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凡已经跟了沈则群些许年了，而关于自家大少爷跟林少爷林立还有任清的事情，他心里也清楚不过。
可眼下沈则群明显对对方感兴趣，他不可能不讲。
许凡在心里总结了一瞬，只得道：“我听江氏组内的人说，似乎是一部关于替身的同志……大少爷！”
只听到“叮”地一声，沈则群的手一抖，一杯热咖啡登时被摔在了桌子上，溅了沈则群一身。
沈则群的左手腕当即红了起来，他却只是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甩了甩道：“没事，备车吧。”
“可是您的手……”
许凡刚想伸手去查看，沈则群却已经起了身：“不用，去江氏。”
***
当任清到达试戏地点之时，已经有一多半的新人在摩拳擦掌了。
一个女助理拿着文件走了过来，到了任清地面前翻了翻，道：“你是任寒？”
任清连忙鞠躬道：“是，您好，我是任寒。”
女助理上下打量了一番任清，给了他一个20号的牌子，道：“你报名晚了点，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坐这等着吧。”
“好，谢谢您。”
任清道了谢之后，便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会客室的角落。不算大的屋子里聚了十几个年轻的男孩，一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朝气蓬勃。
这部剧的两个男主都是在校大学生，自然来试戏的人也均是二十岁出头的摸样。相比之下，任清的打扮确实太过普通，整个人精神状态看上去也不是很饱满。
不得不说，这部剧的剧情对任清来说实在太有冲击力，任清只要摸着手里的剧本，心里就一阵的难受。
可是现实放在眼前，任清别无选择。
叹了口气，任清尽量调节着心态，默默地看起了试戏词。
☆、第10章 再遇
莫约过了一小时左右，一个男孩子推开了等候室的门。任清抬了抬头，就看见了这个男孩子腰上贴的7号的号码牌。
“哎，哥们，怎么样？”
同样都是新人，试戏难免紧张，忍不住想要多打探一些。
就听那个被围在中间的男孩子道：“也没什么，上台之后就抽号，然后有人给对应的台词，我抽到的还算简单，情绪不是很难掌控。”
侧身往外瞅了瞅，男孩子压低了声音道：“饰演男朋友角色的男演员已经选好了，要是抽到了对手戏，直接就要上了，还好我没有抽到。”
一群人一听便小声议论了起来，等待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众人一见是那位女助理，立刻闭了嘴。
女助理扫了一圈，淡声道：“咱们试戏的演员都跟我过来吧，正好剧组的人都到齐了。”
众人一听这话互相对了个眼色，任清也就跟在了一群人身后往大会议室走。
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入眼的是一个巨大的演讲台，还有坐在第一排的导演跟剧组人员。
“还没上台的人都到齐了吧？”
坐在中间的男人回身问了一句，女助理忙道：“是的，孙导，都在这里了。”
“这边。”
女助理对着身后的一群人说了一句，剩下的几个新人便往指定的位置上走。
任清跟一竖排新人之后才刚踏进门走了几步，就听到前面一个男孩儿小声道：“你看那个男人是谁啊？是男演员吗？这哥们也太帅了吧！”
“你没看过经济杂志吗，那是沈则群，沈氏集团的总裁。”
“啪—”地一声，任清手里的文件夹应声摔在了地上。他慌忙地抬头去看，这才看到了坐在评委席最边上的沈则群。
任清脸色本就没几分血色，这下子更是褪得干干净净，就连弯腰捡起剧本的时候双手都难以抑制的微微颤抖。
沈则群……
又是沈则群！
为什么？
李叔那样平凡的小茶馆，这部连二线导演都没有用到的网络剧，为什么沈则群这样身份的人会出现？！
他为什么这么阴魂不散！
他都死了他为什么还是要出现！
隐忍了一整晚，这一刻，翻涌的怒火在任清的心里轰然炸开，激的任清眼底的血丝都越发的明显了。
冷静，冷静……
任清的一双拳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连续做了五六次这才慢慢地恢复了一些。
仔细想来……沈氏集团涉及之广，沈则群还未婚，又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各大经济杂志也争相报道，自然会成为众人热论的话题人物。
只要他还在这京城，又怎么可能不遇见沈则群呢？
退一万步说，他现在已经换了一个人，任清这个人也已经……
况且任寒没有什么地方像林立的，沈则群怎么会对任寒感兴趣？
就算他昨天曾在李叔的茶馆唱歌，也不会……
正当任清这么想的时候，沈则群的目光就突然刺了过来，凌厉之极以至于领头的女助理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昨天晚上，除了沈则群刚进茶馆的那一眼对视，后面任清几乎都是刻意避开对方的目光的。可现在他们站成一排，出现在了与沈则群只有一两米距离的地方，任清就不得不抬头看了。
而直到如今近距离的看向沈则群时，任清却有些怔住了。
沈则群给人的感觉……似乎跟两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的沈则群脸上总是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温柔又神秘，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名媛红着脸主动上前搭话。
