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始其琛完本[仙侠强强]—— by:绾肆
绾肆  发于:2017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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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来看的连宋唇角跟着抽了几下,心道这个侄儿是没得救了。
鬼厉手握成拳抵住唇边轻咳,不意凑上去啄了夜华的唇角,唇瓣相触轻软湿润,带着淡淡清甜,“恩,我甚是喜欢。”
夜华怎可能让他轻易就走,揽住他腰往怀里一带,加深了这个本欲一触即离的吻。
连宋忍无可忍,白袍如云飘,转身走了。
一吻毕,鬼厉将下颚压在夜华肩窝处,片刻笑出了声,
“夜华,我记得以前茶楼话本子里常有这样的情节,女主角被关进大牢,男主角总是会安慰她,教她别担心,信誓旦旦说会救她出去什么,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夜华侧头看不到他的脸,
“你想听?”
鬼厉思索了一下夜华念这些情真意切的句子的模样,又蹭了几下权当摇头,“不了,你若真是说了,我以后想来就该不认得你了。”
夜华身子僵了一下,轻斥道,
“胡说什么。”
鬼厉不理会他,自顾自闭了眼,复又睁开,眸子底的柔和敛起,“夜华,我这一生似是欠了你很多,从青云到如今,很多很多。”
夜华静默,既而开口,
“既是如此,你慢慢还就是了。”
鬼厉唇边极慢极慢的牵出一丝笑,目光无意识的瞥向一侧,“可我若是欠的更多呢?”
夜华轻言细语,似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那就更好,你就要永远待在我身边,日复一日的还我。”
鬼厉勉强勾出一个笑,
“嘿,我还不知天族这使唤别族还是代代相传的,看来以后我还要去别的地方躲躲。”
夜华也笑,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一根一根摸过去,细腻柔软,自上而下骨节微突。单看这双手,怕是难有人想到这双手沾过多少鲜血。
“你回鬼族,我便追你到鬼族,你去冥界,我便翻遍每一寸黄泉,至于人间,妖仙之地,我想应该就更容易找到了。”
他肩头凉了些,却一分未松似无觉察一般,箍住鬼厉腰的手看送实紧。片刻,鬼厉挣开他怀抱,琉璃一般的偏圆眸子半眯,举起右手,干净的食指上欲挂不挂的一细长物什,晶莹剔透,内里流动着墨一般的水泽,轻声半真半假,“你若轻易丢了这牢房钥匙,天帝怕是会以为你有意放我。”
夜华面色不变,也无意去取回他指上钥匙,眼底认真,
“你要,我便给你。”
鬼厉不应,抛了一下那物,将它重新放入夜华怀里,
“一牢三钥,即便开了牢门,我也过不去天牢之门,更解不开牢宫界门,若非如此,天帝怎么样也不会允你保守这钥匙。”
夜华不加阻止,鬼厉不待他开口,脱了他怀抱半带顽笑,“我既是自愿入的,自然不会轻易出去了,不然岂不是太难看了些。”
他转身进了门,手一扬,门便是阖上了,背对着夜华道,“团子想来还在等你,你要好好照顾他。”
夜华目光落在那悠然绽放的鬼族花,半响,
“你答应过的,不会再抛下他。”
鬼厉身子一僵,低声应道,
“恩。”
夜华扬唇却又落下,怀中墨钥窜出在那门上来回了几下,这门便是锁了。云靴踏地的声响渐渐远去,出了廊,越了门,再来便是结界声和天卫的问话声,而后,归于寂静。
内里,鬼厉微微仰头睁大了眼睛,口轻微张开似是呼气,眼角潮气消散了去。不知过了几时,他抬起左手,红光一闪,已有一物静静躺在他掌心。
通身剔透如冰,内里墨泽浮动。
正是一模一样的牢门鬼匙。
……
庆云殿里,团子安静的坐在矮榻上,眼神不时瞟向殿门,等了小半天,才终于见到夜华的身影,“父君!”
他往夜华身后伸长了脖子,却只见到连宋一人,撇嘴道,“三爷爷好!我爹爹呢?”
