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青丝完本[古言]—— by:波波
波波  发于:2017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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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月妈妈,我绝不会在登台那天砸你的场子。”我冷嘲,勾了勾唇角,“不但不砸,还会让你把我竞拍个好价儿。”
月娘有些尴尬,再不多话。我将那图纸展开在书桌上,仔细给那妇人讲解裙子的用料、做法,细微之处的装饰。突然想起什么,我另抽了张纸,在纸上画了一朵玫瑰,试探着问月娘:“月妈妈,你能帮我找到这种花么?”
月娘看了一眼,又惊又奇地道:“这是什么花?我从未见过。”
又是从未见过,这个朝代果然还没有玫瑰,我叹了口气:“这是玫瑰花,象征爱情,也有人叫它月季的。在很远很远的西方,人们用它送给自己的情人,表达爱慕之情。”
“玫瑰花?”月娘怔怔地看了我一眼,又是讶异又是佩服地叹道:“蔚姑娘出身名门,果然见多识广。”
她以为我真是丞相千金呢?可惜即便是出身名门的蔚蓝雪,也未必见过玫瑰,我冷哼一声,出身显贵又如何,若不能掌握权势在自己的手里,还不一样得沦落青楼,任人作践。我转头问那量衣的妇人:“这种形状的花,如果用绢儿做,能做出来么?”
那胖妇人看了一眼,眼睛发亮:“姑娘真是巧手兰心,画出这么别致的花儿。姑娘放心,虽然我金大娘没见过这花,但姑娘既然画得出来,我们锦绣庄就一定做得出。”
“很好,我要这儿、这儿、这儿都缀上这种形状的绢花。”我看那金大娘眼里的傲气,想必这锦绣庄在京城也是大有来头。我在那裙子的图纸上加了几笔,“另外再给我单独做几朵,花茎要做长一点儿,还要做上叶子。茎要硬,拿在手上花儿不能耷拉下来。”
我又勾了几笔,画出一朵长茎玫瑰:“花瓣用红绢做,不要太鲜艳的红,颜色暗一点……”我眼睛转了一下,指着月娘腰上绣着黑红牡丹的腰带,“这种颜色就差不多了。这裙子三日里能做好么?”
金大娘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傲色:“没问题,后天上午就能送给姑娘试穿,有不妥的地方我们加紧改。实在是姑娘这衣服样式有些……奇特,我怕有差池,若是我们日常穿的衣服,只要我们锦绣庄接下的生意,从来没有一件返工的。”
那金大娘拿了图纸颠颠地走了,我转身看着月娘,笑道:“我还要麻烦月妈妈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月娘从方才起就一直深深地看着我,见我笑容满面,摇头轻叹道:“蔚姑娘,有时我真是看不懂你。”
我挑了挑眉,不答话,微笑着看她。
她静静地凝视我,一字一字道:“你明明兰心慧质、冰雪聪明,却又带着孩子的天真,说你是孩子,又有哪个孩子有你这般坚韧的心性?被迫沦入青楼,不哭不闹、镇定自若,还懂得算计,知道凭着出众的学识和才华保全自身。即使明知不能全身而退,也要想法在最恶劣的情况下为自己作上最好的打算。这样的聪慧敏锐、急智胆识,有时真不敢相信你是一个女子。这样的城府心机,常人要经过多少年的历练积累,也未必如你,又让人不敢置信你其实还未年满十七。”
呃,蔚蓝雪原来才二八年华?花季少女啊,我真是捡了个大便宜。不过,这月娘嘴里说的人是我么?我有点汗!原来我带给她的竟是这样的感觉?这这这,这样听起来好像我真有多么与众不同似的?给我戴那么大一堆光圈,我会被花言巧语哄晕头的好不好?拜托,你说的那些,是随便一个现代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这样做的好不好?说不定他们还比我做得更好,更强,不似我这般茫然无措,而是玩得风生水起。
我有些郁闷,听她说了这么多,显得我是多么多么与众不同,可我拿自己跟现代的同志们一对比,算个鸟!顿时泄了气去。
月娘见我听了她的一番马屁不但没高兴,反而有些垂头丧气,更是惊讶:“蔚蓝雪啊蔚蓝雪,你的才华、思想、智慧、胆识,到底是从哪里而来的?这些东西集中在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身上,是不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我知道你是相府千金,也有几个授业老师,可是他们……”月娘冷笑一声,面露鄙色,“他们跟你没法相提并论,断然调教不出你这样出色的丫头。难怪楚殇他……”她蓦地惊觉收口,一双美目忐忑地扫了我一眼,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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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她认识蔚蓝雪的老师啊,我笑了笑,嗯……即使不认识,肯定也了解,楚殇在灭蔚家满门之前,想必是做足了功课的,如此,他肯定也有些了解之前的蔚蓝雪吧?也许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家闺秀,即使知书识礼、娴雅端庄,也不过是女人的本份做得好些,跟这个时代所有的大家闺秀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是这个让楚殇、让月娘对我都起了疑心?我现在只希望他们对以前的蔚蓝雪的关注度没有我想象中高,当我是个寻常千金小姐,未做过多的情报收集,否则,还真不好应付他们的轮番盘问呢?
