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时候该多好看啊。” 方容德不禁叹了口气，“我认识你太晚了，真不甘心。”
“胡扯的东西你也信？”
“有人为你争风吃醋太正常了，连我都……我看到你和希总一起吃早餐，心里酸透了。”
东岛不接他的话，说：“你再吃点东西吧，刚才几乎没动筷子。找个地方，我陪你。”
“我想吃你做的，白米粥就行。”
“不去就算了。”
方容德撇撇嘴，打开手机地图随便找了一家粥铺，让东岛陪他喝了两碗米粥。
再回到罗马花园已经是深夜，方容德拦住东岛不让他下车，迷恋地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问：“子凡，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谁都关心，谁都不拒绝，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希望得到你，就像……”
“就像后宫动画的男主。”
方容德点点头。
东岛唇边浮上一抹自嘲的笑意：“银茶也这么说过。可是你们都不付出真心，凭什么指责我敷衍？”
方容德捉住东岛的手扣在自己胸口。
“只要你说一句，我就把心脏掏出来送给你，让你看看我的真心是什么样子。”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方容德心跳飞快，脸色却白得像纸。东岛的五指正碰触在自己胸口，像一张网，笼罩了自己的整个生命。
东岛感受着掌心激烈的节奏，自己的心跳也乱了，一时有些失神。然而他马上镇静下来，抽出手，像个哥哥一样亲昵地摸了摸方容德的头，轻声说：“我回去了，晚安。”

恍恍惚惚开车回到住的地方，方容德依旧不能定神，他看看墙上的挂钟，猜测东岛还没睡，忍不住又打了电话。
“子凡，今天没有吓到你吧。”
“还好。”
方容德清清嗓子，努力让声调平静下来：“今天本来是要还你东西的，结果我自己忘了。上次你送我的饼干很好吃，餐盒我洗干净了，明天晚上再去还给你。”
“哦，那个不用麻烦了，你自己留着也行。”
“还有……嗯，我买了一套餐具，想今天送给你的，也忘了。”方容德不甚自然地笑了笑。
“你真是……下次再有人写818，就该把你写进去了。”东岛声音轻软，让人飘飘欲仙。
“咳，你怎么还在想这个事，早点睡。”
东岛挂断方容德的电话就收到了银茶的消息，自从上次银茶出差回去，两个人一直没有联络过。
“你得罪人了？”
“你也看到了？没人去骚扰你吧。”
“我没事。”
“那就好。”
对话戛然而止，两个人都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东岛双手搭在键盘上，半晌没有动作，呼吸擦过手背，有点凉。
很长时间之后，银茶发来一句晚安，便匆匆下线了。
东岛曾专门为银茶修改了备注信息，此时，那几个字正俏皮地显示在聊天窗口上方，盯着屏幕前的东岛，像是成了精。
可能是晚上吃得太辣，东岛喉咙干涩，拿过水杯喝了一大口，又发现手心出了汗。
内心的痛苦大概也会具现化，东岛觉得身体的各个部位都不对劲了，胳膊酸软，太阳穴胀痛，甚至头脑都昏沉起来。他就这样呆坐在电脑前，对着平静的聊天软件，光标一次次划过对方的名字，像是甜蜜亲昵的抚摸。
纠结许久，他终于轻点鼠标。
“我的小银茶”变成了端正的三个字“李忆海”。
一瞬间，心脏失了重。东岛茫然地盯着屏幕，感觉自己正在光怪陆离的网络世界中飘荡，被浩浩荡荡的01字符裹挟撞击，却麻木无觉。他被塞进闪烁着冰蓝色光芒的电脑中枢，恍惚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一张衰老丑陋的脸，努力扯动嘴角，却做不出一个笑容。银茶在机柜外看着他，表情痛苦，脸上有泪光，东岛勉力伸出手想替他擦掉泪水，却只见银茶张了张嘴，蓦地化成了一团白色水汽，消失了。