连宋未答,夜华蹲下身,温和道,
“爹爹有事去了别的地方,正好你最近的功课拉下不少,让你先在宫里待一段日子补补,说等他回来可是要考校的。”
团子毕竟是个孩子,眼见他神色无异也就信了,转而听见后半句苦了脸:这落下的七八章可是不少。便垂头丧气的跟连宋打了招呼跑进了书房,心里却是安心了。
连宋见他身影消失,笑着说,
“无外乎孩子是听娘亲的话,以往可没见阿离这般心甘情愿过。”
夜华站起身,走到一旁倒了杯茶。描了几只金雀的瓷杯直直的在空中滑过。连宋看也不看随手一接,杯子便稳稳被两指夹着,指转碰了掌心。
“幼童循母,古来如此。”
连宋听他意有所指,俄而漫不经心道,
“你当真信鬼厉与此事无关么?”
夜华靠着桌边,侧颜漏了一片光,
“于我而言,并无信与不信。”
连宋以为他意为无论鬼厉如何,他都会护着他,笑了笑,转了身。将将迈出一步,停在半空中的一只脚骤然僵住,连宋猛地转身,不可置信,“你知道?!”
夜华纹丝未动,声音泄出来如沁了天池雪水,
“帝祖培养我这么久,我若是真的离了天宫就成了聋哑之状,那怕也太辜负他的教导了。”
连宋心中讶异散去,恍然有了理应如此之感,就听他继续,“三叔忘了么?我自小涉猎多部阵法典籍,吸纳妖气与仙气而不炸者,只有上古阵法可致。而夺幽精、取兽魂、不见尸身,几方之内不留痕迹的,大约便只剩传闻中母神授予鬼族的,”
“六阵聚地阴。”
连宋低低接了他的话,抬眼便见他面色白了些,
“鬼族之内能有资格得到此阵法的人不多,我查过了,离镜如今近乎于软禁,手中兵力绝无可瞒过天宫之能,剩下的,只有,”
夜华打断他话,侧脸淡然,
“只有鬼王教。”
连宋脸上的笑意终是没了,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你!”
夜华凝视着手心安然躺着的鬼牢之钥,目光柔和,
“我信他。”
“即便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我都信他。”
连宋立在那里,少顷,整个身子蓦地松了下来,
“夜华,你信,父帝可不会信。”
他目光迫近,
“夜华,我只问你,关于鬼厉,你到底隐瞒了哪些?”
鬼匙墨泽浓郁映出俊美的太子无波的面容,
“三叔是想问什么?”
连宋腰间玉笛泛着银光,隐隐这殿内落了几滴雨,夜华肩上湿了一半,似是极久,实不过须臾。水汽倏地散去,形貌迤逦的三殿下踏出庆云殿,音色也如他的人一般天生的温醇含情,却暗含了料峭之意,“夜华,你是这天族太子,是六界未来之主,可要好生思量几分,你能赌,这天下能不能赌!又凭什么让你拿来赌!”
“滴答”
雾气凝结的水,湿了半面地玉。
鬼族内,诛仙殿。
燕回紧握掌心一玉牌,中央血红莲色若隐若现。那是鬼厉临走前丢过来的东西,一令出,鬼王教者皆得听从。
“教主数日不归,想必是被天帝扣下了。”
倒影被拉出一道长线,八条细长黑影长着倒刺,
“鬼厉手中有当年鬼族前辈留下来的复刻鬼钥,只要天族并未更改天牢,那他便有机会。”
燕回手指摩挲着玉牌中央浮雕,心头疑惑,
“可是教主如何能确认,天帝定会将他收押于天牢呢?”
有夜华在,鬼厉最可能被关在洗梧宫才是。归令未有回答他的打算。
时间会模糊掉烽火狼烟,却掩埋不掉惊鸿一瞥。夜华未曾见过争位之端,连宋亦是印象浅淡。那鬼帝手中的傀儡,不灭不伤,无痛无惧。弯刀呼啸,袍底暗纹飞扬。湛卢剑下,央错一眼便认出那是谁的法器。
谁该是鬼帝血脉?谁能动用鬼帝法器?
