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往地狱去啊……哥哥,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吧,我对您已经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您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啊,这样扒着我不放?”我欲哭无泪的申诉道,就像只宠物一般的被他提在手上。
十八没回答我,进了山洞,把我扔到床上,这时候我才看见他手里还拎了两条洗杀干净的鲫鱼。
他开始麻利的生火,完全没有要理会我的样子。
然后他开始煮鱼汤,火很旺,没多会儿,就传来阵阵的鱼香味,让我这个好多天没进食的人,实在忍不住吞口水。
“想吃吗?”十八问。
“我没东西交换!”我斩钉截铁,直截了当。
想想我当年也是做过审讯的,这口气,这模式,我不知道有多熟悉。
“你当真不认识锦宁?”他回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我,看得我全身发毛,下意识的就摇头。
“也好……”十八道,“等你吃完,我们启程。”
“去哪?”
“雍州城,将军府。”
我故意慢条斯理的吃,边吃边想事情,然后偷偷的看一旁的十八,皱皱眉,这人盯着我看了不下十来分钟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我吃完了,十八用冷若冰霜的目光盯着我站起来,示意我先走。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不到三里地,我本就四肢酸软,头疼不止,没多久就体力不支,眼前发黑,只来得及暗骂了一句该死!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屋子里。身下是略带潮气的被褥,床边摆着个只有暗火的火盆,四周的摆设十分杂乱,却随处可见晒干的药柴,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苦味。
再抬头,发现十八双腿盘坐在床的另外一头,闭眼一动不动。
看来是十八把我带这儿来了。
我刚刚一动,十□□睁开了眼睛,语气和缓的说:“你染了风寒。”
意间言骇……果然是他风格。
这样一提醒,我才反应过来,我之前的反应不就是感冒了么……
太久没感冒过,竟然没想到上面去。
我忽然想到个问题开口问道:“为什么我感冒了你没事?”
十八没给我答案,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个老人,看上去白来岁了,但是背脊还是比直的,看上去精神奕奕,他笑盈盈的看了我一眼,道:“小伙子醒啦?”
我礼貌的笑笑,心想大概就是这个老人给我治的病。
“云伯,”十八叫了老人一声,然后对我道:“你再睡会,明天继续赶路。”
“这次这么赶啊,怎么不多住一会?”云伯露出惋惜的样子,语气里带着责备。
看样子,云伯和十八是旧识。
“近来有要务在身。”十八边说边重新闭上眼睛。
我听到那个老人叹了口气的样子,转身就又出去了。
屋子里就又只剩我和十八。
可我大概睡的太饱,精神格外的好,到了半夜,发现十八推门出去了,外面响起砍柴的声音。
第二天天微亮,我们就悄悄走了,院子里堆满了劈好的干柴。
我也不问什么,但是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十八和这个云伯关系非同一般,至少我从来没见十八对谁这么好过。
而云伯,大概是一个医者,住所相对偏远,不是人口集中的地方,我和十八走了半天,才到了人烟旺盛的地方。
此次我们两个就是单纯的赶路,好在我这身体的底子好,风寒也只是一晚上的时间就完全痊愈了。
完好的我,赶赶路肯定还是不在话下。
十八这大爷,除了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我外,也没什么不好。
算是完全杜绝了我跑走的可能性。
眼见雍州城就在眼前我不禁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望着后面的十八——最终我还是没能跑掉。
十八推了我一把,我一个酿跄就跌进了雍州城。
但立刻,我就被突然跳出来的黑衣人控制了肢体,压在地上,反观十八,却是一派风淡云轻,温润的声音轻道:“八十九现在怎么样?”
第17章
我一下子傻眼了。
难道他早就料到自己回来会没事?并且料到八十九回府不会有好结果?
要不然他凭什么会如此镇定的发问?完完全全就是一副胜者归来的模样。
就听有人道:“已经被主子削了十指。”
十八衣袖一挥,潇洒道:“回府。”
于是一行四人,大大方方的押着我走在闹市中央,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铺子和小摊小贩,算得上人声鼎沸,而四周的人,就跟没看见一样,只有偶尔几个人好奇的看过来,然后小声的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敢明目张胆的指指点点。
一路走到了一座府邸,守门的人看见十八他们,笑骂了句:“十八,可算是回来了,快去前厅见过大人。”
十八不理会那人,冷眸往里走,只见弯弯曲曲的行廊后,是稀稀疏疏的屋舍,路上时不时就有人守卫,却不见侍女。
慢慢的,视野开始变得开阔,屋舍明显变得豪华精致起来,十八推开其中一道门进去了,对着里面的人,直接跪地:“属下归迟,愿受责罚。”
我被人压在后面,强迫的跪了下去,只见一人斜倚在太师椅之中,身着赤衣,衫半解,手中抓着一人的头发,强迫那人埋首在自己的双腿之间,慢慢的移动,他则是慢悠悠的看了地上十八一眼,道:“谅你情有可原,领百杖。”
十八应:“谢主上。”
这人就是单存志了。
单存志眯了眯眼睛,狭长得双眼看不出情绪来,他伸手拽了拽身下的人,那人转了个身,却正是多日不见的八十九!
