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凤站在床前,笑着说:“梓潼,你可否亲自替我宽衣?”
云妖“嗯”了声,低着头走过来,靠近他,太古元气的霸道气场环绕在他的身躯,使她心中战栗,双手发抖。岑凤展开双臂,等待她来解腰带。云妖替他解开腰带,将他外面的皇袍褪去,突然,双睛定在他身上不动了。
“陛下!这……”
云妖惊惶地退后一步,脸色煞如白雪。
岑凤冷笑一下,道:“梓潼不认得这件棉袍了么?做得挺合身,就是面料艳了些,穿着像个新郎官儿。梓潼是用自己的被面裁剪的这件棉袍吧?贴身穿很舒服。”
云妖颓然地跪在地上,抽搐的声音几不可闻:“陛下……”
岑凤胡乱脱掉棉袍,摔到地上,猛然扼住了云妖的下颌骨,厉色道:“哼,我以为你是做给我穿的!看你的反应就知道不是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要你亲口说,你这是给谁做的!”
云妖吓得几乎昏过去,只是不断流泪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一记重重的耳光扇过来,云妖被他那霹雳般的掌风掼倒在地,口中出了血。此番动静出乎宫外侍臣们的预料,但谁也不敢进来阻拦。
“是我惯坏了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贱人!”
岑凤又一巴掌,云妖左边脸也被扇肿了,在如此毒手之下,她感到一丝一毫颜面无存。而后,岑凤揪住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拽到床上,满头的金银首饰连同长发纷纷掉落,岑凤扑了上去,肆意殴打、羞辱她,此时此刻,堂堂国母竟不如一个卑微的贱婢。
……
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残破不全的大地,神后殿中,炉火上慢慢煎着汤药,一半床幔垂下,被子下面掩埋着断断续续的痛不欲生的凄苦的啼哭。
神皇照旧每日上朝,每日到神后殿来例行公事地探看,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稀松平常,朝臣只关心神后能否怀孕产子,有谁在意一个女人受辱了。
飞雪满天,一眼望不尽的苍茫大地上,岑凰跪在七宝天宫大殿外要求觐见。
岑凤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了,不过,这是神皇和神后的家务事,哪里有他置喙的余地,于是就让他那么跪着吧,累了饿了自然会回去。可是这么冷的天儿,岑凰却引得满城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七宝天宫的墙围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大臣出入皇宫极为不便,动辄就有跟着混进皇宫的百姓,使得宫里治安越来越不好,连连发生非礼强女干的案子,宫女都不敢独自在宫阙外围走动。
每日,老百姓都给岑凰送饭送水,看样子他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侍臣提醒神皇,该管管了。
神皇也是个倔脾气,僵持了整整一个月,神皇终于肯见岑凰了,不过神皇最近很忙,只有半个时辰的见面时间,左右金瓜武士架着岑凰的胳肢窝把他架到大殿。岑凰的脸上生满胡渣,乍看去像个小老头,仔细看看,还是那么耐看,还是那么俊。
岑凤面沉如水地问他:“你不是说要回家坐禅么,来这干什么。”
岑凰道:“臣弟恳请陛下废后。”
岑凤的瞳仁顿时一缩,方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岑凰大声道:“臣弟恳请陛下废掉现在的神后,另立新后。”
岑凤的眼眸越来越寒冷,冷哼了一声:“你知道废后的命运是什么吗?”
“是去给先皇守灵。”岑凰答。
“既然知道,你怎么让我废后,云妖现在身体虚弱,你忍心让她去阴冷的陵墓中诵经吗?”
“现在人民都知道云妖不愿意为你生孩子,而你竟然强/暴了国母,如果这就是你所说的盛世,那么天界近期连连发生的强/暴案已经证明了你的盛世的到来,如今,只有废后重立才能挽救这个荒淫无道的天界,而且,这是给云妖一个解脱,也是给我一个公道。”
岑凤断喝道:“凰弟,注意一下你的言辞!”
岑凰挺起胸,昂起头:“岑凤,你不要在我面前乱施淫威,我不吃你这套!就算云妖的身体属于你,但她精神上所受的痛苦是我娘子的,作为她的夫君,我一定要讨一个公道!”
