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 完结+番外完本[耽美]—— by:林子律
林子律  发于:2017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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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纪宵主动提出收拾残局,李文茵推辞两句,然后把楚澜抽到厨房跟他一起洗碗了。
纪宵不让楚澜动,自行擦碗,借着水声压低了声音:“你刚才胆子太大了,就不怕阿姨看出我们两个不单纯?”
楚澜无所畏惧,他手头端着一盆刚洗出来的草莓心无旁骛地吃,抽空说:“看出来就看出来,我妈很开明的,她是心理学硕士,心特别宽。以前我跟宋诗咏交往的时候,有次看电影散场才发现我妈就在我们后一排,当时吓得魂飞魄散,结果她和蔼可亲地请宋诗咏吃了一盒哈根达斯,回家后委婉地跟我说,眼光不太好。”
纪宵差点笑出声:“阿姨真行。”
“她对我的教育从来都是听之任之,有段时间,我干妈——就是樊繁她妈——搜出了樊繁买的耽美小说,付之一炬,樊繁来找我妈哭诉。她走了之后,我妈特别正经地跟我说,‘你要想看妈妈绝不拦你,但自己性取向不要受这些影响。’我当时也是事多,就问她‘如果我喜欢上男生怎么办’——那会儿我初三。”
纪宵顺从地问:“阿姨回答你了么?”
“当然了。她说,‘无所谓,你喜欢又不是我喜欢,你受罪也跟我没关系,那个人的性格与品行远比性别重要’。”楚澜说完,咬了口手头的草莓,“噫,这个甜,你吃。”
被他塞了半个草莓,水果汁液在舌尖爆开,满溢的甜蜜顿时充盈了五感。纪宵把最后一个碗擦干:“那你打算就这么说?”
楚澜:“你是我男朋友,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纪宵沾着肥皂泡的手指在楚澜鼻尖一点,那里立刻也沾上了泡沫。
楚澜抹掉,他看纪宵带着颇为腻歪的笑容,一边收拾流理台一边哼歌,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拥抱他的冲动。
他已经是在逆境中开朗地长大了的小白杨,只在孤独的夜里显出仅存的脆弱,无人问津的时候久了,他不一定能总是微笑面对生活。如果和自己在一起,能让纪宵彻底抹去最后一点阴霾,从此变得乐观活泼,对谁都和善温柔,好像也不错。
楚澜倚着墙,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水果筐,他剩下几个看上去就很甜的草莓,目光依恋地流连在纪宵身上。
纪宵当时问他喜欢自己什么,楚澜说得太自我。
“其实是喜欢你的积极和温柔,善于倾听,还有强硬的执拗,在你身边,连我都不再刻薄,也学会了怎样待人接物。你让我变得更好,所以我日复一日——从最初走投无路只能面对,到现在心甘情愿——更加爱你。”
他把这些心情整理完毕,当天晚上睡前编辑成长长的一条信息发给纪宵。
对方看了很久,直到楚澜困意上涌,纪宵才回复他:“知道吗,那时我不爱与人交流,自卑又沉默。直到遇到你,整个人生都因此改编了。你才是我的光。”
楚澜无法想象认识之前的纪宵是什么样,但他是个铭记“珍惜当下”的人。
多年不曾记得自己的梦境,楚澜向来睡得很沉,这天他却清晰地记得,梦里他跟纪宵在维港手牵手,纪宵指着对面的灯火说:“看,真像你的眼睛。”
许是互诉衷肠有些肉麻,直到楚澜返校,纪宵来送时,两个人还有些不自在。这点害羞冲淡了离别的愁绪,楚澜暑假五月就开始,大大缩短了见面的间隔。
纪宵强迫自己习惯长久异地,这很考验感情,但对他们二人而言,好像不是什么难事。本是喜欢细水流长的,隔着千里的距离,交流也如同朝夕相对。
“我之后应该还要留在香港找点实习做,我们专业得实地研究才能更好地进行学术思考。”楚澜和他说话,来送他的只有纪宵,这短暂的二人时间便弥足珍贵,“不过六月……应该也结束了,你要是不烦,我可以去上海,但你宿舍太不方便了。”
纪宵接话说:“住酒店成本也高。我们大二就可以搬出去住,到时候我找找学校内或者附近有没有租房,再买辆二手单车。”
楚澜捏他脸,仍是公事公办的口吻:“男朋友可以提供金钱支持。”
纪宵理解地笑笑:“知道,不会吝啬向你开口的。这些都算你借我,以后慢慢还。”
“路还长着,”楚澜轻松地说,“今年也请你……多照顾我了。”
纪宵摸摸他的脑袋:“一定。”
在机场当众虐狗太不道德,楚澜看时间也差不多,他还要过一遍海关,需要去得更早,便朝纪宵挥挥手:“暑假见了。”
纪宵后退一步,送他的心情已经在多次磨炼中成了习惯:“嗯,一路平安。”
他转过身走向海关,纪宵站在原地,没动。楚澜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说:“你头发该剪了,还是短点好,很帅。”
纪宵说:“好,都听你的。”
楚澜:“我……那天问我妈妈和以前差不多的问题,她的答案没变。”
纪宵不懂他的意思,疑惑地蹙起眉。
楚澜脚尖不安地碾着地面,舌尖稍稍吐出一点,飞快地说:“所以,下个暑假,我带你去见家长——她说,就算是突然变同性恋了,找你这样的男生,她挺满意的。”
纪宵:“……啊?”
