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预料错了,这一刻,她竟然哭了。
那一世我在水晶棺里等了你五百万年,我的执着,曾感天,曾动地,终于,春花开了,你出现了,想不到最后换来的却是这一世的遗憾,最熟悉的爱人却变成了皇嫂与小叔的关系。
云妖哭了,她哭的不是前世的悲情往事,她哭的是一个双腿残废的美男子为忠于亡妻而拒绝医治双腿这件事。的确,就算他跪着走路,照样都是天下最潇洒最美丽的男子,没有人觉得他有残缺,也没有人觉得他卑贱。
最重要的是,这一瞬云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勇敢而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全部热情都将倾注在这个残废的小叔子身上,只和他见了一面,一面足以私定终身。
云妖掩饰着内心的波澜,略略地下头:“王爷,你这样走太慢了,请上车吧。”
岑凰道:“不必了,娘娘先行一步吧。”
云妖道:“快上来吧,你的膝盖都磨破了,虽然叔嫂同车多有不妥,但你身为王家千岁,一路被路人耻笑,是给皇室抹黑呀。”
岑凰想了想:“还是娘娘考虑得周到,多谢。”
云妖命侍女把岑凰扶上马车,在马车里,二人对面而坐,一路无话,趁对方不注意时互相瞄几眼,心跳难止,此情此景恍如隔世。云妖自然是想不起具体的事情,可是岑凰记得,当年洞房花烛之夜,他们在新房里也是这样成的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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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28
马车越接近岑凰的旧宅,云妖心中的疑问就越发清晰,终于,马车在一处断壁残垣前停下来,岑凰恭恭敬敬地对云妖说:“娘娘,小王的家到了,多谢娘娘借车,就此别过。”
云妖透过轻纱车帘向外面望,岑凰欲下车,侍女们七手八脚殷勤上前搀扶,这时,云妖道:“等等。”
岑凰回头看着她,这一眼,他觉得她的眼神是那么熟悉,因为一个人的灵魂是完全可以透过眼神看到的。岑凰看到的是雉妖,是当年那个深爱着自己的雉妖。
云妖道:“二殿下,我可否参观一下你的旧宅?”
所谓“旧宅”其实只是一些半人多高的破土墙和歪扭七八的木头架子,他并不是嫌这栋旧宅太寒酸见不得人,而是觉得这样面目全非的旧宅让人看了心里难受。可是云妖坚定的眼神和口气似乎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岑凰微微点头:“好吧,请。”
高贵美丽的神后下了凤辇,站在一片废墟中间,愣住了。她心里残缺的东西如果不是这片瓦砾,那会是什么呢?而这片瓦砾对她而言究竟代表什么?她顺着一根极为细弱的记忆的游丝追寻下去,断断续续的片段就像远古的图腾,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解释它们的意义。岑凰知道她此刻在努力地回想,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她会想起什么。
“娘娘,小王的寒舍年久失修,不堪入目,还请娘娘早些回宫。”
云妖道:“等一下,这是卧室吗?怎么会没有床呢?”
岑凰淡淡一笑,解释道:“这里原本有一张床的,后来将它改建成了地铺。”
云妖站在土墙前面迟迟不肯离去,又问:“你所钟爱的雉妖妹妹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岑凰很想告诉她,就是和你一样的人,可是他不能那么说,他含糊其辞地回答道:“是个很会持家的女人。”
云妖道:“我很奇怪,一个‘很会持家的女人’会让自己的相公睡地铺吗?还有,那里是不是厨房,为何没有锅台?雉妖不会做饭吗?一个像样的家,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就是床和锅,你们的日子过得这么将就,这算得上是恩爱夫妻吗?你究竟怀念她什么呢?”
岑凰的回答是,我怀念她每日盼我归家,怀念她日夜忙乎针黹,怀念她亲手铺平的被褥,怀念她亲手熏好的香衣,怀念她的娇嗔和媚眼,怀念她亲手为我擦背,怀念她用筷子夹给我吃菜,怀念她从柜子中取出少量碎银嘱咐我不准去风月场上鬼混,怀念她每天晚上默默替我打理云鞋上的灰尘,怀念她偷偷为我物色下一任贤妻……可是岑凰只是笑了笑,对云妖道:“娘娘为何对小王的家事这么感兴趣。”
云妖语塞,看了看他:“我只是……随便问问。”
岑凰心里在想,原来岑凤什么都没有告诉她,也好,与其让她难以抉择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岑凤一定有办法封锁住她的记忆。想到这里,他伏地叩首,大声道:“小王恭送神后娘娘!”
