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飞站在回头岭上回头望去，他为了出行方便穿了一件浅绿色的窄袖箭衣，头发也由小蝶梳成了长长的麻花辫，此时山风鼓动他的白色披风，他看着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像巨大的幕布在脚底展开，蓝色的湖泊好像珍珠洒落在其上，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对于看惯了都市钢筋水泥的现代人来说，自然的美丽和宏大令人心生赞美。而对于原始部落的人来说，这种纯然的自然之美则意味着潜伏于其中的种种危险。
“拿出你们的武器，跟紧队伍。”重明手持神杖在前面引路，之前和若螭一起采药的学徒在他身边不停得指着应该走的道路。
楚飞走在队伍中段，因为这个世界他的身体非常柔弱，所以他完美得扮演了一个需要照顾的花瓶角色。大概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条小溪边。在溪水里捉了一些鱼，煮了几锅鱼汤当做晚餐之后，林地之间开始昏暗起来。
“再往上走一程。”若貅说，“晚上野兽会来喝水，我们要到离溪水远点的地方休息。”
又走了一公里左右路程，若貅找了一处避风的山洞，让手下先把里面收拾干净，才让众人走进去歇息。
重明是个非常讲究的人，他让徒弟从外面收集了不少干燥的叶子，在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才在上面铺上织物，盘腿在上面打坐，开始每日例行的向天神祈祷的功课。
也不知道神有没有听到他的祷告。作为原始社会唯一一个唯物主义者，楚飞直接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折了两折之后垫在身下，然后斜靠着岩壁开始闭目养神。
当他思维全神贯注的时候，他可以清晰得感受到自己脑海中小人感受到的一切，他仿佛在虚空之海上泛舟，在船头和他大眼对小眼的是一只伪装成金毛小狮子的系统。
“之前让你查了穷山的矿产分布情况，你说的磷灰石矿床在这附近吗？”
系统点了点头，将一副矿产分布图展示在楚飞面前，上面用各自颜色标明了矿床所处的不同位置，小狮子毛茸茸的爪子拍在其中一个绿色的光点上：“这里有你要的磷灰石矿。”
“能局部放大吗？”楚飞问，“我需要矿床离这里的距离和附近地形。”
那张图瞬间变成了一张绘制详细的地形图，小狮子又在两个地点上拍了一爪子，一条白色的直线凭空出现在中间，上面浮现出一串数字。
“直线距离1.2公里。”系统说，“你确定要前往吗？”
“去。”楚飞回答，“今晚月黑风高，等其他人都睡了我正方便行动。”
“夜晚不知道会有什么妖兽出没，以你现在这个身体的行动能力，真不怕被叼走？”系统毫不留情得打击。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现在的思维是和我联结在一起的？”楚飞不怀好意得笑了起来，“如果我不幸被妖兽咬死了，我所感受到的痛苦全部会折射到你上面，你确定想要感受一遍吗？”
“坏主人。”小狮子气鼓鼓得跳起来，“你暗算我！”
楚飞摇了摇手指，一脸无辜：“这事我也不知情啊，只能说你我在毫不知情的时候被不知道什么人在神之伊甸里算计了一道，总之你要明白你现在的立场。”楚飞轻轻拍了拍船舷：“你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小伙伴了，你可要尽力保护我才行。”
“知道了。”系统翻了个白眼，“等下我会给你开启温度探测，如果有带体温的东西接近我会给你警报的。”
几名侍从轮流在山洞外面值夜，其他人都进入了睡眠，轻微的鼾声此起彼伏。
黑暗中，楚飞骤然睁开了双眼，他先确认了一下其他人都睡着，然后将披风反面打开，露出深黑色的一面，裹在身上，并且把兜帽也带上了，在夜色中使得他看起来和周围融为一体。
洞口守夜的是跟着他的一对兄弟里的弟弟阿鹰，面皮稚嫩，看起来只有十八岁光景，正是下手的好机会。楚飞在黑暗中摸索，想找点什么东西把阿鹰引开。一双绿豆大小发着幽光的黑色小眼睛瞬间和他相对了，是一只出来觅食的小鼠。
