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对，男人立刻朝他这边儿走了过来。
到了跟前，还不等他开口问什么，男人就先一步笑道：“您是顾爷的搭档，何先生对吗？”
何云川点头。
男人见他点头，脸上友好的笑容又大了点儿，他说：“您在这儿真是太好了，顾爷非让您进去一起听会，我下来叫一声，您要是没事儿的话……”
“走吧。”
不等他废话说完，何云川就先一步打断表态道。
心里的担忧稍减些许，意识到的时候何云川却有点儿想抽自己一巴掌了——
原来只要顾彦不在身边，自己就会冒出这种没来由的担忧。
所以那种不好的预感其实是所谓的“相思”？
魔尊大人有点儿懵。
在给自己找了这么个理由之后，他发现似乎还真挺有说服力的。
男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废话过后便带着他往楼里走了进去。
一路上那人都在不停的跟他闲聊着，先是介绍了一下这大楼中各个楼层的作用，又顺道夸了顾彦两句。等上了电梯，才似是无意搭话般问道：“对了，我听传言都说你没异能，你能跟着顾爷一起出任务，应该不可能不会异能吧？”
“这个啊……”何云川纠结一秒，还是按照顾彦惯例介绍他的那种说法点头道：“对，我不会异能。”
话音落下，带着他的那个男人短促的“哦”了一声。
然而何云川却觉得，自己分明在那人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放松之意。
心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预感再次喷涌而出。
只是不等他再有所动作，电梯已然到达了最高层的位置。
何云川一脚踏出，动作却猛的顿住。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儿太过浓厚，而在这浓重的味道重，他瞬间就感受到了那股过于熟悉的，独属于顾彦的气息……
64.第 64 章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何云川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断裂。
甚至忘记周围还有人跟着，他直接就朝面前那扇紧闭的铁门冲了过去。
只是还不等他开门，门就被从里面推了开来。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疯了一般瞪着眼，惊恐的往外逃着。口中还不停的低声嘀咕着一些让人听不清的胡话。
然而还不等他跑出几步，就被从后面急速追过的一道黑影，将心脏的位置掏出一个空洞。
何云川和带他过来的那个男人同时一愣。
就这一秒的功夫，那个男人的心脏也同样被掏了出来。
两具尸体歪歪扭扭的砸倒在地上，那个浑身染满鲜血的黑影也慢慢直起身子，朝何云川的方向看了过来。
是顾彦。
何云川嘴唇轻抖，却又在心底摇头。
这不是顾彦。
看长相，他确实是顾彦没错。但是这人那双已经被血色染遍的眸中，却看不到一丝熟悉。
说的更直白一点儿，虽然顾彦在看着他，但是何云川总觉得，他根本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眼中满是挡不住的浑浊与茫然。
相视一秒，何云川抖唇叫道：“顾彦……”
被他呼唤的人却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站在原地，丝毫没有下一步动作。
再次唤了几声，见这人根本没有反应，何云川才终于将目光对向了会议室里。
只一眼，就算是习惯了流血与尸体的他，也经不住抽了口冷气——
会议室中原本雪白的墙壁已然被鲜血所覆盖，地上的尸体层叠着铺着，残肢和内脏散落在地板上，配合着血肉，构成一副哪怕炼狱也很难见到的惨状。
机械的动了动嘴唇，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了几次。何云川转头，再次看向身旁就仿佛睁着眼睡着了一样的男人，抬手指向会议室中，他说：“这是你做的？”
顾彦看着他，表情不变，动作不变，更是没有丝毫要跟他应声的打算。
