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邓老太冲到她门口喝道:“你个扫把星生个怪胎,还妄想老娘伺候你,你做梦!大郎,还不写休书!”
一声声微弱的婴孩啼哭声传了出来,像只孱弱的猫儿叫,听在众人心头,就像一声声魔咒,让人渗得慌。
“哭哭哭,你怎么不死了算了,我打死你这瘟货。”胡氏在屋内骂,有轻微的巴掌声传来,邓富贵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冲了进去,一记大巴掌声传出,紧接着是胡氏的哭骂声。
“真是作孽啊!”老邓头阖上眼,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整个人似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小陌君是故意错字,因为禁字,请大家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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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求医没治
不论古今,这骂人诅咒的话都层出不穷,听得最多的诅咒莫过于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还有就是生子没pi眼了。
咀咒归诅咒,但若真是生子没pi眼,那就是前世今生作了孽,不然怎会这样的孩子来,那根本就是怪胎。
这生子没pi眼,若是在大户人家里,那肯定是容不了的,首先这接生的婆子就甭想逃,伺候的丫鬟婆子也一概封口,想要秘密不泄露出去,不管怎么封口,都比不上死人,只有死人,是不会说出秘密的。
而那样的孩子,下场要么就直接滃死,要么就对外称产下来便夭折,再寻个地方偷偷养起来,但是对外绝对不会承认的,这样的人也上不了族谱。
别的人家添丁,都是高高兴兴的事,只有邓家,一片愁云惨雾,哀声连连。
“这孩子要怎么办?”老邓头看向邓富贵,才察觉他的鬓边一、夜之间竟有了些许的白,不由一惊,他才二十来岁啊!
“还能怎么办,这样的怪胎就该滃死了事,没得丢人现眼,再说了,又不是个男丁。”邓老太想也不想的就抢先开口。
直接滃死!
老邓头和邓富贵心里俱是一颤。
在庄户人家,这穷困的,孩子多,尤其是闺女的话,养不起,狠心的就直接滃死了,这也不是没有的事。
可邓家,虽也是普通的庄户人家,从前颇有家底,现在虽然大不如前,但也远远没到养不活一个婴孩的地步。可邓老太却说滃死,仿佛滃死一只小鸡小狗那般,那么轻描淡写,云淡风轻,着实让人心寒。
“娘,那是我头一个孩子,是我第一个闺女。”邓富贵沙哑着嗓子艰涩地道。
他瞧过那个孩子,小小的,红红的,哭的时候嘤嘤叫,跟着刚出生的小猫一样,惹人怜爱得很。那样的孩子,怎么就偏偏没有皮眼呢。
看着那孩子屎尿都从一处出,那痛苦的样子,刺痛了他的眼,也再不敢看第二眼。
再怎么不是,那也是他的骨血呀,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滃死,怎么做得下手去?
“一个赔钱货,还是个没皮眼的赔钱货,要来做什么用?白浪费了米饭,留着也是丢人现眼。”邓老太不以为然,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生不出第二个孩子来?说来说去,就是你婆娘肚子不争气,生这么个扫把星,我们家的脸面可是被她丢光了。”
要不是你,他也不会娶胡氏,更不会生出这样的闺女来,邓富贵心里怨怼地想。
“再说了,留着养,还能养大?本来就是难产,又是这个样,还不如一了百了的,省得她痛苦。”邓老太又紧着说了一句。
邓富贵痛苦不已,抱着头蹲了下来。
老邓头颤着手点烟,连划了好几根火柴,才点燃了,脸上半丝表情都没有。
不是他舍不得下一口吃食,而是,这孩子,能养大吗?
“爹,我们给丫丫治吧。”邓富贵忽然抬起头来道。
“什么?给她治?你疯了。”邓老太第一个叫起来,道:“家里哪来的银子给她治?这么个丧门星,怎么治,银子扔水里还能听着个响儿,给她治那是白扔。”
“娘,您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呐!”邓富贵忍不住哽咽:“她再怎么着也是你头一个孙女。”
“我可没有这样的孙女。”邓老太硬着老脸冷漠地道。
“要不是您当初非要休了薇儿,也就不会娶了胡氏,也没有今儿的事。”邓富贵怨怼地道:“如今孩子出来了,您却不给她一条活路。报应,这是报应。”
邓老太脸色一变,黑着脸道:“你这是在怪我了?”