楚澜:“不过我还不敢跟老楚同志提,他个老古板肯定会生气,怕他迁怒你,我妈会先做他的工作,所以可能很久之后你才能以男朋友的身份见我爸了……我听辛恩说,你叔叔和妈妈都对你不太好,希望能在我家弥补吧。”
纪宵:“什么啊……”
楚澜望向他,眼角弯弯,说不出的深情:“我觉得有个家很好,所以也想你感受得到,别一到假期就去打工,得回家才行啊。”
他悄无声息地出了个柜,当中虽然没遇到多少阻碍,可心理压力纪宵可想而知。他总算后知后觉地明白,前两天没能见面,楚澜到底去干什么了。那会儿楚澜有点躲着他,想必也是在自己认真思考。
这番掏心掏肺话说得小声极了,乃至于很久以后,纪宵想起这天的楚澜——他还不到十九岁——仍然觉得,他到底没看错人,楚澜值得他付出所有。

第38章 春来
第三十八章春来

正如楚澜所说,长久的别离与异地也许就成为考验感情的难关,但要是这么轻易地放弃了,说明自己还是不够认真。
而无论纪宵还是楚澜,都是长情的人。见不到面有视频,上课暗度陈仓发微信,偶尔打个长途电话,日常琐碎都事无巨细地道来,短则十几二十分钟,长不过半个多小时,你一言我一语,竟也没人觉得烦。
这年开学早,纪宵刚到学校,就过了十九岁生日。他出生在二月底,没告诉任何人,宿舍的大家认识不过一个学期,又都是男生,并未熟到这也记得的地步。
纪宵没觉得生日多么与众不同,他许久未曾隆重地庆祝,因此早起后与楚澜互相问候,便一如往常地去上课了。
这天的老师课堂氛围轻松,课间时,纪宵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推开正缠着自己记笔记的张一帆,站起来接:“喂,您好?”
“哎,您好,是纪宵……先生吗?”
很少被这么称呼,纪宵愣怔道:“……啊,是的,您是哪位?”
那人说:“有您一个快件,麻烦您告诉一下在C大哪栋楼,我现在给您送去。”
C大所有快递都有专门的收发点,不至于送到楼下。纪宵以为遇到电话诈骗,沉声说:“不用了,您……送什么东西?我不记得买过东西,要不您放收发点吧。”
那人好似急了,说道:“这个不能放收发站,会坏掉的。哎,我真不是骗子,纪先生,您在哪栋楼,我马上给您拿过去签收就行。”
纪宵:“好吧,那麻烦送到三教这边来,我下去拿。”
他挂了电话,张一帆好奇道:“谁啊,你说话平时没这么有礼貌,老师?家长?”
