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雪对不起，请再坚持一会儿！落雨萱握了握拳，在心底默道。
落雨萱颤巍巍地站起来，捂着受伤的右臂小口喘着气，正对面的尹志泽抹去嘴角的血迹道：“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小看你了，但到此为止了。喏！”他指了指远处的契妖，“你的手下快不行了，等我的契鬼解决掉他们，你觉得到那时你逃得了吗？”
“我可以在那之前现杀了你！”
“口气倒是不小，那就试试看吧。”说完两人再次展开博弈，各种术法将这片山林毁得千疮百孔。
最后一张符纸用完，落雨萱彻底力竭，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尹志泽此时同样受伤不轻，但看到落雨萱比他更狼狈，甚至还跪在他面前，心情很是愉悦，“哈哈，师妹啊，这个时候求饶未免太晚了点吧？”
尹志泽盯着她上下打量一番，突然欣喜若狂，“原来你也是纯阴鬼子，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
尹志泽笑得面容扭曲，落雨萱冷漠地看着他，利用身体最后一点灵气解除契约并把契妖传送走，吩咐苄卞带婺雪去找她师父，做完这些后，落雨萱脸色更加苍白。
“真是愚蠢的善良！不过算了，反正我只要你就够了。”
落雨萱意味深长地一笑，“我今天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但是你确定你就可以吗？”
“你什么意思？”尹志泽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右眼皮跳个不停，往前一步却发现他动不了了，而且体内灵力在流逝，有什么东西在吸收他的灵力，惊恐地睁大眼睛，尹志泽怒吼：“你干了什么？！”
“啊啊！”厉鬼们突然凄厉地惨叫一声，然后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牵引至八个不同的方向。
就是现在！落雨萱迅速割破动脉，鲜血喷涌而出，自动分成八股流向厉鬼所在方向，绘制成不同的符纹，红光冲天而起，天空被染成了血色，树木哗哗作响。
“师父说过，你阅遍天一门所有典籍，熟知每一个术法，所以光看我念咒的手势就知道我要用的是什么符，然后可以迅速做出反应，用相克的符咒对付我。”
尹志泽额上渗出了冷汗，双手不停地掐着法决，可是任何术法都使不出来，闻言冷哼一声，愤怒地放下手，“哼，那又怎样？”
落雨萱睨他一眼，大量失血让她脸色更加苍白，“只可惜《天一子》这本祖师爷亲写的典籍你没看过，不然也不会在这做无用功了，大概再过半分钟，地狱的无常便会出现，而这一整座山都会被拖入地狱，你，是逃不掉。”
“你这个疯子！”尹志泽惊怒地大骂，疯狂地挣扎，下半身却纹丝不动，“不，就差一点我就可以复活小蝶了，我不能死，我不要死！！！”
第四十六章 被献祭的少女11
落雨萱由着他发疯，这个阵法一旦开启，任他道行再高也逃脱不了，鬼差马上就到，俗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定不留你到五更”，阵法开启之后，整座山的生灵都属于冥界了，已经属于阎王爷的东西，哪容得别人抢走。
虚弱地靠在树上，仰望着血色翻腾的天空，落雨萱有些怅然，没想到这一世到最后竟然不是死在萧煜身边，还真是有些不甘心啊！
落雨萱苦笑，她明明是来逆转她的人生的，可是为什么这一世还是要以悲剧结尾呢？等等，逆转人生？落雨萱猛地惊醒，“咳咳”，捂着胸口咳嗽。
是了，她重活一世，除了报仇雪恨，为的不就是要幸福地度过一生，破除沐雨柔的诅咒吗？死了还谈什么幸福？！她怎么会愚蠢到和尹志泽那个人渣同归于尽呢？明明跟他死在一起她都怕他脏了她轮回的路。
而且就算寒煜现在还没有爱上她，可他上一世确确实实是因她而死的，她们相爱了那么多世，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她竟然会因为他还没有爱上她就想要放弃他，这般轻易地就认命，以后她还有什么资格说爱萧煜？难道只能萧煜为她牺牲，而她自己不愿为他妥协吗？这显然不是，她对萧煜的爱和他对她是一样的，深入灵魂，不可自拔。
想通这一点，落雨萱忙捂住手腕，阻止血液流向汲血点，试图终止血祭。她要活着回去，然后找回寒煜，无论如何，他只能是她的！
可是就在她反抗的那一瞬间，灵魂深处突然涌现一股深深的疲惫感，落雨萱渐渐觉得困倦。隐约间，她听见有人对自己说：“反抗有必要吗？你本来就是要杀他的不是吗？你要是现在终止了仪式，他就要逃走了，下次再要杀他就更难了。”
“可是……”
“没有可是！”那人粗暴地打断她，语气中带着怨毒和急切，“难道你怕死吗？”
