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看心理医生了!”乔谦低声喊了一句,顾不上细想,也开了车门往徐北后面追了过去。
徐北追到木屋背后的时候猛地停了下来,乔谦在后面跟得太紧,一下没刹住,撞到了他身上。刚要开口问,听到徐北说了一句:“你他妈躲个毛啊……”
乔谦顺着徐北的视线往左边看过去,瞬间从里到外都僵了。
尽管乔谦没有亲眼看到小狼变成人的过程,但冰天雪地的郊外,一个全身赤裸的人就那么淡定地站在寒风中,也足以让他的思维一片混乱了。
乔谦知道自己这么死盯着人家一丝不挂的身体有点不好,但似乎对方也并不介意他的目光,只是看着徐北。
徐北正拎着一袋衣服扑过去往他身上套着:“你他妈脑子什么构造,非要整出这么大动静么!快把衣服穿上!”
乔谦趁机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人一番,可惜震惊之下脑子有点不够用,看了半天,也只是得出了个大概的印象,年纪很小,身材不错,皮肤很光滑,跟徐北那一身刀伤的身体比起来,堪称完美。
“不冷。”郎九扯着徐北强行套到他身上的毛衣。
“给老子闭嘴,穿裤子!”徐北把裤子甩到他身上。
“还……会说话……吗?”乔谦觉得自己身体上的僵硬漫延到了舌头上,说话都不利索了。
“现在信了吗?”徐北转过头看着乔谦。
乔谦愣了很久才慢慢吐出一句话:“小北你给自己找了个多大的麻烦你知道么……”
第19章 还有另一只狼
徐北和乔谦在破了一扇窗的车里冻得哆里哆嗦地相对无言,郎九倒是没什么感觉,安静地坐在破窗边上,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外面,留给徐北一个侧脸…
天已经黑透了,似乎已经开始下雪,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小北,”乔谦扯了扯衣领,包住半个脸,从衣领里闷着声音说,“这孩子你不能留在身边。”
郎九迅速地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扫到了乔谦脸上,眼神里比外边灌进来的冷风还刺骨的东西让乔谦往后靠了靠,后背有点发凉:“操,你管管啊……”
“你消停点,”徐北推了郎九一下,“我俩还不能聊个天了,又没说要卖了你。”
朗九又坚持看了乔谦十几秒,才眼皮一垂低下了头:“嗯。”
“小北,我跟你说,”乔谦看了一眼郎九,犹豫了一下,躲到椅背后边,“他这样一会狼一会人的太招眼了,时间长了会出事的,班大同还在找你。”
“那怎么办,你说我是把他扔回北岭去还是卖给人贩子……”徐北按着太阳穴,“这种情况让我重活一百遍我都想不到能碰上。”
“你现在住在哪。”乔谦点了根烟,团在驾驶座里抱着腿。
“不能告诉你。”
“好吧,”乔谦笑了起来,“不就是蜘蛛巷么,我装不知道得了,身上还有钱吗?”
“有,你别操心这些了。”徐北对乔谦能猜到他藏在哪里并不吃惊,他俩太熟,对于对方的习惯甚至怪癖都了如指掌,比如乔谦一个大老爷们儿睡觉还要搂个抱枕之类的事……
“这事怎么想都还是有点不可思议,”乔谦夹着烟瞄了一眼朗九,朗九一副入了定的样子,只盯着副驾驶座的靠背出神,“要不带他去敏敏那里检查一下身体,看看能不能弄清是怎么回事?”
“过完年吧,没几天了,年前都忙得很。”
“你今年在哪过年?”
