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不自觉抿了抿嘴，右拳抱住楚歌来不及收回的手，面上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淡淡的关心。

楚歌一口气滞在喉咙口，缓缓吐出的时候，总觉得带着暗夜微风一般的潮气。

下一刻的事情，几乎在楚歌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生了。赫尔曼几乎是以碾压的姿势解决掉这个所谓的金牌雇佣兵。他根本没有用到双手，只一双翼，化作切割的利刃，一瞬间将对方身上所有的软骨剔除了个干净，甚至都没有为这个凌乱的房间，增添哪怕一丝一毫的血腥气。

雪妃看着这样的场景，心中甚是打鼓。然而因为这一切的安排都是经他一手操持，故而，他也不是特别的没底，心中还算有数，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是，这样的场景，好像已经不在他的控制之内了。

他在一众保持着惊讶震撼的亚兽人中，阴沉着脸，显得那样地不同。这时候，他略略低下头，在他选的这一次传播留言的对象旁边，小小声地揣度道：“难不成是奸夫进来找他了，这个楚歌脸还真大呢，还让陛下亲自过来看望！”

那人听得一个激灵，顿时把惊讶抛到九霄云外，他侧着脸，朝声源之处撇了一撇，见雪妃低垂着头，暗自神伤，似乎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一般。那人心下呵呵，拉了拉站在前后的亚兽人的衣角，用着不大的声音道：“不是听说楚歌在萨维尔地区有姘头吗，不会是这家伙吧？”

闻言的亚兽人也都是一个精神，看向场内霸气侧漏的陛下，仿佛都看见了对方头上亮闪闪绿油油的大帽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多久，在场的几十个亚兽人便全然传遍了。大家对于楚歌的嫉妒，在这一刻，全然转化为了一种名为幸灾乐祸的情绪。

当然，也有例外……

苏瓦抱臂冷冷地看着传播留言的亚兽人，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楚歌的姘头还能跑到皇宫来？你当他三头六臂？”

传言的那人陪笑：“哪能呢？我不也是听说嘛，可大家都这么说……”

故而，当楚歌微侧头看清人群里畏缩的雪妃时，也很荣幸地没有错过对方面上的那抹一闪而逝的冷笑。

他也笑了。

他忽然觉得，先知真是一个完美的技能，坑人的不二法门。

“没事？”

楚歌抬头，被这个用身体保护着的男人盯着，忍不住脸颊有些发臊，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他摇了摇头，稳了稳心神：“嗯没事。”后来又怕赫尔曼拿这个世界亚兽人的水平衡量他，还加了一句，“这个人还太弱。”

赫尔曼的面上一点一点攀爬上笑意，进而，这笑意隐没，他想着暗卫几天前拿到的那错误情报，心中有些懊恼，幸而他还算清醒，他转向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偷，眼中的情绪又一丝一丝地褪下，到最后，就剩下了代表着死亡的冷漠。

这小偷被这样的眼神刺到，心中畏惧顿起，但也就那么一刹那，多年的经验帮着他压下了源自血脉的胆怯，他咳了咳，在确定自己的全身真的一点没法动弹的时候，才似乎自暴自弃怒道：“陛下，你既然有这么多的人，为什么要抢我的人。”

“哦？”赫尔曼漫不经心一问，他放开了楚歌的右手，改用另一只手与他五指相交。这样的动作叫想要把手缩回的楚歌有些不自在，撇着头随意让这个陌生的兽人指控，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自以为赫尔曼对于楚歌有所怀疑的雪妃隐在人群之中，用着不小的声音道：“这，这难道是楚歌在萨维尔地区的情人？”

赫尔曼不为所动，他只眼神若有似无地略过人群，进而又看向那个兽人，冷酷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在他说话的时间段，原本隐没着保护赫尔曼的暗卫出现了一半，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了一个清理与整合。

“是令牌！”一个被暗卫压制住的亚兽人大声道，“我们进皇宫都是有令牌的，一定是令牌。”

话音一落，被分成小组小组看管的亚兽人们窃窃私语，他们口中的一个名字呼之欲出，这个名字，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楚歌。

那兽人小偷一个激灵，猛然道：“是，是的。”

赫尔曼冷笑道：“你当真爱他，前一秒还向我索要他，现在就把人供出来了？你进来都是他授意的？”

“陛下，我，我本来是爱他的，可是这个——这个亚兽人居然想要我的命！”


第62章 小偷的到来（下）
第六十二章：小偷的到来（下）

“天呐！”亚兽人们发出小小的惊呼，对于这个小偷的说辞，感到了万分的不可置信，进而，他们又转向了楚歌，满眼都是对于他的——

笑话。

赫尔曼没有发话，他看着事态发展的同时，并没有错过楚歌不慌不忙的表情。他当然相信楚歌，故而，他更想要看看，他的皇后是如何解决这个人赃并获的兽人对于他的污蔑。

赫尔曼看着被暗卫递过来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浴火石，在石头的外层，涂了帝国最新研制的防热防震隔离物质。