“月妈妈难道没听说过‘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我微笑道,“既然这世间一切的东西,都可以从书中得来,我这点小聪明小胆色,算得了什么?”
“好文才、好口才……”月娘眼光一闪,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信了我,似有意又似无意地道,“姑娘心中也有欲遂的大志么?”
唉……这没完没了的!是为楚殇套取情报来的吧?我叹了口气,自嘲道:“月妈妈太看得起我了,我只对闲书野史有兴趣,可没什么远大抱负。”
“那姑娘还读?”月娘抿嘴一笑,显然不信,“女子读那么多书,只是徒增自己的烦恼,又有何用?”大约由此想到了青楼女子的命运,神情一黯。
又有何用?在我们的二十一世纪,生存竞争如此激烈,管你是男是女,少读一点书都可能活不下去。女人要想获得个好工作,得比男人学会更多的本事;女人在事业上想获得成功,得比男人付出更多的心血、汗水和努力,但她们仍然逃不了被歧视和流言蜚语包围的命运。人类文明进步到二十一世纪,男权社会也从来没有消失,只是没有古代女子身上做得那么明显、那么形式化而已,男人对女子精神和人格上的禁锢,比起古代来恐怕还要变本加厉。我不与她一般见识,摇头叹道:“若真没用,月妈妈如今还会站在这里与我谈论这个问题么?”只怕是对我不屑一顾,弃如敝履吧?我轻叹道:“这世间万物,既然存在,就有它存在的道理。”
最后这句话令月娘神情莫测,终于住了嘴。许是我灌输给她的思想太过前卫,她要好好消化,三日里竟然没来烦我,只将我交给她准备的东西给我送了来。楚殇自那日从我房中出去,也不见踪影,只有凤歌,天天往我这里跑,那曲子我们已经练得烂熟,我设想登台那天的景况,常常忍不住偷笑,凤歌问我笑什么,我也笑着摇头不语。我对登台后即正式接客一事心中已有计较,之前得悉楚殇的反应,我有把握在登台表演之后改变他的主意。我心思算尽,若我断错,只能说是天不帮我。楚殇,我不计后果,陪你玩这场游戏,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第一十五章 买卖
那锦绣庄果然有信,第三日早晨准时送来了我做的裙子,我从锦盒中取出看时,已是十分满意了,她们竟能将我画那裙子做到九成八的样子,上身一试,竟无一不熨帖,绢花制的玫瑰也做出了神韵。我笑着称赞金大娘,谢她把花儿做得好,她笑嘻嘻道:“是姑娘画的花样儿好,姑娘若真的想谢谢大娘,能不能把那花儿的图样让给我们锦绣庄?”
