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他们倒腾出来的东西你收了,若是查出来岂不是麻烦。”
那老头得意的笑了两声:“你小子一看就是没见识的,也不瞧瞧我们这儿是谁的买卖,别说皇城里的东西,就是万岁爷御书房里的摆件儿,只你弄的来,我就敢收。”
陶陶愣了愣,心说这老头好大的口气,看来后戳极硬。
那老头儿见他们几个没有拿东西的意思,便有些不耐起来,老脸一耷拉:“若不当东西,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在这儿逗什么咳嗽。”
小安子冲妹子使了个颜色,小雀儿会意,忙拉着陶陶出去了。
到了街上,陶陶不禁转头看了看这当铺,刚才没注意,这会儿再看,方瞧见门楼子上有石刻的招牌,写着三个字,万通当。
陶陶问小安子:“这是谁的本钱,竟取了这样牛气的名儿?”
小安子低声道:“听说这万通当是仁亲王府的本钱,京里头一号的当当。”
仁亲王?陶陶:“谁是仁亲王?”
小安子:“就是大皇子,咱们七爷上头顶大的哥哥,已故的孝贤皇后所出嫡子,这位爷可是有了名儿的荒唐……”见陶陶脸色有些不对,猛然想起秋岚的事儿,虽拿不准这位知不知道底细,可这人多嘴杂的,不定谁就透出一两句来,提起大皇子却不妥,忙住了嘴岔开话题:“姑娘瞧,前头那家馄饨张馅儿大味儿好,汤还浓,姑娘不是还没用早饭吗,不如去吃碗馄饨吧。”
陶陶也不想听这些,颇有些后悔进了万通当,早知道是那个什么大皇子的买卖,打死她都不进去。
不过,馄饨张家的馄饨的确好吃,熬得浓浓的棒骨汤奶白奶白的,一个个兔耳朵一般的小馄饨,在汤里滚几个开,装到调好味的大碗里,撒上一些切的碎碎的芫荽,点两滴麻油,闻起来喷香,吃着软中带嫩,别提多好吃了。
一大碗馄饨陶陶吃的一滴答不剩,结了账出来还有些意犹未尽:“”这边儿的吃食可比城西的好吃多了。”
小安子听了忍不住嗤一声乐了:“瞧姑娘说的,这哪儿能比,这边儿守着国子监,住的都是些来京赶考的举子,这些人既读的起书,家里自然都不穷,比不得城西都是外省逃荒逃难来的老百姓,寻个落脚的地儿,有口吃的能填饱肚子就成了,这边儿举人秀才老爷们口儿都高着呢,寻常吃食哪卖的出去,其实,这馄饨张也没什么秘方,无非就是舍得下本罢了,多放些大棒骨,汤自然熬的香浓,肉多些馅儿就好,真材实料自然价儿也高,这么一碗馄饨要三十个大子儿,在城西都够一家子七八口吃的饱饱儿了,谁舍得买这个,所以说,这做买卖真的瞧在哪儿,地方可要紧呢。”
陶陶心有同感,这倒是,在这儿随便一碗馄饨都能卖三十个大子儿,在城西想都不可能,忽想起第一次遇上十五的时候,那小子只吃了一口面就喷了,满嘴嚷嚷着难吃,想来也不怪他,在皇宫里头住着,天天吃的都是御厨做的山珍海味,那面自己都勉强才吃下去,更何况那小子了。
不过,这更坚信了陶陶在这边儿开铺子的主意,她要开铺子的卖点就是新奇稀罕,若是吃饭还费劲呢,谁有闲钱买这些,就得是那些有钱的才行,例如像十五这种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的小子,还有姚家那个见了自己跟斗鸡似的姚子萱,都是自己的隐性客户。
这么想着忽觉昨儿在姚府跟那丫头打起来,实在有些莽撞,早知道昨儿忍忍就好了,失策失策,算了,没有姚子萱还有别人呢,这京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纨绔子弟跟刁蛮千金,只要自己卖的东西新奇好玩,客源是不用愁的。
如今愁的就是地方,想着便问小安子:“你可知那些买卖房子的中人都在哪儿?”