看来，这个小偷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偷。

“我本在萨维尔地区等待楚歌，没想，不久之前我接到了他的信件，他要求我到国都等待。我按时到达，在一个旅店老板给予的信中，看见了用羊皮卷写的要求，他说只要我到皇宫偷窃了圣石。事成之后，他便会成为我的妻子！然而今日，当我拿着圣石而来，他却要杀我！”

愚蠢。

拙劣。

漏洞百出！

听到这样的言语，楚歌大大出乎雪妃的预料，他没有回嘴，没有反驳，只是对着躺倒在地上的名为撒切尔的兽人冷笑。

雪妃终于没法沉默，他觉得，如果让楚歌开口了，他的心血或许都要白费了。他出声，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陛下，这样的亚兽人，实在不应该被竞选入皇宫……”

他期盼地看着赫尔曼，期望这位皇帝能够给楚歌判罪，不要听对方的狡辩之词。

他肯定会这样的。

而且楚歌也没胆子打断陛下的话……吧？

然而事实注定要让雪妃失望了。

“你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楚歌把目光转向雪妃，笑得从容，从他的面上，看不出一丁点的被人为难的窘迫，反倒是非常地……盛气凌人？

雪妃既然站了出来，也算作豁出去了，他指着楚歌道：“都到这份上你还想遮掩，你敢说那兽人与你无关，与你无关他怎么会为你做事？”

楚歌挑了挑眉：“你不需要验证一下就知道他是为我办事了？”

雪妃理直气壮地哼声道：“这还需要验证么，刚来这里的时候，你不是还向大家炫耀你的情人么？事到临头，想矢口否认不成？”

楚歌心中直骂原主蠢货，面上却是淡定。

“所以，你就可以忽略这位……唔小偷先生模糊事情发生时间点的事实么？”楚歌戏谑地反问，“或许，我们可以让小偷先生好好说说，他是在什么地方收到我送的羊皮卷的，以及什么时候拿到我的令牌的？”

楚歌实在太坦然了，坦然得先前还一面倒、给楚歌判死刑的亚兽人都怀疑了起来。他们将视线移向雪妃与那个瘫软的兽人小偷，期待两人的回应。

兽人并没有转向楚歌，脑中想着雇主交于的时间点，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楚歌怔愣，继而笑了起来，他看向赫尔曼道：“陛下，我是无辜的。”

赫尔曼点了点头，满眼的宠溺几乎都要溢满出来，他低声回道：“嗯……我知道。”继而，他转向了兽人，对暗卫吩咐道，“把人带下去。”

雪妃还是一脸不解，但她此刻的不解，却多了一份惊慌，带着那么些意料之外的难以置信，这时候，他甚至都没有想过，他的错漏出现在了哪里。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个月之前的某一天，苏瓦踢着花园石头骂骂咧咧的，似乎再说……金屋藏娇？

莫非，他把时间定在了不该定的地方。

他焦急出声：“陛下，不要这么武断，或许那位兽人不过是记错了时间！”

楚歌刚想挣开赫尔曼的手，这么一顿，然后，这动作就这么大剌剌地暴露在了雪妃的面前。

雪妃嘴唇颤动，他终于知道，他忽略的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了。他的这个计划，全然在楚歌尚且比他们多受了一点关注的基础之上，而现如今，他明显错估了形势。

他的牙齿似乎也跟着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似乎忘了宣布一件事。”赫尔曼的声音，在这一刻仿若法官的锤棒，敲定，便无转圜余地，“我已经找到了天煞帝国的皇后，而他也将在一个月后加冕，同时，帝国也不需要皇后的备选人了。”

他说着，拉着楚歌来到了雪妃的面前：“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当初的告密，如不是这样，我也注意不到他。”

雪妃瘫坐在地上，他觉得，他似乎做错了一件事情，不对，他做错了好多件事情。

明明他费劲了心机挤掉其中一个备选人，明明他让这个愚蠢的家伙兜不住把有情人的事情说出来了，明明一切都很完满，他的权利与财富唾手可得，结果到头来却是功亏一篑。

为什么，有兽人会不在意自己未来妻子的心上人呢？

雪妃想，他不明白，他或许也永远不会明白。

赫尔曼在亚兽人的祈求声中毫无留恋地转身，带走了楚歌。

但是他真的能够如同雪妃所想的，对于这件事情一点芥蒂都没有吗？

当楚歌被带到了赫尔曼的房间，当他们身边一个侍卫暗卫都没有的时候，赫尔曼不期然捏住了楚歌的下巴。

楚歌一惊，下意识就要反抗，却发现自己以往无往不利的《朝歌》此刻如同死了一般，运转不起来，也起不了任何的助益。

“赫尔曼？”

“你心上人到底是谁？”赫尔曼21 问道，他的眼睛看着楚歌，似乎诉说出一种难以排解的怒。

楚歌心虚地低垂下眼，好半晌，才从喉咙之中冒出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不是突然，只是你一直没有给我回答。”

