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青石铺就的羊肠小道，从足下一直延伸至远方。
小路两侧是成片绿色林海。满目葱茏的树木。
信步徐行，轻风拂面。空气中仿佛还能闻到雨后的尘土气息，雨滴在叶面上汇聚坠在叶子尖，折射出雨后初晴的温和阳光。
傅笑言看着视线中的景致，心下一阵恍惚。这是……在哪儿？
曾经，为了防止被某些东西在梦中趁虚而入，傅笑言也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于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这应该是我在做梦吧？
傅笑言抓住了一点儿思绪努力回想着。我之前……之前是在看电影啊，明白了，肯定是我看得太无聊睡着了。
虽然直觉还是有点不大对劲，但双脚却似乎不受他控制，不曾停顿前进的步伐。视线里的景象也在逐渐变化。
花木扶疏间，一栋高筑的木制小楼渐渐显出形貌。
“渊衡？你怎么在这儿？”看到熟悉的身影，傅笑言走上前。
抬头看向高处站立的渊衡，傅笑言心里顿时一阵窘迫。一定是上次在苁筠那里看过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弄得现在自己潜意识在梦里脑补出了个啥！艾玛还好只是梦而已，被他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就要尴尬死了。
“嗯，你是决定了吗？”眼前的渊衡一袭黑衣，一双金色的眸子远远凝望着他。见他走得近了，便从小楼前台阶上一跃而下，朝他走来。黑色长袍扬起，未做伪装的银色长发用发带简单束在脑后，随着他的动作划过一道影子。
“嗯。”过了好久，傅笑言才听到自己出声。话音太过短促，听不出情绪。
怎么了？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有很多想问的啊。他试着张口想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面前的渊衡也似乎有点儿不对劲，闻言并没有做声。
这是个什么情况？感觉要有情节啊。怎么都不说话了？既然控制不了，傅笑言只得按捺住好奇静静等待。
许久，久到傅笑言觉得自己都要在梦中睡着了，他才听到自己叹了口气。
“醒醒，笑言？”
睁开眼，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眼中。
银幕上已经放起了片尾曲，四周的观众也纷纷起身离开了。
傅笑言揉了揉惺忪的眼：“啊，渊衡？结束了啊……我果然还是睡着了啊。”努力看了十多分钟，对着浅白的台词和无趣的情节他就有这个预感，果然撑不住。
旁边的宋小林和他女朋友早没影了，也不知是刚走还是早溜了。
“对不住啊叫你来看这样的片子，你也一定无聊死了。”担心有什么真爱粉听不得这话，傅笑言压着声音凑上去，“你先等会儿，我去个洗手间。”
洗完手出来，傅笑言和渊衡一起准备离开，正巧看到了熟人。
肖晴和另外两个女生一起并排迎面走着，从另一个放映厅出来的样子。看到他就一起跑了过来，站在他面前开心地叽叽喳喳：“哎呀笑言真的是你！你真的来了啊！哈哈哈谢谢你！我本命是不是超帅的！啊啊啊我已经六刷啦不过还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呢好想跑圈哈哈哈！对了你还要不要看啊我还有好多票呢！”
傅笑言脑内一片鸭子乱叫，只得僵着张笑脸。真不好意思说自己睡了一整场。
旁边的俩妹子露出了习以为常的无语表情。其中一个毫不客气地拉了下肖晴：“喂喂喂你够啦！淡定！只有你迷这种只有颜的小鲜肉。还不给我们介绍下？这位是？”她指着傅笑言。
“哼！别人还没这么正的颜呢！我就是喜欢怎么啦！”大概也是开惯了玩笑，肖晴也浑不在意地回了过去，“来，沫沫橙子我给你们介绍下，这我师兄傅笑言，学霸一枚，这四年大学我的作业可都靠他了！诶对了笑言，毕业后也有半年没见了啊，当初辅导员还怪遗憾的说你怎么不保研呢。”
