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青丝完本[古言]—— by:波波
波波  发于:2017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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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把我拥在怀里,他的身体像一道屏障,帮我隔开了如潮的人流,我的呼吸稍稍一畅,抬眼向上望去,看到楚殇紧抿着双唇,冷峻的侧脸阴沉得吓人,眼中有掩不住的怒火。呵……是他,没想到这个时候,护在我身边的人会是他,我惨笑起来,为什么会是他?人群仍在涌动,即使楚殇护着我,仍被推得东倒西歪,每个人都在别人的脚上踩,我又累又痛又急,抬着脖子向宇公子离开的方向看去,哪里还有他的人影,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四十九章 珠胎
宇……不要走……
黑周黑漆漆的,他的背影像是一个灰色的影子,随时都会被风吹散。我在他身后拼命地追他、叫他,可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径直地往前走,我只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我不敢眨眼,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就会灰飞烟灭……一直追到我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绝望地看着那抹灰色渐渐地隐没在黑雾当中,我发出伤心欲绝的泣喊……
宇……
仿佛是从一场噩梦中醒过来,我大汗淋漓地睁开双眼,小红惊喜地道:“姑娘醒了。”一屋子人立即围过来,红叶、月娘、楚殇,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儿,那白胡子老儿捉住我的脉,诊了半晌,笑道:“好了好了,姑娘醒来就好了,已经没有大碍了。”
我想撑着身子坐起来,那白胡子老头儿阻止我道:“姑娘的胎不稳,以后做什么动作都不宜过大,得好生养着。”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胎不稳?”
白胡子老头笑道:“姑娘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他在胡说什么?我抬眼扫过屋内众人的表情,红叶是喜、小红是惊、月娘是忧、楚殇神情难测,个个都表情复杂,却没有一个表露出怀疑的,看来我醒来之前这白胡子老头儿已经说过一次了。我犹如被人当头一棒,激动地抓住那白胡子老头儿的手:“你说什么?什么有身孕?我怎么会有身孕?你胡说八道……”
白胡子老头儿被我的反应吓住了,楚殇上前紧紧抱住我,制止我抓狂的举动,对屋内的人道:“你们出去!”
我在他怀里挣扎,却挣不开他的蛮力,被刚才的消息震得三魂七魄都出了窍,我哭叫着打他、捶他、抓他:“放开我,你去死、你去死,你这么多人死你怎么不死……”他紧紧地抱着我,任我打骂,既不说话,也不动,我打累了,全身蓦然软成一团,再也控制不了心中的恐惧和慌乱,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我……”
他紧紧地抱着我,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我感到无比的绝望,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怀孕,为什么我会怀上他的孩子,为什么?不,我不能要这个孩子,这个不受人欢迎的孩子,他的父亲仇恨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憎恶他的父亲,他会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中长大,何苦让一个干干净净的生命,到这万恶的红尘中受苦?
我止了眼泪,木然地道:“我不要这个孩子。”
他的手臂紧了紧,我木然地重复:“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要生你的孽种。”
“雪儿……”他低低地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狼狈和乞求。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我的名字,以前每次,都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连名带姓地呼来喝去,我冷笑起来,这算什么?示好?乞怜?你凭什么对我有所要求?
“我累了,你出去。”我冷冷地开口。
他松开我,蹙着眉望我,我垂下眼睑不看他,他沉默地站起来,转身出去。我骤然软倒在床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
小红进了房间,坐到床头守着我。我默默地望着床顶,手缓缓地抚上小腹,心中一酸。那里有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对不起,宝宝,你来得不是时候,如果你是在父母的爱中诞生的该有多好,我定会疼你如珠如宝,可是,你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来?妈妈自身难保,又怎么能保护你?如果你在没有爱的环境下长大,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楚殇?