“回家。”
“回家?”乔谦有点吃惊,在他记忆里,徐北很多年没回过家了。
“徐岭说老东西过年的时候在家,”徐北咬咬牙,“我俩帐还没清呢。”
乔谦回到家的时候还有点头晕脑涨,今天这事弄得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宿醉未醒,也许明天一早醒过来他会发现原来这只不过是他看多了《X战警》而做的一场梦。
他本来打算跟徐北一块吃顿饭,但徐北担心吃半道郎九变回狼他们会荣登明天的头版头条,所以最终乔谦得回家自己煮面条吃。
确切地说,他们在农家乐那里就直接散了,他想把徐北送回市区的要求没有得到通过,徐北相当谨慎,说是走一段叫辆车回去就行。
徐北这么谨慎也是给逼出来的,他那一身的伤有一半是班大同赏的。
乔谦有时候想不通班大同这种猫抓耗子的行为究竟是因为乐趣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在他看来,这除了把徐北的反追踪和逃脱能力训练得越来越超凡脱俗之外,再没有别的作用了。
乔谦迷迷瞪瞪地进了自家楼道,一辆黑色轿车从他身后慢慢开了过去。
“姓乔这小子昨天跟烟草局的人出去查烟查到半夜,”副驾驶上的一个手下回身给班大同点上烟,“但跟他一块去的人上午就回来了……”
“所以说你们他妈屁用也没有,乔谦明摆是他妈见徐北去了,”班大同抽了一口烟,手指在手下的脸上戳了几下,“居然没一个人知道他在哪见的!没一个人他妈看到徐北去哪了!”
“要不直接把乔谦弄来……”一个手下咬着牙提议。
“放你妈的屁!”班大同冷笑了一下,“我说过这小子不能动。”
“不就是个烟草局的办公室秘书么……也没什么背景……”手下有点不理解,小声嘟哝了一句。
班大同抬手就呼了他一巴掌:“所以说你就是屁,屁都不懂!”
“都是废物,过年再说吧,徐广荣不是要现身么,徐北会去找他,”林睿在后座抱着膝,淡淡地说了一句,“先回去吧,我饿了。”
“你说,”班大同揽过林睿的肩,凑在他耳边,“东西到底是在徐北那,还是在徐广荣那?”
林睿笑了笑,看着班大同,眼里跳动着忽明忽灭的光芒:“肯定不在徐北那里。”
自打在乔谦面前变身为裸男把乔谦惊了个半死之后,徐北没再带小狼出过门,每天就窝在二楼吃了睡睡了吃。
其间陈小雨上来过几次,每次都带着期盼,强烈要求徐北携新来的小帅哥下去吃饭。但每次的情况都一样,徐北站在门口一手扶门,一手扶墙不让她进,而小帅哥在床上蒙头大睡,一动也不带动的。
最后陈小雨急了:“小北哥你俩这是怎么回事啊,什么时候来你们都在床上……”
“什么?”徐北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陈小雨瘪了瘪嘴,“算了,不说了,省得你骂我。”
“等等,你还是说吧,”徐北回头看了一眼被他用被子捂在床上的小狼,出了屋子,把门掩上,“我什么时候骂过你了。”
“其实也没什么,”陈小雨瞄了他一眼,转身一步一跳地往楼下走,下了半截楼梯了才回过头问了一句,“小北哥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徐北一直把陈小雨当个黄毛小丫头对待,所以陈小雨跟他说话向来都不藏着掖着,不过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还是让徐北差点被口水呛着。
“我说丫头,”徐北看着一脸得意冲他乐着的陈小雨,换上一个贱了巴唧的表情,“你要不要试试?”