纪宵无奈地说:“是快递,但我好像没买东西,也没什么快递非要当面签收吧……不管了,待会儿就知道了。”
他很快接到了第二个电话,纪宵于是跟老师打了个招呼,下楼去拿。他越往下走,心中越有了某种奇特的预感,最后几步台阶是跳下去的。纪宵一眼便看见了等在教学楼外、骑着小电驴的快递员,可又不是任何一家“什么通”的标志,顿时更疑惑了。
纪宵小跑过去:“您好,我就是纪宵。”
那快递员一脸终于等到你的感慨,转身从巨大的包里提出一个浅粉色和紫色交错的盒子:“给您,生日快乐。”
纪宵懵逼地签收了,直到快递员一溜烟地骑车离开,他提着那个巨大的盒子,才意识到,这可能是传说中的生日蛋糕。
提着巨大物件走进教室,纪宵其实感觉有点丢脸,因为整个教室的人在三秒内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爆发出一阵“生日快乐”。
纪宵连连道谢,拎着蛋糕盒赶紧回到位置上坐好。
某东北大哥八卦心发作,连忙凑过来:“谁,谁给你送的,这么惦记你,女朋友啊?”
纪宵否认不了“女朋友”,只好含含糊糊地曲线救国:“嗯,我对象送的……也不跟我说一声,这么早就送来,吓死了。”
张一帆啧声道:“这多浪漫啊!”
纪宵仔细想想也是,摸出手机悄然把蛋糕店名字拍下来,然后发给了楚澜。对方可能一直等着,秒速回复:“好吃吗,不好吃我揍樊繁去,出什么馊主意。”
纪宵:“还没吃,宝贝儿我还在上课。”
楚澜对于他脱口而出的“宝贝儿”三个字既没否认也没抓着不放:“那你等下再吃。这个天气不怕坏,明天还能继续吃。”
纪宵憋笑憋得非常辛苦,张一帆好奇地探头,光明正大偷看起了他们的聊天记录,不时发出“唉呀妈呀”这类地道东北腔的感叹词。
纪宵扭头,学张一帆的语气说:“你瞅啥?”
张一帆:“你这女朋友……不光名字好听,还挺实在的哈。”
他闻言去看,当初加了楚澜微信,却一直没改备注,只后来置顶聊天框的时候放了点标识聊表私心,楚澜的名字又颇为中性化,以至于张一帆看到了这十分闷骚的得瑟:“楚澜”后,跟着两个小桃心。
给恋人特别的备注这事本没什么,但正经中透出的一丝腻歪,唯有纪宵这种看上去不太在意风花雪月的人,做出来才分外让人心动。
纪宵脸上蓦然红了,张一帆还大大咧咧地说:“没事儿,哥懂你,小别胜那啥,异地辛苦嘛,没事儿看着小桃心还能开心。”
纪宵:“……你少说几句吧。”
他嘴上装作很头疼,一副“不知道拿他怎么办”的样子,心底却止不住地欢呼雀跃,连上课时间都偷偷拽着蛋糕盒子上的缎带玩。
大课结束,纪宵被几个室友簇拥着推回了宿舍。以张一帆为首的觊觎此蛋糕已久,询问纪宵的同意后,一分钟也不能等,自作主张地帮纪宵拆开。蛋糕外还罩着一个塑料壳子,里面的蛋糕不算太大,制作精美,造型简单。
端起来放上书桌的时候,一张卡片轻飘飘地落了下去。
纪宵没理他们起哄要点蜡烛唱生日歌,弓下身将硬卡片捡起。蛋糕店通常会附赠一张祝福卡,不过是打印出来的标准字体,看着虽然冷冰冰,到底一份情谊尚在。
他翻过来,看到那上头的笔迹,不觉突然失语。
曾无数次见这个笔迹,高中时抄过的地理考纲,上课传过的小纸条,教室后黑板上偶尔出现的板报。大学之后不常用钢笔,即便卡片上只是打印出来,但这笔迹一如当年似的,撇捺锋利,横平竖直。
“纪宵,生日快乐。陪你过第三个生日,先送个蛋糕吧。——楚澜”
他反复看这张卡片,坚硬的边角抵在掌心。张一帆率先发觉纪宵不对,凑过来,看到熟悉的名字,哑然失笑,拍着纪宵后背,对其他人说:“就是他那个高中同学,现在的对象,人家送的蛋糕。诶,老小,你可别动,怎么着也让你宵哥先来!”
纪宵被他一嗓子吼得找回理智,把那张卡片往兜里一揣,遂室友的愿先把蛋糕分了。
他只拍下自己分的一小块,然后并卡片一起拍了照,发到朋友圈。纪宵咬着塑料勺子,终于心甘情愿地承认他是有点想炫耀。
五分钟后再去看,翟辛恩愤怒地说:“蛋糕好歹给我留点啊!”樊繁一脸冷漠地连发三排微笑表情,姜星河无语凝噎只能隔空喊话:“宵哥你生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送你东西现在还要吗?不然我硬盘寄给你啊?”
