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有什么事。”
这虚与委蛇的事情可真不适合聂行风,就他那喜怒形于色的性子,什么事都摆在脸上,看一眼就知道。
陆如芸没兴趣跟他磨叽,自然一语道破,轻挑着眉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聂行风。
“那个……女人死了。”
果然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聂行风不禁暗叹一声,与陆如芸玩那些弯弯绕的小心思根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完全不是对手啊。
可是……
想到来这里的目的,聂行风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先找个别的事情来拖延一下。
“哦。”
本就没觉得那个人在聂行风的手里能活着,对此,陆如芸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诧异。
不过,她倒是挺奇怪的,聂行风居然让她活了这么久。
在她的认知里,聂行风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也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
那二夫人既然欺诈了他,那么,就要有承担聂行风报复的觉悟。
死,是必然的。
可怎么死,那就取决于聂行风了。
当然,一个月才弄死那个二夫人,这倒是陆如芸完全没想到的事,她还以为最多三天他就会结果她。
别说陆如芸难以接受了,就是聂行风自己也没想到,不过,细说起来,这样的结局或多或少还是与那晚陆如芸那震撼的反应有些关系,给了聂行风新的灵感。
让一个顶尖杀手对杀人有了新的感悟,这似乎……是件挺恐怖的事情。
“你可真沉得住气。”
等了片刻,也没见陆如芸出声询问,甚至,连半点儿表情变化都没有。
变态。
聂行风翻了个白眼,暗道:果然不该跟这不正常的人有所期待,那完全是自虐。
率先沉不住气的聂行风轻叹口气,看了眼陆如芸,摇了摇头,绝对不继续虐待自己的小心脏。
“都说了,那些虚伪的东西不适合你。”
陆如芸挑眉看了眼面前欲言又止的聂行风,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话挑明了说,“一个不相关的女人还不值得你特意跑来我这地方,所以……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有理由相信,聂行风必然是遇上了什么跟她有关的事,或者跟她身边的人有关系,但与左千黎无关,否则,他不会这么神神秘秘的,单独来找她。
能有什么事呢?
与聂行风接触的时间不长,交集也不多,因此,她还真想不到有什么事会让他们之间有紧密的联系。
“叶青阳是你的人吧。”
一脸之前的玩笑态度,聂行风认真的看着陆如芸,脱口问道,话语却是非常的肯定。
“你既然知道,我也无需瞒你。”
柳眉轻挑,陆如芸心往下沉了一分,她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的始末,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确实是我的人。”
“果然啊。”
这下子事情麻烦了。
聂行风苦笑了一声,若不是欠了某个人的一个人情,偏偏那个人又与那丞相关系匪浅,辗转之间,就促成了现在这个局面,让他不得不来找陆如芸。
“林丞相开了什么价买他的命。”
尽管知道这属于商业机密,但陆如芸还是问了一句,若非到了无法拒绝的地步,聂行风绝对不会这般为难。
为何?
二夫人买凶刺杀她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在他聂行风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情谊比金钱昂贵,可现在,他既然这般,必然还有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他可没那么大的面子,不过……”
轻叹口气,聂行风无奈的说道:“我欠了别人一个人情,得还。”
头痛啊。
换个人的话,他根本就不会这样为难。
且不说有左千黎在,就陆如芸那身本事,聂行风自认根本不是对手,也不愿与之为敌。
“什么时候的事。”
闻言,陆如芸的脸色都没变半分,风轻云淡的问道。
“五天前。”
若非到了最后期限,他也是来碰碰运气,没曾想,她还真回来了。
“明天就是最后时限了吧。”
陆如芸轻笑了笑,却不达眼底。
倒没想到,那个林丞相居然还有这个本事,能请动聂行风这个人,而且,这么多年了,竟然对叶青阳的仇恨还如此之深。
不过,聂行风的态度倒是让她刮目相看,看来,在他心里,已经当她是朋友了,否则,该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当然,依照陆如芸的聪明,自然能够分辨的出,聂行风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有左千黎的关系。
“你若全力保他,我奈何不了,可我若真心要杀他,他必然活不了。”
这点儿把握他还是有的,可那样以来,必然撕破他们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情谊,说不定,连左千黎那边也……
这可怎么办啊?
