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澈抬了抬眼皮，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
飞鸢仿佛丝毫不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将楚澈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来，露出了掌心的伤口。
伤口不怎么深，却有鲜血汩汩流出。
她扯下了自己衣袖一角，想要给楚澈包扎，却被后者一把推开。
后退了几步与她保持着距离，楚澈平静地道：“该拿的东西都拿到了，可以行动了。”
飞鸢愣了一秒，目光随之一点点的冷了下来：“你还是想着他。”
“不想着他，我还能想着谁？”
楚澈淡淡地说着，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安国公的女儿，“飞鸢，我不可能娶你，就算你是公侯之女，我也不会因为你而离开默然。”
救下他的是安国府的人，至于原因，在他被救下的第二日看见站在安国公身边的飞鸢时就清楚了。
她是安国公一直养在外面的女儿，也是安国公的得力手下，为他监视着外界的一举一动。
安国公想要扳倒最近屡屡出现漏洞的齐王，自己的出现对他来说意味着多了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也多了一个可以稳定住自己这不听话的女儿的，乘龙快婿。
只可惜，他们父女两个的想法，注定要在他身上落空。
看出了楚澈眼底的决绝，飞鸢无言了许久，眼底竟微微有些泛红。
“你永远都只在意他，从来都不管我是这么想的。”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是从未有过的疼痛，“他就真的这么好？在你眼里，我就真的……比不上他？”
“你不明白，”
楚澈摇摇头，看向飞鸢的目光多了一分隐隐的无奈，“在我拥有许多时，我从未觉得他有多好……只是，在这些都没有的时候，愿意留在我身边的，只有他一人。”
就连现在说着爱着自己的飞鸢，也没有在那个时候留下来——她是迟疑了许久才决定了再来找他的，而那时，他早已确定了自己对苏默然的心意。
楚澈无奈，是因为他对这个女子的执着的怜惜，可他也只有怜惜而已了。
“若你明白，我也就不用和你说那么多。事已至此，飞鸢，我只希望你能够放下——”
“够了！”
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飞鸢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彻底无法挽回。
既然无法挽回，那她也就不必再为这个段根本就没开始过的感情而留恋。
“楚澈！从此我与你再无关系！”
“既然你想要他，那就滚出我的视线！若下次再见到你，我会杀了你！”
一袭红衣似火翩然，墨发女子摔下了那根藏在袖间的素色玉簪，踩着泠泠青阶独自离开。
楚澈认出这枚玉簪是多年前他随手赠与她的东西，没想到她一直都带在身上。
现在玉簪已碎，她也用这种方式来维持了自己最后的高傲。
她始终都没有低他一头。
“……”
楚澈的目光在那根断簪上停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向了和飞鸢相反的方向。

第12章 高冷王爷X苏家庶子

夜间，虞小莫把自己包在被子里，回想着白日容澜对他说的那些话。
——楚家太不识相，挡了我的路。
——既然他们想寻死，我便如他们所愿。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想象不出来那样的一个人会以那种嘲讽的表情说出这么狠厉的话。
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生死，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反派。
反派就是反派，没什么可说的了。
虞小莫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深吸了一口气。
嘎嗒。
门被轻轻地推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虞小莫闭上眼，不去理他。
容澜走到床边，看了看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那个人，眼底多了一份柔软。
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身侧的床一沉，有人在他身边躺下了。
虞小莫往被子里缩了缩。
容澜侧身，和之前一样连被子一起将虞小莫抱住了。
他的气息就在身边，虞小莫身体未僵，只觉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说不出来的不舒坦。
原本两个人彼此间一言不发便可相安无事，谁知道过了几秒后，容澜就对他说话了：“想家吗？”
他似乎没看见虞小莫对他的隔阂，语气平静而自然，问出的这句话却让虞小莫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
家……
催眠了自己这么多日，再次提起时，还是不由得想起了他曾经的那个家。
不是苏府，而是虞家。
那个家于而言他并不怎么温暖，更多的是无视与尴尬。
因为无子才被养父养母从孤儿院抱了过来的孩子，或许也曾被温柔地关爱过，虽然这份关爱只维持到了虞楚的出生——这都是猜测而已，当时他太过年幼，记的到的也不多。
养父养母多当他是家里的一个佣人，或者虞楚的保姆，虞楚也从未把他当过哥哥来看，在那个家里简直没有地位可言。
尽管如此，在容澜提到他的家时，虞小莫发现自己仍旧放不下它。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值得留恋的，不舍的割弃的家。
虞小莫缩在被子里，隔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出了一句话：“当然会想……不过不是苏府。”