这个身体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抓一只小老鼠还是轻而易举的，楚飞一把将它捞了过来，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手心里挣扎，发出吱吱的声音。
阿鹰的目光巡视了过来，楚飞连忙闪进岩石的阴影里。他对手中的小家伙轻轻说了句对不起，随即将它朝阿鹰所坐的位置扔了过去。
小老鼠骤然被砸到身上，原本昏昏欲睡的阿鹰瞬间清醒了过来。
“什么东西？”小老鼠在他身上惊慌乱窜，阿鹰也跳起在身上乱摸。
小老鼠得了空隙，跳进草丛，飞快得朝远方撒腿跑去。阿鹰也循着声响追了过去。
楚飞趁机跑出山洞，只见他身影快如鬼魅，瞬间隐没在树荫之中，等到阿鹰折返时，山洞口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系统在楚飞脑海里兢兢业业得担当语音导航，给他指明前行的道路。
好在穷山虽然林木葱郁，但地形不算复杂，在越过两条山涧，绕过一处深沟之后，一排高耸的石壁出现在楚飞面前。
“还有两百米，不远了，就在眼前。”系统面无愧色得重申，“直线距离。”
“你不是说我这个身体很弱吗？”楚飞都快无语了，还好这面石壁虽然宽度很长，但高度却只有几十米，表面并不光滑，还有不少藤蔓沿着石上的缝隙生长。
楚飞伸手攀住藤蔓，开始往上爬，这个身体的臂力确实很差，单靠手臂的力量爬不上去，楚飞踩在缝隙、突出的石块和树根上，一步步艰难得往上移动。
眼看快要接近石壁顶端，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负荷开始大口喘气，楚飞正想一鼓作气先攀上崖顶再休息一下，系统却突然响起了报警声。
“在石壁顶上有妖兽，你先不要上去。”
巨大的野兽咆哮声从头顶传来，楚飞赶紧贴着石壁，将身体隐藏在一株小树的阴影下，大气也不敢出。
月亮这时突然冲破乌云的重围露出一角，明亮的银辉将石壁上方照了个敞亮。只见一个庞大的阴影缓缓得自楚飞头顶出现，楚飞仰头望去，只见一条长得像黑豹、体型却足足有普通黑豹三倍的妖兽探出了上半身，它长着一张人面，牛的耳朵，原本眼睛的位置却空无一物，被额头正中一只绿色的大眼睛所代替。
“是诸犍。”系统热情得解说着，“看到它叼在口里的尾巴了吗？那条尾巴力大无穷，被击中的人九死一生，就算不死也要终身残废。”
“我谢谢你了。”楚飞在心里默默得吐槽，虽然知道穷山上有很多妖兽，但听说和亲眼所见的冲击力那是完全不同的，更何况这头诸犍和他仅隔了三米不到，那条据说威力无穷的尾巴钢鞭似得蓄势待发，楚飞甚至可以感受到妖兽鼻翼里煽出的带着腥臭的热气，透过深夜寒冷的空气直接朝自己面门扑来。
“只有这一只吗？”楚飞在脑海中问，系统默默点头。那就还好，楚飞心想，我且待在下面等它离开。
也许是闻到了从悬崖下传来的人的气味，诸犍兴奋得连吼数声，每一声都如炸雷在楚飞耳边轰响，楚飞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简直就要聋了。
那诸犍吼了半天，愣是没看到半个人影，整只野兽都迷茫了，也许觉得猎物在石壁底下，它重新将尾巴叼在口中，踏着优雅的步子缓慢得离开了。
此时挂在藤蔓上的楚飞也近乎极限，他细皮嫩肉的手掌都被藤蔓粗糙的表皮磨破，几乎要抓不住藤蔓了。楚飞赶紧攀上石壁顶端。
这石壁应该是山体运动时产生的断层，在石壁上方是大片宽广的平地，几株小树稀稀拉拉得生长着，在他面前有一个下凹的洼地，此时，无数点绿色幽光正在那洼地长长的草丛中闪烁，乍一看好像刚才那头诸犍的眼睛，楚飞当即警惕得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紧张，前方没有探测到热源。”系统安慰道，“这应该就是你想要找的磷灰石矿床了，刚才那头诸犍应该也是错把这些绿光当做了自己的同伴，才跑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山海经(北山经)》:有兽焉，其状如豹而长尾，人首而牛耳，一目，名曰诸犍，善吒，行则衔其尾，居则蟠其尾。