何云川深吸一口气，最后颤抖着手，伸过去在顾彦头上揉了两下，一边轻声问道：“我进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好吗？”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再次深深的看了眼顾彦那双失了神志的桃花眼，何云川也没再继续追问什么，只转身进门，朝着他之前一眼锁定的角落走了过去。
尸体的残块在脚下铺垫成一张血色的巨毯，在内脏和血液的交叠之中，越往角落走，就会发现，那里叠着的尸体越来越多了起来。
何云川也不介意，就这么一个个踏过去，走到墙角边儿上，才终于止了步子，垂眸看向地上那一大堆层叠的尸体。
沉默一秒，他说：“展先生，还有这位不知名的先生。能给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话音落下，那堆“尸体”没有一点儿动静。
何云川也不着急，只抬手在空?1 幸换樱匣暾僭谑种校怕朴频募绦溃骸肮搜迳担床怀隼茨男┤耸窃谧八馈２还铱梢钥闯隼矗侵恍枰渲幸桓隼锤嫠呶曳⑸裁淳秃昧恕！?br /> 说着，剑尖向下，似乎已经开始挑选哪个死哪个活了。
这种威胁显然十分有用。
长剑还未落下，倒在地上的展承就跟着他旁边儿的闻先生分别朝左右一滚爬了起来。
“何先生您听我说，这是个误会。”展承连站起来都忘了，在爬起来之后就这么半跪着朝何云川慌忙的表态。
而一旁闻先生却是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手|枪，压低了嗓音威胁道：“我劝你自己考虑一下阵营，你团长疯了，咱们一起制服他才是正道，不然今天咱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儿了。”
听他开口，何云川将视线对向了他的双眼，却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应声。
闻先生被他盯的心里发毛，握着枪的手也在这场对视中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在他终于忍不住打算开枪的时候，何云川终于动了唇，却答非所问道：“你们给他打的药，怎么解除？”
“我哪知道？”闻先生瞪眼，不过脑子就先一步怒道：“那东西是用来麻|醉的！他应该昏过去才对，现在这……”
话说了一半，他自己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嘴唇抖了两下，眼睛几乎瞪的快要崩出眼眶了。
就这样盯着何云川那双看不出情绪的凤眼许久，他才摇头几近疯狂道：“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给他下药了，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了？”何云川说着，又朝他跟前走了两步，看了看那把一直对着自己的枪，他忍不住皱眉道：“我劝你把着玩意儿……”
话没说完，闻先生已经疯狂吼叫着按下了扳机。
只是想象中面前提着长剑的人倒地的画面并未出现，他只看到何云川不知何时拦在胸前的手掌摊开，掌心的位置安静的躺着一发子弹。
闻先生猛的瞪大了眼睛，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口被一丝腥甜堵死了。
低头，只见一只不知何时出现的手，握着一个似乎还在跳动的心脏，从他身后，一路穿胸口。
想回头去看手的主人，那只捏着他心脏的手却在他动作前，先一步收了回去。
何云川抬眼，面无表情的看向对面盯着手中心脏发呆的顾彦。
身后展承透着绝望的惨叫声，也随着闻先生的倒地彻底爆发而出。
何云川轻叹一声，长剑对着敞开的大门挥出。只听“哐”的一声巨响，大门被死死的关了起来。而原本已经连滚带爬冲至门口的展承，也只能仰天发出一声过于绝望和凄凉的哀嚎。
没有去管那边儿还妄图打开被魔气加固大门的展承，何云川又将视线放回到了那边儿蹲在地上，抱着那颗心脏嗅着的顾彦身上。
那人眼中的红意丝毫不减，其间浑浊的滋味儿却越来越深。
上前两步，在顾彦对面蹲下身子。在他似乎打算开口咬下手中滴着鲜血的内脏时，何云川先一步劈手将心脏夺了过来。
