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个地方应该叫‘十七局’以外，我并不能知道的更多了。”顾杭向沈洵摊了摊手：“其实梁沐家的能量是我们几个中最大的，如果是他家来查，反而有可能刨根问底。”
“但他没查出来？”
“唔……当然。他毕竟还是梁家最受钟爱的、被保护的最好的小公子。你和他交谈时应该也有察觉，梁沐有点理想主义的天真，一直也没受过什么大磋磨，所以至今仍感觉一切事情都可以凭讲理来解决。”
“所以反而是他深信的家族隐瞒了他，梁家本来就不愿意让他掺和到这样一滩浑水里去，故而给他提供了错误的信息。至于我和老韩，算是将错就错吧。我们也都不放心让他知道这些。”
沈洵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事也能够理解：“但梁先生喜欢段翩然……”
“是啊。”顾杭很痛快的点了点头：“对他那样的乖乖牌来说，翩然这种骄傲、凌厉、果断、自我的人的确有很强的吸引力吧——所以我不建议你再和梁沐提起段翩然，他是个好人，不至于这么让他不开心。”
“在段翩然离开的两年后——也就是八年之前，我接到了他的电话。其实按照他的状况，应该是不能在非特殊情况下和我们这些外人联系的，但他当时应该过得也很艰难，以至于要凭借和故人通话来寻求一点心理安慰。”
说到这里，顾杭顿了顿，强调道：“当然，小洵，这件事不能往外说。包括他私下给我打电话的部分也不要说。”
沈洵连连点头。
得到了沈洵的保证后，顾杭将双手指尖搭在一起，露出一点好笑的意味来：“实际上，我是我们几个人当中唯一一个至今还和他有联络的人。”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把目光转了转，正看到沈洵轻轻皱了一下鼻子。
“不喜欢我和他联系，嗯？”顾杭低笑了起来。
“倒也不全是……”沈洵拧起了眉头，有点埋怨的看了顾杭一眼：他明明知道这种微妙的心情一时很难说出来。
“先别恼，你听我说完。”顾杭唇角含笑：“听过我这句话后，你曾经有过的的很多疑问就能得到解答。”
沈洵被他提起了好奇心，偏过头去认真的看着顾杭。
顾杭装腔作势的清了清嗓子：“小洵，段翩然是你的表哥，亲表哥。”
沈洵：“！！！”
顾杭看着沈洵吃惊的样子，心情很好的玩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正相反。”沈洵板着脸说：“我现在心里又多出了一堆问题，满头雾水。正拼命克制着自己掐住你的脖子把问题的答案摇出来的欲望。”
顾杭闻言大笑不止。

第三十四章 打情骂俏是在耍流氓

笑过之后, 顾杭向后一倚, 大方道：“好,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只要我可以说，就全告诉你。”
沈洵被他凭空塞了这么大一个承诺, 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头绪。他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按照时间线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晚上，你就知道了？”
“我只是觉得你们容貌肖似的有点超出‘巧合’的范围了，所以第二天让人去查了查你。”顾杭略带歉意的一笑：“你知道，段翩然的身份太特殊了, 我要提防一点儿。”
沈洵点了点头：“那你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你和同学打架打输了那天。弄清你的身份后我就立刻着手拟了那份给你签的助学合同。”顾杭停顿了一下, 又补充道：“如果你和段翩然没什么关系的话, 我应该会给你些钱把你送回家去的，毕竟你不愿意。”
“这我相信, 你和韩老板又不一样。”沈洵咕哝了一声：“另外你说打架我就知道是哪天了, 不必特意强调我输了。”
顾杭哑然失笑：“这不行, 我得帮你记着。”
沈洵后牙槽沙沙磨了一声：“所以, 你是为了段翩然才留我的？”
“我怎么觉得这句话有点别的意思？”顾杭笑意未褪，片刻后承认道：“一开始是有他的原因。不过当然不是为了你长得像不像的——我本来就对他没那个想法。留下你是觉得你之前的环境对你不太友好，你毕竟是朋友弟弟，既然方便我就帮着照顾点……不过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你了。”
