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断则断,不断则乱。
他是想,若是换做是他领军,在玉屏关那一战中,他也不一定能比太/祖做得更好了。
“关于这个问题,我曾经也如世子一般,认为太/祖的做法放在当时,虽惨烈,但却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这不过几千人的损失,对于整个大乾盛世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了。”严太傅似乎是看出了洛骁的疑惑,笑着叹息了一声,开口道,“不过,四年前,就这个问题,我曾经考校过殿下……”
“殿下?”洛骁也朝闻人久的方向看了过去,脸上的表情显露出几分兴趣来,“殿下说了什么?”
严太傅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半晌,又是笑着叹了一口气,却是不肯正面答复,只是看着洛骁笑道:“世子若想知道,何不亲自问一问殿下呢?”
作者有话要说: #窝是不是越更越晚了#
#这一定是错觉#
OVO
……太/祖也是口口词……因为粗线太多所以章节自动锁了,阿西吧orz……
第27章 来贺
第二十七章
这头正说着话,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洛骁和严太傅抬了眼去看,却见一个太监托着个拂尘便走了进来。瞧那一张面白无须,笑得如同弥勒佛似的脸,不是德荣帝手下排着第一位的大太监福公公又是哪个?
“今日公公怎的不在父皇身旁伺候着,却跑到孤这东宫来了?”闻人久并没有瞧他,只是依旧一手轻提着衣袖,一手提笔面色淡淡地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可是父皇有什么吩咐?”
福公公笑着瞧了瞧面前站着的洛骁,又稍稍走进几步,欠了欠身子对着闻人久道:“北域使臣来访,皇上特意派了奴才请太子前往金琉殿接待使臣。”摆弄了一下拂尘,“算算时候,那些北域人也该是要到了。现在应是只待殿下过去了罢。”
闻人久闻言,微微垂了垂眸,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开口问道:“北域使臣?”
“正是呢。”福公公笑得更深,“殿下快随奴才去吧,皇上一人在金琉殿,怕是要等久了。”
天子之令,又哪敢不从?
闻人久搁下了笔,颔首淡淡地对福公公道:“劳烦公公在外再等片刻,容孤先去偏殿换一身衣裳后,孤便同公公一同去往父皇那处。”
福公公笑着应了一声,权当是应了下来。
严太傅见着今日这课大约是上不成了,便也就不再多留,同闻人久拱手告了辞,得了他的同意后,便也就先行离去了。闻人久派了张有德亲自送了严太傅出东宫,紧接着,便也跟着墨兰墨柳二人去了偏殿更衣,一时间,屋子里便是只剩了洛骁和福公公二人。
说实话,对于这个服侍了两代帝王,成日笑得如同弥勒佛却有雷霆手段的大太监,洛骁一直很有几分忌惮。
虽说福公公不像平津侯,他的手头上并没有什么兵权,但是偏偏德荣帝却极信任他。比起文武百官,德荣帝显然更爱重这个大太监。到了后期德荣帝沉溺享乐、不理政务时,大小政务也任由福公公经手。
那段时间,仔细计较着,便是说这个残缺的阉人一手把持了朝政,做了大乾真正的皇帝也是不为过的。
福公公见洛骁在打量他,面上的笑意却是一丝未改。抬眸看了看他,笑眯眯地问道:“世子在太子殿下此处呆了这些日子,读书可还好?”
