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彦憋着嘴，委屈的看向他。
何云川挑眉。
顾彦终于忍不住，张嘴将口中含了半天的饼干吐到了一旁的地上。
何云川：“……”
这次不用再多问什么了，心底最后那点儿自我安慰，也被顾彦这个动作成功的彻底打碎。
他不吃人类的食物。
也确实不该吃人类的食物……
毕竟丧尸，本来就该吃人才对啊……
“我以前说，你要是变成丧尸，我就带你走，找个没人的圈养你，没想到你还真打算给我个养丧尸的机会啊……”
何云川收回视线，低着头，双手遮着眼中的悲伤，叹着气，也不知是在说给顾彦，还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你一直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
回应他的还是顾彦的低吼。
何云川说着，最后把自己脑袋埋在腿上，妄图催眠自己，这只是个有些长的噩梦。
然而身旁人丝毫不间断的低吼却一遍遍的告诉他，这是现实，没有奇迹。
何云川趴着不动，身边顾彦也似乎是真的饿急了似得，叫声也越发急促了起来。
半晌。
何云川终于平复了些情绪，重新坐起身子，努力绷着脸，控制着表情，便顾彦说道：“我知道你想吃什么，可是那东西脏，我不想让你吃。”
顾彦茫然的看着他，只是何云川总觉得，就他喉咙里那些明明听不出情绪的低吼中，似乎带上了些许委屈。
“我的意思是不让你吃外面的，又没说不让你吃肉啊。”何云川深呼吸了两下，面上反而带起了笑意。
他温柔的看着顾彦，最后抬手，将自己袖子撸起，把洁白的胳膊递到了顾彦嘴边儿。他说：“你饿了就吃，我是魔尊，不可能被你这种小怪物吃两口就死的。”
顾彦显然被他这行为给弄懵了，不过更明显的是，他对这次的食物十分满意。
那双桃花眼盯着伸到面前的食物，嘴唇抖了又抖，喉结滚动的同时，舌头也一次次的从口中伸出。
何云川安静的看着他的动作，在今天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主动让人吃自己。
只是事情真的到了现在，他却发现，心底别说没有一点儿将死的惶恐，反而还多了些莫名其妙的平静。
这绝对是疯了。
何云川在心里想着，然而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顾彦在犹豫了这么久后，最后居然主动朝后撤了撤身子，把他递到面前的胳膊推了出去。
何云川不解的看着他。
顾彦咽了口唾沫，在何云川的注视下，撇嘴倒头，躺床上装觉去了。
一种不知是喜悦更多还是幸福更甚的感情在瞬间涌上心头，何云川看着躺在床上的某人，薄唇抖了又抖，最后终于忍不住，就像个疯子似得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那边儿顾彦听到他这儿的动静，在床上翻腾了两下，还是爬了起来，用那种依旧茫然的眼神儿再次对向了何云川。
后者笑着揉了揉他脑袋，视线却对在了他肚子上。
顾彦表情不变。
何云川笑道：“你不饿了？”
顾彦眨眨眼，低吼着算作回应。
何云川笑意更浓。
又重新将胳膊放回到顾彦嘴边儿，还不等对方再次推开他，就先一步说道：“你别急着拒绝，我不想让你吃别人，但是你啥都不吃的话会饿死吧？所以咱们一点点来，你先喝点血试试，要是喝血能顶饱就先喝着，不能顶饱咱再考虑怎么吃，好不好？”
顾彦犹豫片刻，还是把他胳膊推了开来。
何云川皱眉：“你不听话我就自己给你切肉了啊。”
说着，他还真把断魂召了出来，在胳膊上比划着切哪块儿好。
见他这样，顾彦也慌了，赶忙把胳膊又抓回到自己嘴边儿，抖着唇凑上，将牙齿贴在那片光滑的皮肤上……
66.第 66 章
顾彦动作是做出来了, 只是当牙齿碰到何云川皮肤的时候，他又怂了。
就这么含着人胳膊，牙关一次次做出些似乎要咬下的动作。来回半晌，别说咬出血了，根本是连一点儿痛意都没让人感到。
何云川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顾彦更是满脸委屈都快溢出来了。
