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见状，凌空画出银白色的魔文，一个小巧精致的法阵渐渐浮现，霎时间，随着法阵的逐渐完善，整个密闭的空间都随之亮了起来，如同白昼一般。而整个空间的布局，也呈现在三人眼前。
通道两旁的木雕上绘制的并非是楚子航所想的金刚或者恶鬼的雕像，而是一种人身蛇尾的怪物，它们有着类似人的面孔，但巨大的身躯却像是古蛇，那是蛇岐八家从古至今所捕获的‘人鱼’标本。就和之前他们在高天原见到的尸守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已经死透了的而另外一个是完整的罢了。
“这些都是什么鬼东西？蛇岐八家竟然把这些都放在大厦里，这是他们家的博物馆吗。”恺撒神色严肃地看着面前的这些标本，显然，这是蛇岐八家的秘密之一，本部可从来没有接到过日本分部关于这些东西的汇报。
“只不过是龙血诱发的变异罢了，”路明非冷冷的开口，暗金色的竖瞳威严而冷厉，“这种东西连混血种都称不上，就这样子，也就只有他会弄出来了，真是难看。”
“……他，是白王吧？”楚子航有些犹豫的开口，语气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他和还未完全接受龙族传承的恺撒不同，他已经看过龙族大概的历史了，龙族记载的历史中，黑龙皇尼德霍格无疑是英明果断而睿智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和信仰的化身。而白王无疑是龙族历史中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是如同禁忌一般的存在，所有黑王麾下的龙族自白王叛乱之外，都对此事三缄其口，从不会在尼德霍格的面前提起。
路明非不说话，他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这几乎是一种默认的态度。气氛十分沉重，即使恺撒在一旁听得十分茫然，也没有开口询问，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随着龙族血统进一步的同化，他也会开始知道这些混血种不应该知道的知识的。
不过很快，他们就记起了来这里的任务，就好像之前简短的谈话不存在一般，恺撒走在前方，他的步伐很快，穿过通道里重重的帷幕。“快来看！”恺撒的声音从帷幕之后传来，有些模糊不清，楚子航立刻加快速度穿过这一层层的障碍。
楚子航在半路上就已经感觉到，熏香里开始混杂着血腥味，并且逐渐浓郁到有些刺鼻。帷幕之后，是一块被鲜血染红的巨型影壁，影壁上用铁锈红和靛青两色绘出的壁画美得叫人惊心动魄，感同身受。
而恺撒则已经蹲在两旁的尸体旁仔细的查看，伤口令人匪夷所思，完全看不出这些人到底是怎样被杀死的，不过联想到之前他们看到的东西，恺撒隐隐有了一种猜测。他对同样蹲下来查看的楚子航点点头，向影壁之后的壁画的方向走去。
恺撒看到路明非正站在一幅壁画前，正静静的凝视着，神情带着一丝的怀念和感伤，这种情绪恺撒几乎从未在路明非身上见到过，他有些惊讶，他顺着路明非的视线往墙上看去。
苍茫的大海中龙蛇夭矫，大地上矗立着巍峨的城市，纵横的道路跨越了大海，黑色与白色的龙各伸出一只手持着权柄，悬浮在半空中，那是和人类历史完全不同的城市，虽然画师不可能全然描绘出它的瑰丽和神奇，但足以让看画的人感受到三四分的美丽。
楚子航看着壁画旁的篆体文字，轻声说道：“这是龙族所处的统治时期的疆域图，甚至还有交通要道，大致的时间是第四季冰川末期。”
“那这些……”恺撒的神色里带着惋惜，现在肯定都已经不在了吧，难怪明非看得那么出神。
路明非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明显一脸担忧的恺撒和同样默默地看着他的楚师兄，抽了抽嘴角，“想什么呢，龙族的四大主城和我所居住的王城现在都还好好的存在着，自从人类兴起开始，所以种族包括龙族在内都将城市移到了法则提供的依附现世而存在的异空间之中。龙族还没到无家可归那么悲惨的地步。”