岑凤点了点头,铿锵地说:“好,很好。你的翅膀长硬了,我这个哥哥在你面前再无威信可言了!”
岑凰胸腔里充满了愤慨和酸涩:“如果你是在报复我,请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我们之间是可以做个了断的。”
“如何了断?”岑凤惊惑地问他。
岑凰道:“假如我明日就要死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替我好生照看我娘子?”
岑凤转过脸去。
“皇兄,请听我一言。最近我在家中参修佛法,悟到了许多人间至理,堪破,放下,随缘,自在,这些都是每个人应该学会的。人也好,神也好,其实没有什么必要盼望自己富贵永年,因为,生有生的价值,死也有死的价值,就像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说也说不明白,理也理不清楚,这是我们的孽缘在作祟,只有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才会好起来,天界才会好起来。你是神皇,我是残废,谁该活,谁该死,不需言明。等我死了以后,你就放下所有的怨恨吧,做一个好神皇,就像你年轻时立下的宏愿那样。”岑凰说完深深地给他叩了个头。
岑凤颤抖着嗓音道:“不!我不会让你死的。”
岑凰轻轻一笑,摇了摇头:“皇兄,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就让我最后为自己做一次决定吧。”
“不,不,不!”岑凤飞下殿基宝座,扑过来,把他紧紧地抱住。
...
第130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30
金麟殿又被重新打扫整洁,听说陛下强行把二王爷留在宫中。神后殿已经多日不曾打开大门,云妖万念俱灰,身上的病一日重似一日,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岑凰听说此事,心中十分忧虑,多次到神后殿外求见,均不得见。云妖不知道自己将以何种脸面示人,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岑凰。更何况在神皇的眼皮底下,就算云妖很想见岑凰,为了不牵连无辜,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一转眼冬季过去了,漫长难捱的冬天几乎令人死过一次,小荷塘的水面开始流淌,蝌蚪在冰冷的水下游来游去,莲藕上渐渐长出了新芽,泥土中露出小小的绿意。风还是很凉,玉昆在云妖耳边轻轻地说:“娘娘,回去吧,风越发紧了。”
云妖眼中湿漉漉的,不知是被凉风吹的还是想起了难过的事,她没有怪罪玉昆,因为她知道玉昆也是身不由己。
云妖对玉昆悠悠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思念二王爷……我思念他。”
云妖说完,眼睛又湿了。玉昆很想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只有吩咐侍女:“去给娘娘取一件披风来。”然后继续陪她在外面站着。
远处有人开道,是神皇退朝回宫。岑凤路过云妖身边,随意瞥了她一眼便扬长而去。好几个月了,云妖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朝廷的局面因此变得棘手起来,岑凤已经开始考虑废后。
云妖不在乎废不废后,她现在只为一件事懊恼,二王爷被软禁在宫中,成为案板上的鱼肉,这完全是她的过失,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她忽然听见女官禀奏道:“娘娘,二殿下在宫外求见。”
云妖的心湖上顿时掀起一层涟漪,嘴上却说:“不见。”
女官领命而去。云妖刹时变得精神虚弱了,她扶着栏杆鼻腔发酸,对身边的玉昆说:“我思念二王爷,我思念他。”
岑凰又一次失望而回,云妖的心境,他都明白,相见只能徒增伤感,不见却又心有不甘。他知道云妖受辱后无法面对他,也知道云妖是为他的身家性命考虑,可是她不知道这都不是她的错,他只想让她明白这一点。
朝廷有另立新后的意志,不少臣僚开始举荐自己的女儿或亲属进宫待选,多少清白无知的少女对这个阴森的牢笼充满了不切实际的憧憬,香象大金仙也托关系找门路把自己女儿的名字写在了秀女簿上,做着摇身一变成为国丈的春秋大梦。