云妖拿他没办法,不好再说什么了,不情愿地上了凤辇。
岑凰跪在黄土飞尘的大街中央,用袖子拭了拭眼角,他本以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会理智地看待这份缘浅的夫妻之情。可是,他还是趴在地上心痛地哭起来:“娘子,娘子……”
后宫女眷出宫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身为六宫之主私自出宫更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所以,云妖临走前命玉昆顶替她躺在床上装睡,恰恰在这个时候,岑凤来到神后殿看望云妖,却惊愕地发现是玉昆。
玉昆惊跳而起,自知犯了死罪,哭得五花六道:“陛下饶命!是娘娘命奴婢这么做的,奴婢冤枉……”
岑凤气愤至极,又怕走漏风声,立刻屏退左右侍臣,大步走进来,撩起袍子坐在床边:“哼!说,你们娘娘去哪儿了?”
玉昆犹豫一下,权衡利弊,只能如实禀告:“娘娘去宫外了。”
“哼!她不是病了么!去宫外做什么!?”
玉昆抖唇而答:“娘娘去宫外见一个人,至于是什么人,奴婢真的不知……”
岑凤盛怒下一脚踹在玉昆身上,把她踩在脚下:“你真真是活腻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死法?”
玉昆连忙改口,哭道:“求陛下饶命!娘娘出宫是去见二殿下岑凰了!”
岑凤的指关节发出几声脆响,他想了一下,道:“好,我暂且留你一命,你要继续装病,云妖回来之后,你不要说我来过,你把她和岑凰私会的时间和地点都悄悄报于我知,等我拿到他们通奸的证据,再处置你和你的主子也不为迟!”
玉昆得了大赦,鸡捣碎米一般地磕头谢恩。这时,岑凤猛地扭住她的下巴,端详一眼,一只手将她提拉到床上,一痛尽情地翻云覆雨,之后便拂衣而去。
君王的心思任谁也猜测不到,外表强大的神皇有着一颗不可告人的虚弱的内心。他的震怒不是对着岑凰而是对着云妖,他担心的永远都是岑凰和雉妖夫妻相认,而非皇嫂和小叔私会通奸。他一再邀云妖同寝并非真实的意图。
这种强烈的控制欲并非一朝一夕,在岑凤的心里从来都是理所应当,也许当父皇对他说出“你可以任意处置他”这句话的时候,岑凤就把岑凰看作是他的所有物,同这个帝国一样,统统都是他的。
当年,东皇太一创立天界秩序,太始神皇定下朝政法典,都不约而同地考虑到集权的弊端,因为神皇这种体制势必逐渐聚拢朝政大权,所以才设下“元老大会”这个议事机构,不论大事小事,神皇都不能独自决断,必须经过元老大会的统一商议,使集权尽可能分散,但是这种体制也有缺陷,就是效率太低,办事拖沓,有时一桩小小的事情可能要开几天几夜的会才达成一致。好比说,简化一下早朝的繁缛礼节,变三叩九拜为一叩三拜,这样既可以节省时间也可以节约体力,这本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但是一些高龄老臣由于思想陈腐、墨守成规,就会坚决不同意这种简化,高龄老臣拖着一把快要零碎的老骨头坚持三叩九拜,人们看了感动归感动,但问题是,等他们叩完了拜完了,日头都升到脑瓜顶了,早朝也该散了。此类事情不胜枚举。与魔界一战后,天界的这些元老重臣几乎都死绝了,“元老大会”名存实亡,是个空荡荡的议事厅,大权空前集中在神皇手中,这正是岑凤一直想要的局面。
世事正是如此,所谓,祸兮福之所依,福兮祸之所伏,天界与魔界一战后,民生凋敝,百废待兴,但对岑凤来说,如同星云重启,是他一展宏图之契机。一个人也好,一尊神也好,当所有的事情都由他自己决定时,原本正直无私的人也会变质,因为没人敢对他提反对意见。