起风了。
归令望了眼阴沉的天色:身负鬼帝血脉之嫌的鬼厉,天族断然不会将其交由夜华看管。天帝不欲张扬,整个天宫内最合理羁押之所,只剩下帝俊建的天牢了。
天牢有七界,好风光之地。
“令王,此事不过是猜测罢了,倘若教主并未找到……”
“牢地之所,九死一生之地,生死循环,易进难出,最是符合。那鬼厉就一定能找得到进入东皇钟的法子。”
归令转身,
“通知下去,赶往若水。”
燕回应声退下。
良久。
归令复轻声道,
“皇子出天族之日,便是这鬼族,换新君之时。”

第60章 旧友


描金的紫竹笔在宽厚的掌心摩挲时,通明殿突兀的现出一紫袍人来。天帝眼也未眨的挥袖腾出一把雕花椅子来,然而心中想着也许这个最善推演之人是不会有心思坐的。
他料得历来是很对的。
南极大帝自踏门而入,便立在那纹丝不动,音色如井底初化的水,冷冷淡淡一如既往的漠然,“那孩子的身份,帝君想必是确认了?”
十一个字说得缓慢,听起来如毫不上心一般。可倘若真不关心,又何苦一收到那傀儡的消息就巴巴的赶来呢?
天帝心底浮上些无可奈何来,
“你既是来了,还需要问这些知晓答案的事么?”
南极神色不动,左手微微转动着食指上的星环,
“帝君准备,怎么做?鬼族辛苦寻回他,总不是拿他当如来一般供着而已,单凭多伤灵物一条,他也难躲其责。”
天帝松了手,淡淡道,
“是啊,那你觉得,本帝该杀了他么?”
杀字轻柔的沉入心底,南极心神一紧,启唇冷静的分析道,“此时一切未明,一来他如今与夜华的关系亦是众人皆知,此事不宜声张免伤太子之明。二来鬼帝已死,鬼厉身负血脉又有一半鬼莲之力,并非十足十的母神所造地灵,帝君已掌管天道,实在不必背负与太子爷孙之情破裂的……”
他平静的声音渐渐低入唇齿,消失在上方人一动不动的视线中。那双仿若点金里掺了墨的瞳孔里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锦衣及踝,容色挑不出一丝疏漏,腰间挂着算筹之物。一丝不苟,一处不差。他却惊觉自己的过错。
他乃术算之神,居于众星之上,一指一念间便是万千命格,一着放错便可断人几世来回,司命尚需临界而修,可他却于万里之外亦能算得人心。数万年的星盘之下,他从未顾忌过谁的性命,更遑论在此多话了。
偌大的殿内变得寂静,人心深处藏匿许久的不安在无端蔓延,如干草一头的火星,渐渐燃起内心若有若无的悔意。
长着一片金鳞的手背显露出一脉青来,修剪圆润的指甲盖透出一抹衰败一般的苍白,天帝低低咳了几声,"你是何时知道的"
好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那包裹在无边华贵又无边冰凉的浓紫天绸内的身躯悄然僵直了。南极大帝似是好半天才寻回自己开口的声音,面色已是失了惯来的万事淡漠姿态,染上一分苦涩,"其实我也不比你早多少,不过是司命来回我时,我便心中推演过一阵,又加之他的容貌……我从未想过,鬼辛那小子竟能留下个儿子来,也算是,也算是……"
也算是什么呢他说不出来了……
天帝目光平静而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无间之事我苦心设计,可终白之处夜华却几乎第一时间知晓,他是如何知道的呢?能悄无声息躲过我之封锁的人,想来他手中也未有几个吧。你知混元珠下瞒不过我,便提前派人去通知了夜华,好教他及时赶至无间。又拿陪同为名上天同我一起观测水镜,装的毫不在意的模样,却是早就打算好了,要保住这个孩子吧。"
"墨渊通晓阵法,又是母神膝下,压下莲琦易如反掌。你刻意拖延我现身,便是为了给他时间。纵然我对鬼厉的容貌心存疑虑,可有夜华与墨渊护着,也不得多做什么。"
南极听着他一句一句将自己私下做出的事说出来,心里也未生讶异之感。鬼厉如今既已入了天牢,天帝倘若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也就无甚资格做这个帝君了。
他沉默了会儿,平缓开口,
"成王败寇,天不容二主,你无法容他活着我亦能理解。你我三人一同长大,可后来我既选择支持你,也没少对鬼族下手,鬼辛败于你手,我自也没什么资格说些郁结痛心之话惹他嗤笑,可是,"
下面的声色变得激烈与尖锐,每一字下都是掩埋了七万年的哀意,"可是天谷!鬼辛已经死了,连一丝完整的魂魄都无,便是莲绮重生也难以唤回他!如今你是连他唯一的孩子也不肯放过么!你当真连一分一同长大的情分都不念么!"
