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摸着白朗毫无光泽的毛叹了一口气,他刚才查了一下,这么大的狗不能办理狗证,得防着打狗队,而且它说不定会伤人,食量的肯定也相当大,明明自己温饱都要有问题了,他真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把一个大麻烦带了回来。
见鬼了真是。
“大家伙……”他戳了戳白朗的脑袋,“说,你用什么东西把我迷住了?坏蛋。”
“……”
“哦,你不能说话。”何秋自顾自地摇摇头,“可惜可惜,白长这么帅……哎,刚好,要不你就叫帅帅?”
“……”白朗努力不让自己的嫌弃表现得太明显,他默默地用鼻子顶了顶何秋的脸,摇摇尾巴。
“是不是特别帅?!来,帅帅,叫一声,我是你主人啦!”
“……”
“叫嘛,我觉得你听得懂我说话,叫一声!”
“……”
“哼,你连叫都不愿意叫一声?”他似乎终于看出了大白狗的满脸纠结,于是佯装生气,挖苦道,“一个两个都欺负我,刚被人劈腿养个宠物宠物还这么不乖,气死我了。”
“……”
“我不高兴了!”
只得不情不愿地“嗷呜”一声,白朗的尾巴无精打采地垂了下去,明明白白的表明了对这个名字的嫌弃。
何秋却缓缓地瞪大了双眼。
“叫了……”他讷讷地说,“不是吧?真听懂了?成精了?”
白朗动作一僵,装作没听懂,更加亲昵地舔何秋的脸,试图蒙混过关,何秋果然顿时就忘了自己不靠谱的猜测,他愣了一下,突然笑着扑了上去,“傻帅帅,你撒娇!!”
09
一人一狼扭在一起(当然何秋以为是一人一狗),何秋拽着白朗所剩不多的白毛眯着眼睛笑,内心渐渐地被满足盛满。
手下所触摸到的是温热的,他整个人都躺在了白朗的身体上,白朗两米多的身长让何秋显得有些幼小,何秋惬意地在白朗脸旁蹭了蹭,白朗痒得一缩,些许白毛调皮地落进了鼻子,便不由自主地偏过头打了个喷嚏,接着又转回来,亲昵的舔了舔何秋的脸。
舔过来舌头十分粗砺,被舔了的何秋几乎以为是砂纸磨过了脸颊,好笑的拍了拍白朗,“温柔点儿,帅帅要做个绅士。”
然后便看见自家帅帅貌似懊恼地低下了头,低低的叫两声。
——我无意伤害你。
何秋觉得帅帅似乎在沮丧的这么说。
是不是很蠢,他觉得自己被珍惜……是不是有点奇怪,被一只狗珍惜?
可是心里不讨厌这种想法,甚至偷偷地欢喜——太好了,他终于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
就好像和阔别了千年的爱人重逢。
脑子里被莫名其妙的想法侵占,他不明白自己怪异一般想法是怎么回事,只是突然感到一阵罪恶感,为他以前多彩绚烂感情生活。
总觉得,有个人会非常的伤心。
“帅帅,我应该去正经的找个人爱。”
他发了会呆,某种神秘的东西在他发呆之时一点一点地探出头来,他的眼神渐渐变了,像是被控制,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的某个点,“以前是我不好。幸好,我还没有丢太多东西。”
白朗用鼻子安抚地蹭了蹭他。
“是真的。”何秋不知道强调给谁听,“我可以的。”
——你当然可以。
白朗想,自己受了伤,变回人形还需要一定时间,也许还没来得及变回去,何秋便已经找到他想要爱的人。
他又舔了舔何秋,努力压下自己内心的快要满溢而出的失落。
——可是没关系,在你找到幸福之前,我总在你身边。
尽管多了一个伴侣很开心,但是现实来说,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白朗的到来的确让何秋感觉到快乐,然而大型“犬”超大的食量和所需的一切杂物都让本来手头就紧巴巴的何秋头痛不已。
其实白朗根本不需要吃什么东西,他已是千年的老妖怪,尽管没什么妖力——咳,原谅他天赋不太好——但偶尔不吃东西还是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怜何秋并不了解内情,屁颠屁颠地买了本厚达5厘米的《大型犬饲养指南》细细地了解了一下大型犬的食量以及生活习惯。
很显然,那个食品支出预计看得穷人何秋眼前一阵发黑。
要知道一只超级大的狗吃的可绝对不会少,为了加强营养最好在饭里加上肉,当然了,营养均衡的狗粮是上选。
钱,钱,钱。
什么都是钱,宠物现在都是用钱堆起来的。
他软绵绵地倒在桌子上,气若游丝地想,是该赚钱去了……可一个专门骗男人钱的婊子能会什么工……
但一日三餐还是好好的供应,何秋心疼白朗毫无光泽的毛,狠狠心去市场买了一些肥猪肉剁碎了拌在饭里喂给白朗。
“你要好好吃,”他说,“主人我可都要吃不上肉了。”
他没说谎,饭里加点酱油,拌两根发黄的青菜叶子就可以当晚餐。只是他对着白朗说,“怕什么,可以保持身材,青菜还有维生素!”