聂行风再次叹了口气,这事他也不能去找左千黎商量,可陆如芸这里,看样子是一定不会让他杀了她的人的。
可那个人情他也非还不可,却也不想与陆如芸决裂,还真是两难之境啊。
“林丞相府你应该知道吧。”
曲起手指,叩击起一连串的节奏,突然,动作一顿,陆如芸挑眉看向聂行风,淡淡的说道。
“你想干什么。”
警惕的看着陆如芸,聂行风剑眉紧皱,戒备的问道。
“让某些人安分点儿而已。”
坏坏的一笑,漆黑的眼眸里不带一丝的温度,陆如芸浑身沐浴在森寒之中。
“你疯了。”
如果不是疯子,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聂行风愕然的看着眼前满脸带笑的女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发现他还是低估了陆如芸的变态程度。
和这样的人作对,还真不好说是那些人的幸运呢,还是他们的不幸呢。
“你觉得呢。”
柳眉轻挑,陆如芸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她不杀人,特别是朝廷一品大员,如果莫名死掉,估计得朝堂震怒,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她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
然知道归知道,这不代表她就会一味的隐忍,连动她的人也默默的承受,这样,只会寒了身边的人的心。
再说了,无底线的隐忍不过是让人觉得你好欺负而已,如此,与她的性子不符,她也不会做这得不偿失的事情。
她喜欢主动出击,占据有利地位,即使最后还是不得不以失败告终,她也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更何况……她若是全力一击,也必能重创对手,撕掉他一层皮。
“你果然是个疯子。”
没想到她还真的在打这个主意,她到底知不知道,那林丞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万一被他抓住,那就等于一块咸鱼摆在了老猫面前,那只有被吃掉的份。
他虽不是朝堂中人,但关于这朝中重要官员的一些情况,他还是有所了解的,特别是像林丞相这类狠角色,那更是了如指掌。
毕竟,他是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各种杀人单子层出不穷,如果不了解情况,胡乱的接单,到时候得罪了这类人,真可以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或许吧。”
她疯了吗?
或许在被左千颜伤透了心之后,涅槃重生,她就是个疯子,一个专门为报仇而来的疯子。
陆如芸浅浅的笑了笑,并不否认聂行风对她的评价,漆黑的双眼静静的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他真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从那为了报复,居然请动某个人来看,就知道,他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这样的人就如同一条毒蛇,沾上一点儿,就再难脱身。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想陆如芸惹祸上身,毕竟,为了一个捡来的下人而得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这笔买卖不值当。
“我也不是任他欺凌的主。”
或许那个林丞相不好招惹,可这不代表她陆如芸就是个很好欺负的主,连堂堂七皇子殿下左千颜,她也有杀他之心,更何况别人?
她不怕惹祸上身,反正她现在的麻烦也不少,多一件少一件没什么差别,反正她相信,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任何对手都会被她解决掉。
“算了,不跟你这疯子说这些没用的。”
也罢,就像她说的,她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主,只希望她那所谓的警告不要太过,否则,即使有左千黎在背后为她撑腰,只要也不好过这一关。
“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见聂行风妥协的站起身,陆如芸轻笑了声,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摆,跟着他往外走。
“小姐。”
谁知,刚出门就看到三个紧张兮兮的面孔,为首的,就是他们谈论了半天的另一个主角——叶青阳。
“这么晚了,怎么都没睡。”
秀美的柳眉轻蹙,陆如芸最不想见到的情况就是现在这种,她可不像浪费太多的时间。
“你不能去。”
显然,之前她与聂行风那并没有刻意压制的谈话被他们全听了去,这个时候,叶青阳很干脆的直奔主题,说明来意。
“她不去,你今晚就得死。”
聂行风剑眉轻挑,上下打量一下这与画像重合度百分之八十的男人,森然的寒气释放,冷冷的接口。
若非他的关系,他不必这么两难头痛,陆如芸也不需要冒这个险去做那样的事。
作为一切的源头,别指望他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更重要的,是他一想到如果陆如芸出事了,还是跟他一起去的,左千黎的怒火只怕够他喝两壶的。
30 陆如芸自然知道聂行风心里的不痛快,换作是谁,遇上这样两难的事,只怕也只有头痛的份,但这不代表他就可以将火气转移到她身边的人身上去。
说到底,她就是个护短的人,自己手里的人,她怎么欺负都可以,但别人却不行,哪怕那个别人也是她的朋友。
“好吧。”
怎么这么护短啊?