洛骁便答:“太子殿下待人和善,自己的学识又是极好的——更不用说这宫里还特意请来了素有才名的严太傅来做先生。在东宫的这几月,我倒是觉得受益匪浅。”
福公公轻轻抚了抚自己的拂尘,笑得悠闲自在:“世子觉得好,那便是极好的了。”
说话间,那头闻人久已经换罢衣服走了出来。闻人久不喜奢华,平日里在东宫之中,多半是着着轻便的日常长衫的,如同今日这般换上这极正式的太子装束,在洛骁面前倒还是头一遭。
一身杏黄色的袍子剪裁得端得是精致无双,金银丝线勾勒出金龙的轮廓,重重叠叠却层次分明得很,衬得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越发清冷,却只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贵气得厉害。
瞧着这样的闻人久,洛骁忍不住轻怔了一瞬,随后却是莫名就笑了起来。
“世子笑什么?”闻人久扫了洛骁一眼,淡淡问道。
“不过是觉得殿下姿态气度无一不美,”洛骁说着,半丝也不在乎正在身旁瞧着的福公公,只笑道,“臣以为,这一身杏黄色,实在是衬极了太子。”
福公公看了一眼洛骁,却见他面色坦荡眼神清明,竟是个毫不忌讳的模样,再一看闻人久,竟也是见怪不怪的淡然,一时间眸子微微动了动,像是洞察了什么,却又什么也不说,只是对着闻人久便道:“殿下,该启程了。”
闻人久轻轻颔首,转身便走出了屋子。福公公正待跟上,却听走在前头的闻人久突然清清冷冷的开口吩咐道:“世子若无事,便也就一起来罢。”
福公公微微一怔:“殿下,但是皇上那处……”
“怎么?”闻人久斜了福公公一眼,淡淡道,“平津世子若是说品级,也算的上是正正经经的正二品了。今日孤让世子随孤一同去金琉殿接待使臣,还怕是辱没了谁么?”
福公公听到闻人久这话,明白太子这是心中自有主意的,便也就不再辩解,回头看了一眼洛骁带着些微笑意,丝毫不显得意外的脸,只道:“殿下这话却叫奴才惶恐也极了。世子的身份尊贵,这次不过是接待几个北方蛮夷,自然是去得的,”说着,稍稍欠了欠身子,道,“时候已经不早了,还请太子殿下、世子阁下随奴才这边请——”
金琉殿内摆满了数十张小榻,本该坐在主位上的德荣帝却不在。主位下面则分成了两列,座位的先后顺序则按照从地位的高低依次向下排列。
遥遥看过去,北域的使臣们坐在一侧,而大乾的那些官员们坐于另一侧,两两相望着,并不见宴席上该有的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反而气氛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瞅着这架势,北域的使臣们不像是来为大乾天子贺寿,反倒是像来与敌方谈判一般了。
无视了殿内略有几分僵硬的气氛,闻人久淡淡地直视正前方,毫无怯懦犹疑地穿过殿堂正中央,径直地进了金琉殿。洛骁见着,便也就走在闻人久身后约莫一步距离的地方,跟随着不紧不慢地入了殿。
直到走到靠近殿台的台阶时,两人的步子这才止了。闻人久转过身微微垂眸,拱手对着众人便行了一礼。弯起唇来微微笑了一笑,朗声便道:“孤与平津世子方才才听说宫内有贵客不远万里前来为父皇贺寿,便连忙赶了过来,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让北域的诸位贵客在此久等了。”
略略抬眸,凉薄的视线在那群北域使臣脸上划过,唇角却挂着精致完美的笑意,“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使臣
第二十八章
北域使臣都默不出声,只齐齐看着自己这列头席中,一壮硕高大,年岁约莫而立的男人。
男人审视一般地瞧着闻人久,好一会儿,嘴上笑了笑,朝着他举起一杯酒便道:“太子言重,只不过,在我们北域,若是席上来得迟了,至少得自罚三大杯,只一句歉可是不成的。”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之内望着那说话的男人,又是一片哗然。
“放肆!”席间有人怒声骂道,“太子是何等身份,殿下要如何,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北域从一品使臣能够置喙的?”
北域作为一个附属国,在大乾的眼中向来是低人一等的,北域的那些使者来京,哪一次不是毕恭毕敬?又何曾如同现在这般咄咄逼人?
“大人却是有所不知,北域民风朴实豪爽,行事……不拘小节,”洛骁也侧过头,朝着那男人看过去,微微笑着道:“只是,这里是大乾,大乾可没有那些子规矩的。纵然文化有所差异,但一句‘入乡随俗’、‘客随主便’,想必大人还是知晓的罢?”