刚刚死去的时候他在凰的系统空间里徘徊了许久，那里没有时间概念，到底待了多久他也不清楚。他只记得自己曾多次崩溃地大哭，或是不断地自哀自怨，无法接受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事实。
凰一直都在默默地看着他，直到最后他终于确定了自己想要重生的心意，与他达成了交易。
感受到了他情绪的低落，容澜将他抱得更紧，低声对他道：“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我来保护你。”
没有看到他眼底的波澜，虞小莫只是轻笑了一声，道：“我不觉得你这样的人会真心地喜欢上一个人，而且，你确定我就是以前的那个苏默然？”
若喜欢苏默然，为何之前不将他从苏府带出来，白白让这个庶子在那里多受了那么久的苦？
之前容澜拿楚澈来威胁虞小莫，现在要他留在这里，估计也是想拿他来威胁楚澈。毕竟楚澈已经走了，而容澜对他只字未提，这点就很可疑了。
容澜微微皱眉。
和意料中的一样，他对自己的态度的确疏远了很多。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看到这份冷淡后，心还是忍不住疼了疼。
“我喜欢的不是以前的苏默然，而是现在的你。”
“哦，是吗？”
虞小莫摇了摇头，并不相信容澜的这句话。
合上眼，他摆出了不想和容澜多说什么的态度，却没看见容澜脸上的薄怒。
下一秒，虞小莫就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摁着肩膀，强行翻了过来面对身边的人。
“疼！”
肩膀几乎被捏碎，虞小莫痛呼出声，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看见了容澜那对暗沉得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双眸。
他的唇被堵住，有什么东西撬开了他的牙关强行地侵入——那是容澜的舌，他吻了他。
大脑轰然一声炸响，随后就是一片空白。虞小莫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瞪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显然是在这突然的攻势下懵住了。
叮。
[系统提示]
[进度：十分之七]
[积分：一百五十]
好巧不巧，进度在这时涨了一格，也成功地将懵逼状态中的虞小莫强行扯了回来。
“唔！唔唔！”
后脑被扣住无法移开，虞小莫只好奋力地挣扎，一口咬在了容澜的舌上。
口腔里顿时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容澜闷哼一声，松开了对身下之人的桎梏，却又再次紧紧地摁住了他的双手。
虞小莫慌乱地看着他，眼中神色不定，却能看出那份切实的惊恐。
他在害怕他，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容澜松开了手，又静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的脸淹没在一片黯淡的夜色中，看不清表情，只能隐约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意。
虞小莫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自己面前，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竟然被吻了，还是被反派……
更可笑的是，还因为这个获得了进度与积分。
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次凰没有出现，似乎是不想出来干扰他，想让他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虞小莫默默蜷在被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天快亮时才终于睡着了。
这一睡，就做了一个以前的梦。
哗啦——
初春的雨说来就来，放学铃声打响的前一分钟，倾盆大雨不期而至。
教师里一片哀怨，虞小莫看着一颗颗豆大的雨珠打在窗上，知道那个人肯定又要他来接自己了。
嗡嗡——
果然，手机振动了起来，来电显示上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下课铃响起，虞小莫接了电话。
“虞楚？”
“我在教室。”
简单的四个字，虞小莫已清楚了他的意思。
“你等等，我待会就过去接你。”
他这么说着，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手机被放到桌上，虞小莫一边收拾一边和周围的同学说再见，等到收拾好了他以后才发现虞楚居然没有挂电话，只好又拿起来对那边道：“还要我做什么吗？”
“……快点。”
什么都没回答，虞楚说完这两个字就挂了电话。虞小莫不解其意，只好带着匆匆走出了教室。
走廊外，班里的一个女生正娇嗔着要自己的男友来接自己，口里说着“你先挂电话我再挂”的话，两个人却没有一个舍得先离开，都想继续听一会对方的声音。
等到虞小莫走过走廊来到了楼梯的转角后，就被那个女生搭上了肩膀。
“小莫，我男友要我过去找他啦，我没带伞，反正你也要去接你弟弟，能不能顺便带上我？”
她的男朋友在高一，反正也是顺路，虞小莫也没多想，答应了她。
两个人撑着伞往高一校区走去，一路上女生对他有说有笑，三句不离自己的小男友，末了还神秘兮兮地凑近了虞小莫耳边，对他悄声道：“小莫啊，你可要小心一点你的弟弟呀。”
虞小莫被她这句话弄得有点不解：“怎么了？”
他知道她的男朋友是和虞楚一个班的，一开始还担心是虞楚在班里闹出了什么不愉快，没想到女生突然坏笑了一下，在他脸上轻轻一啄。
很轻的一个吻，只是在皮肤上浅浅地擦了过去，甚至可以说根本不算一个吻。虞小莫还没反应过来，女生就已“咯咯”笑着跑开了。