东岛不知道，这算是做了一个噩梦，还是从噩梦中醒来呢？

第19章 第19首歌

19. 恋歌
那个翻唱圈818的微博账号次日又有新动向。
“当事人急着跳出来对号入座就没意思了。必须澄清一下，我不是专门来八血雨腥风大帅哥的，只是最近大帅哥红了就开始欺负小透明让人看不过眼，先顺手杀来祭天。本账号后续还有更多劲爆内容，请多多关注方便我转型营销号。”
事已至此，东岛自认最近也没有“欺负”过什么别的小透明了，不禁感叹人心难料。圈子越来越难混，佳作寥寥，花边不少。然而一转念，他又觉得自己带头用网络人气变现才是扰乱圈子风气的第一大毒草，根本没立场指责别人。
白七大概也是看到了事情的进展，火急火燎给他留言，声明自己和此事无关，东岛随口安抚几句，说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合作。
谁知道呢，他躺在椅子上看着冷白的天花板，谁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一不留神，墙上的日历又翻过几页，不知从何时起，刘子凡陷入了对时间的巨大惶恐。他用“30岁的偶像”这种标签自嘲，并不代表他把这件事看得轻巧。
他本来就背了很多包袱在唱歌，现在，这些包袱越来越重，压得他喘不过气了。
他盘算着在30岁之前再出一张自己的CD，甚至想仿效知名古风社团办一次专场演唱会。然而，这又有什么意义，自己没有才华，一切努力不过是苟延残喘。
我为什么要唱歌呢？
刘子凡问自己。

到Z市几个月，方容德一直没有回家，这天，趁着回总部开会，他总算能抽空看看父母。
父亲向来对哥哥严厉，对弟弟慈爱，兄弟两个早已习惯了。方容德小心翼翼地讲了Z市的项目进展和日后打算，方老先生却没有细问工作，反倒是询问起他在Z市的生活，叮嘱儿子照顾好身体，有空常回家来，听得方容德一阵阵鼻酸。
从父亲房间出来，方容彬向亲弟弟感慨：“我在国外奔波半个月，签了一摞合同回来，飞机刚落地就接到爸爸的电话，莫名其妙被骂得狗血喷头，马不停蹄赶回公司，大半夜叫了一屋子人来开会。结果呢，根本不是我这里出的问题，他自己记错了。再看看你，真是同人不同命。”
“爸爸这是爱之深责之切，你以后要把集团发扬光大的，我跟你不能比。”
“不说工作了，你那个事怎么样？”方容彬促狭一笑，领弟弟来到自己的房间，“正好豆豆也在，她也想听听呢。”
今天的豆娘穿了一条红彤彤的长裙子，更衬得皮肤白嫩，一顶小帽子扣在发顶，既典雅又可爱。方容德没见过这位嫂子几面，不太放得开，打过招呼就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说什么。
方容彬端着一整套茶具过来，不由得嗔怪弟弟：“坐那么远干嘛，你一个胆小的基佬，我对你放心得很。”
豆娘接过茶具，手法熟练地摆弄起来，看样子是精于茶艺。她给方容德送上一盏新茶，道：“快来说说，你哥哥总叨念你呢。”
“呃，谢谢嫂子关心，有些进展了。”
“又不是问你工作的事，”方容彬白了他一眼，“说得这么正经。我可是为了你牺牲掉整年的休假替老关卖命画图啊。”
“别听你哥哥胡说，”豆娘笑起来很清婉，“他呀，本来就是没有时间画也要挤出时间画，担心自己人气flop才去找鹰厂炒作，前些天还说几年没出新刊了，下次展会想出新刊呢。”
“什么？”方容德不太懂二次元的这些词汇。
“同人志，亏你还替我看过摊。”方容彬说，“别岔开话题，继续说你千里追夫的事。”
方容德一时脸热：“什么千里追夫，要说也是追妻啊。”
“怎么样，追到了吗？”豆娘也丢掉了矜持，兴致勃勃。
“还没……”方容德看着哥嫂二人的脸色，措辞谨慎，“但是抱过了。”
“诶诶诶！”豆娘小声惊呼，“你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抱吗？”