“啊，家里有点事……”
“哎呀瞧我这管不住的嘴。没事儿没事儿都过去了咱就不谈了！”肖晴看傅笑言神情，自觉有点失言，忙打断了他。黑眼珠子骨碌碌打量了一下渊衡，眼波一转便又笑开了：“笑言，怎么不找个妹子陪着看电影呀，你旁边这位长腿帅哥是谁？快给老同学介绍下呗~”
“……老家表哥，他也在W市工作我就叫上他了。”傅笑言干巴巴道。
肖晴：“哎，你还是这个老样子，骗人都不会。对了，我们要去喝点东西，你们一起吗？”
“……不了吧，我们有点事先走了。”
“又不要你请客怕什么！”肖晴侧头和俩女生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嘻嘻一笑：“好啦好啦，那不打扰你们啦，先走了，回见~”
等几人远了，渊衡忽然问道：“你不喜欢她们？”
“也不是啊……”傅笑言无力，“只是太热情了有点受不了而已。感觉在学校里和她也没说过几句话啊，没想到她现在这个样子，这么活泼。”
“在学校的时候，现在想想那时在别人眼里我也一定挺古怪的，什么都不积极。那会儿我真觉得，大家毕竟不是一路人。别人毕业了忙着找工作赚钱，我呢？说是修行锻炼，总觉得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家里叫回去。”
“以前中二不懂事，不懂人际交往，和人都相交平平，现在想送个电影票都不知道给谁。”那会儿着实没真正在意过什么。别人缺人手要他帮忙他就去了，要他作业那就给了，有人背地里说他虚伪整天装老好人，他也浑不在意。
他见渊衡沉默着似乎听进去了，也有点尴尬地挠挠头：“哎怪不好意思的，叫你来听这种东西。也不知怎么今天就都说出来了。”
“没事，”渊衡开口，“交友广阔固然好，但有三两至交也足以。凡事不过求自己过个自在。”
傅笑言笑了。
“恩，也是！”
他知道渊衡干不出长篇大论声情并茂来劝人的事，他也知道，按渊衡的实力，以何种姿态生活浑然不需要在乎外人眼光，因为没什么外力束缚得了他。而自己，虽然暂时到不了他那种程度，但未尝不可把那当做一种追求。像他说的，自在随心，无拘无束，得三两好友，那也很好。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感觉好多了。”傅笑言想了想，“我请你喝果汁吧，这儿有家店鲜榨果汁挺好喝的。”
“嗯。”
傅笑言一笑。
忽然有人冲了上了：“嘿！笑言！好巧！真的是你！”
今天这什么日子，怎么又碰到熟人了。
第12章 11
又碰到了个认识的。
是魏宁。
傅笑言一看到他身边，心里就骂开了。我去！又是一个脱团狗！直想装作不认识快快跑掉。
“哎哎哎你怎么跑了啊！今天这么巧遇到，你跑什么跑！”魏宁一脸喜色，跑上前拉住他，“快跟我们去吃个饭吧！我买单，随便点！”大概是想在女朋友面前表现一下男子气概，魏宁昂首挺胸，十分威严地捶了一拳傅笑言。
傅笑言身心同时受到了成吨的伤害，真想暴打魏宁一顿然后跑路。
他看魏宁旁边的女生，皮肤很白，眼睛很大，一头黑长直显得脸蛋更小了，说不上特别漂亮，但看着温柔可人。女生静静站在那里，手捏着衣摆，有点紧张又有点害羞的模样。
于是傅笑言体贴地开口：“吃饭就别了，省得打扰你们。你是怎么想的，两个人吃饭好好的没事还要再叫一个，你女朋友会不高兴的。”
没想到魏宁闻言结结巴巴起来，老脸一红还有点不好意思：“哈……还不是呢，我还在追她……苏馨她、哎那啥，太优秀了我……”
苏馨和他保持着半米多的距离，果然并不显得特别亲近。闻言她低下头，看不出表情。
傅笑言奇道：“怎么可能，人家都和你单独出来玩了。”
魏宁：“今天本来是还约了两人的只是她们先走了……”
听到这话，傅笑言心情不由多云转晴：“那就好那就好……”
“靠你说什么！还是不是兄弟！”一击捶胸。
傅笑言简直被揍出一口血。……谁跟你是兄弟啊我们才见过几面……
最终傅笑言还是被拉着去当电灯泡了。
我果然还是太好说话了啊。傅笑言看看左前的魏宁又看看右前的苏馨，不做声地叹了口气。渊衡那个没义气的，竟然被林湖一个电话叫走了……
