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步清善几人在需要历练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西岭小秘境的开放，这倒并不是因为他们身上有着主角气运，而是因为上三洲中每年开放的中小秘境都有很多，就算不是西岭小秘境，也有别的小秘境，总能赶上一个的。而这些小秘境往往都不由宗门把持，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的，却到底不算稀罕。
其实很多小秘境中的资源都不算丰富，大概只有那些寻常的散修，他们去小秘境中探险的目的，才仅仅是为了收集一些天材地宝以供自己修炼。如步清善这样的却是不需要这个的。御妖门底蕴惊人，惜花老祖对自己四位徒弟又向来很舍得，所以步清善他们在修炼时完全不会缺乏资源呢。
对于步清善几人来说，小秘境没什么稀奇的，其中的人心算计才是他们这次去历练的重点。
景兴世界中的上三洲分别是图开洲、宁中洲和阳丰洲。其中御妖门所在的四方山就处在宁中洲上。西岭小秘境也属于宁中洲。对于徒弟们的第一次远行，惜花老祖到底舍不得他们走得太远。
“师父你就放心吧，我们还有百足呢。”步清善想尽法子安慰自己的师父。毕竟也相处了这么久了，如今步清善倒是会对着百足直呼其名了，而百足也会笑着叫他小清善，显得很有几分亲切。
明明一点都不小！╭(╯^╰)╮
这几年，沈清上和百足大概是达成了一种默契，对于百足平时总是外出这种事情，沈清上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了。这到底是沈清上和他自己妖宠之间的事情，一旦他给了百足很大的自由度，那么如惜花老祖这样的“外人”更不会多问。不过，等到沈清上出去历练了，百足总要时刻跟在他身边的。
百足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听步清善提起了百足，惜花老祖自然会更安心一些。
待他们去曙雀峰给掌门人磕了头，青阳峰的四位少年就离开了御妖门。惜花老祖所赐一样法宝名一叶扁舟，这就是他们这次用于赶路的交通工具。这法宝使用起来当真是无比方便，就是有点费灵石。然而惜花老祖财大气粗，于是连带着他的徒弟们也身家颇丰，消耗的这些个灵石并不看在眼里。
宁中洲地广，就算有法宝加持，步清善四人也花了三五天的时间用于赶路。西岭小秘境靠近锦安城，这是一座比九水城更为热闹的城市，里面仙凡混居，集市开得十分热闹。而这座城市就是步清善几人暂时的落脚点。他们到达锦安城的时候，距离秘境的开放还有三天时间，不早亦不晚。
百足并不和沈清上一道，他之前就待在外面，听得沈清上要历练的消息以后，也并没有赶回御妖门，而是选择先到了锦安城进行打点。百足这些年也发展出了一些势力，小西楼就是其中的一样。
小西楼是酒楼，私底下也做买卖消息的勾当，在宁中洲一连开了几十家分店。锦安城中的这家算是资历比较浅的，掌柜姓冯，是一名筑基期的修士。冯掌柜几年前曾受过百足的恩惠，加之百足又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手段，因此忠心度很高。百足在楼中住了几天，冯掌柜恨不得能把所有的奉上。
听主子说，此番夫人要来，冯掌柜更是卯足劲儿准备了好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这日，百足又是在二楼临窗而坐，自斟自饮。窗户外面的人看到了这等风流俊逸的美人，走路的摔了，卖东西的傻了，买东西的呆了，回望的把脖子扭了，原本仗势欺人的也不敢大声说话了，立刻变得轻声漫语起来，似乎怕唐突了美人。冯掌柜注意到这一幕之后，忍不住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他家主子果然是仙人之姿，祸国殃民啊！（咦，好像冒出了什么意义不太好的成语。）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主子有哪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了……冯掌柜更加期待夫人的到来了。