记得前世有次跟朋友在网上聊天,不知道怎么扯到小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上去,我给他讲了一个我小时候的笑话。我五六岁的时候,被医生误诊有先天性心脏病。邻居家的小朋友有一天突然不跟我玩了,还很认真很严肃地告诉我:“我妈妈说你有心脏病,让我不要跟你玩。”
靠!心脏病又不是艾滋病!无知妇孺!但我当时真是伤心得要命,而且非常非常自卑。因为小朋友的表情,好像我就是一只有毒细菌。这一自卑就自卑了好多年,直到我晓得了心脏病到底是什么病的时候,我的自卑感已经严重地影响了我的性格,使我变得胆小怯懦。
很心酸的笑话。小孩子是很容易受伤的动物,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又会受什么伤了?所以,我跟朋友说,怎么敢去养一个小孩?你不是把他生出来就算了,你要承担教养他的责任,要对他的衣食住行负责、道德品行负责、心理身理健康负责……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讨债鬼,何必非要让个懵懂无知的生命到人世裹一道浊泥下油锅不可?
朋友听了我的话说:“我是不会和自己不爱的人生养小孩的。”当时我嗤笑他的单纯,说其实生养小孩这种事,跟爱不爱的,实在是没多大关系。
我笑起来,没有关系么?叶海花,那你此际在难过什么?伤心什么?原来说的真的比做的容易。小红被我无缘无故地轻笑吓坏了:“姑娘,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我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小红,请你帮我一个忙。”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你有什么吩咐小红做就好了。”小红见我撑起身,急忙扶我坐起来。
我抓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道:“小红,你悄悄去药铺,给我抓一副堕胎药……”
“姑娘……”小红惊呼道,“这怎么使得?月妈妈叫我好生照顾你,不能让你有一点损伤。”
敢情楚殇真的想要这个孩子?我冷笑,还是他想抓紧一个控制我的筹码?这孩子若真的生下来,我跟他便真的是这辈子都纠缠不清了。
“小红,我求求你,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我抓紧她的手,心中凄凉无比,“我真的不能要他。”
“姑娘……”她被我凄苦的语气震住了。我悲哀地看着她:“小红,我求求你。”
她咬了咬唇,终于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就是了,姑娘不要这么伤心。”
我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小红。”
她出去了很久,才把药买回来。我对她道:“你熬药的时候避开人,莫叫人发现了。”
“知道了。”她应声出去,又过了很久,才鬼鬼祟祟地提了个有盖儿的竹篮进来。这丫头倒细心。我对她笑了笑:“熬好了!”
“嗯。”她把药端出来,递给我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犹豫道,“姑娘,你真的要喝这药么?这药对身子损伤很大的……”
“给我。”我静静地伸出手,阻止她往下说。
小红的手抖了抖,颤颤地把药碗递给我。我接过,一股难闻的中药味扑鼻而来,我心中一阵反胃,差一点吐出来。迟疑了一下,我捏紧鼻子,将药碗端到唇边,正欲一口而尽,房门被闯开,我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药碗被人“啪”地一声拂到地上,碎成片18 片,褐色的药汁狰狞地泼了一地。
我抬起脸,月娘脸色发白地看着我,转头看了一眼小红,厉声道:“把这丫头给我拖出去关起来!”跟在她身后的两个龟奴立即架起小红往外拖,小红哭叫道:“月妈妈,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
“住手!”我又惊又怒,想下床阻止龟奴,被月娘伸手在我身上点了一下,身子顿时僵坐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气急道,“月妈妈想对小红怎么样?”
“这丫头不听话,我让她知道这倚红楼,谁才是主子。”月娘冷哼一声,转头对龟奴道,“拖出去,给我抽十鞭子,再关到柴房去!”
“不要!”我尖叫,“药是我叫她买的,不关她的事,不要打她。”
“姑娘,倚红楼有倚红楼的规矩。”月娘冷冷地看着我,“莫说是抽她十鞭子,她今儿犯的错,就是要了她的命也不为过,拖出去!”