“当然不是。”落雨萱矢口否认，皱了皱眉，“我只是觉得有些地方很不对劲。”
“你想多了，你的任务本来就是要杀了眼前这个男人，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其他任何事都不重要，只要杀了他就好。”那人徐徐诱导道，像伊甸园里哄诱亚当夏娃偷吃禁果的毒蛇一样。
“只要杀了他就好。”落雨萱目光变得涣散，喃喃自语道，松开了手，没了桎梏的手腕血液流失的速度比之前更快。
血光越来越甚，阵法中心阴风阵阵，惊天的煞气将四周的草木顷刻间化为乌有，八方厉鬼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一双惨白骇人的鬼爪拽至阵法中心，那儿犹如深渊一般，散发着无尽绝望和死寂的气息，正是通向地狱的入口。
一开始是厉鬼，之后是在这山中修炼的精怪，灵魂皆被那鬼差拖下地狱。
“啊啊啊啊！”落雨萱听见耳边传来极为凄厉不甘的吼叫，猛然清醒过来，看见一只鬼爪横在尹志泽胸口，竟生生地把他的灵魂拽了出来。
尹志泽的灵魂极其丑陋、恐怖，四肢扭曲畸形，五官错位，身上的血肉如同被绞肉机绞过一般，血肉模糊，猩红的眼珠子向外翻起，在鬼差爪里张牙舞爪，怒视着落雨萱。
落雨萱看着鬼差把尹志泽的魂魄扔进地狱，心里五味杂陈，即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同时又为临死前不能再见寒煜一眼而感到遗憾。
当初从婆婆手里接过《天一子》这本门派典籍的时候，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可以召唤鬼差的献祭阵法。
这个阵法说来挺邪恶的，除了需要配合掌门玉佩使用绘制八卦阵，并且用天一门掌门人的全部血液为祭才能发动外，鬼差出现后还会把方圆几百里所有的东西都当成他的所有物，将他们带走，这一点不是阵法发动者可以控制的。
之前在与尹志泽斗法时，她使用的那些符咒看似很快就失效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那些符纸在落地后，残留的咒纹会留在地上，但由于是透明的，所以尹志泽没有发现。
上山之后的每一步都是落雨萱提前设计好的，就连她躲避攻击的路线她都是算计好了的，保证符纸最后散落的地方正好是在八卦所在的方位。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一道尖利的女声打断了落雨萱的思路，抬眸望去，月芜紧紧抱着一个肉团怒视着鬼差，全身竖起尖刺，竟一点儿也不害怕。
落雨萱无端地想笑，可是她太虚弱了，笑不出来，透过眼缝儿，她看见月芜被扔进地狱，她的“孩子”被鬼差抛到一边。
都死了，那下一个就是她了。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了一声惊怒交加的嘶吼声“落雨萱！！！”，不由得落了泪，“真好，你来了。”
……
望着熟悉的天花板，落雨萱有些愣神，熟悉的“星空”，熟悉的墙画，熟悉的照片，熟悉的软床，一切的一切都证明这里就是她家，而且她身上不但没有一丝伤口，灵力反倒比之前更加充裕。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呢？又为什么毫发无损？她不是应该——
“呼——呼——”
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落雨萱偏过头，看见一个清俊的少年坐在床前，头枕在双手，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柜上。
“阿煜。”上一世落雨萱见过寒煜的人形，认出了少年就是先前和她闹崩离去的狐妖，看来，之前的声音不是错觉了，落雨萱眼眶微红，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伸出手想要触碰他。
“咔哒”一声，门开了。
“你醒了。”清淆倚在门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嗯。”点了点头，落雨萱疑惑道，“我为什么……”
“出来说吧。”清淆看了一眼眉头皱起的寒煜，淡淡说道。
落雨萱顿了顿，转身帮他抚了抚额，抹平他皱起的眉头，跟在清淆身后出了房间。
“雨萱，你没事了吗？”栀橼高兴地冲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番后问道。
“雨萱，你为什么要突然把我们送走？难道你怀疑我们的实力吗？”
“就是，小美女你太过分了，我们的交易本就是助你杀了那个天师，他没死就不算完成交易，你这是害我们失信于人！”
