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飞鸟投林一般在大年前夕窜回了祖国母亲的怀抱，又借着“大舅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住进了发小家里, 从此吃喝顺意, 玩乐由心, 大过年的眼瞅着蹭蹭胖三斤。
顾杭下楼取个东西，路过了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段偏然身边, 余光只漫不经心的一扫, 顾杭看着那果盘的眼神就有点发直：“偏然, 我看你这果盘有点特别啊。”
能不特别吗, 这是他刚才亲手给沈洵拿过去看书时吃的！
顾杭从小远庖厨，厨艺一时半会儿的是锻炼不出了，但给果盘配个色还是容易的。他审美不错，搭配的水果颜色鲜亮可爱，中间还用车厘子拼出一颗爱心来——这个果盘里的每一块水果都是顾先生满满的少女心，没想到这份杰作竟然被个程咬金半道插来给糟蹋了。
这程咬金胡吃海塞就算了，一边吃还一边嘲讽顾杭道：“果盘是我从小洵那儿顺来的。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有情怀啊顾杭，送个水果还叫人摆个爱心出来，你怎么不拼个KITTY猫呢。”
顾杭：“……”
他阴沉的坐到段偏然旁边，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就矫揉作态的长叹口气，哀伤而忧愁的轻抚果盘：“这果盘，是我亲手拼的。”
段偏然：“……”他放下了水果叉。
顾杭用见者伤心闻者流泪的语调幽幽道：“每一块水果，都是我尽心挑选。每一颗樱桃，都是我亲自洗净，每一处摆放，我都竭尽心力想做到十全十美。”
段偏然：“……”他觉得自己胃里有点不舒服。
“这不是一个水果盘，这是我的心啊。”顾杭忧愁的吟诵：“为何有人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明明已经对梁家的小公子芳心暗许，还明示暗示的勾引自己的弟夫……”
“我今儿弄死你为我弟除害得了！”段偏然狞笑着把顾杭一肘击倒在沙发上，转身跑到卫生间里把一肚子水果吐了个干净。
——看看姓顾的那恶心劲儿，谁他妈的要吃他的心啊！
客厅里远远传来顾杭得意的长笑声。
从卫生间出来后，段偏然转头又去了厨房。等他再坐会顾杭身边时已经抱着个拌凉菜用的小盆，盆里都是洗好的水果。
顾杭顺手摸了个苹果出来，重新削皮切块给面前的水果盘摆盘。段偏然一边看电视一边笑他，等笑够了就又乱起幺蛾子。
“让小洵下来打会儿扑克吧。”
“没空。”顾杭又拿出个橙子来剥皮：“他再有三四个月就高考了，要是想玩也就算了，想学习我难道还要拦着？你没经历过国内的高考，嘴皮子上下一碰倒是轻巧。”
“啧，龟毛。”段偏然随手把樱桃核弹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犯人还有放风的时候呢，你这男朋友做的和狱警似得。”
顾杭才不理他。段偏然纯属在外面野惯了，如今在顾宅一呆一闲简直要长绿毛，天天撩猫逗狗，动不动牵着白雪出门再往远处抛个飞盘：“去吧皮皮虾！”
吃饱了撑的。顾杭想，要不是一饿就发疯，自己哪天就该饿他三顿。
他把果盘重新弄好，又一次端到沈洵的卧室里去。
沈洵一看盘子的花纹就笑出声来：“还是这个盘子？我还以为今天再见不到它了呢。”
“吃吧，我看着你吃。”顾杭懒洋洋的趴在沈洵斜对角的桌面上：“我保证偏然以后肯定不到你这儿来顺零嘴。出息了他。”
沈洵每次一听到顾杭和段偏然吵起来了就想笑。他一边咬住口中的苹果块，一边捏着樱桃柄把樱桃递到顾杭的嘴边上。
两个人口里都嚼着甜丝丝的水果，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简直是想让FFF团拉到市中心广场上烧了的顶级狗男男。
狗男男之一从钥匙扣上解下一块U盘放在桌子上，沈洵咽下口中的火龙果，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顾杭。
