,一小点一小点的抿,吃了一刻钟还有大半块。
夏豆正在跟她娘拉着手、淌着泪地说贴己话,“你不知道,我这一日日啊,就担心你在城里过得不好。你哥哥按你带的口信来了城里,也不经常回去,家里就爹娘和你弟弟妹妹,这日子哪里有滋味。”
“吃喝倒是不愁,地里的作物长势也蛮好,有你爹时常照看着的。”
“戚六婶家的巧儿年后就嫁了,夫家家世不错,回门那天坐了牛车带了不少礼来呢。我还吃了她家的喜果子。”
“你哥哥也要说亲了,十里八乡姑娘倒多的事,你哥自己憨木头不肯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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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娘俩没完没了的说半天,夏荠被王濮几个领着四处赏玩去了,至于夏树,因他之前不熟路不敢乱跑,只尾随在云阳身后,故而跑步比赛并没有分出胜负来,云阳却又要与他比弹弓的准头...
李氏说了半天,茶都喝完了一碗,夏豆替她添了水,李氏闻闻茶香,又看看左右只有自家人在,这才叹道:“哎哟,闺女啊,这茶可贵?这香得呢,怕是金贵得不得了吧。”
夏豆抿嘴笑道:“算不得什么顶精贵的茶,您只管喝就是,”又顺手抬着茶壶问夏老爹,“爹,你可要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