月娘在旁边笑道:“哟,咱们姑娘这花样儿竟能被金大娘那样刁的眼睛瞧上,真够面子的。”
原来是想要我这花样儿?切,想要我的东西,还摆出一副“我要你的是你的福气”的鬼样子,我顿时一肚子火,眼珠一转儿,却笑道:“金大娘这么看得起小女子,小女子荣幸之至,大娘喜欢,我便把这花样儿赠与大娘便是。不过,大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这花样儿我可不白赠。”
金大娘和月娘同时一愣,没想到我竟然跟她讨价还价,月娘不知我要做什么,怕我说出什么不利于她的话来,刚想张嘴,我看了她一眼,先开口阻住她出声:“大娘得答应,以后用这花样制出来的任何成品衣物鞋袜,以及照给花样儿织出来的丝绸锦缎,按每月销售额的百分之五的比例提银子给我。”
开玩笑,想占我便宜,这是有版权的懂不懂?你想要就得花钱来买,这世上没有东西是无价的,说那些个漂亮话,我也会。月娘没想到我是说这个,一双美目含着惊讶与叹服看着我,金大娘更是想都没想到我竟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呆了半晌,呵呵干笑道:“姑娘不去经商,真是埋没了。”
“大娘若是答应,我这里还有些其它的花样儿赠你,保证是你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条件与我刚才提的相同,我还可以给你改良一下服装的样式,让你锦绣庄做的衣服引领京城的潮流,生意一日千里。”我见金大娘脸一下绿了,赶紧补充,“自然,不会像我这件衣服这样,呃……特别,是良家妇女们穿得的。”
金大娘一愣一愣地看着我,突然“啪”地一声拍了下大腿,笑道:“我做生意这么久,姑娘是让我金大娘佩服的第一个女子,好,姑娘既然这么爽快,咱们就一言为定!”
“言语岂能为定?”我轻笑道,“口说无凭,大娘还是与我立字为据的好。”
金大娘又是一怔,显然未想到我竟这般难缠,苦笑道:“若姑娘从商,必定能成一方大贾。不过,姑娘的提议,对姑娘的利益似乎更大些,若这些花样儿的绸缎衣服卖不走,姑娘又怎么赔偿我锦绣庄?”
赔偿?果然是精明的生意人。我冷笑:“金大娘,我那些花样儿白给你用,可未先收你一分一毫的银子哪。大娘是聪明人,我这些花样儿到底如何,你做这行的一定比我清楚得多,若真是无利可图,你也未必肯与我签约。何必要处处占尽便宜?”
金大娘被我一番抢白,倒也不恼,哈哈笑道:“姑娘果然厉害,好,我现在就与姑娘签下契约。”
说着走到书桌前,提笔写契约,写了一半,突然顿住:“瞧我糊涂的,敢问姑娘芳名……”
“白牡丹。”月娘脱口而出,阻我出声。我顿时了悟,蔚蓝雪这个名字,怕是不能在人前曝光的,我不知楚殇那盆水到底有多深,若硬要泄露身份,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白牡丹。我还红芙蓉呢?我冷笑着看着月娘,对金大娘道:“卡门。”
“什么?”金大娘和月娘都愣住了,我缓缓一笑,道:“我说,我叫卡门,我在倚红楼登台的花名。”
“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月娘蹙了蹙眉,我露出神秘的笑容,“这是一个世人眼中的‘坏女人’的名字,你以后会明白的。”
月娘定定地看着我,也不再强要我接受白牡丹那名字。金大娘写好契约给我看,我仔细看了看内容摇了摇头:“不对。”
“不对?我可全是按姑娘的意思写的呀。”金大娘奇怪地看着我。
我冷笑着讽刺她:“金大娘,你若像这样做生意,赔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这契约上可写明了何时付款与我?你若要拖个十年二十年的,叫我找哪儿讨钱去?”
金大娘脸色一白,这才真的确定我不是好唬弄的主儿,强笑道:“那依姑娘的意思?”
我想了一下,道:“需得注明锦绣庄每半月便结一次账给我,你们的销量份额我没法掌握,所以得有个基数,就按你们给官府上税的销量份额来乘以百分之五的提成比例。不用拿现钱给我,用契约上的名字给我在钱庄里开个户头,全存进去,存入钱庄时写好契约,提款时须得……”想了一下,用密码恐怕是行不通,得有个信物才好办,我身上唯一值钱而别人又没有的东西……我伸手摸了摸脖子,有了主意,“提款时须得有人拿了这块玉去,方能提钱。我每半个月都会去钱庄查账,若是发现提不出银子,大娘可别怪我……”
眼波一转儿,竟见到金大娘与月娘都瞠目结舌地看着我,金大娘结结巴巴地叹道:“姑娘的心思好生缜密,我金大娘是真的服了!”
“既如此,就按这么写契约,将这玉的形状也画上去。契约一式二份,大娘执一份,我执一份,另外,还得请个见证人一起在这约上签字。”我转头看向月娘,笑道:“这见证人,便请月娘来做,可好?”