惟独楚澜,发了个爱心。
周扬:“怎么回事?阿澜突然这么肉麻了?”
发爱心的某人压根不理周扬,直接敲了纪宵视频。他望了一眼瓜分蛋糕的室友,捧着手机爬到床上,才打开了镜头。
楚澜大约用的电脑,摄像头要明亮清晰得多,他背后貌似有个人影,纪宵疑惑地问道:“你室友还在啊?”
楚澜回头看看,又跟李承启打了招呼,才说:“对,学长在赶论文。蛋糕吃了吗?”
纪宵颔首,调整了角度:“挺好吃的,你别去找樊繁了。对了,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视频,以前不都打电话吗?”
楚澜大言不惭,说情话不打草稿:“我想你了嘛。”
纪宵露出颇不自在的神情,他插着耳机,但室友都在下面,虽然心中窃喜,脸上却不知该如何反应,一时有点扭曲。楚澜一句话惹得他浑身手脚都不会放,只得说:“这才多久,一个多星期而已,那离暑假还早着呢。”
楚澜的椅子往后退,他仿佛在仔细端详,片刻后对纪宵提意见:“头发剪太短了吧。”
闻言,纪宵摸了摸自己头顶,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是有点短。之前楚澜返校时,跟他说以前短发好看,纪宵经过寒假没注意自己的形象,任由头发长得飞快,转眼就快要遮住眼睛,楚澜又这么说,他一出正月十五,在回学校前,找了家理发店处理了。
回想起这事,自己当时跟发型师说了两个字:“剪短。”纪宵如实告诉楚澜,对方捂住脸,看不出在笑还是无语凝噎了。
纪宵看上去不怎么gay里gay气的,翟辛恩跨国他很多次衣品好,不娘也不是直男审美的灾难,加上硬件条件不错,平时不折腾,结果发型一变,立刻就悲剧了。
楚澜把手拿下,对纪宵毫不留情地给出了一个字的评价:“丑。”
他说完这字,忽然又笑了。楚澜笑的时候越发多,纪宵能分辨出来,只动了嘴角就是客套,眼角更加下垂些说明心情不错,而像现在这样,露出一点点牙,连睫毛的阴影都看得分明,眼睑处稀罕极了的卧蚕也终于显山露水——
楚澜是真的挺开心的。可能因为碰上戳笑点的事,也可能是打心底觉得快乐。
纪宵顶着这个后来被楚澜戏称为“劳改犯”的短发造型,莫名有了种能理解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搏美人一笑的固执了。
春天来了又走,短暂得仿佛一个美好的梦境。夏日炎炎,纪宵的短发终于长到了楚澜喜欢的长度,侧面稍微剪短些,拿发胶往后捋,精神又帅气。
他同时也在找租房的事。对纪宵而言,他每个月的生活费只够基本开销,利用勤工俭学和周末打工可以赚一些,纪宵不怎么花钱,多余的基本都存下来,如此一学期,也有了一笔可观的积蓄。
邱志军到上海出差时找他长谈过一次,大意不过是邱榆现在国外上学,开销很大,她又不愿自己打工,假期还到处去玩,希望纪宵能理解他们的苦处。纪宵当然和颜悦色地送走了继父,心头生出一点恶毒的快感。
那是邱志军的亲女儿,而他是家中顶梁柱。邱榆本身性格孤僻古怪,小时候看不出来,以为只是内向,长大后发觉不对已经晚了,只能继续供她念书。而据纪宵所知,她念的学校是不入流的野鸡大学,未来回国工作估计也要邱志军一手安排,如此对比之下,邱榆让邱志军夫妇心力交瘁,纪宵却自己活得自在。
他从不找家里要生活费和学费以外的钱,也不惹事。等邱志军意识到性取向并不能成为评价一个人的标准,他想要重新付出父爱,可被凉透了的心怎么还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呢?
纪宵对楚澜提起这事时,对方远程给了他一个抱抱。
“不过还是有好事,”纪宵低头写写算算,开着视频跟楚澜聊,“你猜怎么着?我昨天看房子的时候,发现有套就在我们校内,按着那个电话打过去,居然是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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