第32章 大巫的往事

楚飞往前走去，那是一个干涸的池塘形成的洼地，里面长着齐胸高的野草，楚飞拨开那些野草，很快找到了一处绿色光源集中的地方。
深黑色的岩石上覆盖着一层浅绿色的半透明晶体，而发出绿光的是其上一整块玻璃质地的六棱柱晶状体，玲珑剔透，不规则的断面折射着月光，在黑暗中形成了一圈绿莹莹的幽光。
“这就是磷灰石了？”楚飞用匕首将鸡蛋大小的晶体从附着的黑色岩石断面上切割下来，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是的。”系统回答，“这里是一个池塘和里面的生物遗骸沉积而成的小型矿床，不过对于你的要求来说够用了。”
“还挺好看的。”楚飞一边夸赞一边手里飞快得捡起这些矿石放在布袋里。
眼看沉甸甸得装了一袋，楚飞就近找了一块大方石，又寻了一块质地坚硬的磨盘型石头，将这些矿石研磨成粉末状，然后悉数装进随身携带的一个密封竹筒里。
沿着原路返回，阿鹰还在山洞口的火堆前守着。楚飞这次直接捡起一块石头往相反方向扔去，石头撞击在岩壁上“呯”得一声。
“什么？”阿鹰马上前往查看。
楚飞趁机溜回了洞里，他回到原处坐下时，发现重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双眼睛阴测测地在黑暗中盯着他。
楚飞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对自己的行踪产生怀疑，只好发挥最大演技傻笑道：“我出去上个厕所，外面实在太黑了好可怕，大巫您也要去吗？”
重明斜睨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天神不会眷顾你这样的末子的。”
楚飞心里狂刷弹幕：“这人脑子正常吗？这是末日游戏不是宅斗游戏？我爸又不是他爸。他干嘛这么针对我？”
系统安慰道：“不用在意，他这是嫉妒若螭的才能。”
“啥？”楚飞惊讶道，“原来你知道人物背景故事？”
“当然了。”小狮子臭屁道，“我可是无所不知的系统啊。”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没问啊。一般来到新的世界之后玩家是可以允许查询一些相关资料的，这是主神给我设定时认可的服务范围。”
“好吧，现在请你给我介绍一些重明这个人物。”
“没问题，马上给你播放一段资料片。”
楚飞只觉得眼前一花，很快就进入到了一个奇怪的视角。
一座高耸的山峰矗立在楚飞面前，这座山像巨大的天柱，往上仰视看不到峰顶，终年云雾缭绕。在这座奇峰周围，有很多穿着奇怪的深色长袍的人乘着云气上下其间，这些人披散着头发，右手握着一条青蛇，左手握着一条赤蛇。
“这就是登葆山。在这片大陆最开始神和人的界限不太明显的时候，一个叫做巫咸的大巫来到这里，建立了巫咸部落。最开始的巫咸部落在大巫的领导下非常兴盛，曾经有很多法力高强的巫师，他们可以通过这座山上到天庭，把部落人民的心愿传达给天神，又把天神的旨意带回人间，同时还把登葆山上珍稀的草药带下来治疗部落里的难疾。
因为巫师法力高强，信者甚众，渐渐形成了城邦，巫咸建立了王国，将周围的部落之民收为属民。但是随着人界的国家越来越繁荣，巫族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渐渐衰弱，他们再也无法从登葆山通往天界，只能在地上用巫祝之法祈求上苍的垂青。”
在系统介绍完之后，楚飞面前出现了一个祭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站在上面，他穿着有别于平民华贵的衣服，脖子上挂着一串玉石和玛瑙。
一个披着黑色羽衣的人正在他前面跳着复杂的巫祝之舞，嘴里念念有词向上天祈求降雨。这是他的父亲，巫咸国最新一任雨师，也是国王的表兄弟。
“这就是年幼时的巫重明。”系统介绍道。
楚飞注意到小孩看着父亲高大背影的眼神充满向往，一股陌生的情感流入了他的脑海，是重明的，他想要变强，变得和父亲一样，拥有血脉里带来的巫力。