为什么要和一只狗解释?
何秋躲开白朗的视线埋头扒饭,他觉得自家帅帅在生气,只能默默地逃避。酱油放的有点多,咸得他喉咙发痒,然而他第一反应是浪费了酱油,第二反应才是该去喝口水。
钱啊……真愁人。
白朗趴在地上,没动眼前的饭。
他试图少吃一点,反正对他而言区别不大。
白朗不知道何秋这一世是不是脑子也不太好,又或许他爱上的人从来都是疯子。总之,若是他不吃饭或者吃得太少,何秋都会的拽自己的头发,嘴里絮絮叨叨地呢喃着——是不是病了……帅帅是不是病了。
那种超乎寻常的恐慌让白朗心慌,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时,他几乎以为何秋被魇住了,何秋那时候大概是没什么意识的,看着白朗的眼神空洞得不得了,身体也在颤抖,这让白朗想起来渐渐老去的柳青,那时的柳青也是这样,拽着自己的头发尖叫痛哭。
两个人影渐渐地重合,白朗想,何秋果然还是带了柳青的影子,尽管这一世的他有一双那么清澈的眼睛。
幸好何秋还带着柳青的影子,可是不幸的是,何秋还带着柳青的影子。
他又高兴,又难过。
狼会难过么?
柳青……从来都不快乐,何必再像他。
畜生而已,可就是难过了。
白朗呆呆地站在何秋旁边,何秋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柳青,我生生世世地陪着你,你还在怕什么呢?
他只能顺着何秋的意思好好吃饭,特意在他面前吃,把饭吃得干干净净,而这时,何秋便会慢慢地恢复原状,低着头回想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我是怎么了……”他摇摇脑袋,“又发了一个多小时的呆……最近也太会发呆。”
白朗关切地用鼻子顶顶他的手,安抚他。
——也对,柳青至死都带着疯狂的灵魂。
白朗也开始默默地吃饭,他每次都会剩一点点,这样何秋下次就不会做这么多。蠢笨的他不知道何秋这一世是靠什么营生的,可何秋日子紧,他知道。
门铃响了,何秋没动,像是没听见一般稳坐如山。门外渐渐传来敲门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大得几乎把桌子都要晃动起来。
前男友……之一,而已。
还很可能自己连名字都记不得了的前男友之一。
也不知怎么了,近些天找上门的前男友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当然,作为感情骗子的他本可以重操旧业,重新交往,再次大捞一笔,可他这次觉得心虚。
就好像再和他们来往就会让某个人很伤心,让某个人毫不留情地离开自己一样。
何秋扒饭的手终于顿了顿,他放下筷子,拍拍蹲在一旁的白朗的头,带着自己最清澈的眼神笑眯眯地解释道,“? 澳杏选N也话牵遣衔摇!?br />毫无说谎的压力,反正他脸皮够厚,赛得过城墙拐角,他只怕被自家好帅帅误会。
为什么怕被一只狗误会?
“何秋,你开门啊!”外面有个男人哽咽着吼,“我错了何秋,我再也不敢。你那么善良,可是……你……我错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原谅我!!”