又僵持了一会儿, 直到前者忍不住又想说什么的时候, 顾彦才终于狠了心, 用力对着口中那块含了很久的肉咬了下去。
瞬间, 钻心的刺痛感由手臂一路传至心底。何云川紧咬着牙关, 努力不让那声条件反射的尖叫涌出喉咙。
好在顾彦本就动作温柔, 确定那股甜腥的血味儿在口中蔓延起来，便立刻松了口，改成了温柔的允吸。
只是不论动作如何温柔, 也改不了他确实饿急了的事实。
况且就算他什么也不说, 何云川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在血液流出之后，他舔舐动作的急促和兴奋。
那样子活像是第一次吃到蛋糕的孩子，生怕会浪费一丝似得。
何云川看在眼里, 心里的刺痛又加深了几分。
直到手臂上的伤口愈合, 不论顾彦再怎么舔，也出不来一点儿血的时候，他才无奈的笑道：“再咬一口吧，没血了。”
然而这次没等他说完，顾彦就先一步推开了他的胳膊，自己翻身倒床上，不论何云川怎么叫，都不愿再爬起来了。
见他这幅样子，何云川心底那点儿酸楚的滋味儿，也全部被一种哭笑不得又带着些自虐般幸福的感觉所替换。
伸手过去在顾彦脸上捏了两下，对方纹丝不动。
又叫了他两声，结果人还是不动。
何云川笑了笑，也没再去打扰人了，沉默一秒，他便自己翻身，跟着顾彦一起躺在了床上。
这床是个单人床，两个大男人躺上来，就算是侧着身子搂抱在一起，也用有些拥挤的感觉。
只不过何云川完全不在意这点儿细节，就像是平时那样，他整个人缩在顾彦怀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
听着身边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何云川慢慢闭上双眼。一手环上顾彦的腰，听着那人呼吸更加紧促了些，他轻声笑道：“你在紧张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越发粗重的喘息。
何云川权当他这是害羞，打了个哈欠便决定睡觉了。
然而没过多久，身边人的喘息反而是越发厚重了起来。
直到这种喘息中夹杂起了哀嚎，还带上了些濒死挣扎的感觉时，何云川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睁眼借着月光看向顾彦。
后者双眼紧闭，眉头更是死死的拧在一起。紧咬在一起的齿缝中，只余得满是痛苦的喘息和低促的吼叫。
何云川皱眉。
明明吃过饭了，为什么感觉他还这么难受？难道是因为吃的太少了，肚子还是饿的不行？
可是就算是饿也不用这么大反应吧？
何云川摸了摸下巴，眉头皱的又紧了些。
然而没给他想通理由的机会，那边儿顾彦先一步张嘴，一大口黑血从口中喷出，又跟着一声短促的嚎叫后，便脱力般倒回原位，再没动静了。
何云川：“……”
这什么情况？
心底多了些不好的预感，伸手朝顾彦鼻下探去，停了几秒，又抚上心脏，脉搏。
这么来回摸了一会儿，又不死心的把这几个动作重复了两遍，何云川终究还是放弃的收手，面无表情的仰头对向天花板。许久，才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长叹。
和想象中的一样，顾彦死了。
也许是因为见他死的次数太多的缘故，何云川倒是没有第一次遇到这情况时的紧张了。
只是让他有点儿纠结的是，这次顾彦死的有点儿莫名其妙，不论他怎么想，也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能弄死他的事儿。
从之前他读心的时候来看，不论是展承还是闻先生的记忆里，都没有给顾彦打过什么能隔段时间致死的药物。唯一使用过的，也不过就是让他丧失神智的麻|醉罢了。
后来他确实是让顾彦咬过展承，也确实是咬下来了一块肉。但是顾彦也没吃下去，再怎么也不可能中毒啊。
再说他回家之后带着顾彦搬家的一路，就算是在漫无目的的瞎转悠，也没让顾彦受任何伤害，那到底为啥会死呢？
何云川想不明白。
这种疑惑伴随着对顾彦万一不能复活之类可能性的担忧，导致魔尊大人成功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