一双柔软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孩抬起头来，一位美艳的少妇推了他一把：“快去，把那柄插在石头里的铜剑□□，你需要向父亲和我们伟大的巫王证明，你体内还是流淌着巫一族的血脉。”
重明迈着小短腿走了过去，台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有点紧张，腿颤悠悠的，但表情还坚持不变，他走到了那块石头面前，双手交握住把手。
然而，小孩子吃奶的劲头都使出来了，那把剑还是纹丝不动。
“燕姬的孩子不行。”
“这孩子从生下来就没有巫术天赋。”
“可惜雨师大人的血脉，竟然有这么一个废物儿子。”
台下响起了小声的议论，虽然很轻，但还是有那么几句漏进了孩子的耳朵里。
重明嘴巴一瘪，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他环顾四方，发现自己站立的地方，下半身是个谁也看不见的死角，他干脆把一只脚也踹了上去，手脚并用开始发力。
“咔嚓——”一声炸雷突然在头顶响起，重明吓得一抖，手没有抓住，整个人一屁股蹲跌坐在地板上。
台下响起了不客气的哄笑声。
重明脸蛋涨得好似熟透了的苹果，他心里想，雨快点下吧，等雨下来他还能和父亲解释，自己虽然没有拔出剑，但也是对这降雨做出了贡献的。
结果天上非但没有下雨，原先被雨师祈祷来的乌云也开始消散了。
台下的人纷纷喊道：“让小孩下去！”
“不要妨碍祈雨仪式。”
雨师转过头，语带失望得对燕姬说：“我就说不要让他上来，你还说试试看，现在试出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
燕姬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她摇摇晃晃得走上来，牵着重明的手往下走去。
“所以重明没有巫力？那他怎么做到赤蛇部落的大巫的？”窥探了一段不得了的往事之后，楚飞转头问系统。
“因为他父母在巫咸国的地位不低，赤蛇部落在巫咸国附属部落里不算强盛，他们利用和国王的亲戚关系给儿子谋一个好位子还是不难的。”系统查询了一下后回答。
“这不是坑赤蛇部落吗？”楚飞同情得说道。
“其实到这个时代地上的人和神的区别已经非常大了，那些残存巫力的巫师们拥有的能力也比较一般，但人民对神秘力量的信仰却丝毫没有转弱。”
“所以重明纯装逼也没人发现是吗？”楚飞笑了起来，“本来我装神弄鬼还挺不好意思的，这下我和那家伙比试装逼技术哪家强可是完全没压力了。”
“哦？你有过压力这玩意？”系统毫不留情得反驳。
“就算没有好了。”楚飞懒得和系统打嘴仗，他很快想起了另外一个事情，“所以说我这个身体的原主还真有可能是被重明嫉妒害死的，能查一下他坠崖前有什么刺激到重明的举动吗？”
“好的。”系统开始搜索起来。
过了一会它抬起毛茸茸的脑袋，头顶上冒出了一个亮闪闪的电灯泡。
这是有谱了？楚飞看向它，很快他眼前又被另外一个影像完全替代了。
只见走路如同弱柳扶风的若螭在赤蛇部落里行走，他虽然不受族长和几位哥哥待见，但因为性格温和，长得又好看，在部落的底层民众里很受欢迎。
在接受了几位少女投掷来的鲜花和送上的野果之后，他来到了部落营地所在的溪水边。这条小溪虽然不宽，但水流湍急，因此部落里的壮士在上面用木板搭建了浮桥。
若螭走在颤巍巍的浮桥上，突然从树林里飞出几只拖着长长尾羽，毛色鲜艳的小鸟，它们围绕着若螭盘旋了数圈之后，其中一只停落在他肩膀上，亲昵得用小翅膀摩挲若螭的一侧脖颈。
“你是小红吗？”若螭问道。
小鸟叽叽喳喳了一阵，若螭听完若有所思得说：“你是说西方高山上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可是我听部落里出发去穷山脚下打猎的人说，穷山很安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鸟急忙扑腾得飞起来，在他面前转着圈儿上下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