“姑娘,姑娘救救我……”我眼睁睁地看着小红哭叫着被龟奴拖出房间,恶狠狠地瞪着月娘,她怎么可以随意轻贱别人的生命?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姑娘是看我这些日子对你太纵容了,所以才这般得寸进尺?”月娘毫不在乎地迎视我愤怒的目光,寒声道,“姑娘莫忘了,我对你的纵容是有尺度的,不是没边儿没际的,你再这样胡闹下去,莫说是小红的命保不住,就是姑娘的性命也成问题。”
“你杀了我好了!”我气恨道,心中又惊又怒,这段日子月娘的确表现得太好说话,事事顺我的心,以至我轻看了她。她既会武功,又暗中帮楚殇做事,怎么可能会是善良之辈?手里操纵着别人的生杀大权,所以才比一般人看似更宽厚,被我这样的小人物挠挠虎须,根本不当一回事,没准在暗中看我笑话吧?
“姑娘好生活着,小红就能好生活着,姑娘自己看着办吧。”月娘冷冰冰地道。
“月妈妈这算是在威胁我?”我咬唇恨道。
“随便姑娘怎么说,姑娘自己掂量吧。”月娘轻哼道。
“我倒觉着奇怪了,我每次从将军府回来,月妈妈不都是把冲喜汤急急忙忙地端过来?你既不想我怀孕,为何今日还要责难小红?”我顺了顺气,冷静,要冷静。
“因为你怀的这个孩子,是楚殇的,不是寂将军的。”月娘沉声道,“楚殇既然没说不要这个孩子,你就得生。”
“你们要我生,我就得生?”我冷笑起来,“月妈妈,你没听到大夫说我的胎不稳么,我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你觉得你能阻我多少次?”
她的脸色变了变,我继续冷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灭我满门的仇人生下孽种,就凭你手里捏着小红的命?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住嘴!”月娘愤怒地瞪着我,“我一直都不想跟你说,可你实在太偏执了,楚殇根本没有灭你满门,他只不过是掳走了你们父女俩……”她蓦地住嘴,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那又如何?即使他没有杀掉丞相府那些奴奴仆仆、猫猫狗狗,可他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已经足够让我不要这个孩子。我嘲弄地轻笑道:“月妈妈,你接下来会不会跟我说,他逼我杀了我父亲是我的幻觉?我被他丢进青楼是我的幻觉?就连我此刻怀了楚殇的孽种,也是我的幻觉?”
第五十章 败兵
月娘的脸白了白,又欲开口,有人推门进来,我抬眼一看,见楚殇转进内室看了我一眼,转头过月娘道:“你先出去。”
月娘看了看他,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去,带上门。楚殇坐到床边,见我僵直地坐着,伸手解开我的穴道,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来做什么?”
“小红没挨鞭子,你不用担心她。”他淡淡地道。
我怔了怔,嘲笑道:“楚爷这是给我面子呢,还是给我肚子里的孽种面子?”
他静静地望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若是这个孩子真令你这么痛苦,你想怎么做,我都不拦你。”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的意思是,并不强求我生下这个孩子?我冷冷地道:“楚爷又想玩什么花样?”
“我心里想什么,你会在意么?”他静静地看着我,伸手抚摸我的脸,我转过脸,他的手缩回去,我恶意地嗤道:“你心里想什么,鬼才在意。”
“是啊,你不会在意……”他轻笑一声,幽幽轻叹道:“恐怕这世上不会有你在意的事,蔚蓝雪?你真的是蔚蓝雪吗?”
我浑身一震,转头看他,见他唇角挂着讥诮,眼里却有楚痛。我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惊魂不定:“你什么意思?”
他的脸凑近我,讥诮和痛楚都更深了:“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真相,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说?你不是蔚蓝雪。”
我恐惧地瞪着他,他怎么会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捋着我的头发,轻声道:“是不是很好奇我怀疑你的身份?这么多年来,我一心想着找蔚锦岚报仇,不知道收集了多少他的资料,其中自然包括他的家人。蔚蓝雪,蔚相的长女,知书识礼、温柔娴静,精女红,善厨艺,你倒给我说说,这哪一条像你?”