忽然，百足笑了。
这一笑简直就是冬雪初融、春暖花开啊。
冯掌柜立刻捂住自己的心脏，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四个人。因为年纪不大的缘故，这四人瞧着有几分身量不足，但个个都生得让人移不开眼珠子。冯掌柜觉得自己一下子词穷了，他想要用人间绝色来形容，又觉得绝色二字难免太肤浅了一些，衬不上四位来客的风度。
百足直接从二楼落下，上前迎了，道：“你们终于来了。”
冯掌柜灵机一动，劳烦主子亲自迎接的，莫不是夫人就在这四人中？这般想着，他的目光就落在有琴清若身上转不开了。这小娘子虽然年岁不大，但站在主子面前丝毫不逊色，果然是般配极了！
百足领着沈清上四人上了二楼，该上菜上菜，该上酒上酒。
冯掌柜有心在主子夫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准备了好些女儿家喜欢的菜式。当然，为了不失礼，桌上其他菜式也是有的。只不过明眼人立刻就能看出来，冯掌柜在对着有琴清若大献殷勤。
“我打探了一些消息，”百足开了一坛酒说，“西岭小秘境大约十年开一次，这一次是第四十八次开放。秘境中的天材地宝倒是不多，却是有一座宫殿，许是某位前辈的府邸，里面有不少法宝。不过这宫殿也是奇怪，并非是谁人都能见的，它总不在地图的任何一处，仿佛会自己跑来跑去。”
百足开的酒名为莲华酒，据说是用一百种莲花酿制而成的，酒味不重，入口之后反而有些甜意，倒是很适合十几岁的少年喝。青阳峰上无酒，步清善几人都是第一次喝酒，都觉得这酒十分不错。
百足又说：“因为西岭小秘境不设门槛，在秘境开放的时候，大家不需要通过什么媒介就能进去，所以每一次开放都能引来不少人，正道魔道的都有。今年也是如此。据我所知，今年最大的一脉势力便是万法宗了，他们来了十几个内门弟子并好些外门弟子，领头的还有一位金丹真人。”
万法宗是正道三宗之一。名万法，是因为这个宗门中的人最擅长炼丹、炼药、炼器、炼符等等。这样门派中的修士，他们的个人单兵能力是偏弱的，大概门中一半的元婴老祖都是嗑药嗑出来的修为。但修真界中却很少有人愿意和万法宗对着干，毕竟他们还想要从万法宗购买丹药符咒法器等啊！
沈清上总觉得百足话中有话。他忍不住问道：“万法宗来的人也太多了些！若说这个秘境中有很多天材地宝，他们来这么多人也就罢了，毕竟万法宗最需要这些……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我们御妖门和万法宗的关系一直都算不错，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他们对上。”步清善说。
御妖门中有很多妖。虽说御妖门不杀妖，就算妖死了，那尸骨也是好好葬了的，但是妖在成长的过程中总是难免会换换牙呀、蜕蜕皮呀、掉掉毛啊、受伤吐吐血啊……最后这些都卖给了万法宗。因为有这一层的利益关联，所以御妖门和万法宗相处愉快。万法宗在外头也一向很维护御妖门。
“肯定不直接和他们对上……”沈清上淡定地说，“但是总要搞清楚他们想要做什么。”
百足转着酒杯，又是一笑，再未多言。他的修为虽然很高深，但他不会直接参与沈清上几人的历练。因为，在契约未解除之前，他们就是休戚相关的利益共同体，百足想要让他们迅速成长起来。
沈清上的智，有琴清若的勤，步清善的运，以及相清水的慧，百足有心想看看他们能走多远。
莲华酒的度数不高，沈清上、有琴清若和相清水连喝了几杯都没什么反应。但步清善不知道是不是容易醉酒的体质，他的脸很快就红了，就如胭脂那样好看。步清善玩心一起，忍不住又斟了一杯酒，然后把杯子递到了小猫面前。小猫的体型这些年都没怎么变过，已经习惯于被步清善抱在怀里。
小猫伸出舌头在酒杯中试探性地舔了一口。许是觉得味道好，它又忍不住多喝了一点。
步清善想到了前世听过的一件真事儿。说是有一哥们去朋友家玩，不小心喝多了，正瘫在椅子上歇息呢，朋友家的猫也跳上了椅子，就坐着这哥们身后。然后，这哥们忍不住放了个屁。猫被屁熏了一下，直接酒精中毒送医院了……步清善揉了揉自己的小猫，它身体棒棒哒，肯定不会酒精中毒的！
百足盯着沈清上喝了六杯酒以后，在沈清上倒第七杯的时候拦了一下，说：“你醉了。”
