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呀？”陈恒努力放柔了自己的声音，据他观察，这个村子几乎是半封闭的，小孩子对于外面的世界好奇很正常，他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
“……白果，他们叫我二丫。”
怎么会有两个名字？陈恒皱眉。
“大哥哥是从外面来的吗？”白果见陈恒似是有些疑惑的样子，主动带起节奏。
“是啊。”
“那大哥哥是不是有很多在外面的朋友啊？我是说……离的很近可以帮助你的那种。”
“……没错。”陈恒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儿，难道说这个村子是个黑村？派人摸清底细后打劫什么的？不怪他多想，搞摄影的成年累月各地跑，各种偏僻地方去过不少，丑恶和危险也没少遭遇，为了自身安全他还特意学了些拳脚功夫，到一个不知根底的地方总是要联系个朋友保持警惕，要不然今晚他也发现不了偷偷进他房间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陈恒看向白果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白果全当没看见他眼神的变化，她像是鼓足了勇气般问道：“大哥哥是好人是吧？”
“当然。”
“那大哥哥能不能……”她顿了一下，“能不能带我们出去呢？”
“你想离家出走？”
女孩快速地摇头，像是着急解释：“不是，这不是我们的家，我们是被卖进来的，我们想回家！”
“你们？”
“嗯，”女孩点点头，“还有隔壁的陈生，他叫双磊，是和我一起被卖进来的。”
陈恒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只有你们两个？还有其他人吗？”
女孩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到这里五年，他们从来不让我们接触其他人，直到最近一年才稍稍放宽了一些……”
“大哥哥你只要带我们出去就好，我们记得家里的地址和信息，身体也很好，跑得快，不会给你拖后腿，离开之后我们会好好感谢你的！”
陈恒表情复杂地看着眼前满脸希冀地看着自己的女孩，终于知道这个女孩子为什么只敢半夜偷偷过来找他了。五年前被卖进来，那个时候她才四五岁吧，牢牢记得自己家人的信息，装作乖巧麻痹大人，紧紧抓·住难得的机会，想要回家的愿望还真是……强烈呢。
女孩身上没有被拐卖小孩的卑微和胆怯，小小年纪就被逼着学会了谋算，简直聪明清醒到让人心疼。
陈恒点头：“好。”
第十二章 被拐卖的人生（九）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我不可能直接去接触你们俩，如果报警的话……”
“别报警，这些人之间会有灰色交易，你只要帮忙把我们两个带出深山，离开这个城市就好了，离开之后再报警。”白果轻轻摇头，人贩子团伙在这种小地方能带着孩子来去自如，肯定在相关部门有打点，好不容易出了深山又被发现什么的，这种险绝对不能冒。
“那你准备怎么做？”陈恒没注意到白果口中本不应该出现的词汇，不知不觉间将白果当成了同龄人对待，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他无法只把她当做一个柔弱的小孩子。
“你准备在这里待几天？”白果反问。
“本来是准备呆半个月的，现在要带你们出去的话，当然是越快越好。”
白果将之前的想法说了出来：“不用太着急，你刚来两天，急匆匆走的话肯定会引起怀疑，这两天你照常活动就好，到时候……”
女孩接下来说的话声音极轻，像水面荡起的涟漪一般逐渐消散在夜风中，陈恒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就这么简单？”
“嗯，没错，另外你最好能多准备一点吃的。”
“……行，那你和那个叫双磊的男孩子呢？”
“我会带着他潜出来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为了离开这里，我们可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呢。”白果笑着道，那看似乖巧的好看脸庞好像在月光下发着光。
大致定下了之后的计划，白果为了防止被发现，早早地就要回去了，临走之前，白果扭说道：“大哥哥，这次就真的拜托你了。”声音中满是诚恳和信任。