月娘蹙着眉,点点头,脸上神情复杂。金大娘重新写好约,我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与金大娘互相签上名字,盖上指印。心中大爽,这下好了,我有了自己的小金库,以后如果有机会逃出去,也不怕手边没钱。
金大娘收好她那份契约,看着我苦笑着询问道:“姑娘以前从过商?”
“没有。”我看了月娘一眼,她眼里显然也有疑惑,我一惊,糟糕,又忘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了。赶紧支金大娘:“大娘的锦绣庄应该很忙,就不耽误大娘的时辰了。”
“那家里是从商的?”金大娘还不死心,我笑了笑,不语。这下连月娘都发话了,显然是怕我暴露身份:“大娘也真是,干什么对我们姑娘刨根问底儿的?想从我这里挖人?”
金大娘笑道:“你肯放最好了,我锦绣庄若多个像姑娘这样会打点的,是我金大娘的福气。”
月娘眼一沉,板着脸道:“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
送走了金大娘,月娘转身看着我,面无表情地道:“蔚姑娘好本事,不用在倚红楼卖身也能挣钱。”
“那又如何?我本事再大,挣的钱再多,月妈妈也不会让我赎身。”我嘲笑道,“不会连挣两个体己钱花花,也不成吧?我这可不是在倚红楼卖身挣的钱,不用分给你的哦。”
“把你放到倚红楼会惹这么多事,是楚殇绝没有想到的。”月娘知道我故意气她,看着我,眼中隐隐泛着忧色,“没想到不管是我那狂傲自负对常人不屑一顾的弟弟,还是世故精明在商场里打滚多年的金大娘,都对你如此感兴趣。蔚姑娘身上仿佛有种魔力,只要是见过你一面的人,都会不由自主被你吸引、为你着迷。前日仅闻你与凤歌的弹唱,已引得人揣测纷纷,若是见了本人……”
“若是见了我本人,才知道我不过是一个骨瘦如柴的丑丫头!”我眨了眨眼睛,调笑道,“月妈妈这么说,莫不是也为我着迷?”
她被我轻浮的表情逗得再也板不起脸,忍俊不禁轻笑出声,点点头,道:“不错,我也对你感兴趣。蔚姑娘本身就像是一个谜,充满各种可能性,即使是……”
她突然住了口,话锋一转,强笑道:“蔚姑娘,这倚红楼是我多年的心血,姑娘的心思,我猜不透,只盼你做什么,都为我这楼里这些无辜的姑娘们想一想。”
她搁下这番话,转身离开。望着她的背影,我心中腾起一股怒火。无辜!谁不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卑劣的人。怕我对你们不利,又不清楚我到底要做什么,便装个可怜,拿些弱者来垫背,抱无辜人的大腿往上爬,好让我投鼠忌器么?我又气又怒,月娘啊月娘,你当真是在检测我的良心还剩几分么?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真以为我有那么多顾忌么?笑话!
强忍住将桌上的东西拂地的冲动,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怒火。好在凤歌的到来让我的心情不再那么恶劣,他带来了我做梦都没想到真会在这个时空拥有的东西,一把吉他。
“不是说三日内未必赶得出吗?”我的眼泪涌出来,温柔地抚摸那熟悉的琴身、琴颈,好个“鬼手”巧七,果然是位鬼斧神工的能工巧匠,我拔上琴弦,一根根地调音。
“我一日催他三次,他想不快点做都不行。何况他自己也对这从未见过的乐器感兴趣,还想亲自来见见你这装了满脑奇怪东西的人哩。”凤歌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好整以暇地靠到椅榻上,一副懒洋洋地表情,似乎在等待我拔响琴弦。
“那你带他来看我晚上的登台表演好了,我也很想谢谢他。”看来凤歌跟那“鬼手”巧七应是朋友。我微微一笑,拔出一串音符,正是这两日我与凤歌练的曲子,凤歌一直看着我,面带微笑,却不怎么讶异吉他的声音。我微笑着瞥了他一眼,嗯,心理素质果然很好么,我熟练地扫拔着琴弦,将曲子的想要表达的东西一股脑地倾泄出来,心中已决定,今晚一定要带它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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