小安子:“这个姑娘可是问着了,前些日子奴才帮个远房的亲戚赁院子,可没少跑,正巧认识个靠谱的中人,他平常不是在家就是在茶楼里听书,姑娘瞧,就是前头街角的状元阁,若是不在,再往他家里找必能找着。”
陶陶高兴的道:“那咱们赶紧去找他。”
到了状元阁外,陶陶刚要往里走,小雀儿拉住她小声道:“姑娘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就在这儿等着吧,您瞧上头都是些什么人啊。”
说着往上瞄了瞄,陶陶抬头,这状元阁二楼是一圈的槛窗,想来是天和日暖,如今都打开来,故此能清楚瞧见里头几个妖娆女子,正跟旁边的男人或调笑或说话儿,分外暧昧,一看就不是良家女子。
陶陶:“这里不是茶楼吗?”
小雀儿哼了一声:“谁知道,大白天的就跟男人勾肩搭背的,真不要脸,这里不好,姑娘千万别进去。”死活拉着陶陶不让她往里走。
陶陶也只得留在外头,却对茶楼里头极为好奇,琢磨回头等不带这老古板的丫头出来的时候,再进去见识见识。
正想着怎么甩开小雀儿,小安子已经走了出来,后头跟着个大胡子的中年汉子,生的极魁梧,见了陶陶很是客气,彼此打过招呼,就直奔主题:“可是巧了,昨儿正好有个人拖了我要卖一处门面,离这儿不远,就在前头海子边儿13 上,要不您先去瞧瞧,若中意今儿给了定钱,明儿就能立字据写合约。”
陶陶大喜:“那咱们先去瞧瞧。”一行人往海子边儿上去了。
到了地儿,里外瞧了一遍,陶陶满意的不得了,说是门面其实就是个两进的院子,前头一溜五间房当了门面,后头是个小院,正房东西厢房一应俱全。
中人:“这里先头的主家开的古董铺子,一家子老小都在这儿住,后头的院子屋子都是现成的,收拾的干净,地点也好,风水先生来瞧过说,这里是个极旺财的好地方。”
陶陶自然知道这些中人都是这一套话,她不管风水不风水的,只关心价格,便问:“不知主家开了什么价儿?”
中人笑道:“价儿是贵了些,不过这处院子您也瞧见了,连前带后可是有二十多间屋呢,又是好地段,风水也好……”
陶陶有些不耐:“您就直说多少钱吧,高低的我也好掂量。”
那汉子伸出两个指头:“主家说最低也得一百六十两银子才能出手。”
一百六十两?陶陶不免有些犯难,自己全部家当加在一起,也没这么多啊,但陶陶心里也知道,这个地段,这样的门面,这个价实在不算高。
中人见她犹豫忙又道:“不瞒您,这才两天,算上您可是有四五趟人来瞧这院子了,昨儿那个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给他留着,说回去筹了银子就来,若不是看在安兄弟的面子,这院子真不能卖给您呢。”
陶陶知道好门面可遇不可求,错过了今儿再想找这么可心的就难了,下定决心的道:“定钱要付多少?”
中人:“您是安兄弟带过来,我信安兄弟也信您,定钱就给十两吧,明儿立字据的时候,您把剩下的银子付清就成了。”
陶陶从自己腰里翻出一张十两的银票来递给他:“这是定钱,你给我打个收条吧……”
☆、第37章
交了定钱拿了收条,约好明儿早上在对岸的茗月轩付尾款签合同的时间,陶陶就忙着上车走了。
眼瞅着马车都快到晋王府了,陶陶从窗子探出脑袋吩咐了一句:“掉头去姚府。”
小安子一愣,心说这位昨儿在姚府可是刚打了一架,论理儿一辈子不登门才像这位的性子,怎么才转过天就要去,况且,去做什么啊?莫不是昨儿没过瘾,今儿还想着上门再打一架,这要是再打起来,麻烦就大了。
想到此,忙道:“这眼瞅就快晌午了,要不咱先回去吃了晌午饭,再说下半程的事儿,就算您有急事,也不能赶着饭点儿去啊。”
陶陶:“别说的这么拐弯抹角的,你不就是怕我去姚府找那个姚子萱打架吗,放心,我这会儿想明白了,昨儿不该莽撞,让七爷夹在中间为难,这事儿估摸还没完呢,倒不如我自己先登门,我跟那个姚子萱年纪差不多,老太君昨儿还说让我们一处里玩呢,打架多伤和气啊,我去道个歉,顺道请她出来吃顿饭,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便有多少气也该散了。”
小安子睁大了眼,差点儿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二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和气过啊,跟爷都梗脖子的主儿,会特意跑去姚府道歉,这简直比瞎话还瞎呢。
陶陶见他直眼看着自己不做声,有些不耐:“你盯着我做什么,赶紧的,再晚了错过晌午,怎么请人吃饭。”
小安子颇有些犹豫:“那个,二姑娘,您不是哄奴才的吧,你其实是为了去姚府找那位算账的。”
陶陶:“算什么帐啊,我找她有正经事儿,快着,别耽误了我的正事儿。”
小雀儿也探出头:“大哥就听姑娘的吧,姑娘不会哄你的。”
小安子咬咬牙:“那姑娘可说话算话,别哄奴才,真出了事,爷怪罪下来,奴才跟小雀儿都别想活了。”
陶陶:“什么死啊活的,就是吃顿饭能出什么事?”