岑凤一刻也没耽搁地派人去给岑凰重修故居,还故意在卧室内修了一张坚固的双人床。岑凰怎么会不晓得,这是一个带着光环的陷阱。如今的神皇,已不复当年,经历了战争的腥风血雨之后,而今对他来说杀死一个人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岑凰需要这条命,他需要远远地看着他的雉妖在神后娘娘的体内得到一个好女人该有的荣华和快乐。所以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云妖回宫后派人私下里往岑凰家里送去许多生活所需的细软,岑凰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雉妖生前喜欢往家里购置的东西,比如说,椅子坐垫,茶杯垫,小杂物盒,带夹层的钱袋,包扎急用的棉布条,撑鞋用的木棒,暖手炉,小黑炭,美人灯,防切手的铁指套,防油烟的面罩和围裙,大大小小各种用途的刀具,一口质地精良的好锅,考究的餐具,洗衣板,晾衣架……总之,就像是新婚过日子时购置的那些东东。堂堂一个神后娘娘能想到这么细,真是自古少有。岑凰从这些物品里,感受到雉妖的气息依然萦绕在这间屋子里,陪伴在他的左右。
云妖平时看起来很悠闲其实她很忙,神皇驾到的时候,她临时换上神后的行头应付一会儿,等神皇走了,她又会穿上粗布衣服,换上一条便于行走的宽腿长裤,跑到小厨房和侍女们一起研究食谱,学习厨艺。从云禁山上回来以后,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对生活感兴趣。
一日,岑凰意外地收到了一个小坛,打开一看,他惊讶地半张开嘴,里面居然是他以前经常做给雉妖吃的一种酱菜。
自从那日凤辇离开这栋宅院,转眼已过去了大半年,人间下?4 鹆税òù笱考颐炕У闹鞲径荚诖⒈敢怨┕场a硕雷宰诓妥狼埃每曜蛹辛艘桓窈竽锬锴资肿龅男〔耍缘阶炖铮淙浑缰频氖奔渖卸袒刮慈胛叮艹⒌贸鲇昧虾褪址ɑ径际嵌缘模顺宰懦宰牛鋈环畔驴曜樱治孀⊙劬Α?br />“娘子,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这些事情岑凤都要装作毫不知情,查证过程必须暗地里进行,这么久了,居然什么具体的事实都没查到,这反而加重了岑凤的疑心病。太医院的大夫统统被他私下里审了个遍,太医们众口一词说,神后娘娘身康体健,正值生育能力旺盛的年纪。可是云妖一直装病,这让岑凤极为不爽。国母没有嫡出的后嗣,这不是一件玩笑的事,更不是照顾到个人感情的问题,为了江山的稳固、帝国的昌盛,神后必须拼命地给神皇生孩子,这她应该非常清楚才对。如果是一个暖床的丫鬟,只需霸王硬上弓即可,但是对一位国母,就算是神皇也不可造次。目前岑凤所有的办法中,只有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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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东方玄幻剧]matche29
终于,云妖渐渐意识到自己在思慕岑凰,穿透天界的稀薄的云彩,她看到人间下起了簌簌的初雪,就像她静而无染的心境对那个用膝盖走路的美男子纯洁美好的思恋,宫廷玉猫慵懒地舔着长毛,她想起了某个人特别爱干净,所以她莫名地对洗衣服经验丰富,连捣衣监的侍女都不如她。天寒地冻,该是给二王爷送一件棉衣的时候了。
云妖想到这里,便将床上的薄面被拆开,三两下裁剪出一个男式衣阕的两片,熟练而又欢喜地缝制在一起,从棉被里揪出雪白的棉花,用手把它们拍松软,然后絮到衣阕的夹层里,一会儿的功夫便做成了一件款式精巧的棉袍。她吩咐玉昆:“你今晚出宫一趟,把这个悄悄送到二王爷家去。”
玉昆惊奇地看着这件棉袍:“娘娘,这是您做的?”