楚子航：“……”我竟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至关紧要的常识传承记忆里没有？！
恺撒：“……”等等，这和说好的剧情发展不一样，正常的情况难道不是城市已经全部消失了吗！！
“哼。”路明非斜睨一眼，龙族当年在各大种族里可是出了名的壕，虽然没有到大家都喜欢亮晶晶的财宝的地步，但奈何炼金技术就是这么的吃香，而且还是垄断产业，就算想穷也穷不起来好吗(*￣ω￣)。
路明非看着明显有些蒙了的两个人，敲了敲墙壁，“你们可以看看这些壁画，我想，蛇岐八家最大的秘密大概就是这个了。”
楚子航闻言，收敛心神，专心研究起墙上的一幅幅壁画来。不过这对于大部分都有些看不懂的恺撒就有点苦逼了，他干脆站在一旁，等着楚子航看完，要是不对，不是还有龙皇陛下在这里吗，路明非肯定知道是什么。
楚子航收回拍照的相机，神色凝重，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半猜测半笃定的开口，“蛇岐八家是……白王血裔，他们继承了白王精神上的天赋，而且每代都会有一个被称之为‘皇’的混血种，‘皇’能够跨过临界血线而神智不被侵蚀，他们拥有可以匹敌龙王的潜力，并且生来就是作为蛇岐八家的领袖而存在。”
凯撒一愣，他第一反应就是蛇岐八家不会是想死了吧，每代的领袖竟然叫‘皇’，这简直就是在挑衅尼德霍格作为龙皇的威严啊，然后他才注意到楚子航话里的重点，顿时心里就有点复杂。他一直以来都坚信自己是最优秀最拉风的贵公子，结果突然听闻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比他更厉害更帅更有能力的家伙了。见鬼！！那加图索家的大少爷不就变成临界血线下的庶民了吗，而且竟然还是被一只想去法国卖防晒油的象龟压在头上，就像是自己得不到的重视的东西在对方的眼里看来根本就不值一提唾手可得一样的糟糕。
恺撒立刻心里就不怎么舒服了，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不对啊，那只象龟再怎么厉害都只是混血种罢了，拥有媲美龙王的潜力不代表对方和龙王一样啊，而他现在可已经是纯血龙族了，怎么看都比他高大上。不过恺撒的心里更复杂了，照这种情况来看，他竟然是要感谢路明非的冷血和□□的，感谢他的行为拯救了加图索家大少爷的自尊和优越感。不管怎么想，都还是一样的纠结啊……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囹圄


透明的玻璃碎片溅落，伴着幽蓝色的水潮，汹涌而出，在源氏重工的底端蔓延开来，随着而出的，是人身蛇尾的狰狞怪物挣脱了囚禁的牢笼，映着光幕，朝着上方的大厦露出了森白的獠牙。
而位于顶部的博物馆中，恺撒注视着电梯方向的视线一凝，转头下意识地看向下方的地板，游荡在空气之中的镰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讯息。“水声！”声音浑厚而沉重，不是涓涓细流的轻缓，而是涨潮的大海发出的咆哮。甚至在纯血龙族五感的加持下，他还在繁杂的水声中，隐约辨认出尖利的叫声。
“不好，源氏重工的底部出事了。”恺撒表情在霎时间就严肃起来，“有什么东西顺着通道正在往上方入侵。”
楚子航收回已经拍好照片好和学院交差的相机，他原本看向壁画的目光转向恺撒，“下面的话，是岩流研究所的位置。预计我们什么时候会碰上？”
“还有一会，毕竟源氏重工的地形还是挺复杂的。”恺撒摊了摊手，他看起来并不是很担心的样子，毕竟三个纯血龙珠矗在这，而且其中一个还是黑龙皇，换了谁都不会很担心意外这种小事。
“是那些变异种，”路明非悠闲地靠在墙上，懒洋洋地开口，“还记得那些标本吗，看来蛇岐八家的人不仅用那些‘人鱼’作画，还养了很多备用呢。”
恺撒听闻，皱起眉头，表情显得十分的嫌弃，很显然，看惯了上流社会或美丽或霸气的各式各样的宠物，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在家里养‘人鱼’这种东西的，真是没品位。