男人闻言,微微眯了眯眼,视线从洛骁身上划过,然后又落到了闻人久身上,半晌,笑着将酒杯收了回来:“一段时间未来帝京,却不知大乾的竟是规矩改了——罢、罢,那这杯酒……”
“这位大人许是记错了,自始至终,大乾可从来就未曾有过这样的规矩。”闻人久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随即看了洛骁一眼,洛骁微微怔了一怔,却还是顺从地从在一旁侍候的宫女手里拿了酒杯与酒壶过来,“不过,毕竟有客自远方来,如何,主人家的,也不能让客人失望才是。”
说着,满满当当的斟了一杯酒,朝着男人的方向敬了敬:“这杯酒,就权当是孤同北域诸位赔罪了。”话刚落,一杯酒已一口饮尽,而后紧接着,便又是两整杯。
三杯酒喝罢,将空着的酒杯杯口向下倒了倒,看着那个男人,这才淡淡出声:“如此,大人可还满意?”
态度悠然,不卑不亢,看上去,倒像是北域这边在无理取闹一般了。
耶律佑看着闻人久一张比纸还惨白的脸上因着这三杯烈酒而染上了些许红晕,一双眼却清冷的很,明明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隐隐的,却显出了几分警告的压迫意味。
微怔了一瞬,再瞧瞧这个传闻中百病缠身,最不被看好的太子,一时间竟也觉得有些意思,蓦然一抬手也将自己的那杯酒喝干净了。
“想不到太子如此海量。不过这般,倒是显得臣在这殿上放肆无状了。”耶律佑笑道,“不过,若是臣有什么触怒了太子的地方,还望太子恕罪才是。”
闻人久将酒杯随手递给洛骁,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无碍。毕竟北域不比大乾,大人心直口快,倒是难得的真性情……不过既然这事掀过去了,接下来便开席罢。各位使臣远道而来,可千万别让旁的东西破坏了兴致。”
因着开始并没有料到洛骁会随着闻人久一同来这金琉殿,是以殿内除了一张与耶律佑正对着的空榻桌之外,竟是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平津世子顶的是正二品的品级,离着太子超一品的等级还差着几阶。福公公见着这情况,正准备吩咐几个小太监再去置办一张榻桌过来,但是话还未说出口,闻人久却已经先将洛骁带到自己的座位旁边去了。
“世子就与孤坐在一起,你也不必再去折腾了。”闻人久摆了摆手,“吩咐宫女们上膳食,顺便将宫里的那些子舞姬、乐师传上来罢。”手指轻轻按在玄黑色的木榻上,盯着福公公的眼一字一句道,“在贵客面前,可千万不要失礼了。”
福公公笑眯眯地低声应是,稍稍退后一步,有条不紊地将6 事情交代了下去。不多会儿,穿着艳丽的舞姬同琴师一齐入了殿,丝竹管弦、魅影撩人,一时间整个殿内的气氛倒是比先前缓和了不少。
但是洛骁却没空去在意殿内那些腰肢柔软,眉眼蛊惑的舞姬,与闻人久坐在一处,他现下全部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在东宫呆了这么些日子,洛骁从未见过闻人久沾过酒,是以对于他的酒量大小,他也是摸不透。
洛骁侧眼瞧着身旁的少年。尽管此时的闻人久看起来还是平日里的那么个清清冷冷的样子,但是或许是那张因着染上红晕而越发现的妖丽的面容,洛骁瞧在眼里,总觉得闻人久身上有几分说不出的违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的气氛逐渐活络起来。北域一行人自闻人久与洛骁入席之后,倒也再没在席上寻谁的不自在,只相互你来我往的敬酒,夜深至子时,席间半数官员都快要醉的人事不知,一场酒席才将将算罢。
派遣着锦衣卫将各个大臣护送着回了府,最后的殿内,到只剩下了耶律佑与洛骁、闻人久三人还能勉强站立着。
“来京之前,我也听了颇多关于大乾太子的传闻,”耶律佑神色自若,看起来倒是清醒的很,对着闻人久低低地道,“不过今日一看,却是与预想不同。若是这以后,太子登了大宝——”
“耶律大人看样子今夜是喝得多了,竟是醉成此番了。”洛骁却是不等耶律佑将话说完,望着他,微微笑着却不容置喙地打断了耶律佑的话,“夜已深,大人还是快些回去罢。”
耶律佑一顿,瞧着另一头淡淡地望着他,面无表情的闻人久,一笑,便住了口不再就此多说,深深看了两人一眼,随后便拱了拱手告了辞,转身也离开了金琉殿。
洛骁看着耶律佑的背影,许久,稍稍伸手虚扶了一把闻人久,对着他便轻声道:“殿下?殿下?”
