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柏律记得很清楚,那天在医院医生明明说的是,想好了要动手术提前三天或者一个星期告诉他即可他就能排出充足时间。怎么?谢少爷叫人干活,还要预约到一个月以后?
柏律眯起眼睛。
“别这样看我。”谢隽廷微微皱眉。
跟柏律这种人周旋,解释越多反而漏洞越多,谢隽廷知道他又在心里琢磨什么,但凭这寥寥几句他不可能就猜出他的心思。
谢隽廷决定不说,连目光都移走,冷漠地侧过脸。
第八十二章
82
柏律在车上问他:“七八年了,你的隐疾还没好么?”
谢隽廷眉头都没动,专心开着车——或许压根没留意柏律这句话。
柏律又问:“你是不是还在食疗?”
路口碰到红灯,车子徐徐停下。
“这么多年了,也该好了吧,实在没好全那就只有放弃啊,你到底要治疗到哪一步才算满意?现在还不够吗?”
反正这个梗谢隽廷要一直用,便回答:“要治疗一辈子。”
柏律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他,“你已经习惯这样的饮食了是吧?”
谢隽廷没回答,相当于默认。
柏律叹气,“以后我在谢家也要这样?”
“当然。”
“我总觉得这些都是女人和孕妇吃的,”柏律像是随口一说,但眼睛却在斜睨,“哪个男的会吃燕窝、海参?”
“不会天天是这些,食疗也有谱子。”
只对柏律,谢隽廷才偶尔出言解释——而恰恰是因为这句解释,让柏律更加起疑心。
谢隽廷多说了,哪怕只是一两句,但就像柏律对他示软讨好是有目的的一样——他能感觉到异样。
“谢隽廷,”柏律乜着眼睛看他,语气冷冽,“我不会是已经怀孕了吧,你这又是炖汤又是带我做检查,连个整形手术都要拖到以后,你跟我说说,是想让我好好安胎么?”
闻言,谢隽廷微微蹙眉,但没有说话。
“谢隽廷,你又跟我玩这招?!我不是已经承认点点是谢家的么,而且我答应你会留着!你为什么还要这样?难道还不满足吗?”
谢隽廷微微冷笑——当然不满足。
柏律痛苦地闭上眼睛又睁开,“我不想生孩子。”
谢隽廷略微想了想,干脆顺着他往下演,淡淡道:“这次在我这儿,你不会疼,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
“你知道怀孕有多痛苦吗!到现在我腹部都没有好全,受到撞击就会很疼,你就不能为我多考虑一下吗?”
“由我照顾你,过程不会很煎熬,每一件事情我都尽量陪你。”话虽然温和,但他并没有动任何恻隐之心,还淡淡讽了一句,“只要你别再乱逃,就不会多受罪。”
谢隽廷这一来一往的显然不是在开玩笑,柏律脸色都变了——难不成自己真的又怀了?可是明明才做几次。
他感到难受极了,不想再说话,恨恨地撇过脸,车里的气氛也僵持起来。
经过柏律刚刚的那几句质问,谢隽廷就意识到真是自己多话才导致柏律起疑,进而才不停追问。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说,哪怕的确有点小心虚,也一直冷着脸。
下车的时候,柏律无端浑身乏力,扶着车门下来的,不知是坐久了还是晕车,他隐隐地想吐,手覆在肚子上,感觉身体某处在微微发紧发疼。早年受过那种苦痛,孕育胎儿的器官怕是已经很薄很弱,再被种上一次,又要竭耗他好不容易养回来的骨血。
谢隽廷看到柏律紧紧拧起眉心还略微弯着腰藏着肚子,似乎真的成了——柏律不当演员真可惜,他有强大的心理暗示。
谢隽廷看他在那里一直磨蹭,走过去问:“要我扶你吗?”