让她这么一问,云妖忽然想起一件事:“啊,对了。我想写一张字条给二王爷,你一并捎去。”
云妖来到书桌前,想了又想,落笔写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玉昆一见,神色突变道:“娘娘,这不妥吧,娘娘不要忘了他可是您的小叔啊。”
云妖攥紧她的手,悄声说道:“我知道,否则也不会派你去送。”
玉昆接过来,把墨迹吹干,叠入衣怀之中。玉昆左右权衡,矛盾至极,终于盼到天黑,趁云妖睡下之后,跑到了御书房,将这件棉衣和字条一并呈递到岑凤面前。
岑凤看着这件棉袍,一针一线都是那么地用心,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袭上心头,他展开字条,看了一眼,哼了一声,随即吟出后面的几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玉昆为活命出卖主子,这样的婢女本该受到处罚,可是岑凤却出乎意料地奖赏了她,留她在金凤殿过夜,第二天一早才放她出去。一个七品宫女能在金凤殿享受神皇的雨露简直是一步登天,是玉昆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不过,这也许只是神皇的离间之计罢了。
玉昆一早回到神后殿,云妖便立刻传见了她,问她:“你怎么去了一夜?东西送到了么?二殿下怎么说?”
玉昆只得瞎编一通:“二殿下不在家,我等到很晚,后来二殿下回来了,收到衣服很高兴,我见宫门已锁,就在外面投了店,一早宫门刚打开,我这不就回来啦嘛。”
“真有你的。还有,你没被人发现吧?”云妖欣喜地问。
“当然没有,奴婢办事,娘娘放心!”玉昆一想起昨晚在龙床上的那一番殊荣和享受,就不由得升起了女人的野心,竟然觊觎起神后殿的位子了。
看到云妖放心地走了,玉昆才算松了一口气。可是她没想到,第二日,她的美好愿望就破灭了。岑凤借群臣力荐神皇和神后同寝的名义,对神后殿下了一道旨意,令云妖明晚准备侍寝,此为皇命,不得违抗。云妖接到圣旨后,身子立时瘫软了,她是被几个宫女抬回寝宫的。
玉昆暗自盘算,如果明晚神皇神后真的同寝了,如果云妖真的怀上了龙嗣,那还有她玉昆什么事啊。可是这么大的事作为一个小小的宫女根本无法改变,只能期盼云妖殊死抗拒神皇,或者云妖有病根本怀不上龙子。不提玉昆怎么盘算了,圣皇颁布诏书令神后承欢以产子的事情不日便传到民间。或许天意如此,深居简出的岑凰竟也无意间听说了。
云妖苏醒过来后,看见一群太医围在床榻前,岑凤在远处坐着。
侍女们惊喜地叫道:“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岑凤问太医:“娘娘身体状况如何?能不能应对明日的同寝?”
太医们异口同声地说:“娘娘只是一时晕厥,身体健康得很,完全可以应对明日的同寝,陛下大可放心。”
岑凤微笑着点点头:“都退下吧。”
云妖看着岑凤,心里在声嘶力竭地对自己呐喊,他不是我要的那个人,我不想和他同寝!可是作为端颐温良的国母,云妖的表情却是温婉的,她低垂眼睑,道:“陛下政务多忙,还亲自来督促太医给臣妾诊脉,臣妾感激得不知如何报答陛下才好。”
岑凤走过来,温言道:“呵呵,你好好歇着吧,不要想那些莫须有的琐碎之事了,明日我会早早退朝,先过来陪你吃晚饭的。”他看看一旁侍立的玉昆,转身离去。
“臣妾恭送陛下。”云妖在床上说。
玉昆盯着岑凤的背影,一颗心落入冰冻的深潭谷底。
翌日,岑凤果然早早下了朝,来到神后殿。云妖正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傅粉,画眉,点唇,搽胭脂……侍女们忙乎着为她装扮出最精致最端庄的仪容,好使神皇一见她便赏心悦目。云妖表情木讷,心中却翻滚着惊涛骇浪,她已经穷途末路,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推脱了,而且神皇已经通着那么多人的面给神后殿下了旨,这是皇命,这是国事,不再是夫妻之间的私事。
或许神皇真的爱着自己吧,云妖此时只能这样相信,既然得到神皇的垂爱,还奢求别的男子的眷恋,这本来就不是一个洁妇该做的事。云妖只有极力劝服自己,安分守己,做好国母,不要太贪心,不要太轻浮了。
用完了晚膳,岑凤陪她在后花园中稍微散散步,然后就双双回到寝宫里。云妖既已屈服了自己的命运,也便顺从地随岑凤走进卧房,但她看起来还是十分拘谨不安,于是岑凤屏退所有的侍女,好让她放松一点。如果他真是出于这样考虑,云妖就该烧高香了,但是他的用意之深之狠,云妖后来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