顾彦抬头，那茫然又委屈的表情，活像是一个被大人夺了玩具的孩子。
何云川强撑着面上的表情，对他柔声解释道：“这东西脏，不能吃。”
顾彦听他说着，表情依旧茫然的完全不像是听懂的样子。张嘴，喉咙里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低吼。只是这声音太过熟悉，熟悉的，和那些徘徊在外的行尸走肉并无两异。
一股挡不住的酸意从心底一路蔓延上了眼眶，何云川用力睁着眼睛，也挡不住那些在眼眶中越积越多的清水夺眶而出。
他看着顾彦，顾彦也同样回望着他。
薄唇抖了又抖，终于，何云川还是颤着音，带着哭腔伸手抓上了顾彦的衣角。口中轻声问道：“顾彦……你怎么了？”
顾彦表情不变，盯着他的那双桃花眼中浑浊不减。张嘴还是宛如怪物一般的声音，在低低诉说着他的现状。
何云川不甘又委屈的一遍遍喊着顾彦的名字，直到最后他的哭声盖过了原处展承的求救声，而展承的求救声又在他的哭声中转为丧心病狂的笑声时。何云川终于止了动作。
慢慢的调整呼吸，最后在依旧茫然的顾彦唇上印下一吻，他轻声嘱咐道：“这次你不许插手。”
回应他的依旧是那人从喉咙里发出的，不大，却让人觉得过分刺耳的低吼。
何云川深吸一口气，提剑起身。
快步走到那边儿靠坐在门上一脸绝望却笑的疯狂的展承身边，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他用一种平稳的，陈述事实的语气道：“他一直想救你们，也一直在拼尽全力的救你们。”
“我知道，这个城里也没人不知道。”展承应着，脸上却带起了一丝何云川看不懂的阴狠。
嘴角勾起，在何云川开口前，他一字一顿，似乎要将每个字拆开揉碎送进面前人耳中一般道：“可他是个怪物。怪物，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应该被清除的。”
何云川面无表情的听着，等他说完，却又不怒反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对他做过的所有事，也知道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的所有事。”何云川说着，顿了顿，又继续笑道：“我可以读心，所以我也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展承听他说着，表情猛的一僵。
“你想激怒我，然后让我一剑下去给你的爽快。”何云川口中道着事实。
他笑意不变，却是转身朝后面还站在原地的顾彦招了招手，等那人睁着双茫然的眼睛一步步走过来，才再次看向展承，继续道：“你说，被最高级的丧尸咬了，你会变成怪物吗？”
展承一愣，下一秒，厚重的魔气便将他整个人提起，以“大”字形稳稳的固定在了一旁的墙上。
展承立刻疯狂的挣扎起来，口中却还在强行自我安慰一般的骂道：“他就是个怪物！他只会掏人心脏！来啊！我就不信你有本事让他咬我！咬人都不会，还算个屁的丧尸！我呸！”
何云川淡定的看他一眼，又保持着那种浅淡的微笑，看向已经走到跟前的顾彦。
最后他对着顾彦，指了指展承被魔气固定起来的胳膊，轻笑道：“去咬一口，但是不许吃。”
顾彦呆愣的看着他。
何云川认真点头。
下一秒，展承的惨叫声在会议室中响起，久久不绝。
何云川看着面前依旧眼神呆滞，却真的听话的去咬了展承一口的男人。
沉默片刻，他突然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紧紧将人抱住。
嘴唇轻颤两下，他说：“走吧，咱们回家。”
65.第 65 章
顾彦听他说着。还是一脸茫然的呆愣不语。
何云川温柔的摸了摸他脑袋，也不管一旁冲他吼叫着“就算你们离开这儿也会被杀的”、“怪物永远都是怪物，去哪都不会好的”之类话的展承。
他双手揽过顾彦精瘦的腰身，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口中碎念几句，深紫色的魔气便在两人周围乍泄开来。
等烟雾散尽，再次睁眼时，两人已经重新回到了他们熟悉的那个家里。
顾彦显然被这种瞬移闹得有些慌乱，那双原本只有茫然和呆滞的红眼中闪过了一丝紧张的意味，嗓子中“咯咯”的声音也愈发急促了起来。