楚子航思索片刻，冷声道：“也许蛇岐八家也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团结，没有人会把这种危险的东西养在总部的下方，特别是这里还有许多普通人的情况下。”因为这有可能会导致很多隐秘泄露出去，而这绝不是蛇岐八家所想看到的。
“不过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一些其他东西，”楚子航话锋一转，指着身后的壁画道，墙上绘着长有双翼的骷髅将一块骨头递给一个人，而骷髅和人则组成了‘阴阳鱼’的结构，“蛇岐八家的壁画中记载有所谓的化神之道，即从人类向龙族进化的法则，但这里却并没有提及具体的方法。”
“也许并不是没有记载，而是……被人拿走了。”恺撒转头比了比唯一一面空白的墙壁，之前他就注意到了这面与其他或多或少沾染的血迹的壁画比起来过于干净的墙面，唯一的解释就是凶手在杀完人之后把这面墙上的壁画给带走了，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个样子。
楚子航稍稍检查了一下墙面，便蹲下身将残留的画布的碎片拍照。而恺撒则直接走过去将碎片割下放进衣服里，“太麻烦了，我们的时间可不太多。”
路明非看了一眼墙上的壁画，轻声开口：“其实我觉得你们把那些东西带回去也没用，因为除了我，就在没有人能够掌握所谓的完美进化法则。”说着路明非整了整衣袖，直起身，“就算可以做到，也会有难以逾越的弊端。而且这种事情，做的多了，可是会被法则发现的。即使是我，至今为止也只用过两次罢了。”
路明非说着笑了笑，指了指电梯的方向，“说起来，他们要上来了呢，而且，象龟可是已经发现了这里逸散出去的血腥味，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做出行动的。”
话音刚落，电梯门就已经瞬间被锁定，整栋大厦的灯光自下而上的熄灭，路明非伸手掐灭身旁泛着微光的法阵，黑暗随之降临，只有昏暗的烛火轻轻摇曳着。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晃动，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天的巨响，就连两旁的龙侍的的标本也重重地摔在地上。
几秒钟之后，晃动才渐渐平息，恺撒和楚子航在电梯门口的大厅靠墙站着，而路明非则是站在不远处，即使是在地震之中，他的身形也没有丝毫的晃动不稳。他神色凝重地站在原地，暗金色的竖瞳晦暗莫测，抬手画出青色的法阵，法阵在他左手手心上延展至手掌的边缘，一个由线条勾勒出的3D立体的模型瞬间闪现，而就在模型的最低端，有着两个蓝色的光点，其中一个颜色暗淡模糊，而另一个正在剧烈的闪烁着。
“我要去处理点事情，”路明非突然开口，暗金色的繁复法阵随着他的话语在自行迅速勾画出来，“要不然的话，后果可能会很棘手。”
“现在的情况以及可以算是棘手了。”恺撒靠着墙壁，低垂着头发问道，之前的地震让他很不舒服，要不是他及时把镰鼬收回来，他就要成为第一个因操纵言灵不当而变成聋子的纯血龙族了，直到现在，他的头还晕晕的。
“比那更糟，”路明非直接取消了之前设下的法术，恢复黑龙皇原先的模样，“蛇岐八家的研究所里藏着比龙侍恐怖多了的东西，不过他们可能并不知道这件事。现在，地震直接把他惊醒了……”话音刚落，阵法的最后一笔也随之落下，路明非消失在了原地。
阵法碎裂成一个个的光点，悄然隐没与空气之中……

第41章 第四十章：冰雪


地底之下，岩流研究所深处。
黑暗的通道尽头，幽蓝色的灯光悄无声息的亮起，起点处厚度达十几厘米的防盗密码门大开，实验室白色明亮的灯光下，充斥着猩红的血液，面目狰狞的龙侍趴伏于四周，潜伏在通道的阴影之中。
实验室上方的房顶上是一个直径几米的豁口，一部分研究所豢养的龙侍通过这个空洞从天而降，杀死了执勤的研究员，但它们很快就发现，此时的这个实验室在辉夜姬控制后已经成为了一个密室，而它们无法突破实验室的门流窜进研究所内。
大部分的龙侍在长久的尝试后，终于放弃了这间实验室，追寻着本能往大厦的上方即更容易获取猎物的地方逼近，只有少数的几只仍旧固执的留在原地不断的尝试着。