他把喜欢两个字如此直白而轻描淡写的砸在沈洵眼前，神来一笔的撞的沈洵脑子都有点发昏。虽然明知道顾杭的“喜欢”可能不是指一见钟情，沈洵仍镇了镇心神：“杭哥，你好好说话。”
“嫌我不够信达雅？”顾杭明知故问道：“那我换个说法，我一见你，心里就争着开出千百支花。”
沈洵：“……”
这根本没法好好说话了！
谁知顾杭还不肯罢手，继续火上浇油的撩道：“对我现在的景况，世上只有三个字能够概括，你知道是哪三个字吗？”
沈洵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老流氓。”
顾杭：“……”
他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百思不得其解的讶异道：“小洵，我觉得我们需要沟通一下——你对我年龄的误会是从哪儿来的？你可是见面第二天就叫我‘叔’啊。”
沈洵也是震惊非常：“我都叫你‘流氓’了，你竟然只听到一个‘老’字？你对自己的年龄是有多在乎啊！”
顾杭：“……”头疼。
沈洵：“……”胃疼。
两个人各自缩起来疼了一会儿，还是顾杭万般无奈的开了口：“问你个问题，小洵，你觉得我今年多少岁？”
“我看看啊。”沈洵上下扫了顾杭一眼：“也就三四十吧。”
顾杭：“……你认真的？你这样我会很受伤啊。”
“玩笑，玩笑。”沈洵正了正色：“我猜你应该二十八九，总之不会超过三十。”
“我二十六。”顾杭用重音强调了一遍，又特意问道：“你看我只比你大个七八岁，所以你知道以后该叫我什么了？”
看着顾杭在这件小事上斤斤计较的样子，沈洵反而抑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作死心理，故意道：“那还用问吗，肯定是叔啊！”
顾杭：“……”
他难以置信道：“那三十多岁的人你要叫他爷爷不成？”
“看面相，看面相。”沈洵打哈哈道：“不过都是过了二十五多岁的老男人了……”
顾杭：“……”他感觉自己被迎头擂了一拳。
沈洵正被顾杭的表现逗的乐不可支，笑倒在沙发上，就看到顾杭把整个上身倾了过来，冲着自己狞笑道：“沈洵，这话我帮你记到二十五岁。”
沈洵：“……”为什么觉得如果是顾杭的话，这事他真的干得出来！
为了避免自己未来可见的悲惨命运，沈洵迅速的转换了话题，他一半试探一半雀跃的压着声音，故作稳重道：“无论我问你什么，你都肯回答？”
“只要我能说。”
“那你……”沈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吗？”
顾杭一听就笑开了：“自然，当然，我给你一万个肯定。是不是我从前都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才让你要这么特别问我一句？明明这个时候只要吻我就好吧——让我吻你也成。”
沈洵不理他的撩拨：“那听你刚刚的意思，是对我一见钟情？”
顾杭却好像察觉到了沈洵的陷阱，微微一笑，诚实道：“这还尚不至于，别提你那时还没成年，就是真的成年，你还长了一张和段翩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好吧，被看破了。沈洵啧了一声，对顾杭的回答却不能说不满意。
“你问过了？”顾杭笑着冲沈洵伸出手来：“那让我动作动作。”
他给了沈洵一个吻。
沈洵没有拒绝，两个人双唇相贴，交换了一个轻轻的，浅浅的，还带着一点试探，却是柔情万千的吻。
一吻终了，沈洵平复了好一会儿的心绪才能重新向下问：“我继续刚刚的问题，你真的认识我妈妈吗？”
“这个是我骗了你。”顾杭坦然道：“我只是从段翩然那里知道有你妈妈这个人而已。但我当时总不能跟你说‘其实你有一个素未谋面的表哥是我朋友，留下吧我来照顾你？’”
这倒是。沈洵自己也要承认，对于那个最初充满了冷漠和防备的自己，顾杭如果说出这种话来他绝对只当对方在找借口放屁。
他那时候对顾杭还全无了解。如果不是顾杭提到了他的母亲削弱了他的防备，他在应激之下会做出什么都不太好说。
“好吧，且算事出有因。”沈洵点了点头，话到如今，他大部分的疑惑都被解开，只是还剩下一件事在他心头盘亘：“马蹄莲是段翩然喜欢的花？”