白朗听话地舔了舔何秋的手,何秋微笑着弯下腰,亲了亲白朗的耳朵,“帅帅,你要乖。不可以信。”
为什么要解释呢?
简直是愚蠢的行为。
可他觉得,要是不说,大概帅帅会很难受吧。
真是奇怪的想法。
10
外面的男人还在打门,并不太隔音的门将那大男人的哭声也透了进来,何秋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他的前男友大多是因为劈腿,并且“不忍心不让他这样善良的人知道事情真相”,才和他提出分手来的——他们大概以为这样以退为进能让何秋巴巴地缠上他们从而坐享齐人之福。
只不过……善良?
何秋觉得自己的肚子都要笑破,什么善良不善良,那是白痴才会做的事情。他何秋什么时候做过好事?不过是“清纯”的眼睛一望,再怯生生地说几句貌似体贴的话,这样就是善良?
说到底还是他们为贪色找借口罢了。
一群垃圾。
尽管他为了分手做了一些推波助澜的事,但无可否认,如此简单就掉了陷阱的男人们也不是什么好货——现在又跑来装什么深情?
“何秋!!你爱我的!!你为什么不开门!!!”
何秋看见白朗的耳朵偷偷地朝着门口,他知道白朗在听。
帅帅听得懂吗?它会怎么想?会不会鄙视我……
有些不能忍受。
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呢?
他迷茫地看着白朗,突然眼花了瞬间。
似乎是一个身着战袍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
——你不是我的男宠,我也不需要男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任用的幕僚。
何秋很疑惑,他想要伸手去触摸那个男人,可是手穿过了那层薄薄的影像。
是幻觉。
眼泪不知为何突然就掉了下来。
何秋的眼神渐渐空了,他想扑过去,想告诉那个男人自己有多么的想他,捧着他的脸狠狠地亲吻,心像被狠狠地刺穿,有什么东西从那个伤口处疯狂地窜出,尖利的大笑。
——你回来了。
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像是有另一个人的思维侵入了何秋的大脑,疯狂地叫嚣着自己的亢奋与愤怒。那个声音魅惑地说——是啊,自己不是男婊子了,他已经把自己救出来了,自己为什么还要靠男人过活……?
救了自己的他一定难过了。
“我不爱他。”何秋喃喃地说,“骗人,造谣,我不爱他,他说谎。你相信我……”
可是,他是谁?
白朗不知道何秋怎么了,漂亮的青年痛苦地流起泪,手紧紧地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指节都泛白,他只能安抚地舔了舔何秋,然而何秋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慢慢地起身,去厨房拿了把小刀。
说谎……说谎……
别说这种话,他会伤心的……他会抛弃我。
何秋默默地开门。
“何秋!!”外面的男人见到何秋就惊喜地叫了出来,他们还隔着一道防盗门,男人便把防盗门摇得“哗哗”作响,然而下一秒,他的脸就被一把尖刀抵上,所有的动作顿时顿住。
“……”何秋沉默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人很眼生,明显是早就忘记。
“何秋……?”男人小心翼翼地问,似乎是不太敢喘气,生怕刀尖划破自己的脸,他觉得何秋不太对劲,久别重逢的情人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他突然就怕了,“你怎么了……”
何秋并没有回答,手猛地用力,男人顿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造谣的家伙……该受到惩罚。
他才没有爱上,不要乱说,要是他生气了走了怎么办?
脑袋中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他又看到幻觉了
那个帅气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温柔地亲吻了他的额头。
只有影像,没有触感,何秋没见过那个男人,但他觉得熟悉,熟悉到他几乎流泪。
何秋摇了摇头,想要驱散幻觉,可惜莫名地不忍。不知道什么在操控他的行为,血色让他兴奋,他拽着那人的领子不让他逃走,用刀一点点地挑开脸上那个其实并不太深的伤口,“别傻了,我不爱你,我爱他。”
“我的脸!!”那男人哀嚎,“何秋你干什么!!好痛!!何秋!!!”
