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轲有时候让楚峣跟他出去KTV和黄文彦那群人玩玩,楚峣是会去,但面对多话的黄文彦也只会摆脸色。请他喝酒——把酒杯放桌子上不理会;求他唱歌——麦克风直接递给宋文轲;那你好歹摇个骰子吧,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楚大少爷干脆站起来毋自上洗手间去了,一点面子也不给。
他那副清高的模样也不是谁都学得来的,要不是宋文轲护着,早就被那群不正不经的人整得不成人形了,哪里还能天天逍遥。毕竟宋首长在军校学的都是根正苗红的知识,也就因为小时候交了这堆狐朋狗友才玩起的男人。
论手段,黄文彦可比宋文轲懂得多,后者有的充其量只是气场和力量罢了,他的脑袋压根也没其他人精明,能由着楚峣作妖,主要还是看在对方是他枕边人的面子上。
宋文轲本以为自己都已经为楚峣“守身”那么久了,对方应该起码给他点好脸色看了吧——又不是仇人,你对自己的情人会这么冷漠吗?就好比你妈往家里叫来几个你不认识的叔叔阿姨,就算你以前从没见过他们,起码也得好好打个招呼,表现得礼貌些,可楚峣就不。
放到以前,宋文轲还会觉得楚峣这人清高、特别,但随着二人在一起越来越久,他变得有些膈应楚峣的这些表现,这丢的可是他宋文轲的脸,楚大少爷却一点不在乎。
***
吃完了早餐,林宽和宋文轲一起走出汤粉店,宋文轲想着这么早回去也没事干,就问林宽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林宽想了想:“八点半有一场曼联的球赛,我打算回去看,文哥你要来吗?”
宋文轲觉得可行,便跟着林宽一起回宿舍。学生上课基本都进了课室,校道上人烟稀少,只能听见不知在哪根枝梢上停留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吵闹。
“对了,怎么认识这么久了,都没见过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宋首长无聊,又记挂起林宽女朋友的事情来。
听见对方提起这件事,林宽一阵汗颜,没想到他还能想起来,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她不爱照相。”这句是实话,楚峣为防止宋文轲发现,都没和林宽合照过,用的就是“不爱照相”这种理由,林宽直来直去惯了,没怎么介意,所以两个人才没有一张像样的照片。
“哦,这样……那弟妹性格怎么样?我还没了解过。”宋文轲不死心,想套出更多信息来,就是要知道林宽喜欢的是个什么类型。
“她……挺好的,平时老对我撒娇,但也懂事得很。”林宽绞尽脑汁想着楚峣在他心里的形象,尽量撇干净了与男性挂钩的那些部分。
本来还指望着这女人能多少有些缺点,但从对方的言语中听出这位女孩十分受他的喜欢,宋文轲倒越来越想探探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改天有空可以把她带出来见见。”
宋文轲一句轻巧的邀约,林宽只能打哈哈似的答应下来,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流泪了。
怎么见,他要从哪里找东西把楚峣变成一个女人?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作者有话说:明天可能还要改改
☆、第十八章
宋文轲第一次上林宽的宿舍,难免有各种各样的想象。不过一切无论干净或是邋遢的设想在林宽将宿舍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都得到了解答。
就是一间很普通的男人的宿舍。
东西不多,但也不会摆放得很整洁,地上扔着几张废纸,杂志随意地堆在茶几上,中央摆着一盏普通的烟灰缸。
林宽宿舍里不怎么来客人,只专门为季桂棠准备了一双拖鞋。
宋文轲穿上那双拖鞋,感觉还不算新,就问了问:“宿舍里经常有客人来?”