诘问声声撞击着殿内空气,劲气携着愤怒直冲向天帝面门。天帝面上的血色一丝丝退却,只闻一声极轻微的"哣"声。缘是手侧的笔洗受不住他二人的力道碎了去。南极似是被这声惊醒过来,骤然冷冽下来,朝后退了一步,"是了,我跟你讲什么情分。你若是念着当年的情分,也就不至于,不至于毁去他的灵珠,碎了他的魂。"
天帝似被刀扎一般,身子猛然震动了一下,近乎脱口而出,"我没有!"
他若是没有,何必说神心会变
南极手心冰凉,索性收起了以往的姿态,咄咄逼人道,
"你没有难不成你没有在玄天域同他约战没有卑劣的窃取他的灵珠没有,没有害得他碎魂身死,妻子离散!"
“我!”
天帝何曾这般为人逼迫,气怒不已,张嘴欲言却又似想起了什么,狠命咬了下唇,鲜血立时涌出又被咽下,置于案下的手死死扣着包金的玉桌,只觉骨髓中被一把把针压碎搅动,连如何说痛都难及他万分之一。
南极未瞧见他动作,只自顾自嗤笑了声,也不知笑的是哪桩,多了几许悲凉的色泽,“我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呢?我还不是帮着你处处打压鬼族,调兵遣将利用天机,又冷眼旁观你与他相约玄天域,只是,只是我没想到,”
“你居然……真的,那么狠心。毁珠之后还要碎魂……”
话语声愈发的低,仿若怕人听见一般,
"现下都以为你与他不共戴天,你便也就真的忘了么即便他多番与你为难,他也曾叫过你那么多年的,大哥。"
天帝颤抖着唇一句话也不说。南极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瞳仁已是古井无波,冷淡的吐着话,“冥界十王殿十殿一体,从未忘却极阴之主。妖族妖皇金乌面上是个千年不变的墙头草,可我总觉得他并非是心慈手软之辈,也未必有多忠于鬼族。六阵聚地阴聚的怕也不只是地阴之气,还有鬼莲,是否真的不复存在也尚待确认。”
他停了片刻,垂首艰涩道,
“你会,杀了他么?”
天帝周身一震,半垂着头竟似老了许多,沉默良久方开口,“我不会,可我不能,不能让这持续了七万年的平静,毁在他手上。”
南极呵了一声,双手紧握,蓦地跨步上前与天帝只有一桌之隔,眼中都是怒意,“天谷!你已是这六界之主了,那孩子怎样也无法与你相抗,何况,以墨渊之术,鬼厉此刻多半是不知晓其真实身份的,归令想来也不会莽撞到告知于他。你不杀他,那就是要废去他一身修为么?那与杀他何异?!”
天帝心头似是被刀携万钧之力砍了进去,面色刷得苍白,“我不会……”
他心头兀自涌出一股茫然来。不会如何呢不会杀了他不会伤他可他当真不会么
声浪打在玉璧的回响还带着清脆,一缕鬓发乱了视线。南极等不来他接下去的话,袖间似有寒风掠过。他终是抬袖至胸前,深深一弯腰,“这天下若要乱了,谁也挡不住。那是他唯一的血脉,帝君,还请您好自为之。”
砚池里的墨干了许久,指头蘸了些许印出纹路来。天帝喉头泛上来一股子甜意,天界缥缈的云雾都未敢接近此处半分。
他曾有位要好旧友,小了他许多,为母神所宠。幼时无法无天,少年时桀骜难驯。
那一阵子,艳烈至极的云上全是各路神仙的血,飞灰累了厚厚一层几乎可以填满整条天河。雷电日日在云头敲鼓鸣钟,烽火狼烟吞噬了七万年前的尸山血海,白骨森立。
而此后,每一寸祥和之下都有那个人空荡荡的碎魂。魂碎难生,散落各处,每一界每一处。
这一转眼,就是七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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