虞小莫抬眼一看，原来已经走到了高一教学楼的楼下，女生早就跑到了二楼站在自己男友身边对他挥了挥手表示刚才的只是一个恶作剧，又笑着指了指楼下。
虞楚的身形挺拔，在人群中很容易辨认出来。所以当虞小莫把视线往下移了移后，一眼就看见了他。
“虞楚。”
虞小莫开口喊他，却在对上了他的视线后怔了一怔。
刚才在电话里还没怎么样的虞楚现在却是一脸阴沉，眉峰蹙起，眼底的怒气重到几乎要喷发出来。
他生气了，而且还是非常生气。
发生了什么？
虞小莫赶紧上前去拉他：“虞楚——”
手上碰到的温度是冰冷的，虞小莫惊讶于虞楚的手竟然这么冷，也没顾的上收回自己的手，紧张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吗？”
虞楚低头看了一眼两个人交握的手，什么都没说。
他的脸色似乎缓和了几分，虞小莫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了没有发烧后又道：“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这次总算给了虞小莫三个字，虞楚说完就向前走去，全然无视了外面越来越大的雨。
“等等，你不冷吗？”
虞小莫赶忙撑着伞跟了过去，虞楚却别过了脸不去看他，像是在和他闹别扭。
他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虞小莫习以为常，紧跟在他身边为他撑着伞。
一路走出了学校，为比自己高半个个子的人撑伞其实挺累的，虞小莫的手臂有些酸，刚想换一只手继续撑时，手背却覆上了另一份温度。
虞小莫看向虞楚。3
一场梦醒后，睡得迷迷糊糊的虞小莫从床上爬起来，看不到容澜的身影，天也完全亮了。
分析了一下周边情况，确认了没什么异常后，他调出了信息页来看。
[宿主：虞小莫]
[代号：0382]
[级别：零点五]
[积分：150]
[能力：初始技能]
[进度：十分之七]
[能力选项：可选择]
级别依旧是零点五，不过积分涨了，也有技能了，进度也到了十分之七。
差不多要到关键时刻了啊。
虞小莫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将面板关掉了。
此后的几日，他再也没看见过容澜。这个人似乎就这样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一次面都没露过。
虞小莫猜测容澜应该是因为他上次的态度生气了，所以把他丢在了这个小院里。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不必提心吊胆地担心那个家伙会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虞小莫看着进度一点点地涨进，发现自己根本就没经验了。
仅仅是小半个月而已，进度条已经定格在了十分之九。
当系统提示他进度达到十分之九后，王府被王城的士兵包围了。
虞小莫匆匆跑出小院时，发现王府已是一片混乱。
“官兵就要杀进来了！”
“逃，快逃！”
“你别挡道！给我让开！”
“快逃啊——”
四处奔逃的众人，随地散乱的财物，原本整洁有序的王府此时已乱成了一锅粥。虞小莫隐隐知道了发生了什么，分析能力开启，他向王府门口跑起。
等距离那里有五十米时，虞小莫停下了脚步。
他被一个人拦着了。
容澜站在他面前，白衣沾染了血色，目光平静，就这么看着他。
他的剑上还沾着血，而通往外院的门也在这时在他身后关上了。
“……王爷？”
没有感知到楚澈的存在，虞小莫看着容澜剑上的血，心莫名一紧。
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至于这个“他”指的是楚澈还是容澜，他也不清楚。
几分钟后，虞小莫坐在了容澜面前，默默地喝着他为自己倒的茶。
王府外是一片兵戈之声，容澜的人和皇上的士兵在激烈地交战。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结局，这只是时间问题。
看着面前平静的人，虞小莫对他心生了几分佩服。
“我九岁那年，我的母妃在我面前自缢了，”
容澜将剑轻轻置在一边，对虞小莫慢慢地道，“逼她的人的皇兄的母后。”
虞小莫一怔。
“皇兄继位之后一直希望我与他能和睦相处，安安分分地当好这个王爷，可惜，我让他失望了。”
这是要和我说他的过去吗？
虞小莫不知自己该不该说话，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沉默。
容澜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楚相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手里有我的罪证。念在他是我的老师的份上我放过了他的儿子，没想到他死之前已经将罪证转交给了安国公。现在楚澈能带着皇兄的兵马来到这里，估计也是安国公在这之中插了一手。”
他第一次对自己说那么多的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虞小莫看了容澜一会儿，道：“你后悔吗？”
“没什么可后悔的。”
容澜扬唇，竟对他轻轻一笑，“该说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有的人一定要输，有的人一定要赢。输了就是死，赢了，就能生——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他的笑容极浅，只是一抹淡淡的幅度，却包含着虞小莫看不透的复杂。
——要记住这个世界只有主角才最重要，你和反派都是因他而存在。
——仅此而已。
不经意间，凰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与容澜所说的竟有种莫名其妙的相似。
主角必须是赢家，而无论他与反派再怎么重要，也还是主角的衬托罢了。
如此残忍，如此真实。
虞小莫看着容澜的那抹笑容，一时无言以对。
容澜的士兵正在节节败退，寡不敌众，外院即将被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