“啊,没有,”林宽随意收了收沙发上堆着的杂物,眼看一时也没地方放,就都放在了地上的角落头里,“对门的老师经常过来玩,所以也就多出来一双拖鞋。”
点点头,宋文轲不禁想起林宽喝醉酒那天急匆匆到校门口接他的那个男人,猜八成就是他。直到现在,他脑子里还时不时会冒出那男人在黑暗中狠狠瞪他一眼的情景,每一次想起,宋首长都觉得自己被深深冒犯了。
不同于宋文轲,林宽的宿舍里是真的没有茶,平常他和季桂棠一起玩的时候,要不就买苏打水,要不就买啤酒,冰箱里也只有一些垃圾饮料。按照宋首长的年龄,应该不大可能会喝饮料了,于是林宽只能犹豫着问宋文轲:“文哥,我这人糙,宿舍里连袋茶叶也没有……”
没等林宽说完,宋文轲就径自坐在沙发上:“没事,你随便拿点啤酒就行,没有啤酒就白开水吧。”
于是林宽从冰箱里拿出来两听百威,坐到了宋文轲旁边,然后按按遥控器将电视打开。
林老师平时关注的频道很少,不是广东体育就是TVS1,连部机顶盒也没有,所以电视屏幕一被开启,便呈现出一片绿油油的画面。
“开始了。”
宋文轲将毛巾搭在沙发把手上,身子顺势后仰靠于沙发背,“噗哧”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易拉罐扣。
这颜色还挺适合他们的。
比赛刚开始,还没什么看头,林宽又从沙发边扒拉出来两包薯片,估摸着宋文轲应该不会有兴趣,就将它们放在了茶几上。
宋文轲瞧林宽那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淡淡道:“你要吃就吃,别扭扭捏捏的。”
暗地里的小举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林宽不可抑止地红了脸,尴尬地咳了两声,直了直身子:“这不是怕你不吃嘛,我一个人吃着没意思。”
一个人吃着没意思?那以前是跟谁吃的,对门的那个人吗?宋首长这样想着,上下两排牙“咔咔”地磨动了几回,没说话。
得不到答复,林宽更不敢吃了,只能讪讪打开啤酒盖,两个人沉默地喝了一口, 盯着屏幕上来回跑动的人。
没过五分钟,宿舍门便被人敲响。
“宽子,你在吗?”
是季桂棠的声音。
林宽忙不迭将易拉罐放到茶几上,对宋文轲说了一声“是对门的老师”,便起身去开门。
季桂棠无聊没事干的时候就会跑去找林宽玩,要是对方在忙着做文件的话也可以坐在不远处聊个天。今天看时间差不多到八点,林宽应该跑完步回来了,便去敲了对方的门。
两个人认识四年。林宽大学甫一毕业便直接回了母校应聘教书,至今为止宿舍里还没出现过除他或学校领导之外的人物——就算是那名楚什么的都没进来过,所以当门被打开,他乍然看见里面坐着另外一个陌生人的时候,着实是吓了一跳。
“呃,……有客人?”季桂棠的脑子里转过了千百种想法,最后只能僵硬地憋出来三个字。
“这位是宋文轲,宋首长,就是之前我和你说的那位……”林宽让开一步给两个人作介绍,“这个是季桂棠。”
季老师一听眼前这个穿着运动服,生得人高马大的强壮男子便是那天那个搀着林宽回来,还表情难看地瞪着他的男人,便登时没了好脸色,扯着嘴来回瞥了林宽和宋文轲几眼。
林宽看见季桂棠那明显不高兴的表情,有些不解,小声问他:“怎么了?”