小安子只得吩咐车把式掉头往姚府去,到了门口,陶陶看着小雀儿:“让你进去见那丫头,你怕不怕?”
小雀倒不怯场,摇摇头:“不怕,奴婢可是晋王府的丫头。”
陶陶乐了:“好,有胆量,就是说,怕什么,她姚府再牛也不过下臣府邸,敢为难王府的人不成,不过,你见了那个姚子萱得如此这般说……”
陶陶附在小雀儿耳边嘀咕了一阵儿,小雀:“姑娘何必如此,有爷在呢,就算是姚府的小姐也不敢对姑娘怎样,这么着低声下气的,那位岂不更得意了,到时候要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姑娘岂非没面子。”
陶陶:“古今成大事者莫不是能屈能伸的,只要能成事儿,面子不面子的不打紧,你只管照我嘱咐的说,她有气都在我身上,断不会为难你,快去,别耽搁了我的正事。”催着小雀下去了。
小安子虽不知陶陶要做什么,问了小雀儿也问不出,只得上前递了话,看门的自是认识小安子,客气非常,听说晋王府的陶二姑娘要找他们小姐,也以为听差了,昨儿晋王府的陶二姑娘跟他们二小姐打架的事儿,早传遍了,可着姚府从上到下就没有不知道的。
他们府里这位小姐自幼跟着二老爷去西北驻守,跟京里的闺秀可不一样,天天往外跑不说,性子也刁蛮,自打回来,姚府里上下的奴才没一个敢惹,活生生就成了个女霸王,却没想到女霸王竟也遇上了硬茬子,七爷府上也有个厉害丫头,这两强相遇火花四溅,昨儿打的那叫一个热闹,两边儿都挂了彩,就为了昨儿的事儿,今儿都没出门呢,听说在屋子里不停的骂七爷府的二姑娘呢,这躲还躲不及呢,怎么倒找上门来了,这不上赶着找不自在吗,莫非自己上火听错了。
想到此,忙拉了小安子在一边儿小声道:“安哥哥可别跟小的们说笑话,昨儿两人打的那样儿,今儿来做什么?莫不是又打架来了。”
小安子哪知道啊,正不知该怎么说,小雀听见接过去:“谁说打架来了,我们姑娘是觉昨儿的事儿做差了,今儿来请子萱小姐吃饭赔礼来了。”
看门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虽都不信到底不敢得罪王府的人,知道这事儿麻烦,忙进去回了大管家朱贵。
朱贵正在大老爷跟前儿回话呢,大老爷听见问什么事儿,朱贵正拿不定主意呢,便回了,大老爷点点头:“这就难怪七爷对她如此了,这丫头虽有些莽撞,却是个知轻重的,想来昨儿回去想明白了,今儿才来找子萱丫头赔情。”
朱贵心里却纳闷,虽说跟陶陶接触的不多,可也大略知道那位的性子,七爷为了让她进王府,可费了大心思,跟七爷都如此硬气,怎会来跟小姐赔情,实在不是她的风格,可人偏就来了,到底惦记什么呢?
正琢磨呢,听见大老爷道:“我刚还为这事儿发愁呢,若论出身,这丫头实在算不得什么,若是晋王瞧上眼的就不一样了,不止晋王还有秦王也颇抬举这丫头,如此倒不能疏忽,昨儿跟子萱闹成那样儿,真不知如何收场,如今她既主动上门,倒正好,昨儿三爷也说,小孩子家打架也寻常,若是这么了了最妥当。”
说着吩咐朱贵:“你只当不知此事,让她们见面就是。”
朱贵有些担心:“若是一言不合再动起手来可怎么好?”