“这个你吃不吃啊？”
“你选吧。”
“这个你觉得怎么样啊？看起来不错啊！”
“嗯。”
“这个……”
傅笑言看着他俩一个指菜单、一个认真侧头看，愤愤掏出了手机。哼！这儿还有个喘气的呢！简直烦死了好不好。
发光发热的傅笑言这一顿吃得索然无味，并且双目不时有巨光灼烧之感。总算吃完了魏宁也结了账，走出店门的三人呼吸着外头的新鲜空气都轻声舒了口气。
“快走快走，我们要逛街去了，你别跟着！”魏宁毫不客气地赶他。
……这什么人啊！这翻脸无情的！走就走！你以为我想跟着啊！刚那顿饭不还是你求着拉着我才勉为其难答应的啊！嘴上说得却是：“咳，你们玩得愉快。”挥着手目送两人转身离去。
“啊抱歉！”
“哎哟喂！”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走路不长眼睛啊！”身着皮衣的女人大概是和苏馨撞到了，手里的大包小包购物袋掉了一地。也不知是否是心中有气故意发作，对着一地的东西她就是不肯弯腰捡。浓妆艳抹的脸上细细勾画过的眉头一皱，当下站在那里就旁若无人地开骂起来。
“对不起！”苏馨脸色发白，连忙低下头道歉。
“我来！”魏宁抢着蹲下去把东西全部捡起来，“给你。”
“哟，小姑娘撞了人腰都不肯弯一下呀！怎么，是弯不动啊？”女人就是不接，反倒嘴里不干不净起来。
“你够了！我们都道歉了，东西都帮你捡好了你还要怎样！”魏宁憋不住了。他个高，居高临下又因护着苏馨心切一脸怒容，饶是女人平日也见过些风浪，一时也不由被这毛头小子怔住了。
斜睨了一眼白着脸的苏馨，女人哼了一声，大概也是欺软怕硬不想再生事，快速接过魏宁递给他的购物袋，翻了个白眼又板着张脸走了。
看着还好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傅笑言也松了口气，没再上前。想着渊衡去林湖那儿也不知道有没有饭吃，傅笑言又去附近店里打包了两盒外卖。
准备步行离开。
“嘭”！
“啊——”
一声尖叫。
一个瓷花盆从上面掉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泥土瓷片四散，碎块炸了一地。
刚才见过的那个嚣张跋扈的皮衣女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身土也顾不上了，一脸惊惧。她方才正好从那里走过，怕是差一点儿就要被砸个满头血！
“女士你没事吧。”有好心人走上前将她扶起。
女人惊魂未定，哆哆嗦嗦站起，话都骂不出来了。
“楼上谁啊这么不注意！这东西被砸到了是要出人命的啊！”
“奇怪，这上面不像有人啊。”这是抬头望过的。
边上有人就想不通了：“这么大这么重的花盆，难不成是被风吹下的来啊！”
众人顿时齐刷刷一起抬头，只见上方阳台边上整整齐齐排了七盆花，除了掉下来的这个空开了一格，其他都好端端排在那里。而阳台后面的门是关紧的。
“哇！真的没人啊！”
皮衣女人闻言更是脸色煞白，抢过别人帮她捡起的东西就跌跌撞撞仓皇走了，连个谢谢也不说，简直是落荒而逃。
傅笑言心念一动，立时又退开几步? Ｋ盖那哪ü垌范ňΤ叽σ豢矗拐婧鸵桓錾碛岸陨狭耸酉撸?br /> 他立刻要冲上去。
那人一看到傅笑言注意到了他，迅速一撑阳台从二楼跃下，往屋后一闪身就没影了。
傅笑言完全来不及反应，对方就没了影踪。他一恼，没办法了，于是提着外卖大步流星，奋力追上了那个皮衣女人。
“打扰一下！打扰一下！”
女人嗖嗖嗖走着不理他。
“姐姐你好，你认识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男孩吗？”
“不认识。走开，我没空。”
“你真不知道吗？我刚刚看见他一直跟着你，还以为你们认识呢。”傅笑言不依不饶跟着她走，边走边回忆在阳台上看到的那人，“丹凤眼，嘴唇有点薄，头发比我短一点儿，恩……脖子里挂着一个玉质的什么……”