却已经没了当日离开时巧笑如烟的样子,双臂软绵绵的掉在身体两侧,不用检查就知道是骨折了,至于手却是藏在袖子里,暂时看不见,想起之前听到的,削了十指,还是仍不住露出惋惜,好好的人,一下子就变成这份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甚至还成了单存志的禁脔……
我默默的看了眼十八,不用想,我也能猜到是十八留下了什么线索,让这边的人在八十九回来之前,就已经了解到八十九已经叛变。
单存志摸上八十九的脖子,只听到清脆的骨头错位的声音,八十九双眼暴突出来,嘴边溢出一丝血来,头颅软软的耷拉到一边,单存志却毫不在意的把已死的八十九扔到一边,“可有事要说?”
立刻有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的人,端着水盆和毛巾为他清理手指和下身。
他的下身□□在空气里,明显看见上面有一道牙印,正缓缓的渗血。想来是八十九咬的。
但他被人伤了命根,痛苦可想而知,但这人脸上却是丝毫微变,如若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动手杀了八十九。
“我带了二十七回来,二十七的寒毒已解,解毒者锦宁,恐其通敌,遂带回给主上。”十八恭恭敬敬的说道,只是配上他温温润润的声音,显得有点像是在喝茶闲谈,略微显得不伦不类。
“等等等!我真不是二十七啊!别误会了!”我立刻大声辩解。
不算擅自解毒,就通敌一条,都够我死了。
单存志笑了笑,道:“这性情道是变了不少。”
火眼金睛啊,我忍不住感激的望着这位大将军,心里祈祷到:认出我吧,认出我吧,然后快点把我放了。
“自我见到二十七之时,性情已然大变。”十八道。
“何时?”
“二十七与锦宁,在凉州海边小村碰头之时。”
十八果然跟踪过我!
这时,从门外跑进来个人贴在单存志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就见他挥开那些还在整弄的人,站起身,道:“皇帝招我入宫,这事就交给小四办。”
十八听言,明显顿了一下,才道:“属下明白!”
接着只余十八一人把我带着从原路返还,其他的人都留在厅里,估计是要跟着单存志。
两人都是一路无话,我自知说什么这人都是不会听也不会信的,十八却不知道怎么的也不说话,走了一会,来到一座破旧的院子里,十八站定,就见从屋顶上窜下来个黑影,“十八弟,可算是回来了。”说罢就要扑上来。
我试到自己额上挑动了一下,心道,这丫的是属狗的么。
“主上罚我一百杖,这人主上也要我交给你。”十八不着痕迹的闪开,把我推向小四,然后道:“要知道为什么锦宁会解了二十七的毒。”
小四惊道:“他寒毒解了?”
十八寒着脸点头。
小四围着我转了几圈,最后笑道:“十八,我知道我没权利审问你,但你问问你自己:你为什么会活着把他带回来?”
十八脸色变得更寒,却是不答一语。
“你以为你的算盘主上会不清楚?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何主上要罚你一百杖?”只听小四继续说,声音略带惋惜,“二十七已经不是二十七了,十八。”
十八点点头,沉声道:“那我晚些过来领法,暂先回营里了一趟。”
小四笑道:“十八弟,你养了十七年的蛊已经没了吧。”
十八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的,身影渐行渐远。
这里面的信息量一时变得巨大起来,至少我明白了十八现年至少十七,我看了看双目炯炯有神,看得我直发毛的某人道:“大哥,我只卖艺不卖身啊。”
小四扑哧一声,笑了,“你现在的性格倒是有趣多了。”
“哈哈,好说好说,”我嘻嘻哈哈的打着马虎眼,“其实不用审了,我真不是二十七!”
小四笑盈盈的道:“我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和二十七不是一个人。”
“那还审什么?”我莫名其妙。
“十八弟要救你的命,不能不审啊……”小四却略带深意的回答。
我望着小四,一下子蒙了。
要救我是什么意思?
看他之前还在主上面前打我的小报告——难道这是要救我的命?
“十八弟早先就欠二十七一条命,只是这事情只有我和老七知道而已,他大概在见到你和锦宁见面就知道事情不好,你会为此掉了性命,所以……”他话锋一转,问我道:“你知道上一个被解了寒毒的人的结局是怎么样的吗?”
我心里立刻发寒,他这样问我,肯定没有好结果。
“我记得上一个被解了寒毒的人,没有带回来,直接在外面被生生喂了蚂蚁。”
“那蚂蚁每一只有小指头大小,只到咬噬到露了内脏,那人都还不得死——这是单家专门为叛门的人准备的。”
我干笑了几下,道:“不知者无罪。”
小四一把把我拎起来,笑道:“二十七就是要我审出,你不是二十七,那么你也就不算叛门,死也死得痛快些。”
“你有什么办法?”
“嘿嘿,自然是好办法。”他笑道,“这世上,真的东西都太蠢了,反而太容易丢了性命,再不保护保护,只怕会是一个不剩,岂不是可惜了?”