岑凰清楚地看到,如今的岑凤已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惟利是图的帝王,谁也别想成为他集权道路上的障碍,跟随这样的帝王实在是前途难料。自从与魔界大战取得决胜之后,岑凤变得极其荒淫,后宫人数激增,皇子数不胜数,但是,东宫始终空着,朝臣基本上都是后起之秀,谁也没有资格和胆量提及选立太子之事,原因是选立太子就意味着一批年轻俊才将加入太子/党,与皇党势力抗衡,盼着神皇岑凤早死,这种事是每朝每代的必然,可作为一个空前独/裁的神皇,岑凤却幻想着自己能长存于世。
战争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天界的凋敝和人民的穷苦始终没有多大改善,想要创建一个好时代不是纸上谈兵,目前,整个朝廷官僚集团都在为一个人卖命,那就是他岑凤。没有人为百姓想过,像香象大金仙那种没有什么真材实干只靠一路溜须拍马升到高位的臣僚充满了朝廷,人民的心态也很不靠谱,几乎所有人都在幻想着一夜暴富、一夜成名、一夜走红……天界的发展趋势毫无二致地应了岑凰当年的预言。
有人说,如果让岑凰来当这个神皇,或许天界还有救。
此种大逆不道的言论兴许是真实的民意,兴许是别有用心之人的离间之计。这种论调若传到岑凤的耳朵里,必然使紧张的手足关系雪上加霜。事态往往就坡随坡,舆论素爱往负面方向偏离,毫无征兆地,民间官方,朝野内外,整个帝国,男女老幼……几乎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即便如此,最后一个知道的还是神皇。当岑凤在御书房里知道这个传闻时,举国上下已是妇孺皆知。握着玉质的神皇宝玺,看着香象大金仙的折子,岑凤的头脑里出现了一闪念的杀机。
香象大金仙折子中写道:“如今,二殿下民心所归,若有谋反之意,一声令下,举国皆应,后果不堪设想,恳请陛下早作安排!”
岑凤首先把香象大金仙安排到武斌大判府的位子上,掌控皇都外围的治安和兵权,然后在三日之内调换了重要位置上的官员,朝廷里的气氛空前紧张起来。当一个帝王疑心病发作的时候,心境变得草木皆兵,看一只振翅的昆虫都像是要谋反。岑凤曾经深刻地了解岑凰这个人,他是一个一推三不管的二世祖,连字都认不全,难以堪当重任,他自己也毫无野心,只要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甘愿一辈子混吃等死。
可是,五百万年过去了,世事在变,人心在变,谁敢保证他没有夺/权篡位的野心呢?谁敢说他不是在利用兄弟之间的信任收买人心呢?谁敢担保他不会为了自己的女人奋力一搏呢?!
严冬悄悄过去,春天却没有带来生机。既然与岑凰近在咫尺无法相见,云妖还能期盼什么,日日夜夜的相思之苦使她憔悴不堪,为了岑凰的平安,她宁愿忍受这份煎熬,可是当她知道即便是这样地谨小慎微,也不能熄灭神皇内心的怒火,当她得知宫里宫外秘密传扬着“蹇王欲反”的谣言时,她再也无法忍受了。
所谓“蹇王”有几层含义,首先从字面上理解,就是生性比较迟钝的王爷,暗指岑凰的玩世不恭,另一则理解就是命运不顺遂的王爷,暗指岑凰五百万年的牢狱之灾,最后一种理解就是行走不便的王爷,明确说就是岑凰双足残废。
云妖立刻对整个后宫下了缄口令,不得公开或私下里谈论有关“蹇王”之事。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的那点屈辱都算不了什么了,她乘着凤辇风风火火地来到了金麟殿。
岑凰很意外,同时也很激动。关于宫里的传言,他尚且一无所知,他每天坐禅修定,根本不关心时事。既然当日他冒着大雪跪在七宝天宫外请愿,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随时随地,如果需要他死,绝无犹豫,他是可以立刻死给天下人看的。
岑凰跪在金麟殿外迎候,他万万没有想到,云妖并没有下凤辇,而是掀开车帘,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句话:“二王爷,你赶快上车!”
岑凰错愕的表情在云妖的意料之中,她顾不得跟他解释,命令左右侍女:“快将二王爷抬到车上来!快!”
岑凰不由分说地被架到凤辇上,惊慌未定之时,车轮已经行驶在出宫的甬道上了。
“娘娘,这是为何?”