“……”
“闭嘴！”
清淆一开口，全场哑然无声，落雨萱歉意地一笑，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转身进了书房。
“清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门一关上，落雨萱就按耐不住了，急切地问道。
清淆坐在靠椅上，目光冷淡地看着她，突然间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太美，落雨萱有一瞬间的晃神。
“没想到你还能做出这么决绝的事情来，还当真是小看了你啊。”
听了他这句不知是褒是贬的话，落雨萱垂下头，全身绷紧，“大概是太想要他死了吧。”
清淆对此言不置可否，淡淡地反问一句：“是吗？”
“比起这个，清淆你快告诉我，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救了我？”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清淆瞥一眼她紧握的双手，“就是那只蠢狐狸救了你。”
“哦。”落雨萱眼睛泛起潮意，喃喃道，“他不是已经离开海城了吗？”
想起每次见到寒煜时，他都偷偷摸摸跟在她身后的情景，清淆的眼里不禁闪过一道玩味，“这个等他醒了你自己去问他吧。他为了救你可是撕裂自己的妖丹呢。”
“什么？！”落雨萱一震，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做这种事？”落雨萱喉头发紧，艰难地问道，妖精的妖丹和人类的心脏是差不多的概念，心脏要是被撕裂，那那个人就死了，妖丹被撕裂的话——
落雨萱简直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怪不得寒煜他会那么虚弱，原来又是因为她！落雨萱痛恨地咬住下唇，真想一刀捅死她自己。
“呵，你以为冥界的鬼差是那么好对付的！”清淆冷漠地说道，“你本就是纯阴鬼子，极阴之体，献祭之前你就没想过被你的血液吸引的会是哪个层次的鬼差吗？”
“我——”落雨萱语塞，她真没想过这个。
“有一个纯阴鬼子已经够吸引鬼了，再加上两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一个被亲生父亲亲手弄死的鬼婴，你招惹的那是地狱最底层的鬼差，实力相当于阎王，我和他差点就回不来了。”
“对不起！”落雨萱愧疚地说道。
“算了。”清淆摆摆手，“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我是看在栀橼的份上才救你的，要道歉去找寒煜。我们救出你时，你全身的血液已经差不多流干了，是他用妖丹救了你，你欠的是他。”
离开书房前，落雨萱没忍住回头问了一句：“阿煜说他抢了你的媳妇儿，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七章 被献祭的少女12
闻言，清淆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全身上下散发着极为不悦的气息，“寒煜告诉你的？”
“嗯。”落雨萱点了点头，“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吗？阿煜他真的——”落雨萱顿了一秒才接着问道，“和她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良久之后，“她死了。”清淆淡漠地说道，但声音中却不难听出痛苦和愤怒。
清淆和寒煜本是至交好友，从有意识开始就一□□炼，两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以说他们两个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一千年前，清淆和寒煜实力已接近妖皇，几乎叱咤了整个妖界，天师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两人所过之处，群妖皆闻风丧胆，他们被并称为妖界“双王”，地位仅次于妖皇。
清淆和寒煜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虽然也时常发生争吵和打斗，但那都是小打小闹，从未真正红过眼，直到清淆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人类女子，告诉寒煜那是他妻子的时候，两人第一次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