邓富贵闷头不吭声。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辛辛苦苦给你张罗媳妇儿,你现在是怪起我来了?你这白眼儿狼,你良心被吃到狗肚子里去了。”邓老太嚎叫起来。
“够了。”老邓头敲了敲烟杆子,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嫌不够堵心不成?”
“老大,你可知道,这孩子这个样可能治好?谁家有治过这样的。。。”老邓头说不下去,在座几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诅咒人家生子没pi眼的谁都说过,可真正被诅咒成功的,又有几个,这生子没pi眼的,别说邓富贵,就是老邓头活了大半辈子,也是闻所未闻。
他们邓家可是开了先河了!
这没pi眼怎么治,又不是什么病,难道还能在那屁股挖个洞不成?
“神医,找小神医。”邓富贵突然眼睛一亮,腾地站了起来,道:“没错,他肯定能给丫丫治,我找他去。”
话说完,没等老邓头他们作何反应,人已经冲了出去。
“他,他。。。”邓老太气的不轻,怒道:“你就任他出去丢人现眼?”
老邓头长叹一声,吧嗒的抽了一口旱烟,疲惫地道:“随他去吧,这又怎会治得了?作孽啊!”
对于邓家的那个孩子的传言,秦如薇也耳有所闻,但到底未亲眼看见,也不敢下妄言,可若是传言是真的,那孩子真的是没皮眼的话,那基本是活不下去的。
若放在现代,这也就是先天性无肛,只要做个手术,那也是成的。可在这时代,别说动刀子做手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寻遍整个大夏国,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医者。
所以,那孩子若真是先天性无肛,等待她的兴许就是毕生的鄙夷,甚至死亡。
古人对于没皮眼的人太忌讳了,认为他们是不详的,会连累家族,所以,大部分都只会放弃。
“娘子,不好了,那个邓家大爷来了。”糯米跑过来说道。
秦如薇手中的绣花针顿了一下,邓富贵这个名字在她的耳朵里出现得格外刺耳,想起邓富贵当初做下的龌龊事儿,她就觉得胃部一阵翻腾,着实恶心难受。
自从上次拒绝将她的地租佃给他们后,她就再没有见过邓富贵,如今他新当爹,家里又是处于谣言的风口浪尖之时,理应闭门不出才是,可今儿豁然上门,是所为何事?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可这人她着实不想见,哪怕已登门。
“你去打发他,就说我不舒坦歇下了,问问有何事?”秦如薇嘱咐道。
糯米应了一声,没一会,就跑进来回道:“说是要找司徒公子救命呢!”
秦如薇一怔,随即明白他所为何事,乃是为他那孩子求医来了,可惜的是,他定是要失望了,这无肛,非动手术不可。
但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秦如薇还是道:“你去把司徒公子寻来,我交付一二。”
司徒芳很快就来了,还满脸的不耐烦,秦如薇只得安抚了下,并说明了邓富贵的来意。
“他不是你的仇人么?你让我去给他孩子治病?”司徒芳皱起眉,满脸不解。
秦如薇摇摇头,道:“这个病你治不了,只是让你去看一眼,算是让他们死心,日后也不必来找了。治不了你就直接说治不了,这病是要动刀子的,你做不来,也没人做得来!”