如果柏律真的怀着孩子,他反而是不会多问这一句——早就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柏律没有多看他一眼,直接擦着他的身子过去了。
谢隽廷在后面气定神闲地跟着他,也不劝,只是看他卯头走错了,就去把他拽回来,还说道:“你现在怀着孩子,走那么快,不好。”
把柏律气地呼吸都短促了一下,罪魁祸首倒是不动声色地略微弯起了嘴角。
掐掐算算他跟谢隽廷在一起近两年,谢家的人倒是慢慢接受了他,但谢隽廷的朋友对柏律显然还是不屑的。
乔安许看到俩人走过来,一向都只跟谢隽廷打招呼,对柏律只是视线掠一下或者轻微地点点头。
柏律的身体比较特殊,这事早年间被谭沐抖过,当时俩兄弟是那些所谓的名流人士最乐于戏谑的谈资之一。当时就谣传说,最低五百万买他们□□,外表是男的但其实是双性,两套器官……诸如此类的流言,甚嚣尘上,不堪其辱。柏律当初去谢家没少受下人的冷遇和白眼,也都是被这些流言蜚语给害的。
相较于其他人不怀好意打量的视线,柏律宁可那人跟乔安许这样对自己视而不见。
谢隽廷在车上说“我尽量陪你”,还真就这么做了,诊疗室里医生讲话,他也在旁边坐着听,倒让柏律感觉别扭和不自然,谢隽廷为什么这么正经严肃,间或还打断医生问一两句。
后来乔安许把谢隽廷叫出去,柏律才得以放松下来,主动说话,“医生,能不能测一下我的hcv?”
一般只有女性才测,男性很少。果然,那医生推着老花镜,疑惑地看他,“专门测这个?”
柏律想了想,扯出一个理由搪塞过去,好在医生也不再多问,很爽快地给他测了。
一看那个结果,柏律就把心落回实处——没有怀孕。
他做完最后一项检查,从诊疗室走出去,在走廊的椅子上等谢隽廷回来。
乔安许把谢隽廷拉出去是为了给他一种药,据说是专门针对柏律那种人的。他知道谢隽廷一直在跟柏律磨,想出了各种招,这俩人纠纠缠缠这么年都没能分开。而且他见过点点,那长相已经有了柏律的苗头,只是眼睛和发色较浅,谢隽廷说是代孕来的孩子,但乔安许也不难猜到,关于柏律的传言可能是真的——这孩子怕是他“亲生”的。他到现在都不喜欢柏律,但不妨碍他帮自己的朋友。
“我也不清楚什么功效,毕竟没有实验过,但我敢肯定,不是副作用,肯定是好的。”
谢隽廷犹疑片刻,“从哪弄的?”
“半个月前乔易给我的,说要送到哪里哪里,你知道他一向都有这种稀奇古怪的药,他给我留了几支玩儿,正好送给你用。”
谢隽廷一听乔易这个名字,心里就有谱了,不过还是一派平静。
乔安许拿来那盒药,打开给谢隽廷看,里面整齐地摆了满满一排针剂,全是玻璃瓶装的透明液体,十支,里面还附带了一个针筒,针头比较大,看起来应该是肌肉注射用的。
“普普通通的一盒就已经十万,还是到这的价,过了关税,应该还得涨,所以我笃定应该不会起坏作用,你拿去吧,”他知道谢隽廷的性格,便加了一句,“你要是不想用,直接扔了就行,留我这我也用不上。”
谢隽廷把那盒药带走了,柏律看他拎个袋子就凑过去看,还问:“医生开的药我都已经拿了,你这是什么?”
谢隽廷一时没想到该怎么回答,但柏律很快就接过他手中的袋子,审视一般地把打开药盒仔细看。可上面并没有任何说明标签——从陆铭衍那儿求来的药不就是这样的么,柏律狐疑地看着谢隽廷,“这针剂你从哪弄来的?”
眼睛一转,又问道:“乔安许给你的?”