晨光微熹。
何云川刚打了个哈欠，就听到身旁传来了两声剧烈的咳嗽声。
转头过去，那边儿安静了一夜的人已经一边咳着，一边挣扎着坐起了身子。
没有多出乎预料的感觉，就和想象中一样，睡一觉过去，这人总能复活成功的。
不过复活归复活，意识有没有恢复就不知道了……
何云川想着，还是秉承了顾彦那种一切从最坏方面考虑的习惯，也没给自己多少对奇迹的期待。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边儿顾彦一阵猛咳结束之后，居然是转身朝他看了过来。黑亮的桃花眼中五味杂陈，还不等何云川开口，他就先一步劈头盖脸的问道：“展承呢？不对，这是哪儿？咱们怎么在这儿？”
何云川呆呆的看着他，嘴唇上下抖了几次，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儿来。
顾彦跟他对视半晌，最后还是抢在他前面，抬手在太阳穴上按了两下，口中道：“算了，等会儿再说。我脑子有点儿乱。”
何云川抿着唇点点头。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他甚至有点儿怀疑，这会不会是一晚上不睡觉闹出的幻觉了。
好在答案显然是不会，现实也总有奇迹发生的。
顾彦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面上的纠结在走过震惊和茫然后，终究还是被了然所取代。
他长叹一声，附身过来在何云川唇上轻轻吻了两下，一边柔声问道：“胳膊上我咬的那块儿，还疼吗？”
“不疼。”何云川摇头诚实的应着。停了两秒，又展开了笑颜，他说：“欢迎回家。”
顾彦点头，一边将人往怀中揽着，一边凑头过去，在何云川耳边低声笑道：“嗯，我回来了。”

简短的几句交流之后，何云川终于还是忍不住放声嚎哭了起来。
只是不同于之前那种悲伤，这次似乎更有种小孩子求安慰的感觉。
不过他求安慰的那个人，倒是也愿意安慰他。
将何云川从床上捞起来拽进怀里，顾彦一边温柔的安慰着，一边用手掌在他身后轻轻抚摸。
直到何云川觉得自己这两天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的差不多了，才总算是抽着鼻子停止了哭声。
顾彦也不嫌弃自己被哭了一肩膀的眼泪，起身去店铺里的货架上取了纸巾，回来帮魔尊大人把脸上的鼻涕眼泪都抹干净了，他才笑着在那哭的通红的凤眼上轻轻烙了一吻，一边柔声道：“好了，魔尊大人哭成这样，传出去要被人笑话呢。”
“你不笑话就行了。”何云川抹干净眼泪，又抓着顾彦衣服蹭了两下，才终于把情绪平复的差不多了。深呼吸两下，他说：“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会是那样了呢。”
顾彦温柔的揉了揉他脑袋，温柔的应道：“怎么可能，我是你老公，这末世还没结束呢，我还得好好保护你才行啊。”
何云川皱眉：“你就不能适时的正经一次。”
“这不挺正经的吗？”顾彦笑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拍着何云川的肩膀，见人面色缓和起来了，才终于算是收了脸上那些玩笑的意味，转而认真道：“媳妇儿你听我说，不开玩笑，下次再有这种情况，直接杀了我就行。”
何云川明显不怎么乐意只是才刚开口出了个声儿，就又被顾彦打断了。
“我认真的。”顾彦说：“我杀那一屋子人的时候，我其实都还稍微有点儿意识，但是不怎么清醒，也控制不了身体。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我的身体为了保护大脑，在主动杀人。不过它保护的时间有点长，就导致我的意识单方面沉睡了。”
何云川拧眉，思索半晌，他说：“那个跟展承在一起装死的男人，他想杀的是我，明明没伤到你，你还是把他心脏掏出来了。”
“对。”顾彦点头，脸上的笑意温柔的让人几乎快要溺死在其中。
停了一秒，他继续解释道：“因为我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认为，你和我的大脑一样重要，所以就算我彻底失去意识，身体也会主动保护你的。”