还真没准儿,大老爷想了想:“你叫个妥帖的婆子盯着些,若瞧不好,立刻去回二老爷。”
朱贵这才去了,寻了婆子引着小雀进了内宅。
姚子萱正在炕上靠着呢,睡了一晚上,身上更疼了,一疼就忍不住骂陶陶,这都骂一上午了也没解气,忽听婆子进来说晋王的小雀儿姑娘来了,愣了一会儿,问旁边的四儿:“我怎么听着名儿这么熟呢?”
四儿把茶递到小姐手里:“可不熟吗,就是那狐狸精的丫头,昨儿跟奴婢打架的那个,她怎么来了?莫不是昨儿没打过瘾,今儿又想着来打架的。”
那婆子忙道:“不是,不是,老奴听着呢,说是来给小姐赔不是的,想是那位陶二姑娘脸面薄,不好意思进来,才叫她的丫头打头阵的。”
四儿哼了一声:“这会儿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那婆子极会说话,听了笑道:“这话可差了,这位陶二姑娘的出身虽不高,可如今既住进了七爷府,就是王府的人了,七爷待她什么样儿,昨儿也都瞧见了,既得了王爷抬举,身份自然就不一样了,昨儿的事儿先不说对错,便她不给小姐来赔礼,冲着七爷的面儿也没人敢挑她的理儿啊。”
姚子萱:“照你这么说,她跑来做什么?”
婆子:“七爷昨儿虽没说什么,不定回去就跟这位讲了道理,明白了道理就来了呗,毕竟咱们两府里是亲戚,闹太生份了也不好,依着老奴说,这位既来了,小姐也大度些,两下里一见面,多大的事儿过不去。”
四儿哼了一声:“我可不信她有这样的好心。”
姚子萱挥挥手:“行了,都别废话了,先叫那个小雀儿进来,我问问她。”
婆子出去把小雀带了进来,小雀一进来就福了福:“小雀儿给二小姐请安。”
姚子萱瞥了她一眼:“你们家姑娘今儿真是给我赔礼的?”
小雀点头:“奴婢有几个胆子敢欺瞒二小姐,我们家姑娘昨儿回去后悔的什么似的,说不该跟二小姐动手,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说开就是了,哪至于动手啊,我们姑娘跟二小姐都是有涵养的人,不能学外头街面儿上那些泼妇人的做派,七爷也讲了许多道理,我们姑娘这才明白过来,今儿一早上起来本就要来的,到底有些磨不开,还是我们爷说有什么磨不开的,小孩子家打架要什么紧,见了面吃顿饭赔个情就过去了,这才来晚了。”
姚子萱眨了眨眼:“听你这话儿,你们家姑娘要请我吃饭不成?”
小雀点点头:“是啊,我们姑娘这会儿就在府外候着二小姐呢,二小姐一出去就瞧见了。”
四儿没好气的道:“你们家姑娘能有这样的好心,别是在饭里下了毒吧。”
小雀:“姐姐这可是说笑了,我们姑娘再大胆,也不敢毒害二小姐啊。”
四儿:“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小姐您可别上当。”
姚子萱却道:“我倒是想看看她是真想请我吃饭还是怎么着?快给我梳头拿衣裳,本小姐今儿就赴一赴这丫头的鸿门宴。”
小雀儿暗暗松了口气,心说二姑娘的主意还真灵,果然二小姐就应了。
陶陶在车里等的急了,有些不耐烦,索性从车上下来,站在姚府对面的大影壁边儿上朝里头探头张望,琢磨这姚子萱要是不出来,自己该往哪儿弄银子去?
陶陶刚回王府的路上冥思苦想的想了许多法子,都觉不妥,找七爷拿自然最容易,偏陶陶不想占这个便宜,怕将来说不清。
把自己昨儿在姚府里得的见面礼当了,倒是爷能凑齐了,可就算凑齐了房子钱也不成啊,自己也不是为了囤房产升值,是想开铺子做买卖,这开铺子就得卖东西,光指望着大栓烧的陶器可撑不起来。
思来想去,就想起了姚子萱,要是自己能说动姚子萱合伙,不是什么都解决了吗,姚子萱背后靠着姚家,先有了靠山,以后就算自己跟晋王闹掰了,搬出来,也不至于连买卖都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