听秦如薇这般说,司徒芳很是讶然,来了兴趣,道:“那我去瞧瞧。”人没皮眼,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邓富贵没料到真会请到那小神医,直接就跪在地磕头。
“你别急着磕头,你那孩子的事我听说了,我只去瞧上一眼,但你别抱希望。”司徒芳跳开道。
邓富贵心里一凉,眼巴巴地看向他,司徒芳已经别开脸,不耐地道:“还不带路。”
邓富贵忙的领着他往家里去,到了邓家,邓凤珍见着了梦中情郎,激动得晕了过去。
对于司徒芳的到来,邓老太不屑,老邓头却是有些期待,若能治好了,也是一条命,也会让家里的名声好些。
对于二人的心思,司徒芳是半点不知,也没兴趣,只接过了那孩子,解开襁褓,一看,双眉都皱了起来。
这是个女娃子,也就四五斤重的样子,因为难产,头被夹得扁扁的,微弱得跟个小猫似的,不仅心生怜惜。
再看她的双退,饶是有心里准备,司徒芳还是被惊了一下,也没细看,重新裹了起来,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只觉脉息混乱又微弱。
这孩子太孱弱了,且不说她无肛,能不能养大都是个问题。
“小神医,能治吗?”邓富贵满脸期盼地看着他。
司徒芳摇了摇头,道:“治不了。”这不是他看过的病症,这不是吃药就能长出来的事。
众人一听,大失所望,邓富贵更是绝望地瘫坐在地上,痛苦地抱头。
“我早说了吧,分明就是个花架子,还神医呢!”邓老太嘀咕一声。
司徒芳看向她,一拍袖袋,小白咻的一声窜出来昂起头,把邓老太和老邓头的脸色都唬得发白。
“今天就可怜你们,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可要放小白了,哼!”司徒芳冷哼一声,道:“还有,我不是神仙。我敢说,整个大夏都没人能治。”
邓老太已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双眼都直了。
“没皮眼的人,也就在你们这听到看到。”司徒芳嘟嚷一句,又道:“这孩子很微弱,就给她多吃点好吃的,养到啥时就啥时吧,也算为下一个孩子积德!”
为下个孩子积德,老邓头浑身一颤,嘟嚷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R1154( )
☆、第一百八十四章 积福
秦如薇安静地听着司徒芳在邓家的所见所闻,她是头一回看到这向来少根筋又没有坏心的人发火,显然在邓家所见,定然很不堪又恶心。
“那老太婆,一个劲的说要滃死了那孩子,忒坏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坏心的婆子,还是当祖母的人呢,呸,没得恶心人!”司徒芳绝美的脸上满是嫌恶。
秦如薇沉默,虽早是意料中事,只是当真听到这种话和想法,也不免觉得心寒。
“这孩子投错胎了。”她摇头叹息。
司徒芳默了一下,抿着嘴,道:“那孩子看着很可怜。我习医以来,从未见过此症,有心想治,也治不了。”顿了一顿,他突然又问:“倒是你,怎么知道此症?这动刀子就能好?”
秦如薇窒了一下,他满脸的求知欲和好奇,想了想,便道:“前人医书上有没有医者见过此症我不知,但我却知有个地方能治此症。”
司徒芳凑近了问:“就是你说的动刀子?”
“此症叫先天性无肛,动刀子,也就是动个小手术,算是人工肛吧,手术成功的话,虽有点遗憾,但也和正常人无异。”秦如薇见他细长的桃花眼发亮,不免又道:“你想都别想,那样的手术这里根本做不到。且不说这手术的风险如何,术后的护理也很重要,尤其是刚出生的婴儿,没有麻醉,她就连刀子的罪都挺不过来。而且,那样的手术所需的用具也很是复杂严谨。”
司徒芳闻言顿时泄了气,一张绝美的脸皱成了苦瓜脸。
秦如薇也不宽慰,她说的是实话,在前世,医疗设备先进,这样的手术自然称的上简单,可在此,尤其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来说,单是没麻醉那一关动刀就抗不过,或许是能制出简单的麻药,但大夏国又有谁做过这样的手术,需要什么手术刀具,谁知道?
啥,须有人打破传统试验?这是个人,不是动物,若是一个试验不成,要两个三个?有多少这样的孩子去让做试验,便是有,谁又会交出来?