“真是长了一副好皮相……”何秋说,“真是,让人讨厌。”
刀狠狠地刺过去。
接着记忆便是一片空白。
等何秋醒过来时,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
白朗在一旁不停地叫,试图唤醒何秋,何秋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手上全是是干了的血迹。
“老天……我怎么了……”他讷讷地搓了搓手,“不会是去杀人了吧。”
末了又看了看钟,“嗯?怎么一下就八点了?刚才不还在吃午饭……”
怪了。
“居然发呆了快七个小时……我也太神了。”何秋摇摇头,摸了摸白朗的脑袋,“没事,我给你做晚饭去,你饿了吧。”
白朗摇了摇尾巴。
他很担心,可他现在只是一只宠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能给予何秋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亲吻而已。
来自宠物的亲吻谁在乎呢?何秋还要赚钱养家,他最近太忙,怎么会为一个畜生的吻幸福。
毕竟日子变得越来越紧了。
但即便如此,白朗还是尽自己的努力陪在他身边。不是没想过离开以便减轻何秋的压力,可是当看见何秋因为他少吃两口就心疼得皱眉的样子,白朗就知道,不行。
他的一切行为以何秋的喜好为准则,这么多世了,早就养成了习惯,他看不得何秋哪怕一点点的痛苦,那会让他感到窒息。
不是奴性,是真的爱到愿意耗费自己的生命去一世一世地陪已经不爱自己了的爱人。
这是属于他的,痛苦而又甜蜜的忠诚与爱。
“没钱啊……”何秋一边撑着头,一边胡乱写着简历,“完蛋,钱都要见底……要不回家和小姨要钱?”
想了想又摇摇头,“啧啧啧啧,不被那群亲戚扒下一层皮就不错了。说不定他们还要卖了我的狗。”
作为一个基本属于无业游民的所谓的“自由职业者”,何秋不得不再次写简历,四处求职。
何秋会些什么呢?
其实,就无业游民的身份而言,他还真算是高才……的无业游民。
早些年在一所二本读了广告设计专业,也算是小有所成,可惜何秋并没有好好接单,更没为自己挣下多少名气,结果弄得自己根本没工作可做,干脆也就不做了,偶尔上网接个小单,也都不是什么能赚到钱的活儿。
唉……现在都得捡回来。
何秋苦恼地咬着笔头。
11
第一次这么怨恨自己文化不过关,不热的天气下何秋愣是纠结得脊背渗汗,可是写不出也得咬着牙写,把每一个字当成未来会赚到的钱——嗯,写起来果然顺畅不少。总之,磕磕绊绊反复修改,再附上一份诚恳的求职信,认真向上勤恳努力是必须要写的,最好能再加上能表明自己工作能力的作品——好在何秋脸皮够厚,一般人如此吹嘘自己,非要羞得面红耳赤不可。
何秋这个老油条当然不会觉得羞耻,不仅不羞耻还挺以此为豪,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自认为还没有把在学校里学的那点儿破玩意儿都丢了,完全无视自己夸大其词的部分——要知道,就算是他自己都得承认,他的脸皮早就厚度赛过城墙拐角,硬度堪比钻石水晶,怎么说好歹他还没用假文凭去坑人不是?
至于把自己吹得厉害得像重本毕业生一样不算是骗人,算是合理推销,写都不敢写得好,更别提做好了。
何秋自我安慰了一阵,便打算出去买点肉奖励一下辛勤的自己,而正在这时,一阵熟悉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一旁的白朗不知何处发出的声音惊得猛地一跳,嗷嗷叫了两声之后便横在何秋面前,摆出一副保护的姿态,锐利的双眼警觉地盯着传出歌声的房间,毛炸成了一团。
何秋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
“傻瓜,”他弯下腰揉了揉白朗的脑袋,“怕什么?有人给我打电话而已啊。”
嘴上嘲笑,心里却是暖暖的,何秋恨不得冲上去给自己贴心的帅帅两个亲吻,无奈铃声催命一般持续地响着,他朝房间走去,白朗仍旧不敢放松,喉咙里持续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他压低身子,前面的何秋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片白影,明明被甩在身后的白朗便先他一步窜进了房里,凑到床前嗅了嗅,然后抬头疑惑地看着何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