第18章
“单二十七到底是谁?”
单二十七,男,年方二十,擅长近身搏斗,练得是内家功夫,为人少言,无友,无亲,三岁进营,19岁的时候,在一营排行二十七,自此改名叫二十七。
实际上外家功夫能进得了一营了,是很少的一部分,就像八十九,练得是暗器,走得是花架子,却丝毫不能近十八的身,只能伺机偷袭。
至于为什么十八会强制把我带回来,并且一开口就怀疑我是奸细,原因有两点:一,如果我就此逃走,就会受到整个单家的追杀,不可能会活的了;二,让一切都合理化——十八因为怀疑我是奸细,所以将我带回来交给主上处置,顺便拖延时间,而不是立刻就被下令处死。
至于八十九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单四的解释是:八十九早就被主上怀疑,所以才让他和十八一起去接应你,如果八十九独自一人带着八十九的令牌,并且没有十八的书信回来,那么就是八十九确实叛变。
这是单四讲给我听的。
也是单四给我的答案。
单四笑了笑,带我进屋,带两人坐定,给我喝了一杯茶,没过多久我就有了点头晕的感觉,暗叫了声糟糕,NND被下了迷药。
等我醒来的时候,他指指桌上的纸,问我:“敢问,这是什么?”
我看见纸张上画着的机械结构图,大脑轰然,好半天才诧异道:“哪里来的?”
那纸上的图画得虽然简单,但是重要的东西一样没有少,正是我所熟悉的现代武器——枪!
“刚刚给你催眠时,你画的。”
“哈哈……我随便画的,你别当真。”我立刻松了口气,还以为这世界发达到这程度了。
“我方才,本来是打算灌输你一个完整体系的人格的时候,发现你具有非常强的反催眠意识,于是我问了一下你的生活。”
单四边说边笑,我偷偷抹汗,心想,幸好自己长达接受过长达半年的抗催眠训练,还真没想到这世界的人还会催眠。
“你什么都没说……只画了这个……”单四道,凛然了神色,“这东西,我可从来没见过……”
我沉默了一会,说,“我不是二十七,你已经知道了,其实我的名字叫君铭,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这东西是那个世界的东西。”
“他的名字叫枪。”
顿了顿我说,“这东西比重弩的威力还要大。”
单四果然一下子惊讶了一下,反问我:“果真?”
我没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笑得越来越诡异,“带你去见主上。”
“见他?干嘛?”
“证明你不是二十七。”
在天蒙蒙黑的时候,这位将军才回来,单四带我等了两个小时,才进的里面,这次是在书房,一眼望过去,是一排排的书架,看上去十分可观。
单四跪在地上,把画着结构的图纸递给单存志。
我被迫跪在一边,背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原因无他,下午十八在我面前受了刑法,执法的是单四,看十八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到我这来,却是痛得流冷汗。
验证了一句话,人和人真的是不能比的。
“这东西是他画的?”单存志眼睛盯着案上的文本,头也不抬的问。
“对,他说这东西叫枪——利用爆炸原理将子弹推出枪筒。”单四将我之前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但看单存志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甚至细微的皱了下眉。
“子弹是何物?”
“枪发射的弹药,由药筒、底火、发射药、弹头构成。”又是几个在古代相当费解的几个词汇。
“哼,单四,你可是忘记了你的职责。”案上的灯烛芯爆裂了一下,单存志忽然哼了一声,空气陡冷。
“属下不敢!”单四立刻低头,不抗不昂的说道:“可这人确实不是二十七,主上切不可浪费了人才。”
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想清楚了。
他准备拿一个原先单二十七重来不知道的东西,在催眠的时候灌输给我,只是没想到我突然画出了枪的草图,于是顺水推舟。
再看单存志,绝对是个人物,明明是个将军,却攻技于心,三言两语之间就看出了单四存的心思。
想想真是有点佩服十八和单四,完全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把握能救我。
再想想,却觉得这事情到处都是破绽。
单四最擅长的是审讯,手段残忍不堪,绝非善男信女。
他会给某人说情就是最最大的疑点。
单存志长久的不说话,最后挥了挥手,立刻有个黑衣人从房梁上跳下来,非常突然!
那黑衣人对我笑了笑,挑开腰间的长剑,就像我刺过来!
我吓得大惊,反射神经相当快的避开,却还是试到寒气贴着脸颊削过去,紧接着就是一阵刺痛——肯定出血了!
“操蛋,动手先说一声啊!”我立刻暴跳如雷起来,一边往后滚,摸到个硬物就朝黑衣人丢过去。
定睛一看,是墙边的案上的花瓶。
当然只是砸到了黑衣人的剑上。
所有的事情都在瞬息之间,那剑锋劈开了花瓶比直的朝我袭过来,这下我才做完上一个动作,理所当然没有足够的反射弧来闪避。
艹!
这下死得也太冤枉了吧!
我没逃,没还手,全程乖乖配合,简直就是送死一般,我把十八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