他不过是出言警告了一下而已,而且,说的还是事实,用不着这样护犊子吧。
聂行风翻了个大白眼,自顾自的朝梨树方向走去,将这里留给陆如芸他们主仆。
“如芸,你真不能去。”
乍看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陆如芸的房间里,叶青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待人离开后,再次重复的劝说道。
“既然知道事情的始末,那你就该明白,这事没有可调和性。”
若非被逼到这一步,她也不想冒险,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来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的人,她护着。
事情就这么简单而已。
再说了,当初公然收留叶青阳时,她就预见过现在这种情况,本想着,等她过门了就去找林丞相谈谈,没曾想,竟然横生出那么多枝节来。
这一耽搁,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
说起来,这事也是她对不起叶青阳,没有暂时为他摆平林丞相的威胁,才会上演这么一出闹剧。
“林丞相权势滔天,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你得罪他。”
与之打交道这么久,他太了解那个人的狠辣了。
他就是个前车之鉴,这样的悲剧,他并不希望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再上演一次。
虽说他们两人的身份地位截然不同,可说到底,闲王不过是个闲职,那林丞相却握有实权,加之他这个小姐压根就不想与闲王府牵扯任何关系,更别说,借它避祸了。
再三的将闲王的讨好拒之门外,叶青阳相信,如果如芸真的得罪了林丞相,只怕……也只有被舍弃的命。
“你还不相信我吗。”
大仇未报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陆如芸漆黑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叶青阳,淡淡的笑了笑,见他露出妥协之态后,莲步轻移,率先跃出了院子。
见此,聂行风什么话都没说,身影一闪,就去追赶陆如芸的踪影了……
习习晚风吹拂,偶尔几声虫鸣响起。
林丞相府书房里。
“这都五天了,怎么还没有结果。”
一抹苍老的身影焦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满是褶皱的老脸上闪过一丝森寒。
那个小杂种,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死,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被那连皇上都另眼相看的闲王大小姐。
换个人倒好,他还不用忌惮,毕竟,身在丞相之位,权势滔天,值得他顾虑的人少之又少,可怎么偏偏就是那个最近风头最劲的小刺头呢?
陆如芸。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以前也没发现什么作为,可就在一个月之前,怎么就突然窜了出来呢?
引起其他人注意也就算了,他也还不放在心里,然她却引起了皇上的目光,这可就不是小事了,而是本事。
真看不出来。
那个一向没什么作为的闲王,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短短几天时间,就能让皇上念念不忘赞不绝口,饶是他这个混迹官场的老手,也不敢说,有这份气魄和能力。
“别担心,天下第一的杀手从未失过手,由他亲自出手,断然不会有所闪失。”
临窗而坐的一个白袍中年人,抬手端起一杯茶,抿了口,风轻云淡的笑道。
当年,若不是偶然的机会,救了那个杀手一命,换了他一个人情,今天也不会有这么一出戏。
在别人眼里,或许那不算什么事,可在他们这些江湖人手上,一个天下第一厉害的杀手的人情,那就是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可现在,因为某些关系牵扯,所以他将这个人情给了眼前这个老人。
哎……
虽然有些遗憾,不过,还了他这个人情,以后天涯海角也就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倒也没什么不值得。
“但愿如此。”
虽说这几天,看到回朝的四皇子,但始终没瞧见那个女人,再加上七皇子隐隐有掩盖住四皇子的风头,又暗中有拉拢之意,他才有这个意思。
速战速决。
趁早除掉那根心头刺,免得扎得他寝食难安,食不下咽。
“呵呵。”
一个弱女子而已,饶是有几分本事,也断然不会是天下第一杀手的对手,更何况,她现在还不在,这事九成九是成功的。
真不知道这个权倾朝野的丞相怎么就这么紧张呢?
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
这些个大人物的思想,就是要比常人复杂百般,他只要换了这林丞相的恩情,剩下的事,与他无关。
“慕蓝,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挑眉看着这神色淡然的中年男人,林丞相淡淡的笑问,借此,暂时掩埋掉那不安的感觉。
他不是傻子,心知此事之后,他们之间的缘分也就到了尽头,当年一饭之恩换了三个愿望,这一还就整整还了五年之久。
“四处走走。”
不需要时时暗中保护这个人的安危,少了那份束缚,瞬间浑身上下就轻松了不少,可也让他有些恍惚茫然。
轻叹口气,这被叫做慕蓝的男人轻笑了笑,挑眉看向这打了五年交道的林丞相,心里暗自思忖:这可是个危险的主,真的会这么轻易放他走吗?
五年时间的朝夕相伴,他实在太了解这个男人那骨子里的狠辣凶残,没了当年的承诺束缚,想必下一个就会对付他了吧。
毕竟,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也好。”
轻笑了笑,林晓霖坐在他身边的位置,端起另一杯茶抿了两口,借着雾气,掩饰掉眼底的一抹杀意。
正如慕蓝料想的那样,在办完了事之后,这个骨子里阴狠的男人开始想着如何除掉他了。
“谁。”
就在慕蓝低头饮茶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两道陌生的气息靠近,不禁冷喝出声。
“怎么了。”
见身边这个人满身的戒备,林晓霖立马紧张起来,漆黑的眼睛左右乱瞄,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位好闲情啊,不介意我也来讨要一杯茶吧。”
两道身影一晃,莫名的,屋子里多了两个人,还都很陌生。
不过,林晓霖与慕蓝的视线都被那个浅白的身影吸引住了,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如芸。
“你是。”
毕竟是见惯大世面的人,林丞相也仅仅是呆愣了片刻,就反应过来,淡淡的出声打破沉默。
“林丞相,你可真逗。”
陆如芸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说话的老人,幽幽的说道:“买凶杀人,居然不知道我是谁,这个笑话可不怎么好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