整个实验室呈‘7’型，位于弯折处的防盗门打开，研究员们本想躲到防盗门之后却仍是被速度更加迅速敏捷的龙侍捕捉到。在‘7’字型的地步，防盗门之后，通道的深沉是一扇银白色的大门，门后是研究所的收藏室，里面是蛇岐八家自上古以来获得的一些东西，除了供奉于家族收藏厅之外的，都被收敛于此地。
黑暗之中，有暗金色的光芒亮起，实验室中剩余的龙侍齐齐的盯着通道的尽头，一个修长瘦削的身影在光影中浮现，人影带着恐怖的威压降临于此地。
路明非自阵法中缓步走出，暗金色的竖瞳似是流转着金色的火光，尖长的黑色指甲在空中轻轻滑过，如同切豆腐一般将来袭的龙侍撕裂，飞溅而出的红黑色的血液在即将碰触到衣物的瞬间消弭于无形。
言灵·炼解的领域在逐步的扩展，在领域之中的一切，只需要释放者一个念头就能瞬间分解，化作飞散的尘埃，将实验室里剩下的龙侍吞噬殆尽。
路明非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身后的那些所谓的‘危险’之上，他抬起右手，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轻触银白色的大门，将身前的障碍转瞬间瓦解于无形。随着引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小叶紫檀制成的木架，空气中飘散着清淡悠远的檀香味，木架上分门别类的摆放着书籍、古董甚至于研究所研究出来并保存于此地的武器和药剂。
柔和的灯光打在藏品上，氤氲出悠远而典雅的意味。但在此时此刻，这个本应恒温的收藏室内竟下着小雪，洁白的雪花缓缓的飘落，地面上已经铺上厚厚的一层，急剧骤降的温度却并没有使整个室内变成冰天雪地的景象，只是让雪花无法融化罢了。
路明非知道，眼前这些看似美丽的冰雪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无害，相反这些精巧的雪花只需要粘上一片，就能够把踏入其领域之内的一切生物瞬间封冻，断绝所有生机，在极度的冰寒中挣扎着痛苦的死去。
这是独属于龙族四大龙王之中海洋与水之王，安斯艾尔的言灵领域。
冰与水相伴而生，水又无处不在，原本海洋与水一系言灵大部分都是属于辅助类型的言灵，仅有的几个攻击性言灵都名列高危言灵一系，但从水系龙语魔法其上衍生出来的一系列魔法却都完全隶属于攻击性的法术，而其中冰系更是以可攻可守的特点被广泛运用，安斯艾尔更是尤擅于此。
路明非却忽地取消了所有周身覆盖的言灵领域和魔法，毫无防备的踏入收藏室之内，军靴在松软的雪地上留下印记，雪花悄悄停留在墨黑的长发上，又沿着发尾渐渐滑落，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丝毫的不适感。
绕过十几个高大的檀木架，眼前豁然开朗，檀木架之后是一个巨大的空间，由透明的冰墙构成，这些在极北之地冻结了数万年的海冰，在灯光的映照下透着冰蓝的颜色，这种特殊的玄冰也归属于炼金材料的一种，以不同的方式根本无法轻易的融化。
冰墙之中冻结着两具龙类的尸体，看起来只是极其普通的四代种，区别只在于左侧的已经只剩下骨架，而右侧的则是完整的。四代种的数量并不算稀少，只要有心，甚至每隔几年都可以发现一个。
几十年前，蛇岐八家派出专员前往遥远的北极，其本意原是想沿着列宁号航行过的轨迹前往当年苏联的秘密研究所探查，专员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北极搜寻，却只在冰层之下发现了两具龙类的尸体。运回来一仔细研究，竟然只是区区的四代种，这对岩流研究所的研究并没有太大的价值，而溶解玄冰又太麻烦，所以干脆直接把这两个天然标本当成藏品送进了收藏室，还能顺便借助玄冰的温度保存一些特殊的需要冷冻的藏品，一直到现在。
路明非并未去仔细观察两具尸骸的情况，而是径直走向左侧的白骨，晶蓝的玄奥法阵勾勒与冰墙之上，一颗冰蓝色的四棱水晶静静地从白骨心脏的位置浮现，水晶在冰层之内如视无物的移动着，渐渐从玄冰之中挣脱出来，在空中带出一道璀璨的光晕，落在路明非的手心缓缓地旋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