这个解释有点儿梦幻，但是配上顾彦那副认真的表情，又不得不让何云川相信这就是事实。
许久不见的红意再次蔓上脸颊，何云川愣了半晌，最后还是错了视线，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的意思是你死一次就能恢复意识，那你这次怎么会恢复？我没让你受伤啊。”
“这个啊……”
顾彦的声音带起了一丝尴尬。
何云川不解的将目光重新放回他脸上。
对视一秒，顾彦还是深吸了口气，干笑道：“好像是食物中毒。”
67.第 67 章
顾彦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变得十分尴尬。不止是他，就连原本一脸关切的何云川表情也立马僵了起来。
沉默半晌，何云川深吸一口气, 学着顾彦常做的动作搓了搓脸颊, 等手放下来的时候, 面上僵硬稍减些许，他看向顾彦，认真道：“你好烦。”
顾彦：“……”
明明是媳妇儿自己要问原因的，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这一刻顾彦不是一般的委屈, 那样子活像是被主人训了一顿的巨型犬似得，何云川甚至觉得, 如果给他一对儿狗耳一条尾巴，现在绝对都是沮丧的耷拉着的。
有点儿萌。
何云川看着, 莫名被自己的脑补萌了一脸，原本五味杂陈的心情也稍稍变好了些许。
抬手在顾彦脑袋上揉了一把，何云川说：“我认真思考了一下, 从他们的记忆来看，我没见着你的时候, 你应该没吃过东西, 见面之后你也只喝过我的血。但是按理说，我的血不该有毒才对。要不你再咬一口，咱们确定一下？”
顾彦满脸的尴尬都快溢出来了，他抽着嘴角，艰难的推拒道：“还是算了吧，媳妇儿你受伤的话，我会心疼的。”
“不能算了。”何云川拒绝的干脆直接，他说：“我需要知道我血里到底有没有毒，这个很重要。”
顾彦对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执着有些不解，并且在沉默了几秒后，他也将这种不解直白的问了出来——
“血里有没有毒重要吗？反正媳妇儿你这么强，除了我也没人能喝到你的血了吧？就算是真有毒……”
“真有毒就好了。”何云川冷笑一声：“要是确定有毒，我就去安全区的水源里放血，他们敢欺负你，我毒死他们。”
顾彦听他说着，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喷了出来。在何云川充满怒气的视线对过来的时候，他赶忙摆手道：“我不是故意笑的，就是你这说的，总让我感觉咱们好像是什么恐|怖组织似得。”
“你感觉的没错。”何云川看他一眼。眉目中的怒气就差直接白纸黑字的写出来了。深吸一口气，他一字一顿道：“杀人偿命，他们恩将仇报，活该去死。”
何云川说的半点玩笑意味也没有，他眉头紧皱目光阴冷，甚至让顾彦觉得，只要是他敢点个头，这人分分钟就能去实施他伟大的放血计划了。
虽然这个计划，仔细想22 顾彦哭笑不得的看着身边儿人，安静片刻，直到那人又打算再发表点儿什么“屠杀安全区”的言论时，才终于轻笑着凑过头，在何云川唇上轻轻舔吻起来。
不过和想象中的一样，下一秒他就被人推了开来。
何云川皱眉道：“你就不能严肃一点吗？我在说这么重要的事儿，你居然还有心思胡闹。”
“没胡闹啊。”顾彦又没皮没脸打笑着过去将人搂进了怀里，嘴唇在何云川耳边轻呼着热气，他悄声问道：“你真想去安全区大开杀戒啊？”
何云川面色淡定：“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那倒不是。”顾彦又笑着摇头：“就是觉得，你要是真想去杀人的话，下毒多麻烦啊。招呼一声，我分分钟就能冲进去杀完全城的人。”
何云川：“……”
再次看了顾彦一眼，沉默半晌。他说：“我觉得你还是别说话了吧。”
顾彦见他这表情，实在是没能憋住，先是低低乐了一声。最后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