陈小雨的笑容一下僵了,脸在几秒钟之内红成一片,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低头跑下了楼。
徐北回到屋里把被子一掀,小狼从床上一跃而下,在地板上趴下了,徐北躺到床上接着睡。
其实他睡不着,只是闲着也是闲着,屋里什么娱乐设施也没有,用乔谦的说法就是这种环境除了睡觉和数脚趾头没别的事可干了。
实在无聊了他就竖着耳朵听楼下老头的收音机,可惜老头最大的爱好是转圈换着台收听各地天气预报。
这几天他发现了一个事,那就是小狼对百无聊赖的耐受性要比他强得多。
之前这家伙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折腾,被他骂了几次之后收敛了很多,它的耐性也是这以后慢慢显现了出来。
小狼可以整整一个白天趴在地板上,不睡觉也不动,只是时不时转动一下耳朵,似乎是在捕捉外面巷子里传来的各种细小声音。
徐北还是很小的时候,赵忠祥老师就介绍过,狼是一种有着惊人耐心和定力的动物,为了捕猎,它们可以连续几天潜伏,不吃不喝不动。
那会徐北还处在热衷于拥有理想的年龄段,所以当时他的理想是,成为一个像狼一样的杀手。
可是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如果说他还有理想,那么这理想就是希望班大同手下没有一个像狼一样的杀手。
“儿子,明天就是除夕了,”徐北躺在床上,手从床沿上垂下来摸着小狼的毛,“下午我带你出去玩,玩到第二天咱们再回来。”
小狼两眼盯着屋子的一角,没有表态。
“我本来想晚上再出去,可是我怕陈小雨叫我上她家吃年夜饭,她家人太多,一到过年都上老头这聚来了……”徐北手指在小狼的毛里划着,他的手很好看,修长,没有很突出的指关节,以前老姨说过,这孩子的手一看就是将来要弹钢琴的,要靠手吃饭的。
老姨的话说对了一半,他的确是靠手吃饭了,不过跟弹钢琴这种美好的形象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双手他保养得不错,没有伤痕,没有茧子,为的只是保持指尖的敏感度,为了在手伸进别人口袋里时的第一判断。
徐北笑了笑,手指在小狼脑袋上弹了一下:“你知道么,我讨厌人多的地方。”
除夕这天徐北快中午了才醒,还是被楼下的人声鼎沸给吵醒的,睁眼的时候小狼正很警惕地靠在门边。蜘蛛巷入了冬之后就很安静,像这样的热闹也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节了,小狼似乎不适应,大概是觉得被人打扰了。
赵老师说过,狼的领地意识相当强,徐北适当地将这句话引伸了一下,狼的占有欲也很强。
“走吧,带你出去。”徐北剥了几颗巧克力递给小狼,想了想又把剩下的都放进了口袋里,以免出去的时候出什么意外。
自打知道小狼吃这玩意会变身以后,徐北基本没再吃过巧克力,巧克力在他眼里成为了圣物,他怕自己吃了巧克力变成狼。
小狼吃了巧克力之后变身的时间长短不太有规律,唯一有规律的是,每次都要躲起来。徐北对它变身的过程相当有兴趣,总想看看,但始终没能如愿。
今天他本来想把厨房门锁上,被子放柜子里锁起来,这样小狼想躲也没地方去,但最后他没有实施,他怕小狼会破窗而出,然后以全裸形象出现在楼下老头一家十几口面前。
但好奇心这种东西还是很强大,特别是这种无聊到全身痒痒的日子里。所以当小狼冲进厨房的时候,徐北以最快地速度趴到了地上,并且借助惯性滑到距离了厨房门一尺远的地方。
他把脸贴在地上,顺着门缝往里看。
只能看到小狼的四个爪子,它似乎有点烦燥地原地乱转着。
接着徐北发现厨房里似乎起雾了,小狼的爪子变得有些模糊。他揉了揉眼睛,眯缝着眼往前凑了凑,想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雾越来越浓,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白雾中的爪子,从小狼进去到起雾,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并且很快小狼的爪子就在白雾中消失了。
等到雾开始消散的时候,渐渐显现出来的,已经是一双人类的脚。
徐北有些失望,这么一条缝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道道来。他趴在地上盘算着,下次要把小狼带到一个四处没人的地方,然后……
然后门突然打开了,就在徐北正美滋滋地安排着强行观看的计划时,郎九打开了厨房门。
徐北有点尴尬,应该说是非常尴尬,郎九光着的腿几乎就在他的眼前。
他一直孜孜不倦地教育郎九不可以光着身子到处走,而自己眼下却在他光着身子的时候以这样一种猥琐的姿势趴在地上偷看,偷看也就算了,还被抓了个现行。
“我就是……”徐北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拍拍裤子,“想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郎九站着没动,过了一会才说了一句:“别看。”
“你当老子想看啊,”徐北有点不爽,把衣服一件件扔给郎九,“你要不是总躲,我也不稀得看你……再说了,我要真想看,对着镜子想看多久看多久,还能摸。”
“摸我?”郎九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
“滚蛋!”徐北有点无语,“谁想摸你了,老子自己摸自己!”