陈恒愣了一下：“啊，这个没什么，帮助你们逃脱困境惩治恶人，可是大大的好事一件啊。另外啊，”他挠了挠头发，“我姓陈，叫我陈哥就好。”
“嗯，大哥哥再见！”
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小小身影，陈恒轻笑：“都说了叫陈哥就好了……”说罢伸个懒腰，转身走向自己床·上的双肩包，“而且，这种事情总不能全都依靠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啊，作为一个资深摄影师和业余野外探险家，我也是很能干的……”
整理着东西，陈恒手一顿：“这次那个冷淡的家伙肯定特别愿意出手，毕竟感同身受……啧，没信号就是麻烦。”不耐烦地将手中的手机丢开，陈恒开始着手调整行程。
一路有惊无险地回了卧室，白果躺在自己比以前舒服很多的床·上发呆。
“艾辞，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感慨。
艾辞也暗叹，至少遇到他之前白果一直都是传说中学习好·性格好能力强长得好看的“别人家的孩子”，一路上都是被家人老师同学甚至舍友宠过来的，遇到的挫折也在自己的努力和其他人的帮助下顺利解决，一朝穿进了这样的身体中还待了足足五年，能坚持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更何况，她一直保持着清醒的自我，白果是白果，二丫是二丫。
分得清，理得顺，这是很难得的优点。
他鼓励：“就要快了，再坚持一下。”
白果笑：“没事儿，我还没这么脆弱，就是在想……”
“想什么？”
“想小丫头以前的家人，想走了之后这个村子的下场，哦，还有小王。”白果轻啧一声，“你知道吗？我都不敢去翻看小丫头的记忆，刚开始是怕唤醒小丫头残存的意识，后来就是自己怕，怕看完之后想爸妈。”
她翻了个身，木头床板轻微晃了一下，“不仅是小丫头越来越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连爸妈也真得很像呢……这次完成任务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呀？”
“……嗯。”
“那就好。”
白果安静了很久，久到艾辞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又突然开口：“艾辞，你爸妈呢？”
“……他们去旅行了，在各个位面中穿梭着看不同的风景，偶尔帮一些调皮爱闯祸的小系统收拾一下残局，我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他们了。”
“你想他们吗？”
“不怎么想，”艾辞在系统空间中手撑下巴盘腿坐在龙猫榻榻米上，面前是一个闪着蓝色幽光的屏幕，幽光屏上一个瘦小的女孩正侧着身微微蜷缩在薄被下，眼睛紧闭，面上一片冷淡，“反正我们的寿命那么长，宇宙那么大，多去看看也挺好的。”
“也是。今天好累，我要睡觉了。”
“好，晚安。”
“晚安。”
面前的幽光屏瞬间化作一道蓝色的光线消失不见，偌大的粉·嫩嫩的空间中除了白果喜欢并添置的那些东西，就只剩下艾辞一个人。
艾辞托着下巴出神，他没告诉白果，他的妈妈也是一个地球人，爸爸一直守着她直至妈妈寿终正寝，灵魂形态的妈妈才能和爸爸在一起呢。
不过……他们开心就好，不是吗？
黑夜很快过去，一声鸡鸣之后又是平常的一天，果不其然，白果再次被老王限制了活动，只能在院子里干活喂牲畜。不过这对白果也没什么影响，该做的事都做了，只需要再等两天就好。
老王离开之后，院子里只剩下小王和白果，白果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五年里几乎有三年都是这样，小王是白果最熟悉的人了，连双磊都只是挑时间隔三差五地见一次，同样的，二丫也成了小王除了老王之外最亲近的人。
“你今天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是吗？”白果探头往水盆里看了看，手中洗衣服的动作不停，“可能是吧。”
“是因为要准备走了吗？”小王的声音很委屈。
白果叹了口气，随着小王智力的慢慢恢复，催眠的作用和他的潜在意识好像发生了很大的分歧，以至于虽然小王不清楚她的计划，却明确地知道自己要离开，每次她暗中一有动作，就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让她不得不哄着他，生怕这孩子逼急了在老王面前露出破绽。