“显然不是，我弟弟这么老实保守的人，怎么会说那种事。”
“什么事……”方容德还没搞懂。
哥哥无奈摊手，一副“看吧，我早就说了他是个智障”的表情。
方容德摸不到头脑，继续说：“……他好像厨艺不错，下一步打算让他请我去他家里吃饭。”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哥哥作出点评，“你打算怎么让他请你吃饭呢？”
“就……撒娇吧。”
哥嫂二人瞬间笑得前仰后合，方容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红着脸申辩：“别笑，他性子软，真的很吃这一套。”
“哦，好像确实是，”方容彬想起什么，说，“老关跟我说他们公司七周年庆要搞宣传活动，请了不少声优、歌手之类的去演出，东岛也去，我帮你要张票？”
“算了，我是真没空。”方容德蔫着脑袋，“我要是有你一半能干就好了。”
方容彬终于端出哥哥的架子：“既然能力有限，就先把最重要的事做好知道吗？其他那些小打小闹的，少费点心。”
“知道知道，不就是拿地嘛。可是这事儿，没点人脉关系确实难办。我连Z市旧城改造的事都想掺和呢，不得其门而入啊。”
“不是全凭关系，这里面也有技术含量的。你别光想着男神，也要加强学习，懂吗。”
方容德摆摆手：“哥，你比爸爸啰嗦多了。”
“你就是让爸妈宠坏了。”
其实这可冤枉了方容德，不过他乐于享受这与哥哥拌嘴逗趣的难得机会，再有嫂子在一旁品茶弄香，可谓人生乐事。
如果子凡也在这里就更好了，他羡慕地看着哥哥与嫂子低声笑语，竟担忧起以后该怎样介绍子凡给自己的父母。
方容德并不是真心嫌弃哥哥啰嗦，他细想自己来到Z市后的一系列工作，忙则忙矣，有多上心却谈不上。再加上自己本来就缺少经营才能，新公司踉踉跄跄，迟迟上不了轨道，特别是几个重点项目，至今一头雾水，计划做了不少，实际进展却几乎是零。
要想在Z市安身，做不出一番成绩可不行。
所以这次方容德一回到Z市，就风风火火投入了工作。方容彬也想帮衬，费了一番口舌，帮弟弟从总部调来一位经验丰富的总监协领项目。总监姓田，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全家都在B市，履历漂亮，业内颇有名气，离开方氏也不愁没有好去处，所以就算是集团的太子爷来请，也不肯答应在Z市常驻，带一个一穷二白的团队从零起步。方容彬打算以利相诱，方容德却自己特意跑回B市见了田总监，谦恭赔笑，约定只借调来Z市半年，并许诺了其他奖励，终于让这位总监点头。
于是方容德开始每天毕恭毕敬像个小助理一样跑前跑后，学习各种知识，牢记各种流程，田总监随口提起的思路、教训、经验都暗记于心，不几天笔记就写了大半本。另一方面他也与自己招聘的员工逐一谈话，苦口婆心，勉励他们快速成长，争取早日在各自的业务领域挑起大梁，虽说难免画饼充饥，但言辞恳切，情义拳拳，倒也薄有收效。
工作辛苦也令人满足，方容德眼看着业务一步步走上正轨，欣喜溢于言表。
只是，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子凡了，方容德想，最近经常加班到深夜，或是与合作伙伴、政府官员应酬，抽不开身，连那套早就买好的骨瓷餐具都还没送出手。之前似乎稍稍拉近了一些距离，现在恐怕又要从头开始。
东岛最近也不清闲。siant手头工作如山，却时不时迸发些无用的灵感，忙6 里偷闲写了V家新曲，抛给东岛让他唱人声本家。东岛受宠若惊，诚惶诚恐，闭关三日，交出成品后却得到了令人沮丧的反馈。
“岛神，能不能唱得放松一点。”
希总大半夜打来电话，提了些意见，并告诉东岛PV还在制作中，时间十分充裕。言下之意是，岛神你重新录一遍吧。
“哦还有，给鹰厂手游的那首歌马上发布，关策划让我通知你们帮忙宣传。”
“没问题，谢谢希总。”