“这里是一些比较靠谱的录取资料。”顾杭把水果叉扣在果盘里。虽然平时嬉笑起来时他像个大孩子，撩拨起人来时又像个老流氓。可每当他严肃的提及重要话题时，那股正经劲儿总带着别人也肃穆起来。
“从迪士尼回来后，我没有听你和我谈过你预料的志向。我找了些你可能会需要的资料，这里有前四十甲大学的基本情况？还有每个学校具体的优秀专业。可能有点长，你可以在休息的时候慢慢看。”
沈洵点了点头，眼里却慢慢漾起一抹笑来：“杭哥，你不对我额外说点别的？”
“什么别的？”顾杭一时没能体会沈洵的意思。
“比如想要我留在本市？”沈洵双眼亮晶晶的直视着顾杭：“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我留在这里呢。”
出乎沈洵意料的，顾杭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并没有这样想。我希望你选择合适的道路，而不是我更喜欢的。”
“本市确实有列入五甲的大学，如果你在缜密思考后确定了它，那我会很惊喜的。但如果你把帝都那两所大学作为目标，我当然也不会不高兴，反而还会鼓励你多努力。”
顾杭认真的看着沈洵：“小洵，诚然你在本市会更方便，我们相处的机会也大大增多，但你不会觉得我每个月出不起几张往返的机票钱吧？”
“我心里只想你更好，小洵。先别草率的做决定，离高考还有几个月呢。感情也许是一个重要的考虑因素，但你的前途更是啊。”
“为什么我听你说正事都像是告白呢？”沈洵把双手十指交叉垫在下巴下面：“杭哥，你是不是太有花花公子的天赋了？”
满心都在考虑着沈洵未来的顾杭：“啊？什么？”他说什么了？是他说岔了还是沈洵想岔了？
完全的不在状态。
沈洵一下子笑出声来，心情愉快的看着眼前的顾杭：“我都知道了，我会好好看的，也会综合考虑的，考虑后也一定跟你说。”
眼见顾杭露出满意的笑容，沈洵复道：“对了，杭哥，我为之前各种叫你‘老师’和‘叔叔’道歉。”
顾杭点了点头，十分难得的大度道：“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不用放在心上了。”
“嗯。”沈洵忍着笑，不紧不慢的给顾杭补了一刀：“看你这上心程度和操心的事情，”他点了点手下的果盘：“我应该叫你‘顾妈妈’才对嘛。”
顾杭：“……”
自从顾杭上楼后，段偏然就若有所思的看着沈洵的卧房。他总觉得顾杭这两天身上的气息格外荡漾。
危险，太危险。段偏然想着，顺便操心了一下顾杭是不是要对自家表弟行不轨之事。
他倒不像梁沐一样有那么高的道德标准，如果这两个人一个半推一个半就他也不至于那样煞风景。然而就在他走上二楼晃晃悠悠的路过沈洵卧房时，卧室里传来的咚锵哐铛之声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打起来了？出于他在外面多年的条件反射，段偏然差点拍手叫好道：“打得好，打得再响一些！”
幸而下一秒他想起了屋里的人是他亲表弟。
实际上，段偏然浑身上下都能找到趁手的小铁丝。这种铁丝只要一根，他不到三秒就能轻易打开沈洵房间的门锁。不过这种习惯似乎不太好，所以他在改。
段偏然侧耳细听了一下房中的动静，确认了是沈洵在大笑，而顾杭在低声说些什么——哦那就是表弟在殴打老顾，那这事不用管。
这么想着，段偏然愉快的，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走开了。
他当然也就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表弟正被顾杭按在椅子上，挠痒痒挠的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顾杭手上动作不停，怒极反笑道：“改，这个习惯必须改！”
动不动就嘲讽年龄也算情趣，以后在床上叫叔叔叫老师也很有意思……
但谁在床上会叫另一半“妈”啊！光听一句就觉得自己未来十年都硬不起来了吧！

第五十二章 顾宅一游的奇妙物语

“别闹了……别闹了。”沈洵软着手推开顾杭, 擦了擦自己笑出来的眼泪, 自己缩进椅子里：“我岔气了。”