大师兄眼中清明，表情淡定，说：“我没有醉。”
桌上的其他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对。百足咬定沈清上醉了，沈清上咬定自己没有醉。
百足忍不住笑了，说：“好好好，你没有醉。那么，你亲我一口用以证明你没醉，如何？”
“好。”沈清上还是那般淡定的样子，但身体却偏向了百足，似乎真要亲他一口。
有琴清若：……
步清善：……
相清水：……
百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沈清上皱着眉头，似乎不喜欢百足这副狂傲的姿态。百足心情很好地把沈清上拦腰抱起，对桌上的其他人说：“他醉了，我送他回房休息。你们慢用。”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冯掌柜震惊了！糟糕，他似乎拍错马屁了！
步清善有样学样，对着小猫说：“你醉了！”
小猫：……
妖皇大人：……

第33章

“你也是第一次喝酒，肯定是醉了吧？”步清善追着小猫问。
步清善似乎就是想要从小猫嘴里得一句准话。然而小猫这些年并没有长进多少，懵懵懂懂还是那么回事，并不会说话，总是一副未开灵智的模样。它欢快地舔着杯中的酒液，并不怎么搭理步清善。
有琴清若和相清水对视一眼。相清水轻轻推了推步清善的胳膊，说：“师兄，你才是醉了。”
步清善眯着眼，晃着杯中的酒液，笑眯眯地说：“我哪里会醉呢……我祖上有俄罗斯血统。在俄罗斯，任何度数低于百分之十的饮料都只是普通饮料而已，是不算在酒精饮料中的。”如果他的脸没有那么红的话，这句话应该会更有说服力。他原本面色如玉，现在染了艳色，当真是好看呢。
不懂步清善口中说的那个俄罗斯是怎么回事，有琴清若和相清水也并没有追问。对于步清善偶尔露出来的那么三两句口风，大家都是记在了心里就不多问了的。这也不能说步清善不谨慎，当真只是一种信任而已，就像是各有来历的沈清上和有琴清若偶尔也会露出一些口风一样。他们都信任彼此。
步清善祖上的俄罗斯血统其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依稀听得村里人说过他爸爸可能有那么一点俄罗斯血统而已，却是无人能证明这一点。不过，疑似八分之一混血的爸爸倒是真长得很好看，娶了方圆百里同样长得好看的一枝花，然后生了他。而他作为集合了父母优点的孩子，更是青出于蓝。
步清善在小世界中的那十来年往往是魂穿，但这次却仿佛是身穿呢，虽是从婴幼儿一点点慢慢长大的，但这身体就应该是他第一世时的身体，长相胎记都半点不差。这里面的种种奥妙，步清善至今也不理解。但不理解也无所谓，总之日子还是要这么过下去的。他半点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不过，或许是因为仙法的加持，他虽然是身穿，但模样却比第一世时的自己更好看了。
看似不胜酒力的步清善其实是真的没有醉，他的酒量可比沈清上好多了。
他凝神看着自己的小猫。
小猫喝水的样子和人有着极大的不同。它们的嘴部构造和人不一样，所以不能做出“吸”这个动作来，只能把舌头的前端卷成三角形的“小勺子”，然后用自己的舌头舀水喝。舌头一伸一缩，酒液就入了口中。于是，它们喝水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且这种声音还相当明显。
步清善凝神听着，有一阵当真是恍然了。曾经的许多经历又漫上了心头。
步清善把小猫一揽，说：“你若是不承认自己醉了，我自然也不承认我自己醉了。不如，我亲你一口用以证明自己没有醉吧？”他这句是戏言，承接了百足之前的戏言，是一个不够好笑的玩笑。
傲娇的小猫立刻伸出爪子拍在了步清善的嘴巴上，似乎是想让他保持安静。
相清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是真喜欢师兄的这只猫，可惜他却抱不得它。
步清善把小猫顶在了头上，对有琴清若和相清水说：“我们也回房休息了，明日见。”
桌子上就剩下了有琴清若和相清水两个。大师姐和小师弟相顾无言，最后大师姐对着不远处的冯掌柜一招手，说：“你来给我们讲讲锦安城吧，哪里是集市，哪些是仙府，好叫我们能心中有数。”