何云川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抱着他，一手抚摸着他的头，一手在他后背上轻轻的拍着，口中安慰着：“别怕，咱们回家了。”
顾彦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还在不停的发出那种无意义的低吼。
何云川也不在意，又拍着他安慰了一会儿，才向后撤了撤身子，双手握在顾彦胳膊上，盯着那双几乎能说是触目惊心的红眼，他说：“你在这儿乖乖站着，等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咱们搬家，好不好？”
回答他的自然还是顾彦一脸的茫然。
何云川努力朝他勾起了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也不再多说什么，便转身收拾东西去了。
展承说的没错，顾彦杀了这个安全区里所有的高层和大半佣兵团的团长，就算是在那个封闭的会议室里杀的，被发现也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一旦被发现，他们的结果就只有一个——
被所有人追杀。
不对，再想想之前在闻先生脑子里看到的情况……
何云川皱眉。
应该是被全世界，不管人还是丧尸，一起追杀才对。
心下叹了口气，何云川一边把家里东西往乾坤袋里塞着，一边时不时去看一眼客厅里呆呆站着的顾彦。
好在那人虽说是懵了，但对于他的话还是百分之百遵守的。
等何云川把家里所有东西都扔进乾坤袋了，再出去看，顾彦还是在原地站着动都不动。
心下扬起一片控制不住的酸意，何云川深呼吸几次，又盯着顾彦思考了片刻。
最后上前去给他把身上破破烂烂又染满鲜血的衣裤脱了，又给他把身上满布的血水擦干净，再换好新衣服，才牵着人，一步步离开了这个他们生活了将近一年的家。
出门的时候，何云川又扭头看了一眼。
天朗，风清，小楼也一如当时他和顾彦初见时的那样破旧，只是比起当时，却总觉得似乎多了点儿让人心底一暖的温馨。
只不过这一切，从现在开始，就将彻底与他们无关了。
心里想着，眼底酸意再次涌上，牵着顾彦的手也下意识紧了紧。
直到身边人被他捏疼的叫了两声，何云川才猛的回了神儿。安慰似得轻轻捏了下顾彦的手，他长叹一声，一边的轻声道：“走吧。”
安全区的方向是肯定不能走了，但是之前每次任务的时候也都是顾彦看路，所以对于周围的环境，何云川几乎可以说是完全熟悉。
只是现在这个样子，让顾彦指路是不可能了。
犹豫半晌，何云川随便挑了个和安全区正好相反的方向，带着顾彦漫无目的的走了出去。
一路上，不管他说什么，顾彦的回应只有喉咙里低低的吼叫。
何云川也不着急，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自言自语似的说着，一直到残阳西斜，才随便找了个路边儿的小店走了进去。
这店铺原本是个杂货店，除了里面的物品大多过期之外，位置倒是还挺大的。
往里走一点儿还有个内室，摆着张满是灰尘的单人床，应该是以前店家住的地方了。
何云川扫了一眼房间，又把床单换了他随手装进乾坤袋的新的，才拉着顾彦，妄图在床上躺下。
只是这次，后者明显有些不乐意的嗷嗷叫着，何云川拉他，最后他也不过还是在床边儿坐了下来，口中却仍在不停的发出些不满的低吼。
何云川看着不解，顾彦又不会说。
一人一丧尸就这么干坐着对视，过了许久，前者才突然一拍大腿，朝身边人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这问题自然接不到回应。
不过也不需要他回答什么，何云川已经认定是这个问题了。他揉了揉顾彦的脑袋，从乾坤袋里摸了包之前装好的压缩饼干，递到了身边人的手上。
“这周围没火，你先吃点儿这个，我明天去找找有没有炉子，再给你做饭。”何云川说着，又帮他剥了袋子，还贴心的掰了一小块放在了他嘴边儿。
后者低头嗅了嗅饼干，脸上明显带起了一丝嫌弃。只是似乎是感受到了何云川的坚持，顾彦纠结了半晌，还是慢慢张嘴，伸出舌头，将递在他嘴边儿的那一小块饼干卷进了口中。
何云川满意的笑了起来，就像是大人在夸奖考试得高分的孩子一般揉了揉顾彦的脑袋，一边眯着眼问道：“好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