寒煜认为人妖殊途，且人类多狡诈，劝清淆和她断了联系，以免到时候伤身又伤心。可是清淆深爱着他的妻子，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手，对此，寒煜很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试着接受那个人类——他名义上的嫂子。
随着日常的相处，寒煜不再那么排斥他妻子，至少表面没再呛声了，清淆很高兴，他们一个是他兄弟，一个是他生命的另一半，他当然希望他们能和谐共处。
可是就在清淆以为他们可以平静地生活下去的时候，他的妻子，他深爱的女人却突然跪在他面前，说她对不起他，她爱上了寒煜。
那一瞬间，清淆几乎以为是他幻听了，不然他怎么会听到已经怀了他孩子的爱人说爱上了别人，而且对方还是他弟弟呢！
可是不管这件事情听上去有多么荒唐，但它却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清淆几乎要被气疯了，差点失手打死她，但最终还是没舍得下手。
起初清淆以为只有妻子被寒煜吸引，但他没想到寒煜竟也“爱上”了她，“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他和寒煜还是有着千年交情的兄弟，他的做法无疑是在他的心口上插了两刀。
盛怒不甘之后，清淆麻木了，决定妥协，两个都是至亲，哪一个他都下不了死手，只能当一个懦夫。
可是就在清淆默许他们在一起之后，更加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他竟然看见寒煜亲手杀了他的妻子和她腹中的胎儿，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寒煜就被一群天师封印了，他也被天师重伤，修养了几百年才恢复过来，等他清醒后，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清淆灭了那些天师的门派满门，心里头依然恨意难平，在他当时看来，最大的罪魁祸首是寒煜，可是他却被封印了，他连见他一面都做不到，更不用说报仇了。
一千年的时间过去，清淆开始学会放下，但这个时候，寒煜竟然被人救了出来。嗅到他的气息的时候，那些血腥的往事瞬间袭上脑海，仇恨再次涌现。
听完整个故事后，落雨萱沉默了，“你就没有怀疑过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吗？阿煜他——不是会抢自己兄弟女人的人。”
之前她不知道寒煜和清淆是朋友，那时也太敏感，一听到寒煜说“喜欢”别的女人就理智全无，嫉妒得发狂。
清淆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看来你还挺了解他的。”叹了口气，接着说，“他确实没有背叛我，背叛我的只有我的妻子，她也是天师，奉她师父的命离间我们。寒煜之所以会跟我说‘爱’上了她，是因为她告诉他她给我下了毒，如果想要我活命就答应她的要求。”
“她应该是骗他的吧？据我所知，你的本体好像是百毒不侵。”
“可是他不知道，你知道他脑子一向转不过弯来。”清淆道，“人和妖根本不可能孕育子嗣，她肚子里的只是用来对付我和寒煜的孽婴而已，所以他才会杀了她。”
……
和清淆交谈过后，落雨萱心神恍惚地回到了卧室。房门一关，客厅里的喧闹声便被隔绝在外，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和寒煜低不可闻的呼吸声。
安静地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脸色苍白的寒煜，落雨萱不禁苦笑，萧煜也好，墨煜顾煜也罢，甚至是眼前这只活了上千年的狐妖寒煜，不管他的身份为何，他的身边从始至终除了她就没有过别的女人，可是她却不信任他，因为她的妒忌才害得他这般虚弱地躺在这里。
她怎么会怀疑他呢？萧煜每一世都因她而惨死，每一世都奋不顾身地保护她，她究竟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落雨萱不禁唾弃自己，回想这一世的点点滴滴。
突然，献祭仪式上发生的事涌了出来，她当时明明已经决定终止仪式了，为什么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一番，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落雨萱猛地站了起来，眉头皱成了倒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