季桂棠杵在门口,连门槛都没跨进去,不阴不阳地说了几句:“行啊你,几年没见你带别人回来过,这位‘首长’才认识几个月,这么快就能登堂入室了。”
他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完全没有立场,也根本不应该这样说的。林宽交什么样的朋友,他能管得着么?只是季桂棠心里就是有一种日益扩大的恐惧,让他对即使是宋文轲这样凭空冒出来的“新朋友”也满怀着芥蒂之心。
也许是因为他人本就刻薄,还不喜欢对别人阿谀奉承,到现在还保持联系的也只有林宽一个朋友。但猛地意识到对方的生命里除了他还有情人、别的朋友、别的生活,便难以抑止地感到害怕。
他是迫切地想要挽回那个人——至少证明自己在对方心里还是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的,才会一次又一次地不顾那些人在对方心里的地位,做出那些自私的举动吧。
譬如现在。
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小,五感灵敏的宋首长自然十分清晰地听见了那一字一句,顿时便半眯起眼睛,打量起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与林宽身高、体形都十分相仿的男人。
上次两人“对峙”的时候,他仅仅感受到了一丝不礼貌的冒犯,但那一瞬间很快便过去了,他也没有过多计较。可是今次这人当着他的面毫无顾忌地说出这些话,明显就很有刺激的意思。要不是看林宽还站在这,暴躁的他早就遵循一贯的原则——一拳挥过去了。
完全没意识到季桂棠会当着本人的面这样说,林宽转过身对宋文轲快速说:“文哥,抱歉啊,我出去一下。”便将季桂棠搡出去,关上了门。
季桂棠的房门没关,林宽将他拉进宿舍里,等门关好了,才压低声音质问:“你怎么当着人家的面说出那种话,他不是一般人,你懂吗?要是惹他生气了,你小心工作不保。”
“我知道啊,”林宽越问,季桂棠就越嘴硬,他梗直了脖子,不甘示弱,“是他要求上你宿舍的吧?你们现在玩得很好,而且会越来越好,我就一个人被你忘到脑子后面去,自生自灭好了。”他胡言乱语,什么威胁的话都说出来了,听得林宽目瞪口呆。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们住彼此对门都四年了,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多一个朋友就把你忘到脑子后面去呢?”林宽想季桂棠可能是有些患得患失,他知道对方基本上只和他一个人是比较亲的朋友,自从知道楚峣的存在之后,便要三天两头确认林宽不会因为色而忘记了友。只是林宽没想到,宋文轲单单和他交了个朋友,都能引起季桂棠如此大的反感。
“……我不喜欢他。”季桂棠嗫嚅了一阵,还是嘟着嘴嘀咕出了真心话,脑袋转到一边去。
这孩子气的话语让林宽有些哭笑不得。楚峣他也不喜欢,宋文轲他也不喜欢,真不知道有谁是能让他喜欢的。
“行吧,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会注意少带他上宿舍的,好么?但是今天其实我们也只是在路上偶遇而已,”他将晨跑的事情简单说了说,“今晚我请你吃饭,别不高兴了,啊。”
本来被林宽劝得有些放低姿态的季桂棠在听见晨跑的事情之后,瞬时再度吱起了刺猬毛:“真他妈的巧!”
他扒拉着门缝狠贴猫眼,盯着林宽匆匆回到自己宿舍的背影,咬牙切齿道:“老子会信才怪!”
这个宋首长,不知怀着什么心,那眼神里都说出来了,也就这傻子看不透彻。
作者有话说:对宋首长身材有疑惑的小天使请看附图~~上图来自奇迹暖暖的尼德霍格大人,下图来自@司徒溟泠_花姨 大大的同人图~~^ ^
☆、第十九章
见林宽将季桂棠攘出去关上门,仿佛自己被隔绝在了与他们俩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宋首长心里那是一阵寒风掀过,感受到了无数的凄凉。
手中的易拉罐被不自觉地攒紧,里面的啤酒基本没有被喝几口,经过这样的蹂躏,很快便成股地从罐口溢出来,淌在宋文轲的手背上。
被冰凉的液体一刺激,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抽出几张纸将溢出来的啤酒擦干净。
他和林宽才认识几个月?这所谓的“朋友”关系还是他强硬着要求来的,根本就没有建立在一定的交心基础上。对于许多林宽生活中的细节,也都是在两人一次次的见面中渐渐得知的,这样的来往——若要深究下来,实际非常脆弱。
时间是一枚很神奇的武器,祂可以加强你身上的防御力量,也能让你在积累不足的时候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无力。