白果沉默不说话便是默认了，小王心中那种委屈劲儿就更浓了，明明他都对她那么好了，还帮着她瞒着爸爸，又不让她当媳妇儿，为什么还要走啊？
“我早就说过了，我们非走不可。”
小王胸腔憋闷，停了一会儿又问：“那、那你还会回来看看我？”问完之后又急忙补充，“只看我就好，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不喜欢……我爸。”
白果心情复杂，她要怎么告诉他，下次回来，就是来找这个村子算总账的呢？也许会让他变得无家可归呢？
没有人是无辜的，如果白果不是遇上艾辞恰巧学了催眠和九转千回步法，就算她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也难以逃出这个封闭的村子。老王还是那个粗暴的山村汉子，小王还是痴痴傻傻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动手打人，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将他们的恶意和肮脏转嫁到她和双磊身上，等到她长大，逃不了生孩子的命运。
而且这五年来，又有许多个小孩子和女人被买进来，困在这一个牢笼中。
就算催眠了自己，白果也忘不了被买回来的那天受到的侮辱和痛苦，真要是那样，早死早轻松。
“……会。”只要那时候，他不会恨她，不过恨也没关系，因为说起来，她也恨他们。
表面的和谐，拆开来都是如此的难看。
白果不太清楚小王的反应，不过只要看着他别往村人那边告密就行，如果阻止不了……就重新刺激他的神经吧。
相安无事的两天过去了，农历十六晚上大概十点钟，有人来喊老王。
“快拿着灯和枪出来找人！那个年轻男人进山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老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到屋里拿好东西：“怎么回事儿？大晚上进什么山！不知道山里有狼有野猪？他·妈·的净给老子惹麻烦！”说罢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人是走丢在自己村子附近的山里，万一搜救队来了自己村里那些小孩子可能就藏不住了，村人们再恼也得去找人。
村长也是气恼：“城里人就是瞎矫情不懂事，说什么这里星星月亮好看，去山上拍夜景，背着一大包就走了！当时我不在家，回来之后才知道，结果等到现在也没见人回来，准是被困在山上了！这时候在山上过一晚哪儿还有命回来！”
夜晚的村子一阵躁动之后重又安静下来，几点灯光在山间穿行，间杂着鸟儿被惊醒的翅膀扑棱声。
院子被重新锁上，估算着众人都进了山，白果小跑着出去，正撞见了堵在门口的小王。
“你让开！”
“不让！”小王固执地挡着门口，“你不能出去！”
“让开！”白果再难维持往日的好脾气去哄他，猛然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精神力被迅速催发。
小王只觉得往日无害水灵的眼睛中似乎有一头凶兽正从布满迷雾的万丈悬崖咆哮而出，吞噬了他所有的思维，被那头暴虐的凶兽盯着，几乎让他想要立刻拔腿逃走！
快逃！快逃！
不逃走就会被撕碎！被吞噬！永无翻身之地！
不理会小王瞬间变得惊惧的眼神，白果推开他向后院跑去，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无情，在艾辞的指导下修习了五年的精神力，真当她是个弱鸡吗？
翻出院墙，白果轻巧落地，习惯性地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狼！”
狼从树后草丛中优雅地踱步而出。
“你的伙伴们都来了吗？”
狼点头，身后冒出十几双在黑夜之中散发着森森绿光的眼睛，危险的气势扑面而来。
“走，今晚带你们开荤！”
她都要走了，不留份大礼怎么成？
第十三章 被拐卖的人生（十）
“今晚就是要破坏。村西头第一三四六家，还有这边的七九十、十三、十六家，新鲜美味的牲畜就给你们了，那些男人们都上山，你们不用担心。”
“还有，”白果声音蓦地凌厉起来，“不准动人，尤其是小孩子知道吗？！只准吃牲畜，如果遭到攻击要么反击要么跑，不准把人弄死。吃完了就远远地走！听到了吗！”
在场的狼都听狼的命令，刺头也基本被她收拾过，对她的话还是很信服的，白果对此并没有什么担心。
“出发！”