顾杭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不是，那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花。”
沈洵察觉了他语气中微妙的不对，但还不等他出口道歉，顾杭就先一步按下了他的手：“不用在意，只是关于马蹄莲和纪念室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我们改天再说它吧。”
“我们还是想一点更有趣，更值得讨论的事情吧。”顾杭低笑了一声，向着沈洵的方向倾了倾：“比如说，小洵，你有没有意向换一间卧室？”
等等，虽然早就预料到两个人心意相通，但这个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一点？互相之间刚刚确定关系打了个啵，然后就要直接同居了？
平时看顾杭还都挺保守的，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前卫啊！
沈洵结巴了一下：“不，不，我们先谈一谈……”
他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热的蒸了起来，而对面的老司机却稳坐钓鱼台，用一种很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局促的连耳朵都烧红了。
“谈什么？”顾杭笑吟吟的说：“你想听我多喜欢你？我各种明示暗示终于等到今天你愿意正面回应，小洵呀，你知道我等的好苦？”
沈洵：“……”
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应付！如果给调戏人这个技能划分一下等级，顾杭肯定已经笑傲食物链的顶端了！而他还是金字塔最底下的渣渣！
“你看。”沈洵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冷静的跟顾杭讲讲道理：“我还是个学生对吧……”
“嗯嗯。”顾杭随意的应道：“你还是个宝宝呀。”
沈洵：“……”这真的没办法聊天了！
“早恋是不对的。”沈洵用自己都觉得无力的态度道：“我还有不到半年就要高考，明天也要上学，而且要是今晚就搬的话这进展也太快了……我需要准备一下……”
“什么太快了？”顾杭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可怜的小男友：“我觉得我可能不太懂你的意思，你在指什么？你要准备什么？”
他是故意的，这条大尾巴狼！沈洵张了张口，觉得自己脸烫的都要烧起来了。
看着沈洵窘迫的表情，顾杭终于难以自抑的大笑起来：“放心，不会那么快的。我指的是你愿不愿搬到主卧旁边的那间——你现在住的这间不觉得离我的卧室和书房都太远了吗？”
心知又被故意逗了一遍，沈洵恼怒的看了顾杭一眼：“反正都在二楼，也没有多远。”
“少年不识情滋味啊。”顾杭悠悠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咫尺之间，若离千仞。小洵，你这样我真的很伤心啊。”
沈洵：“……”
他仔细回味了一下姓顾的从刚才开始撩的套路：直球、浪漫、坦白、调戏，苦情、逗弄，现在竟然还来了一招撒娇！
这日子不能过了！
而在当天晚上他去顾杭旁边的卧房转了一圈，才知道对方的“良苦用心”。
主卧旁边的房间一般又叫“女主人卧”，这种卧室在设计的时候就会打通一个和主卧相连的小门。换而言之，名义上两个人是住在隔壁，实际上也和住在一间里没什么区别。
顾杭倒没对这点做什么遮掩，反而还很贴心的问了一句：“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叫人把门封死，不想麻烦的话你最开始用的那个安全锁还在。怎么样，要不要换房？”
“不换。”沈洵咬牙切齿道：“不换房，换男友。”
顾杭大笑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 用心书写送你的小情诗

第二天午间吃饭的时候沈洵问了原新一个问题。
“你知道有哪家花店是晚上十点还开门的吗？”
“花店一般没有开到那么晚的, 就是有我也不知道。”原新回答他, 又好奇道：“你买花干什么, 送人啊？是喜欢上哪个漂亮姑娘了？”
“没有，没有喜欢哪个女生。”沈洵模棱两可的带过了话题：“我就是随便问问。”