可是如今……沈则群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冰冷，严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那双眸子里的尖锐与审视是这么明显，就像一把刀一样往对方的眼中刺，他一眼扫过去一众新人便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
在任清看来，眼下的沈则群身上要说有什么东西还与两年前一样，那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傲娇了。
任清被沈则群的这种目光看的心里烦躁不已，视线微微往别的地方一扫就看到女助理蹲在导演的身边稍稍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冲他们道：“请1、5、9、20号试戏人员留下，其他的可以先回去等通知了。”
这下子，一群人走的就只剩下了几个，任清是第20个，自然就补上了空位站到了最左边，也就是评委席的最右边，这才看到了站在舞台旁的另一个主角。
任清稍稍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个男孩，个头高挑，外形跟气质都不错，跟原著中的角色外形挺符合，就是不知道演技跟为人如何，
只是两年前他并没有见到过这人，应该也是这两年才出道的新生代。
女助理道：“是这样的，咱们每个人都要从箱子里抓一个纸条，上面有对应的试戏词。”
女助理说罢便拿过来了一个小箱子示意四个人去抓，任清也就伸手挑了一个。
“3号。”
“6号。”
“7号。”
任清打开了手中的字条，淡声道：“2号。”
导演点了点头，看了看在一旁坐着的沈则群，又看了看任清：“那就从2号剧情开始吧。”
女助理将对应的试戏词递了过去，任清想着这倒也公平，点了点头就伸手接了过来。
可当任清低头看了看扫了场景跟对话，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了。
年轻的导演忙道：“这2号剧情很重要，是整部电影最大的泪点跟冲突点，难度比较大，给你两分钟准备准备，酝酿一下情绪吧。”
导演说着又看了看台边上的男孩，道“那个……赵铎，你待会跟他对一下这一幕戏。”
“好的导演。”
任清抽到的情节，是主角在看到自己的男朋友跟替身的原身在一起之后的情感爆发。
愤怒，绝望，不可置信……仿佛世上任何一种语气词也无法描述清楚主角的心境。
任清却突然很想笑。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当初看到沈则群跟林立在一起时的画面。
这算什么？情景再现吗？
在沈则群的面前……
再将他凌迟到露出森然的白骨，将他全部的自尊再一次刨开、公之于众？
只是……他当时他没有哭，没有闹，沈则群也没有回答。
他也不想等对方的回答，回答什么呢？事实就是他看到的不是么？
越问越难堪，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而这部《替身》中，主角受的性格跟任清不同，他青春张扬，将最纯粹的感情交付给了对方，并且已经跟对方明确恋爱了三年之后才发生的这一幕。
所以他无法相信，一心想要对方一个答案，甚至险些大打出手。
可这种性格的抱法这对任清来说真的很难，这无疑等于让他重新回到那时候，再受一次煎熬。
可是他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他必须拿下这部剧！
冷静！
他现在是主角，是任寒，没有人再会嘲笑他。
任清反复地给自己做着心里暗示，再一次回想到了昨天看原著中的这一段的描写。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地走上了台，一步一步，犹如走向一个专属于他的刑场。
跟任清演对手戏的赵铎见任清上了台，也就跟着站在了距离任清仅有一米远的地方与任清面对面站着。
其实这一整场戏，赵铎从头到尾只有在中间的时候说了一句含含糊糊的“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台词，全靠任清自己发挥。
赵铎看着低头还在准备的任清，也就等着对方开口他再往下接。
“沈总。”
女助理将试戏词递给了沈则群，而一旁坐着年轻的导演实在不知道沈则群为何会突然出现。
什么也不说只是往这一坐，根本不像别人能够搭话的样子，之前剧组也没有听过沈则群要来，一个小成本的网络电影而已。
沈则群怎么会……
一头雾水的，无端搞得整个剧组人心惶惶，之后沈则群开口说了一句“快点开始吧。”这才将剩下的演员都找了过来。得罪了沈则群，他这样的新人导演也不要在圈子里，也不要再京城混了。
沈则群只觉得心情烦躁，却又不知道这莫名的情绪从何而起。
他对剧情不感兴趣，也就抬头看向了台上的任清。只见任清紧握着双拳，而后一点一点的松开，最后慢慢地抬起了眸子。
就在视线相接的一瞬间，沈则群紧绷的身子突然垮了下来。铺天盖地的冷意如用暗涌一般将他整个人都吞没了……
☆、第11章 突发
此时任清整个人的状态，不要说是沈则群了，就连对他演对手戏的赵铎都忍不住往后推了一小步，导演跟编剧也瞬间被台上的任清吸引住了。
可台上的任清却没有放在与他近在咫尺的赵铎身上，而是放在了赵铎身边的空缺处，之后才颤抖着看向了赵铎。
导演跟编剧立刻明白了过来。
这一幕讲的是主角第一次亲眼看到了自己相恋三年的男友跟那个原身。
而在此之前，其实主角已经知道了这么一个人存在，却不曾见过。
直到此时，当如此着巨大的冲击直接呈现在了他的面前，主角的目光当然不会先放在自己男友身上，而是要放在了跟自己长相有七分相似的那个人身上。
回忆不断地翻涌搅拌，将任清的视线彻底模糊，仿佛连时空都在此刻被尽数扭曲、拆分、重叠……
任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当他满心欢喜地去那个酒店见沈则群，当他看到了沈则群那所谓的难以忘怀的初恋……