顾杭放开沈洵, 又和他在口头上黏糊了一会儿，才收起果盘离开了沈洵的房间。
高中生的寒假一般都不长，高三生尤甚。就算没有补课, 假期一般也会在元宵节前结束。初五初六的时候基本上还没补完作业的学生就要准备挑灯夜战了。
沈洵正在这天晚上接到了原新的电话。
“沈洵是我，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沈洵从他大伯一家搬离的事原新还是知道的。诚然，沈洵没告诉原新他和顾杭的关系，只是模模糊糊的借用了顾杭编的现成借口。
“都挺好的。”沈洵把自己最近的情况大致交代了一下，听得原新在那边连连点头：“嗯, 那就好。对了沈洵, 我问你件事。”
“什么？”
“网吧包宿你方便吗？钱我出。”
这倒是奇了。沈洵一向连电脑都不太用, 就更不要说去网吧了。据他所知原新在游戏上也不痴迷，最多每周在家里固定时间打打游戏, 怎么突然之间就约自己去网吧包宿了？
怎么想都不对劲儿啊。
怀着一种“眼看着长大的孩子青春期到了。”的心情, 沈洵小心翼翼的旁侧敲击道：“是和家里吵架了吗？”因为身上没带多少钱, 小旅馆住不起, 所以才想去网吧包宿？
“不是啊，怎么这么问？”原新啼笑皆非道：“你也太爱多想了吧。”
面对为何要去网吧包宿这个问题，原新有一个非常合理的答案。这答案一般重度拖延症后期患者都懂：他作业没写完。他妈不知道他作业没写完。
在这种不补作业就没活路的情况之下，挑灯夜战本来是最简便的方法。问题是原新他妈妈睡觉比较轻，半夜还总爱起夜给原新掖个被子什么的。如果大半夜的被发现在赶作业的事，那就真是要吵架了。
“那你出去过夜你妈妈也不管吗？”沈洵指出原新计划中的问题：“我现在住的地方不好说出去留宿就出去留宿。”
要是放到以前在大伯家，他只要走之前把该干的活干完了，早晨再早点回来做饭，那通宵在外的事甚至不会被人察觉。
但放在顾宅就是另一个情况。首先，能不能避开佣人和保安的眼睛一个人大晚上跑出去还是个问题。其次，就算能成功跑出去，他那个能空手掰下鳄鱼牙的表哥简直就是个在夜晚游荡的精英BOSS。最后，要是放弃偷跑，大大方方的向顾杭请示去网吧呆一个晚上……总感觉那结果他可能不太愿意见到。
原新在电话那端哀叫了一声，不过他也一直都很体谅沈洵的难处，只是戚戚道：“那你明天能出门吗？写好了哪门作业就带哪门，我自己一个人抄一晚也行——我妈当然管我出门的事，但我跟她说是去你家玩再住一晚嘛，她就不问了。”
沈洵：“……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脱裤子放屁。”
原新：“啊哈？”
“多此一举啊老兄！”沈洵恨铁不成钢道：“你直接来我这里住一晚上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再七拐八弯的去网吧包宿？真的我劝你别去，你知道上学期郭宇是怎么被发现去网吧的吗？就网吧那烟味重的在那儿熏一晚上是个人都闻得出来！”
“这不好吧。”原新反而迟疑道：“你本来就挺不容易的了，我别再给你添麻烦。”
“不会的，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沈洵安慰原新道：“嗯嗯，不用担心我，我会跟他们说一声的。行，那你再不放心就一直呆在我房间里不出门可以了吧？真的不算打扰啊。”
和原新订好了明天一早就来的事情，沈洵又转头去找了顾杭一圈。明明段偏然信誓旦旦的表明顾杭一定在卧室，然而房门却久敲不开。
沈洵疑惑的按下了门把手，偌大个卧室空荡荡的，只有浴室里水声俨然作响。
还不等沈洵退出去，顾杭那里就好像终于听到了什么声音，哗的一下拉开浴室门无奈道：“这都多少年了我都和你说了当初不是故意把油漆打翻在你浴缸里的再说你最近闹得有完没完——”
大概是因为还在擦头发怕水迷了眼睛的缘故，顾杭头也不抬，说话丝毫不断句，一长串毫无感情的语句脱口而出，结结实实的糊了沈洵满脸。
说到一半顾杭才感觉有点不对，抬头就和正眨巴着眼睛的沈洵对视个正着。