谢隽廷觉得这种没必要瞒着,就跟他直说了,还道:“拿回去给你用。”
柏律兴致缺缺地把药盒扔回袋子里,“我不想试,又不是小白鼠。”
谢隽廷也没说什么,带着柏律离开了这里。
他没给柏律试,倒先拿自己试了,两三个小时过去,谢隽廷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乔安许说这药价值不菲,那么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应该都要起作用,现在自己却没反应,那就说明这药的确是针对像柏律那种特殊的人。
他突然很想给柏律试试。
但柏律下午在睡觉,一直睡到现在都没起。
他跑到楼上去,坐在床边,看着酣睡的柏律。
这人睡觉还是那习惯,整个人都捂到被子里,闷着睡久了脸就会红也容易感到渴,所以以前谢隽廷都会嘱咐值夜女佣放一杯水在柏律的床头。
他把被子往下拽了拽,让柏律露出鼻子和嘴巴,然后俯在他耳边低声唤他,柏律还是没醒,他犹豫片刻,还是把手伸到了被子里。
柏律是穿睡衣睡的,还是柔软的长袖长裤,这样窝在被褥里久了整个都很暖和。
手底下那具身子又软又热,尽管隔着一层布料,但还是没法降低抚摸的煽情度。
柏律是侧着睡的,谢隽廷就很方便地从衣摆探进去,滑到他的后背上,而后又摸到臀。
被这么来回揉捏几下,柏律就醒了,蒙蒙地睁开眼,因为是背对着,他一开始还没看到谢隽廷,很快,身子往后一侧,就挨到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他瞬间一个激灵。眼睛一下子完全睁开,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人。
谢隽廷说:“试试那个针剂。”
难得他用了商量的语气,虽然只是很轻微的一点点。
柏律蹙眉摇头。
“听我一次,我就让你跟柏礼一起吃晚饭,可以八点后回来。”
果然,这个就对柏律很有吸引力了,他开始琢磨着讨价还价,“一次?”
“三次。”
柏律故意做出犹豫不决的样子,好像嫌三次太少,试着提出:“一个星期?”
谢隽廷不说话了。
柏律仔细观察他的神色,一丝变化都不放过,谢隽廷只是略微皱了下眉,眼底并没有变冷——很好没有不悦的趋势——有戏。
柏律开始用哄人和亲情牌双管齐下的方式,“我哥最近身子不好,需要人去照顾他,我过去帮衬他,他也会感到自在一点,谢少爷,我每天晚上都陪你,不管多晚回来。”
谢隽廷专注地看着他,半响冒出一句:“十一二点才回来我怎么跟你上床?”
“……十点,”柏律说,“我一定在十点之前回来。”
语毕他又疑惑地问:“每天都要做?你不觉得频率太多了吗?”
这个问题谢隽廷倒可以应答如流:“八年没碰你,现在十次都不嫌多。”
柏律不好再说什么,谢隽廷有心计但有时候也不妨碍他简单粗暴,越是这样直白,柏律反而越不好回话。他眨眨眼,又对上谢隽廷的视线,那烟灰色的眼珠在昏暗的床头灯下宛如剔透的琉璃质。
他把视线移开,隔着被子推了推谢隽廷,“你起来一下,别压着我。”
“现在就试试。”
柏律犹豫一下,还是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
“你得坐起来,脱掉上衣,打在手臂上。”
柏律一一遵照指令,解开纽扣,把左胳膊露给他。
谢隽廷看到他这么乖,心想当初把柏礼争取过来真是太对,报完仇之后,柏律的掣肘可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哥哥。谢隽廷一早没用柏礼,是因为长久打算,那时候他有别的牌让柏律输,毕竟柏礼可是一张王牌,太早丟出去反而不好,现在调出来用正合适。
柏律本想自己打,好歹他伪装过医生,虽说不会动手术但打针什么的还是没问题,可是他发现谢隽廷竟然也会打针,而且手法还挺熟练,就随口问了一句。
谢隽廷把液体一点点推进去,眉头没动一下,淡淡回答道:“我有段时间靠打针才能入睡。”
话说一句就够了,前前后后柏律一想便知。一般能靠安眠药肯定都服药,严重到打针的程度,似乎只有在精神病人身上才有,当然,谢隽廷这种人肯定不会跟精神病沾边,那就只能是心理问题了,可柏律并不想知道,更不想去问“有段时间”具体是什么时候,他害怕对方说——你刚离开的那几年。
所幸谢少爷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有问才有答,根本不会主动去说。
谢隽廷把一管推尽后就收了针,柏律出了一点血,他抽了几张纸给他按上。
俩人靠得很近,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但仿佛又隔了很远——各怀心思。