“好。”
“……滚蛋。”
出门的时候郎九突然把一个东西递到徐北手边,徐北低头看了一眼,是口罩。他愣了一下,没想到郎九还记得这玩意呢。
徐北接过口罩看了一眼,受。郎九不认识字,但记性不错,还记得自己上回戴的是哪个。
虽然徐北始终觉得那个攻字看起来比较牛逼,无奈郎九已经把口罩戴上了,于是只好闷闷地咬着受字出了门。
刚下楼就碰到了陈小雨和她表姐,俩妞正在门口拿着手机自拍玩。听到楼梯响,陈小雨迅速地抬起头叫了声小北哥,接着似乎是愣了一下,眼睛瞪得很大。
“玩呢。”徐北没多耽搁,应了一声就往外走,郎九跟在他身后,只露出眼睛,路过陈小雨身边时低下头在口罩里打了个喷嚏。
“这么高调?”陈小雨表姐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徐北还是听到了。
“还是年下啊……”陈小雨也压着声音感叹了一句。
徐北琢磨着这两句话,终于在巷口停下了,回手把郎九脸上的口罩扯了下来:“操,这字绝对不是什么好意思,不戴了!”
郎九没有动,脸色有点怪,皱着眉。
“怎么了?”
“有……”郎九有些犹豫,转头往四周看了一圈,脸上的表情很茫然。
“有什么?”徐北跟着四下看了一遍,连人影都没一个。
“狼。”
第20章 这不是放鸽子是放风筝
郎九的话让徐北愣了一下,郎九是个不可能开玩笑的人,起码现阶段,理论上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开玩笑。
徐北迅速停下脚步,周围很静,雪花静静地飘落下来。
这次他选择的出口是很偏的一条,这边的老房子老得很有点惨不忍睹的意思,都是各家的旧宅,不少都已经没有人住了,安静得很,嘣个屁都落地有声。
徐北仔细听了半天,没发现任何异常。
“什么狼……你……”
“味道。”郎九第一次打断徐北说话,看上去有些不安。
徐北刚想说你不就是只狼么,你是不是闻到自己的味了,没等开口,郎九突然蹲了下去,手按在雪地上,似乎在感觉什么。
这动作让徐北有点没来由地汗毛倒立,总觉得后背痒痒,有点后悔出门的时候没带着刀。
徐北这次受伤之前最爱用的刀是一个造纸厂的朋友帮他弄的,切纸刀刃口那一条,二十多公分长,贴钢是高速工具钢,异常锋利。
朋友说你去劈苍蝇吧,只要能劈得中,保证一劈两半。不过这刀很脆,用力不合适就会断,徐北用了很长时间才适应,可惜在北岭被班大同追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弄丢了。
“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徐北在郎九身边蹲下,摸了摸郎九的手,这么冷的天,他就那么撑在雪地上老半天,居然还是暖和的。
郎九收回手的时候,掌心下面的雪已经化了一小片,他转头看着徐北,眸子里是一闪而过的迷茫:“没有了。”
“你闻到另一只狼的味道,然后现在没有了,对不?”
“嗯。”
徐北站了起来,他对郎九的嗅觉没有怀疑,只是觉得在蜘蛛巷这种迷宫一样的地方会出现另一只狼这种情况有些太离谱。
“赶紧离开这儿,要快。”徐北在朗九屁股上踢了一脚,不管这是怎么回事,总之如果郎九说的是真的,离开这里总比站着发傻要强,对方不管是人是狼,移动靶总归是难命中一些的。
但郎九看起来还有点沉醉在这出现了又马上消失的气息里,徐北的紧张感一点也没传递到他身上。他慢吞吞地站起来,还问了一句:“要快?”
“废什么话。”徐北一把扯过郎九的手拉着他就开始跑。
两人在大年三十的中午,迎着漫天飘雪手拉着手地在一片残破不堪的巷子里开始奔跑。徐北踩着雪磕磕绊绊地边跑边想,这也许是自己过得最有纪念意义的一个年三十了。
郎九被扯了跑了一段之后,突然反手抓住了徐北的胳膊。徐北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胳膊上一紧,郎九跑到了他前面,并且开始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