狼仰头长啸，众狼随着他们头领一起嚎叫出声，十几声狼嚎在寂静黑暗的山间回响，苍凉中带着些嗜血的兴奋意味，格外瘆人，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白果骑在狼身上，用藏在身上的锋利小刀轻而易举地破开了各家的院门，眼睛闪着绿光的狼蜂拥着扑向那些美味的牲畜，狼兴奋的吼叫、牲畜的哀鸣和女人小孩的哭叫声混杂一片，这个个村子瞬间喧嚣吵闹起来。
白果看着身后留下的一片混乱，没有半分心软。
这是一场盛大的报复，整个村子都是罪恶肮脏的，没人逃得过。
在白果的示意下，狼带着她一路飞奔到陈三娘家，双磊知道她和狼的关系，早早地就站在门口等她过来，熟识双磊的气味，那些狼也没有伤害他。
看见白果到来，双磊带着手中的包裹迎上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果果！”
白果接过放满食物的包，正准备从狼的背上下来，却又被狼一耸身体骑了上去，察觉狼的意思，白果笑了：“行，不下来。”
狼略显傲娇地甩甩头，白果瘦小的身体对正处壮年的它来说轻松极了，根本没有多大压力，还是背着好，给她节省体力。
直接把包背在了自己身上，白果招呼他：“狼看好路了，我们走。”
双磊点点头，大大的笑容绽放在脸上：“走！我们回家。”
“白果！”
刚准备离开。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两人惊诧地扭头看去，却是小王出现在院子门口，院子的锁被白果特意留下了，他只能扒着院门呼喊。
“白果！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这里，你走吧！不用再回来了！”喊叫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白果灵敏的听觉让她听到了少年的哽咽声。
白果没有回答，只是朝着双磊示意：“走吧。”
“嗯。”
早在狼被她收服的时候，白果就已经让它注意出山的路，此时正好派上用场，趁着山上和屋内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骑着狼的女孩和男孩已经快速地奔跑在出山的路上。
离开村子摸黑跑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双磊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白果让狼找了个暂时隐蔽的地方停下，两人稍微休息了一下。
白果从口袋中拿出一个黑色的臂包，这是她去找青年的时候向他要的，她把包凑到狼面前：“你看看他在哪里？”
狼仔细地嗅了嗅，点点头，带着两人往出山的方向走去。
白果那天告诉陈恒，让他在十六晚上找借口带着东西离开，往出山的方向走一个小时之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只有等她来找他就行。狼是头狼，为了保障他的安全，白果还特意将之前为了给双磊进山当护身收集剩下的狼的毛发给了他很多，在遇到狼的时候不会遭到攻击。
跟着狼一路走了十几分钟，白果找到了抱着包在树上拍照的陈恒，她笑道：“你还真有闲心。”
“摄影师的职业素养嘛。”陈恒麻利地从树上下来，将单反收进包里，“我不是闲得无聊嘛。”
白果之前就已经将她和狼关系好3 的事告诉了陈恒，因此陈恒对看到狼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没表现得太失礼，反而调笑地看向双磊：“这就是你心心念念那个小孩儿啊。”
白果：……
“双磊，这是陈哥，就是他帮我们引走了那些人。”
双磊点头：“陈哥好。”
“好好，你也好。”
白果说：“接下来就不会再无聊了，陈哥你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陈恒嘿然一笑。
白果转身看向狼，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接下来的路我们就可以自己走了，你回去吧，记得让你的伙伴在那些人回来之前赶紧离开，去深山里躲一段时间，嗯？”
狼原地踏了两步，将自己的大脑袋在白果身上蹭来蹭去，白果抱着它咯咯直笑。
陈恒感慨：“丫头你这是养了只狗吧……我错了！狼！纯正的狼！”
狼收回了森寒的眼神，它可是头狼！要不是这个男人看起来和白果关系不错还帮了忙的样子，绝对嗷地一口就上去了！呸！肯定又老又硬，没有白果香香·软软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