东岛几天前就收到了手游主题曲的成品，不得不说专业制作妙手回春，五个人仿若偶像组合，声音中闪耀出青春靓丽的炫目光彩。而东岛是五人中毋庸置疑的CENTER，一段solo潇洒自如，生气勃勃，虽然是刻意扮嫩，效果却令人惊喜，堪称整首歌的点睛之笔。
歌曲发布后大获成功。东岛在微博上转发了官方的发布帖，也在直播时向粉丝们推荐游戏，结果评论里都在问游戏中有没有以岛哥哥为原型的人物。
经过最近的一系列事件，东岛人气飙升，虽然名声跟以前一样不甚清白，在渣攻的称号外更多了个吃软饭小白脸的恶名，但知名度着实高了不少，连淘宝店里滞销的专辑都出售一空。东岛心情自然不错，不久前那些关于年龄和事业的自怨自艾似乎也在兴奋感中消弭殆尽。他甚至壮心未已地计划在三十岁的当口再做一张原创专辑出来。
在这样的气氛中，东岛重录了siant的新曲，他本以为这首歌不过是希总工作之余的游戏之作，哪知道希总竟找了知名画手和PV师，做出一个美轮美奂的视频。东岛陡然压力山大，询问是否需要再重录几句，毕竟还有些地方不尽如人意。
“不用录了，瑕疵美是你的特点。”东岛深受打击，不过想象着网络那端siant平淡的表情，似乎由希总给出这个评价也属正常，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不料对方又发来一句。
“你唱得这么深情，她肯定喜欢。”
啧啧。
新歌在siant的粉丝中引发了轩然大波，因为希总不再张狂恣意、诡谲怪诞，而是温柔体贴、深情节制。
有人质疑“siant这是商业作品写多了吧，以前的气质都没了”，有人肯定“这个风格好暖心~”，有人试图解读“大概是为东岛量身定做的？他最擅长这种情歌”，当然还有一波女粉丝老泪纵横“我儿终于长大了，懂得感情了。”
新曲的名字叫《Cyber恋歌》，大意是说爱情让人们从现代科技构筑的数字冰城中突围而出，科技的高原不再是情感的荒漠。不算新颖的主题，但在siant、东岛及其他合作者的演绎下，整首作品精致动人，博人眼球更感人肺腑。
东岛把链接发给叶安安。
想必siant早就自己拿这首歌曲表白过，叶安安回了一个鄙视的表情：“你竟然被收买了。”
“别这么说，你知道我傻，希总后来告诉我，我才明白是这个意思。”
“这事儿有点复杂，你掺和进来影响我思考。”
“我不敢掺和。”
“你和方二少怎么样？”
东岛没想到熊猫话锋一转问起这件事，他犹豫了一阵，缓慢地敲字：“最近没联系，大概没下文了。”

第20章 第20首歌

20. 凡夫俗子
这天，田总监回B市探亲，方容德亲自送去机场。从机场出来之后他忍不住开车去了罗马花园。
正是周五的下午，早就过了午饭时间，却还没有到准备晚餐的时候。方容德慢悠悠开着车，琢磨着怎么把东岛约出来。
路过一间花店，老板是个有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正手拿一捧娇艳的康乃馨坐在门口剪枝，阳光洒在遮阳棚上，让整个画面透出一股温情。
方容德下车买了一束玫瑰。付账的时候他想起自己曾经最鄙视电视剧里这种俗套的恋爱剧情，不成想也有做这般傻事的一天。
以前，他心目中理想的恋爱方式该是像哥哥那样，千里之外以书画传情，既潇洒又有诗意。
而现在，他大概乐于把所有庸俗套路全数上演一遍，只为了讨那个人欢心。
送他玫瑰花，带他坐摩天轮，腿碰腿在同一张餐桌吃饭，手牵手走过洒满落叶的街巷，只要他要，只要我有，若能在天幕写满他的名字，便不怕等待千年将大海熬成彩墨。
方容德把座驾停在小区门口，没有下车，嗅着玫瑰花的馨香，神思翻飞。正在吃吃傻笑时，忽然看见东岛在不远处疑惑地望向这边。
他像是刚刚睡醒，衣服上有皱褶，头发还翘着几根，显露出不多见的痴憨可爱。东岛显然是认出了方容德的车，犹豫了一下，走过来。
方容德连忙下车，像做了错事被抓包一样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