“你要真要送花的话，提前打电话跟花店订就行啊, 不少花店都提供送货服务的吧。”原新把口中的食物都咽了下去，掏出自己的手机：“我给你查一下哪个花店风评比较好，到时候你跟他们说几点钟送到就行了。”
“那也行。”沈洵点了点头：“其实我一开始是想当面送的……”
在被顾杭丧心病狂的一通调戏撩拨之后，沈洵痛定思痛，认为完全是自己段数不够所致。
但意识可以培养, 技巧可以提升。作为一个冉冉升起的学霸, 沈洵完全有耐性从零开始学起。最开始的招数老一点没什么, 最要紧的是要去做。
前思后想之下，基本没有浪漫细胞的沈洵选择了最老土的一招, 送花。
然而他平时放学就已经有十点半, 这个时间段里基本上没什么花店还在开门。周末出去买也不是不行, 只是初入撩人界的他就如同刚刚成年的狮子, 很急迫的想给顾杭“一点颜色”看看。
——我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我也是会撩的！
抱着“这可是你先动的手”的心理，沈洵记下了原新搜索出的电话号码，吃过午饭后就找了个背人的地方订了花。
花店那边服务态度很好，在接了他的单后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要求，并且做下了一定能在规定时间内送达的保证。
放下电话后沈洵舒心的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迷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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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姐今天有点忧伤。
作为一个总裁助理，白小姐一直都非常爱岗敬业，对待工作十分细心周到。她在顾杭这里接手职务已经三年，摸透了老板的脾性，一直都让自家BOSS用的十分顺手。
在这三年里，她为老板处理过大大小小各种事件，其中包括且不限于饮食，出行，酒店入住，还有招待预约的客人。
理论上说她可能还要担负起帮老板打发桃花的重任，但顾先生确实是个比较洁身自好的男人，他很少让白小姐感受到这种工作的困扰。
但是今天……
白小姐看着自己面前的三束鲜花，沉默不语。
前台小妹看着白助理表情有点凝重，赶快补充道：“白姐，花店送来的时候我们还特意问了问，人家说订花的人明确表示不署名。只是到底是点名给顾总的，以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所以我还是找你……”
白助理抬眼看了看前台，对方立刻噤声。她想了想，还是把三束花抱了起来：“没关系，我会处理的，你们继续工作吧。”
前台小妹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以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顾杭并不是那种个性张扬的老板，他很低调，非常低调。和一些同龄的经常登上娱乐版还颇为网红的公子哥儿不同，顾杭的照片最多只上过财经杂志。
而外面的人很少会有兴趣关心一个公司的总裁究竟长什么样，更不会突然起了兴趣，特意去搜顾杭的千度百科——他倒真有那东西。
而本公司的女职员一般也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蠢事：花订了，要署名不要？如果署名，保证一个下午就传的风风雨雨。如果不署名，那送花还有什么意义。
她们如果想要勾搭老板，至少要先借个机会上十九层看到顾杭的人再说。
但要是外面送来的话……白助理抱着花登上电梯，高跟鞋在走入电梯时发出有节奏的哒哒轻响：她最近没给老板处理过这方面的私事，她甚至没看出老板有这方面的意向。
这三束花是可以报上去也可以不报的小事，顾总一会儿要是有空又心情好她说一声就是了。白助理真正关心的问题是：自己是不是失职了？
她小心的从一束花里抽出精美的花签看了看，眉头就慢慢聚了起来。接下来她又看了其他两张花签，把近期和顾先生相处的可能对象在头脑中过了一遍，心中渐渐浮起了一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