他不是输给了季桂棠,只是败给了时间。而宋文轲甚至不知道如何弥补其中的空缺所带来的遗憾。
在林宽心里,只认识几个月的宋文轲当然比不上相处了几年的好朋友,这是毋庸置疑的。
比赛开场25分钟之后,曼联进了第一个球,电视里传来了观众的欢呼声,兴奋的球员在原地表演后空翻,宋文轲捏着易拉罐,面无表情地看电视里的人手舞足蹈。
***
林宽只和季桂棠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回了宿舍,他怕宋文轲会不高兴——况且对方是客人,被冷落了铁定会有想法,他可不是神,没办法兼顾两头。事实上,在今天之前,谁会想到仅仅因为家里多出来一个人,季桂棠便会如此忐忑不安呢。
唉,越想越头大。
他将宿舍门推开,看见宋文轲还在里面好好坐着,不由得松了口气,组织了一下措辞,便踱进去:“文哥,不好意思啊,我那个朋友不太会说话,他是无心的,并且也没有恶意,希望你不要计较……”
傻子才会相信那人没有恶意吧。向来风言风语的宋首长此刻却词穷了,对着林宽愣是凶不起来,估计要是他跟那个季桂棠一样嘲讽几句,两人的友谊也就此走到尽头了。故而他亦只是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嘴上极力表现出温和的态度:“没事,他可能是产生了什么误会。”
“呵呵……”林宽心虚地笑了两声,没敢应话,只想尽快将这场乌龙揭过去。
视线不经意扫过电视屏幕,他才记起刚刚两人还在看球赛,再瞄一瞄比分,居然已经一比零了。
“卧槽,曼联刚才进球了?”林宽哀号着扑到沙发上,再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全神贯注盯赛况。现下还是看比赛要紧,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宋文轲看林宽那慌慌张张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他探前身子将被挤得歪歪扭扭的易拉罐放在茶几上,问道:“你这有烟吗?”茶几上有烟灰缸,应该不用像在楚峣家一样顾忌。
“啊,有,”林宽从沙发旁的组合抽屉里抽出他最高级的一包软中华,递给了宋文轲,“直接在这抽没关系,桌上有烟灰缸。”顺便将打火机拿在手里,想给宋文轲点烟。
他的不良嗜好很少,抽烟充其量算一个吧,不过瘾不大,也就工作到很累的时候会来一根。
宋文轲点点头,接过林宽手里的烟盒,“啪啪”拍出来一根,捻在两指间,修长的手指挨到嘴边。林宽不经意瞥见对方常年用枪而在虎口聚集成的厚茧,凌厉的薄唇紧紧抿着烟口,仿佛在等待。他急忙打着了火苗。
烟草“嗞嗞”地燃烧几秒,很快出现了明黄色的亮光,弓着背的男人抬起眼盯紧了面前的人,漂亮厚重的双眼皮下覆盖着浓密而纤长的眼睫毛,漆黑的眼神深邃异常,好似在说着什么隐讳的话。
两人现在只隔着一拳的距离,前所未有地接近。
将烟头点着,林宽便退了开去,把打火机放回抽屉里,没再敢回头问宋文轲这烟怎么样。
不看不知道,近距离观察之下,他发现宋首长这张脸简直太好看了,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暴击。估计自己的耳根子已经红透,再有进一步的动作,恐怕就要露陷了。
他催促自己将精力放在球赛上。
一支烟很快被抽完了,室内弥漫着污浊的空气,宋文轲将残余的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宋文轲会是一个轻言失败的人吗?无论是什么阻碍出现在面前,都只会让他越挫越勇而已。
只是现在,他感觉有些烦躁。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曼联队进了三个球,和对手打成了三比一。总归而言,林宽看得还是挺开心的,发现宋文轲因为平时忙,不了解球员的信息,还会十分详细地科普给他。
中途林宽收到了楚峣的短信,对方问他在干吗。宋文轲知道林宽有对象的事情,他事先打开短信界面看了看,没有什么会让他暴露的迹象,于是光明正大地回了一句“在和朋友看球赛”,并没有回避。
宋文轲就在旁边看着,没有说什么。
看时间也快到中午,宋文轲想起自己是时候该回楚峣家了,但记起对门那位“朋友”,还是有点不爽,于是对林宽说:“小宽,明晚黄文彦他们一群人在上次那家KTV玩,你来吗?”
这虽然是一句问句,但林宽没有拒绝的道理,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下来:“好的,但是后天早上还有课,我可能没办法捧场……喝很多酒。”回忆起上次自己喝到最后不省人事,他就一阵汗颜。
宋文轲既知林宽酒量不好,也不打算勉强,便承诺:“我给你点饮料,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