秦如薇是断然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她扛不起那样的舆论,因为一旦传出去,尤其对方是她的死对头,只会说她有歹心,蓄意报复云云。
她不是什么能人异士,她只是个简单安静魂穿异世的女子,没有兴趣做什么拯救世界的盖世英雄,也做不来,她求的,只是安安稳稳的富足安详的过这一生罢了。
“你知道那什么手术怎么做?”司徒芳看着她问。
秦如薇摇摇头,道:“不知道。”
“可你。。。”
“芳芳,我也同情那孩子。可是,这孩子我们救不了,不是救不得,而是救不了!”秦如薇淡淡的语气,却带着肯定。
司徒芳沉默,长叹了一口气,道:“那她,就只能等死了。”
秦如薇的目光看向那湛蓝的天空,那孩子能看多久这样的天空,这样的世界,端看她的造化了!
邓家,正为着那孩子的去留而发出争执。
“我决不同意。”邓老太抿着嘴,那本来就薄的唇已是抿成了一条直线,容貌更显冷漠刻薄。
“娘。。。”邓富贵的眼泪都落了下来。
“不是我不让你治,人家都说没治,还浪费这个粮食做啥?现在咱家里还有啥银子?”邓老太沉着脸道:“你也不能只想着那赔钱货。不过是个丫头而已,你四弟还有妹子,可都要说亲呢,这要是留个这样的东西在家,他们还要不要说亲了?”
“现在谁不知道咱们家的事?”邓富贵低吼道:“再说了,她一个牙都没有的丫头,能吃得了啥东西,不就喝两滴粥水,娘您这都不舍得?”
“大哥,话可不能这般说,虽然吃不了啥东西,但我和珍姐都得要说亲呢,你倒是有婆娘暖炕头了,总得替咱想想吧?”邓福旺凉凉地道:“有你那闺女在,咱这一家的名声可都丢尽了。”
“你给我闭嘴。”邓富贵狠狠地瞪着他,冷笑道:“名声?你也好意思提这话,早在你拿了家中地契去养妓子闹的那一场,咱们家就已经没名声可言了,你可别忘记,家里现在这光景,都是因了你这个大才子的错。”
这讽刺,邓福旺的脸一烫,偷眼看向老邓头,见他黑了脸,不禁歪了歪嘴,嘀咕道:“总不能雪上加霜吧!”
“老久的事,你又提它作甚?”邓老太心痛幼子,瞪了邓富贵一眼,道:“你要是担心那孩子在地下没依傍,顶多将她葬在祖坟旁,也吃上点香火。”
邓富贵只觉心头发寒,知道这母亲是不能指望了,只得把目光投向老邓头。
“爹!”
老邓头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是在衡量着什么。
“留下吧,能活多久,就活多久。”直到抽完一管子烟丝,老邓头才疲惫地道。
邓富贵听罢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老头子说能留下那就成了。
“老头子,你疯了?”邓老太瞪大了眼,邓福旺在一旁嘀嘀咕咕的。
“我没疯!”老邓头平静地道:“只是个小丫头片子,能吃啥子来?顶大了就是喝些粥水,能活多久,都看她的造化。”
“你。。。”
“不必再说。”老邓头站了起来,道:“小神医有句话说得对,能养多久咱就养,别的不说,总要为下个孩子,以后的孩子积福,咱们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邓老太脸上一僵,看着老邓头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时,那孩子又哭了起来,哇哇的听得人心烦,邓老太深喘了一口气,大声喝道:“孩子哭了也不晓得哄两声么?饿了还不给把奶,这懒遭瘟的是死了还是聋了?”
邓富贵已经站了起来,向自己屋冲了过去。
正屋里,就只剩了邓老太和邓福旺两人,邓福旺不满地道:“娘,真要留着那怪胎?”
“儿啊,你爹的话说得中,不为谁,也为你和珍儿的孩子积点福!”邓老太哎了一声,那向来挺得笔直的腰背也没那么值了。
邓福旺歪了歪嘴,心里暗自嘀咕道,我才不会生怪胎呢!
邓富贵走进屋里,只见胡氏卷着被子在呼呼大睡,而那孩子,已经哭得脸都酱紫就快岔过气了,十分的凄厉可怜。
邓富贵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手就狠狠地拍在睡梦中的胡氏脸上一掌。
胡氏嗷了一声,弹了起来,恼叫道:“谁,谁打的我。”
“你是猪托世吗?睡得这般死,孩子哭成这个样,你都不晓得起来看一眼是饿了还是尿了。”邓富贵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