“哦，小洵啊。”顾杭意料之外的耸了耸肩：“刚刚把你认成偏然了，他最近闲出毛来了作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些心不在焉，单手放在腰间围好的浴巾上不知在盘算什么。
“表哥最近很作吗？”沈洵愕然道。
“他童年反刍。”顾杭没好气道：“也就一般作，自己尝试炖佛跳墙烧干了一个锅子、来我卧室坐了一会儿说了三句话的功夫就顺走了我放在桌子上的你的照片、要不是我偶然发现他对着白雪比划剪刀，那狗差点给他修出一身爱心来。就现在白雪头上还顶着个大大的心形，我觉得它好像都给气出抑郁症来了。”
沈洵：“……”
“……白雪是什么时候干的？”明明他昨天下午遛狗的时候还没看到啊。
“也就刚才。”顾杭绝口不提段偏然是被自己一个心形果盘刺激到的事。
沈洵默默给白雪在心里点了一排蜡。
顾杭的关注点其实不在段偏然身上，他更多的在思考要不要装作浴巾没裹住滑下来的样子——过年这次他失策带了沈洵去了迪士尼而不是夏威夷，平白失去了一个展示自己身材的好机会。
或者再走近点也行啊，这么远沈洵别没看清自己的六块腹肌。
沈洵虽然被自己表哥的事迹打了个岔，但到底没有忘记这次来的真实目的：“对了杭哥，明天我同学可能要来一趟，跟我一起写写作业什么的。”
“多大个事呢，还要来特意说一声。”顾杭随意笑道：“你终于要请同学来了啊，要吃什么去问厨房要。这儿不好坐车，明天用我让人去接你同学吗？”
“这个就不用了，他坐公交来就行。”沈洵连连摆手：“晚上也不用送了，他想在这儿住一晚上。”
“嗯。”顾杭全都一口答应下来，然后眼看着沈洵关门退了出去，出去前还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打扰杭哥洗澡了。”
顾杭：“……”
卧室的门啪嗒一声关上，顾杭有点忧伤的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腰间，喃喃道：“我为什么要把浴巾围的这么紧……”解都解不开，更别说自然滑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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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新第二天一大早就背着一耽美文库的作业出发了。
他这个假期倒也没有浪到天上去，该补课补课，该请家教请家教。只是家教课上本来就要重新捋知识点，上过课后还有家教作业。一天连轴转下来剩下写学校作业的时间就所剩无几。
他先是在公交车上度过了漫漫无聊的一个多小时，然后顺着电话里沈洵的指点找到了这处别墅区。站在门口被保安拦住的那一刻，原新喃喃道：“沈洵，你别坑我，你指这路是错的吧……”
他的同学在电话里真诚道：“不是，你把手机给保安，我跟他说。”
半分钟后，原新被放行了。
他一脸懵逼的走进了以为这辈子可能都跟自己没什么交际的别墅区，这里环境十分清幽，进出的人也不多。原新走了一小会儿才找到沈洵指点的地方，不过……
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上身只穿着运动背心的男人站在门口，此人眉眼间气质锋锐，裸露出的手臂满是曲线优美的肌肉。这个男人漫不经心的扫过原新一眼，似乎是觉得他没有什么威胁，又平静的转开了眼神，打量原新时的目光与打量一棵树毫无区别。
随即，这男人就轻轻一拍身边萨摩耶的脑袋——那萨摩耶脑袋上被特意剪出个爱心来，看上去傻乎乎的——抬手便掷了一个飞盘出去，口中清喝一声：“去吧皮皮虾！”，自己也如离弦的箭一般骤然跃出！
原新：“……”
妈的这男人比狗跑得还快！
就当原新迟疑着到底要不要上前敲门的时候，大门被从里面一下推开，沈洵穿着一身家居服，踩着啪嗒啪嗒的拖鞋出现在了门口冲他招手：“进来呀，刚刚在楼上就看你要到了。”
原新木木的点了点头，跟着沈洵进了房间，觉得走得足够远的才迟疑道：“沈洵，刚刚门口的那位是……”
“哦，是我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