闻人久缓缓抬了眸,一双漆黑的眼如蒙了一层水雾,看起来竟有一种勾人心魄的蛊惑的媚态。
“世子。”闻人久缓缓喊了一声。
“时候晚了,该回东宫了。”洛骁皱了皱眉,看着闻人久似是尚还清醒的模样,犹豫地问,“可要我扶着殿下?”
闻人久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宴席,结束了?”
洛骁视线扫了一圈已经空了的大殿,哭笑不得地对着那双依旧黑白分明的眼睛,道:“结束了。”
“……嗯。”闻人久似乎是微微松了一口起,抬起头,看着洛骁,又喊了一遍,“世子。”
“什么?”洛骁凑近了一点。
“避着些人……抱着孤……去轿子里。”闻人久声音低不可闻,几近于呢喃,洛骁只能将头又靠近了些。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喷在耳侧,隐隐的,竟有一把火直直地烧到了心里面去。
“子清,”闻人久双手无力的搭住洛骁的肩膀,一直挺得笔直的身子也软了下去,头枕着洛骁的颈项,带着一点鼻音,“带孤……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不妙
第二十九章
入手的身子清瘦修长,再如何年少,到底也是初具成年男子的身形了,无论从哪方面瞧,自然都比不上女子软绵——只不过,洛骁有些颓败地想:只不过奈何他本来喜好的就是个男子。
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勉强克制住心中微微涌动着的狂躁,伸手将殿内侍候着的太监宫女们都遣散了,而后仔细将闻人久半抱着上了轿子。
将闻人久妥帖地放进了轿子里,正准备出去,但身子刚动了动,却发现腰侧像是被什么给勾住了。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双水雾蒙蒙的眼。
“不准走。”看那样子,明明是醉的狠了,偏偏口齿倒还清楚得很,“留下来。”
到底是太子,便是这个时候,对着人,却还不忘着要用命令的口气。
洛骁将闻人久的样子瞧在眼里,有些无奈,却又莫名觉得几分愉悦,并没有思索很久,便就顺着闻人久的意思矮身也坐进了轿子了去,伸手将人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让他靠在他身上,随后放了帘子,扬声吩咐了一句,只让轿夫们起程,迅速回了东宫去。
张有德正跟着另一个小太监在青澜殿的殿门外头等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好不容易见到了人,整个人精神稍稍震了震,赶紧从身边那个小太监的手里将灯笼接了过来,提着灯笼便朝轿子迎了上来。
只是,轿内坐的,却不止是他的太子爷。
张有德略有些惊异地看着轻轻闭着眼,双颊绯红,一手抓着洛骁的衣襟,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中睡得香甜的闻人久,一时间竟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太子这是……”张有德闻着那浓重的酒味儿,犹疑道,“喝酒了?”
“席间为了应付北域的那些使臣,喝了些酒。”洛骁倒是落落大方的,小心地扶着闻人久的身子下了轿子,“大约,是醉了罢。”
张有德有些着急地看了一眼洛骁,语气里隐隐含了些许责怪的道:“席间的时候,世子怎么不阻着一些?殿下、殿下他不懂饮酒的!”
洛骁微微一怔,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世子恕罪,是奴才放肆了。”张有德见着洛骁的样子,又似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犯上了,缓了缓口气,才解释道:“几年前,殿下年纪还小,参加太妃举办的宴席时,被劝了一杯酒。不过只一口,殿下便醉了——至此之后,殿下便再未在人前饮过酒。便是世子与殿下相处的这段时间,又何曾见殿下小酌过半分?”
洛骁垂了垂眸,视线缓缓扫过靠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少年人,忽而想起席间上他应对北域使臣敬酒时表现出来的淡然和豪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