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虔诚地将手串捧在手心，眼泪倏然滑落到唇角，洇湿了十六段记忆。
第一颗珠子，纳贝列尔站在圣堂前方，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第二颗，纳贝列尔和他第一次站在雪花中间。
第三颗，纳贝列尔和他坐在草地上，祖玛卧在他们身旁。
第四颗……
前世的记忆在眼前倏忽而过，今生就要这样走到了尽头……
记忆在一点点地消弭，属于过去的一切都将在光芒中融解。最后的记忆片段停留在那天晚上，他戴上捡来的戒指，摔倒时血溅在戒指上面。他忽然明白，解放了纳贝勒斯的并不是他的血，而是自己沉淀在灵魂中对他的执念。
灵魂将要融于这一片永恒的光辉，已经没有了悲喜。他在安然沉眠前瞥向手腕，看到那鲜红的纹案绽放着耀目的光芒，刻入灵魂的契约仍然不会消亡。
纳贝……我们还会相见的吧？
纳贝……我会永远爱你，永远痴迷下去，永远永远……
☆、第43章
北欧偏僻的小镇，雪后初晴。
天空蓝得剔透而澄净，没有一丝云。天地万物都覆上一层银白，只有一个个小房子露出原本的颜色。
纳贝勒斯在一处灌木旁停下脚步，远远地望着一处小房子。阳光寂静地改变着地上的影子，一切都静悄悄的。
街上的行人很稀少，偶尔有人经过，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个黑发的陌生人就瑟缩着走了。
不多时，小房子里传出一个男孩清脆的说话声，“妈妈，我出去玩，一会儿就回。”
“好的，宝贝儿。”
话音刚落，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就兴致勃勃地扛着他喜爱的滑雪板跑出家门。
“你叫瑞恩？”纳贝勒斯在小男孩经过自己身边时忽然叫住他。
小男孩停住脚步看着他，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疑问，这个小地方外人很少。
纳贝勒斯打量着眼前这个孩子，洁白的皮肤，沙色的头发，他猜测卡斯提尔小时候应该就长这样。
“我猜，你的手腕上应该有一个玫瑰一样的印记。”纳贝勒斯友好地蹲下身子，即使这样他也比瑞恩高上一大截。
“咦？”瑞恩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人，“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有一个。”纳贝勒斯撸起右手腕的袖管，红玫瑰和荆棘在皮肤上缠绕着，好似他们从此再也不愿理清的纠葛。
“真的？！我也有。”瑞恩放下滑雪板也翻看起自己的手腕，他出生时就有一个这样的红色印记。
“就把这当做我们的秘密吧，这个世界上能有这个纹案的恐怕只有我们俩。”纳贝勒斯望着穿着蓝色羽绒服、戴着红色毛线帽子的瑞恩笑起来，“我有点事情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瑞恩虽然胆怯，却没有跑开，睁大的眼睛里充满好奇。他虽然胆子不大，但正处在对什么都有兴趣的年纪。
“我刚刚捡到了一个小动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养着么？”纳贝勒斯拉开大衣的领子，里面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啊，小狗，真可爱。”瑞恩高兴地尖叫，“当然，我一直想要一只小狗！”
纳贝勒斯把小狗从衣服里拿出来，瑞恩就迫不及待的拉开羽绒服，把瑟缩着的小狗包裹进去，“啊，小家伙，你没有冻坏吧？”
小狗哼叫着，把瑞恩的衣服撑得鼓鼓囊囊，纳贝勒斯微笑着说，“它叫祖玛。”又顿了顿，试着问，“你喜欢这个名字么？”
“祖玛？”瑞恩眨动着长长的眼睫，好似隐约记得这个名字，不过他记不那么清楚了，“就叫祖玛吧。”
“那拜托你了。”纳贝勒斯很想摸摸他戴着红色毛线帽的脑袋，但手微微抬了抬，还是收了回来。
“谢谢你，先生。”瑞恩笑眯眯地托着怀里的狗，扛着滑雪板又一溜烟地跑回了家。
小瑞恩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房子里，纳贝勒斯仍在原地看着。
翅膀的阴翳划过，浩瑞斯打着黑伞出现在他身旁。
“纳贝，你重获自由不是先找我，倒是来这里诱拐小孩子。”浩瑞斯抱着肩膀，眼睛笑得弯弯的，“你的小情人还是个小朋友，不会被别人抢走的。一百年的封印转眼就过了，连人家长大的几年都等不了么？”
纳贝勒斯的眼神忽然黯淡，一百年的时光于他虽然短暂，但每时每刻他都在忍受煎熬，白小丁的死即使在一百年后还让他难以释怀。所以他发誓这次一定要守护好瑞恩的这一生。
发觉纳贝勒斯哀伤的表情，浩瑞斯马上转换话题，“哦……我已经申请离开人界回去履职了，并让你暂时顶上我现在的职位，怎么样？”
“你是因为我……”纳贝勒斯郑重地看着浩瑞斯，“你知道我想留在人界。”
“噢……别说的那么煽情好不好？”浩瑞斯云淡风轻地说，“我就是很久没回去了，顺便帮你一把。话说上次你一回魔界，你那些老部下们都要放我鸽子，我都快镇不住他们了，所以为了稳定我这个副手的工作局面，你就牺牲一下暂时离开他们的视线吧。”
“多谢。”纳贝勒斯由衷地说，“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哎，不用客气，这叫默契。”浩瑞斯凑到他耳旁，小声地说，“我会告诉部下们你现在留恋人间，是因为染上了恋童癖。”
“瑞恩要长大的，小心胡说我回去修理你。”纳贝勒斯看着远处勾勒着天际的皑皑雪峰，充满期待地说，“我要看着他长大，并一世一世守护他的灵魂，直到卡斯提尔的灵魂能够重返天堂，然后……”
浩瑞斯接话，“然后把他拐带到魔界去！”
纳贝勒斯只是微笑。
浩瑞斯心情很好地说，“对未来我也有很多规划，魔界也该是我大显身手的时候啦。我是来和你小别的，想我就在休假时回魔界看看我。”
纳贝勒斯搂住浩瑞斯的肩膀，“会的，兄弟。”
谈话间，一片浓云已从天际飘来，在大地上投下浓重的影子。浩瑞斯优雅地收起那把黑色的伞，转身之间已经没了踪影。
万籁俱寂。纳贝勒斯矗立在皑皑白雪之中，静静地凝望着那所小房子，在万物轮回当中，他终于又找到了他。
——《附身男友》完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