虽已经知道有琴清若并不是自己所认为的夫人了，但冯掌柜还是不敢怠慢，立刻仔细地解说起来。
顶着小猫回了自己的房间，步清善把小猫往床上一放，待自己脱了外衣后，也上床躺着了。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肠已经被磨砺得无比坚硬，那这几杯莲华酒却还是让他泄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情绪。这酒入腹，入四肢百骸，入骨血深处，然后就能够把内心深处那些早已经淡忘了的记忆全部勾出来。
到了这时候，步清善心里也就有数了。百足这妖约莫又是想要看沈清上的笑话，所以这莲华酒必然不是一般的灵酒，它总有些特殊的功用。步清善的反应快些，想来沈清上、有琴清若和相清水他们也逃不过。恐怕在喝了酒的众人众妖中，除了早有准备的百足，只有没心没肺的小猫能逃过一劫吧。
那些步清善很久不曾有过的情绪在心上翻涌，如大海中的狂浪，叫他变得软弱了。
“我的父母呢……其实他们的模样，我都有些不记得了，但一个自私，一个软弱，这却是忘不了的。”步清善小声地和自己的小猫说着话，“他们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我却是松了一口气。因为没了他们以后，我就有了春叔春嫂，而春叔春嫂他们爱我。日子很苦，但我总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还有他在小世界中辗转的那十来年，有时候日子也很苦，但考虑到他现在的状况，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第一世的苦，至少有春叔春嫂教会了他“爱”这种东西；后来的苦，至少给了他十世善人的光环。所以，步清善可以非常坦然地看待那些过往，那些略显悲惨的曾经总在成就现在的自己。
小猫听不懂步清善的话。妖皇却是听得懂的。
这倒是巧了，妖皇在心里说。他的父母同样是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也或许两个都已经死了。
有心想听步清善说出更多的事情，步清善却忽然闭口不言了。面色潮红的少年仿佛在一瞬间想通了，周身的复杂情绪立时消散。步清善闭着眼睛，平静地入睡。他说不在意了，那就真的不在意了。
小猫玩了一会儿自己的尾巴，等它玩得累了，就也团成一团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小猫并没有醒。三魂离体，莲华酒理应对它是无用的，但它却仿佛梦到了什么，眼角渗出了一滴泪。这泪才出现，就风干了。它心思单纯，等它第二日醒来，必然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另一边，沈清上面色清冷，百足神情妖孽，他们互相对视着，最后沈清上眼睛一闭，立刻就睡过去了。百足愕然，这可是莲华酒啊！怎么沈清上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这人的心性就真的稳如磐石？
“似乎又发现一个共同点了，他们总说我冷血冷心，如今看来，你和我也不差几分了。”百足自言自语道。他在外人（如冯掌柜）面前提起过沈清上是他的夫人，这不过玩笑话罢了。如他这样性格恶劣的人，嘴巴里真是少有一句实话。当然，他的确是对自己的小主人有着相当浓厚的兴趣呢。
他想看到他狼狈的样子，想扯了他素来淡定沉稳的外皮看到他鲜血淋漓的内里。
然而，就算是喝下加了梦南柯的莲华酒，沈清上也可以面无表情毫无波澜地睡过去。
“罢了，这次又让你逃过了。”百足似乎是颇为宠溺地实则是恶狠狠地说。
第二日，待步清善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化元期修为更稳固了几分。想到莲华酒的功用，步清善心中了然，这酒喝了以后，若是能胜过那些过去，修为自然就能夯实。百足虽然开了一个玩笑，好歹还有些分寸。既然莲华酒对他们修为有一些帮助，那么他们自然就不好怪罪他了，反而还要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