他似乎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孤立无援的死寂，他仿佛又看到、听到周围那些人或尴尬或嘲笑的目光。
他仿佛看到一身盛装打扮的沈则群一脚踩碎了他的真心，而他却连一声疼都喊不出来的……
那一晚。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时扼住他的手腕说着“回去！”，满脸怒气的沈则群。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转身与林立正面撞上之后，沈则群以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爆出的诧异又些闪躲的目光。
分明是无时无刻都一副胜券在握温柔贵气的人，在那一刻却是那样的退缩。
任清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想要转身离开的心情，他就看着眼前仿佛已经变做了沈则群样子的孙铎，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唇张合了数次，才挤出了一丝丝沙哑的声音。
“这算什么呀……”
……
算什么？你把我当做什么？这个人不是你的初恋吗？那为什么跟我长得这么像？
你的眼神在逃避什么……沈则群。
在你心里……这么多日日夜夜的陪伴对你来说算什么？
我真的就只是……这个人的替身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说话啊，沈则群，你他妈说话啊！
别让我绝望的像个傻子，疯子！
“原来……竟是这样……啊……”
……
可是当时，他没有等到沈则群回答。
他也不需要回答，他已经……看到了答案。
他也选择了离开。
可是不是！
他现在不是任清，他是这部剧的主角！
他能够把它当时想要说出的话说出来，喊出来！他可以冲上去狠揍这个人一拳，他可以……执着又傻气地坚持要一个答案。
任清看着对方，还没开口，一双眸子就早已红透。
任清像是将全身仅有的力气都加注到了自己的指尖，然后抬起他指向了那一处并没有人的方位。
“他……是谁？”
孙铎在此时本就没有任何台词，这下子更是被任清整个人的状态震到，只得僵直地站在原地，视线也开始下意识地游离起来。
“说……话……”
任清的语调突然升高，一字一顿，像是被一把斧头劈开了一样将两个字从身体里挤出来。可饶是如此，对方依旧不曾开口。
任清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却是有些踉跄。
可没等他稍稍靠近一些，孙铎就下意识地向后扯了扯身体，抗拒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回应任清的，只有对方的躲闪、诧异、跟沉默。
此时，整个会议室里的气氛都完全变了，会议室的所有人甚至都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上的任清。
他们看到台上的那个清瘦的少年虽然站的笔直，可是他内里却像是被抽空了，整个人如同被最信任最深爱的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任清……
坐在位置上的沈则群仿佛也被台上的任清也被拉回了那个夜晚，那个他最后触碰到温暖鲜活的任清的那天。
可他却没能抓住他……
沈则群的身体开始不受控的微微颤抖起来。
他甚至……
他甚至想要冲上去死死抱住台上的这个男孩！
可是这一个想法刚出现，沈则群就被自己吓到了。他拼命地克制住了自己，死死用左手抓出了自己黑色西服裤子，高档的料子生生被他抓到皱起。
“你他妈说话啊！”
站在一旁的保镖许凡见势不妙连忙弯下腰，想要询问沈则群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时，台上瘦弱的任清却突然暴起，也不知道是哪里使出来的力气，一把就拽住了孙铎的衣领逼迫着比他高出半头的孙铎不得不低头看着他。
就连许凡都被吓了一跳，在场的那三个试戏新人更是彻底呆住了。
就当所有人都觉得孙铎下一秒就要结实地挨上对方一拳的时候，那一直如同刺猬一样的任清却突然卸了力，滚烫地泪水也在这一刻夺眶而出。
“求你了……你说话啊……”
这一刻，台上的那个瘦弱的少年傲气不在，自尊不在，就连眼里的屈-辱跟愤怒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他只是将自己的脸抵在了他捉住对方的那双拳头上，仿佛在躲避在场那个并不存在的角色诧异的目光。
没有人知道，任清只是在演他自己。
当时，沈则群的周围有很多人，都是沈则群的朋友，骄傲与自尊压得任清无法在当晚说出接下来的话，无法在此刻，在沈则群的面前说出接下来的话。
可是主角却要说，且毫无退路地说！
任清做不到，就只能选择最笨拙的方法……将自己泪眼模糊地这张脸藏起来。
台上跟任清对戏的孙铎许是受到了任清情绪的感染，眼睛也早已经猩红一片。
任清深吸了一口气，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打在他的拳上，从温热到冰冷，也只不过是一瞬罢了。
“你说话好不好……你告诉我这是假的，你是真的喜欢我，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做这个人的替身，我跟他什么都不一样……你说话啊……”
任清的双腿渐渐地弯了下去，却已经紧紧抓住那一寸的衣料不松开，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