“知书识礼、温柔娴静?”我冷笑一声,嗤道,“楚爷,任何一个良家妇女被你强暴过后再丢到青楼,都会性情大变?怎么着,你还指望着我温柔娴静地对你么?”
“是啊,不但性子变了,连才艺也大增了。”他似有若无地微笑着,淡淡地道。
“我偷偷学的不成啊?”我心中暗暗一惊,没想到楚殇早就怀疑我了,那他会不会把我这借尸还魂的人当妖怪杀了?
“嗯,蔚锦岚把你锁起来,就是让你偷偷学这些东西?”他嗤笑起来,我则一头雾水,蔚锦岚把我锁起来是什么意思?他看我疑惑地瞠大眼,讥讽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尖锐:“你倒给我说说,蔚小姐,你整日里都不出门,是为了什么?”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他轻笑道:“你性子变了,不会连记忆也缺失了吧,蔚小姐?”
“我不喜欢出门。”我被他讽刺的口气激怒了,不经大脑地冲口而出。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这话说错了,因为楚殇唇角的讥诮更深了。笨啊,古人早就说过言多必失,你不知道就装深沉,怎么今日这般沉不住气?
“蔚锦岚真不愧是老狐狸,不但给自己找了个替身,连女儿的替身都安排妥当了。”他望着我,神情莫测地笑着:“蔚锦岚给了你什么好处?你需得着这样帮他?”
他在说什么?替身?我松了口气,原来他以为我是蔚蓝雪的替身,我还以为他真的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连借尸还魂都想得到。不过,蔚锦岚给自己找个替身是怎么回事呀?难道现在丞相府里的蔚丞相是真的?我立即推翻这个猜想,若是的话,楚殇还不展开他的第二次虐杀行动么?如果按以前的猜测,他是假的,难道这个假丞相,不是楚殇找来的,而蔚丞相自己找来的?我皱起眉,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蔚丞相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平日里坏事做多了,肯定也为自己留有后路的。我笑起来,误导他一下也好啊,让他以为宫里的德妃是真正的蔚千金:“你知道了又怎么样?蔚蓝雪现在是德妃呀,你要进宫去杀了他么?或者把她掳出来也丢到青楼?”
“我会这么笨么?”他淡淡地笑道,轻轻理着我的头发,“皇宫是什么地方,随得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雪儿,你想陷害我,找个更好的法子。”
我冷笑起来。这个法子不好,不知道我教玉蝶儿那法子好不好?我望着他,淡淡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一直都是揣测,你与蔚蓝雪有太多不同。”他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唇角有些轻嘲的味道,只是不知道是在嘲弄我,还是他自己,“真正确定,就是刚才。你……到底是谁?”
看来是我不打自招了。我冷笑,恶意地道:“我是谁?我是倚红楼的艳妓卡门,楚爷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的真名。”他的语气很淡,却透着坚持。
我怪笑起来:“楚爷不是很有本事么,自己去查啊!”
看你有没有那通天下地的本事,查到阴曹地府去!我“哼哼”地怪笑着,楚殇也不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点希望:“楚爷既然知道我不是蔚家千金,是不是表示你会放我自由,不再拿我的性命要挟我。”
他望着我的眼神渐渐深了,半晌,才沉声道:“我不会放开你,今儿你好生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你走。”
我诧异地看着他,冷笑道:“干什么?想转我到其它地方关起来么?你知道我不是蔚蓝雪,还是要囚禁我么?”心中有一把火烧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令我喜怒不定,越说心底越气,我抓起枕头砸他:“你这个混蛋!我恨你!你给我滚!”
他抓住枕头,垫到我身后,我气不过地推他,他咬咬唇,双手压着我的肩膀,表情有一丝无奈和痛楚:“蔚锦岚又不是你父亲,你恨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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