楚歌一哽，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击了两下，一道影子从不知哪儿地方钻出，跪在了楚歌和赫尔曼的面前。

赫尔曼面上露出被打扰的不悦，口中蓦然吐出：“说！”

“陛下，血人帝国……”

还未等暗卫说完，赫尔曼蓦然打断：“把所有人叫到会议室！”他的语速很快，快得带着急切，这是楚歌第一次听到对方用这样的语速说话。

话音才落，暗卫飞檐走壁离开，楚歌才迟疑地问道：“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不……”赫尔曼话才出口，又改口道，“你待在皇宫里面，这里有圣树，是绝对安全的。”

楚歌有些恼怒于对方的小瞧，之前他的行动没有证明，他也是很强的吗？

然而，还没等他有任何的分辨，赫尔曼便突然转身回头，留给他一个背影。这个背影显得有些孤寂，但是却代表着强大，代表着对于天煞帝国的守护。

……

冰冷的靴跟敲击着地面，发出掷地有声的规律音响。良久，一道淹没在脚步声之下的嗓音传来，低低的，却不是磁性的那种低，反倒隐藏了些不悦。

“是否查出来了？”

“陛下，金牌雇佣兵撒切尔交代了一切，只是他也不认识‘穆学长’。”

“我知道了。”

……

楚歌呆愣愣地站在床边，看着这间有别于赫尔曼借他的卧室的奢华，格外的朴素之中，似乎涵盖了些许书香的气息。他在房间中转悠了几步，泄气般地坐在床上。

“楚歌……快过来，地下斗兽场，叶尹、公孙还有我都被抓了。”澹台卿通过终端像楚歌传达这一消息的时候，楚歌正要靠在床板之上思考什么。闻言，他也不瞌睡了，整个人精神得如同开启了一百瓦的大灯泡。

“你们不小心被抓的？”楚歌问道。

“没。”这一次回答的是叶尹，对方的声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楚歌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见过的果敢，仿佛蜕变了，连声音都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风采。“我们故意被抓的，公孙瞄上了他们的下仆，一个编队整整有一百个兽人。”

楚歌想起了之前公孙墨砚与他讲的发生在叶尹身上的事情，是这件事导致他反对杀作为帝国士兵的兽人吗？那么，这些地下斗兽场的兽人与帝国的士兵，差在了哪里？

他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这回回答的变成了公孙墨砚，从声音之中，楚歌没办法清晰地辨认出他的情绪，但是，他还是能够想象这位聪明的室友此刻即将得逞的兴奋。

“你想办法从帝国皇帝那边借过来一些兽人，我们把人引到指定的地点，开始绞杀……”

绞杀一词听得楚歌心潮澎湃，这一刻，他忘却了赫尔曼的叮嘱，打定主意要离开皇宫完成任务。

在他的眼中，终究是任务更为重要。

毕竟，他们是圣洛菲尔军校的学生，是注定了会离开这个世界的。

再说了，楚歌其实也实在没有办法在对方已经知晓他不爱他的事实之时，还厚着脸皮留下来接受所谓皇后的头衔。

他想：早知道还是不接受这个隐藏任务了，到头来，便宜捡不到还被到扣分啊！

他下意识忽略了心头的胀痛，警告三声自己对于穆子彻的喜欢。

兴许是言语真的起了作用，他心中也稍稍轻松了那么一点点。

他决定自己还是先离开，现在这个情况，他没有立场劳烦赫尔曼，血人帝国才是天煞帝国的重点。

他脑子动了一动，想到了那所谓的圣物：“我想我大概借不来兽人士兵了，不过我有另一个办法。”

接下来的时间，楚歌和公孙墨砚三人就计划探讨了一番，期间，他还与三人大致提了一下血人帝国。为此，另外三人似乎有些急切了。

澹台卿特地道：“我们要加快速度，没时间了，血人帝国或许就是任务终结的信号，目前我们没有人有那个实力，挡住血人的吞食，即便是机甲，也能叫他们消化。”

他们最后决定，还是该启用机甲的。

夜半时分，楚歌望向了窗外明亮的圆月，任务即将结束的兴奋混搭着些许的落寞，搅得他夜不成寐。

他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丁点分。要是顺利完成任务，他还是有不少基础分的，分数也不至于太过于难看——给穆学长丢脸。

他摩挲着手中装载着机甲的空间钮，开始回想起了《朝歌》的每句每字。

他又需要静心了。















第63章 逃命平阳谷（上）
第六十三章：逃命平阳谷（上）

混在出宫的亚兽人之间离开皇宫的楚歌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上找着路，而路过行人只偶尔侧目，并没有什么兽人亚兽人上来攀谈解疑。

这其实全要归功于晨间楚歌的一场遭遇。

当时，一个邋遢的高大兽人不知从哪儿窜出，揪着楚歌的衣袖，大声嚷嚷：“青青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今天怎么跑这么远，快别闹，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