“不认识不认识，你烦不烦啊有没有没点儿眼力见啊！”女人不耐烦极了，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就坐上去了，“我告诉你，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什么人！走了走了！这倒霉的！”
中午折腾了这么半天，傅笑言到林湖那里也有些晚了。
“哟，还带着吃的来？还蛮体贴人的嘛。”林湖从里边走了出来，“哈，正好我也饿了，喂，渊衡，出来吃饭了！”招呼完又忙着吩咐道：“笑言帮个忙，反正这也没半个人的，去把门外的牌子收进来吧，歇业打烊了。”
傅笑言推门出去。
林湖是出不了这家店的。
关于这个，傅笑言也是先前给电影票那会儿才听他说起的。
“别给我，我又去不了，拿了也浪费。”虽然那会儿林湖表现得若无其事，甚至还一脸嫌弃，傅笑言却是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只怕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至此，傅笑言始终不敢多问。
渊衡从里边走出。
傅笑言关了门，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还是一阵无语。“这才一点多啊！人家还没开门你就打烊了啊！”
林湖“哼”了下：“还不是你那什么电影票，小林都请假出去了，我还开着干嘛？又没人干活！”又满不在乎地在桌边坐下，“再说了，人呢不能和自己过不去，自己的店我还不能这么任性一点儿啊。别废话了吃饭！哦对了你吃过了啊，让开让开我要吃饭了。”
“会不会有点冷？这儿有微波炉吧，我去热热。”
“还行吧别废话了。”林湖掰开筷子摩擦了下，“我看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啊这个模样，怎么，有生意了？”
趁着两人吃饭的功夫，傅笑言把花盆的事情说了下。
“我看那女的是真不认识那个灵体，不然不会听我说了之后除了不耐烦就一点没反应了，”傅笑言回忆着，“可那少年是谁呢，要是和她没半点纠葛，总不至于闲的没事砸个花盆吓人吧。”
林湖砸吧着嘴：“人家又没惹到你头上，也没人让你帮忙，你管它干嘛。”
“可要是放着它们乱来，伤到无辜的人多不好。”而且这个不是我们本职吗？虽这么想着，傅笑言却一时有点儿泄气，“可现在我又不知道他是谁，想管也管不了。再说之前看那个女人撞了魏宁他们还那么凶，总觉得也有点儿活该。”说出来才觉得自己有点儿小肚鸡肠坏心眼，连忙住了嘴。
“你说过，魏宁被推下水的时候，背后也并没有人。”渊衡开口。
“咦，对哦，怎么又是他？”傅笑言一愣，“那会儿我以为他跳湖，没注意，并没有聚气细看，也不知附近有没有什么东西隐匿了身形。你这么一说，说不定两件事还真有点儿关系。晚点我打电话问问他好了。”
傅笑言走到三岔口，东瞅瞅西看看。
一个小女孩探头探脑从树后钻了出来。
“嘿！小杏！”傅笑言迎了过去，“我上次找你你都不在！”
“哦哦哦我去看电影了呀！你之前提起说要去看的那部！真的超好看！”女孩子跑了过来，嘴里说个不停，“哎，活着的时候没钱看几部电影，现在倒好，片子随意看了。”
傅笑言一阵无语。
他几年前刚认识小杏的时候还学艺不精，而对方身上的生气也未散尽，弄得他还以为她是人。过了段时间才惊觉对方身上的鬼气怎么越来越重了呢，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把心里的担心和她一讲，后来才知道了缘由。
女孩子笑嘻嘻绕傅笑言转了一圈，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笑得更欢了：“哎呀！这次你终于一个人来找我玩了，以前那个人在的时候我都不怎么敢靠近。”
“为什么呀，他又不凶。”傅笑言走到树那边，蹲下身把一桶泡开的康X傅红烧牛肉面放在地上，又在前面插了一支香，“你看，你上次说想吃这个，我就给你带来了。不过泡了一路，可能有点烂了，一大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