谢隽廷起身离开,房间又剩下柏律一人,他挪了挪身子,靠在床头,安静地沉默。
让人打针,谢隽廷可能会略微温柔点,毕竟让人心甘情愿当小白鼠这种事还吼着逼柏律做,他不需要也不喜欢这样。但晚上在床上他又恢复了一贯的风格。
第八十三章
83
柏律这几天一直谨言慎行,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招29 惹了这个暴君,晚上简直被要了命。
一场激烈的厮磨下来,柏律感觉自己的腰几乎被对方拗成两段,施加在他身上凶猛的力道让他根本无法透气,只能张着嘴大口、短促地喘着。
身下的某处撕裂着,被灼人的硬.挺不停冲撞。
“慢点……”他无力地推拒着压在自己身上肆虐的人,“快被你弄死了……”
然而这种求饶却没让对方变得温柔,只是动作稍微停了一下,谢隽廷用一只手捧着柏律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柏律的一条腿之前就已经被他扛在肩上,随着这个俯身的动作柏律的腰部更加被弯折,直接都微微悬空,痛得他说不出话。
谢隽廷白皙的脸颊泛着被欲热渲染的薄红,一向沉静冷淡的眼底,此刻都泛起令人颤栗的热度。
“放松,我要全部进去。”气息因方才激烈的动作而有些紊乱,说完这句话他又用力钉进几分,把柏律痛得锥心蚀骨,喉头因为身体上的难受而发出呜呜低鸣。
但对方眸底近乎偏执和狂热的情.欲才是让柏律感到恐惧的根源。
他不知道谢隽廷又在发什么疯,自己全都掌控在对方手里,这样还不够么?
这才短短几个夜晚,就已经是柏律的噩梦,被换着法子搞,全都是不同的体位,身子被折成各种不同的花样。柏律不是有多喜欢主动,而是知道,把主导权给谢隽廷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本来今晚他也任命地去服侍,但谢隽廷没让,一进屋就把他压在床上,撕扯他的衣服,然后前戏也没有,直接就顶进来。
以前的谢少爷还算是有耐心的,毕竟没有经验,所以原意听从柏律的话一点点慢慢来,一个月之后才完全锲进他的身体。但现在,还不到一周啊。
“真的很痛,不要这样对我……”柏律虚弱地抗议,现在浑身无力,只能等对方放手根本没法挣扎。
谢隽廷低下头,跟身下的人额头相触。可柏律觉得对方凝视自己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是愉悦的——把人这样肆意操.弄还有不满意的呢,但总感觉背后隐藏着一丝怒意。
“你对柏礼的心思,什么时候能用在我身上。”
“你已经知道我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再问……”
身体被撞地一耸一耸,说话也断断续续没法连贯。
“那就喜欢我。”
“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
谢隽廷捏着他的下巴,“你曾经做到。”
柏律沉默一下,“因为那时候我在骗自己。”为了入戏并且达到目的,他不停告诉自己,柏律就是谢家人——是谢少爷的。可不再需要维持那种假象时,他又怎么会如此催眠自己。
可谢隽廷说:“那就继续骗。”
“你疯了吗?”
“我没疯,”他狠狠一挺身,刺进柏律身体深处,“这样你会好过很多——你可要跟我一辈子。”
“之前利用你,都是我的错,你要我怎么偿还都可以……我怕你,再也不敢跟你斗了,你要怎样就怎样,只要最后能放我自由……”
他所有珍贵的东西都被已经谢隽廷拿走——连身子都不属于自己——他还有什么资本来跟他斗?
不知是因为身体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那一刻他似乎完全放弃所有,只是紧紧抱着谢隽廷背,留下一道道鲜红的抓痕。
“那就用你一辈子来还。”
他捧起柏律的脸,然后停下来凝视他脸上里的绝望和沮丧,可眼底依旧波澜不惊——根本不会改变主意,彷佛连刚才一闪而逝的怜悯都只是假象罢了。
柏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在柏礼面前泄露脆弱是情不自禁,但在谢隽廷面前?
他对他,应该跟对柏宸是一样,像之前那样:冷漠、敌意、不近人情。
不想,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对谢隽廷、对谢家的心态和感情,似乎已经在慢慢发生改变——这才最让他感到害怕和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