云妖道:“二王爷,你坐好了,小心车身摇晃把你摔着。”她说着,便伸手扶了扶他。
岑凰吃惊地低眉看去,不论如何,皇嫂都不应该碰触小叔的身体,这实在太不合礼法。岑凰是想,自己再不可以这个残缺之躯连累娘子了。
他连忙躲开,压低了头颅,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娘娘为何要强掳小王?”
云妖直白的眼神已经向他诉尽了爱慕之意,她寻遍了所有措辞也无法表达此刻的心情,对于这份毫无结果的感情,她只能保持缄默,她道:“王爷,你的性命堪忧,你还不知道吧?你身为本朝唯一的王爷,被扣上谋反的帽子是迟早的事,而且陛下的脾气越来越乖戾,连我都猜不透他,你住在宫里就是与虎为邻,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忧。”她咬了咬嘴唇,接着道:“不过,你不用怕,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等我把你送出皇宫之后,东山妖姬会在宫外接应你,把你接到东天神柱上去,你在她那里治好脚伤,再请她略施法术替你改容换面,从此隐姓埋名,与她结为夫妇,过个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日子,以后不要再出现在皇都中天,只有这样你才能平安无事啊!”
岑凰默默无语,感动地看着她,她在说这些话时,其形其神完全超乎一个弱女子的胆量和勇气,她的周密计划里,却没有为自己铺设任何退路,这让他想起了雉妖在无数个幽深的静夜里辗转反侧,苦苦为他筹划未来的样子,他多想大喊一声“娘子”,然后扑过去将她柔弱的身体抱住,用丈夫的臂膀温暖她战栗颤抖的双肩。
茫茫白雪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车辕印子,岑凰的睫毛上结了冰珠,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放诞不羁的二太子,尽管他很想很想在临别前再放诞一次。就算君王不仁,臣子却不能无义,他控制住冲动的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沁心透脾的寒冷空气,以使头脑快速地冷静下来。此刻,他不能拒绝云妖的安排,他会顺从她的意思,跟她离开皇宫,但他不会到东天神柱上去。
云妖急切地望着窗外,出宫的道路没有那么漫长,却在焦急的心境之下显得特别遥远。而岑凰却希望时间静止,希望道路越漫长越好,因为这可能是他们仅剩下的最后一点相聚的机会。
所以这一段路途,在云妖看来非常遥远,在岑凰看来短暂得可怜,终于,马车冲出了七宝天宫的大门,停在一处僻静的地方。
云妖从车窗里张望,问侍女们:“怎么,东山妖姬还没到吗?”
“回娘娘,东山妖姬已在此恭候多时。”
云妖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欣喜地对岑凰说:“二王爷,东山妖姬果然是守信用的人,把你托付给她,我很放心。你不要犹豫了,赶紧随她去吧。”
岑凰看着她半晌未说话,眼眶却红了。
云妖道:“唉,你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怎么还不下车啊?”
岑凰双手举过头顶,一头扣在云妖的脚下,带着哭腔,一字一顿,道:“今日一别,恐难再见,娘娘万要珍重。”
云妖见他哭了,连忙好言安慰:“王爷快别这样婆婆妈妈的,只要活着,总有再见面的一天。”
但是她心里明白,这只是在安慰他,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罢了。她知道神皇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不过她也不怕他什么,大不了是一死,本来她也不想活了,能为心中恋念的人做一点事,也是求之不得。
岑凰被侍女搀扶下车,车辕上有雪,他习惯性地提了提袍子襟,即使过去了几百万年,一个人爱干净的习性是不会变的,云妖无意间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当她发现岑凰这个动作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突然袭来,就算是隔了一生一世,她依然记得这个熟悉的动作,逝去的回忆就像悬而未决的案件一样,总有大开原解的一刻,她突然喊住他:“等等。”
侍女们讶异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岑凰没有回头,却听见云妖清楚地说道:“二王爷,你等一下。”
岑凰不知何故,似乎有种莫名的预感,他慢慢回过头来,看见云妖捂着嘴,泪眼如注:“二王爷,你这件衣服是谁给你做的?”
在这非常的时刻,问这样不合情理的问题,显然是有些异乎寻常,岑凰答道:“是我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