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想要如小学弟之愿在十二分钟内结束比赛，可能有些困难。

事实也正是如此。
切原赤也与草翦和希一上场就通过急攻猛进迅的战术，直接将对手的气势压制住了。但对方的这一双打基础十分扎实，心态也不错，并没有就此一蹶不振，反而在竭尽全力地扳回颓势。
渐渐地，比赛陷入了僵持。
日暮夕雾抬手在眼睛前挡了挡——立海大赢双打一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该是他作热身准备的时候了。
下一场的第三单打比赛，将由他代表立海大队参赛。
这将是今年全国大赛开始以来，日暮夕雾第一次正式上比赛场。
就像去年的他与柳生比吕士频繁地被安排出赛一样，这一回从地区预选赛起，立海大队每一轮赛事前三场比赛派出的选手，都是切原赤也这样被重点培养的队员，以及一些发展空间很大、颇有潜力的一二年纪预备人员。

已经是立海大网球部正选，且因为去年大赛的表现被公认为拥有全国水准的日暮夕雾，也不是一直没有出现在参赛人员的名单上。
然而以立海大队让人不容置疑的强悍实力，他们在每一轮赛事都以前三盘全胜的成绩提前结束了比赛，几次担纲单打二甚至单打一的京都少年根本没有上场的机会。
掐准时间，热身回来的日暮夕雾，刚好听到广播里宣布立海大队获胜的消息。
“十二分五十七秒……”仁王雅治探头看向丸井文太手持的计时器，“噗，跟十二分钟差距有点大。不妙了，小赤也……”
红发少年笑嘻嘻地接过话茬：“铁拳制裁吗？”
正好被归队的海带头少年听到了。
这个之前还气势张狂的家伙，一下子蔫了——半是气恼而不爽，因为他这一场比赛竟然超出了自己限定的用时；半是沮丧又畏惧，害怕真的又被“铁拳制裁”了……尽管副部长其实没有对本场比赛提出要求，但谁让他在上场前志得意满地撂下了话。

一不小心对上副部长暗沉沉的目光，切原赤也不由得地哆嗦了一下，吓得连忙转开眼，刚好看到京都少年提着网球拍走过来，本能地往对方身旁一躲：“日暮前辈。”
日暮夕雾浅浅一笑，温声开口：“恭喜切原君赢了比赛。”
切原赤也耙了耙卷发，嘀咕：“就别提了前辈，有什么好恭喜的……”
京都少年怔了怔，下意识地看向比分牌：6-0，胜方立海大，没问题啊？
留意到两人互动的丸井文太笑着将计时器给日暮夕雾看了一下。
……原来如此。
日暮夕雾一时无语，不过现在也不是聊天的时候，该到上场的时间了。

“One set match，立海大日暮发球。”
日暮夕雾走到端线之外，没拿球拍的手在眼睛前挡了挡。
“嗯？”柳莲二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哼。
站在他左手侧的柳生比吕士伸手推了推眼镜：“柳君发现了什么情况吗？”
“只是略微感到神奇。”
赛场上的人还没发出第一个球，大家尚且还能有心分神。
“神奇？参谋说的是Yuuhi？”
另外几人眼睛不离赛场，耳朵却留意着这边。
柳莲二微颔首：“根据数据统计，综合日暮这一年多参加过的所有正式非正式比赛，包括平时的练习，他猜对正反的准确率在91.6%，剩下8.4%是对手先猜的。”

切原赤也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丸井文太解释：“柳的意思是，每次比赛决定发球次序时，只要是日暮猜正反，就百分百会猜赢。”
海带头少年恍然大悟，继而是不以为然：“不就是先发优势吗？那又怎么样，就算没有先发，日暮前辈还不照样能赢比赛？”
“哎呀呀，笨蛋赤也果然是笨蛋！”
被说是“笨蛋”的切原赤也差点没切换“赤目状态”：“前辈太过分了，我才不是笨蛋。”
这样的抗议被一众前辈直接无视了。
“真是好得吓人的手气……”丸井文太嚼着泡泡糖，双手搭在脑后，开玩笑道，“以后抽签刮奖什么一定要找日暮啊。”
杰克桑原这时出声了：“日暮开始发球了。”
——不需要提醒，大家嘴上闲谈着，注意力却始终不离网球场。

日暮夕雾半闭着眼，看起来很随意一样，抛球，引拍。
发出的球，轻飘飘的，没多16 大部分围观之人都略感意外。
而他的对手，一位姓七条以速度见长的网球运动员，见到了这样的发球，观感与大多数人一样，在前两盘本校全输的情况下，面对王者立海大正选的压力无意间减轻了一点。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当真就放松了警惕，即便第一个发球太过普通，但为此就看轻一个被认为有着全国水准的网球手，实在是无知可笑。

杰克桑原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咦？”
丸井文太十分默契地开口，语气是兴致盎然：“有点意思……”
轻飘飘的小球在过网时突然直线坠地。
七条心里一紧，在巨大的压力下超常发挥了，迅速上网，竟在网球落地弹起的一瞬间，接住了这个发球，并猛力上挥。
“Fifteen，love。”
裁判的声音很及时地响起。
观赛的人群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再细看会场大屏幕的赛事回放，才发现七条虽然接挡住并击回了发球，却不想，按照正常情况应该呈抛物线球路飞回的网球，被球拍挑高后，没有继续往前上飞，反而以半弧形路线斜坠，正好砸在网上，快速旋转了几圈，便轻巧地弹落到地上——回到接发方的场区。
“……”

看了回放的一众人更是糊涂了。
观众们或多或少都是会打一点网球的，忍不住与身边人交头接耳，讨论起这一发球的原理——或者，形成这样的效果，只是巧合？
场外的气氛有些躁动，更毋论身在赛场上的七条——原本的侥幸彻底消泯。
作为那位发球的立海大正选的对手，七条根本不认为刚才那一球是巧合，然而……
不甘啊。
他竟然连对方一个球都接不住。
如何不沮丧？
日暮夕雾自是无心在意旁人的心思，依旧眼睛半闭，再拿起一个球，继续发球。


第53章 Ch.53
或许是吸取了前一次的经验，在接第二个发球时，七条放弃了主动进攻的计划，而是选择了防守性切削球回击。
网球直接撞网了。
“Thirty，love。”
日暮夕雾站在端线之外，脚步未移，保持着身体与中线呈一定斜角的站姿，第三次抛起了网球。
接发球的七条握着网球拍拍柄的手不自觉地添了几分力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一开场连续两球的失利，让心理压力成倍激增。
他死死地盯着对面，不敢错过那位立海大正选的任何举动，在接第三个发球时又一次变换策略，接挡了网球再予以回击时，利用球身滚过拍面的时机，给球增加了逆旋转。
这一回球总算过网了，然而……
“Out。”
裁判的声音再度适时响起。
“Forty，love。”

不提七条是怎样的心情，反正观赛的人群有些哗然。
虽然立海大的水准众所周知，虽然先发的有着心理优势，但眼前的局面也太离谱了吧？三个发球，速度、力量都平平无奇，接发球的一方却在第一球就屡屡失利——
到底是立海大正选的实力已然劲悍可怕得到达了一般国中选手无法企及的更高一个水准层面上，还只是因为，他的对手实力太过不济？
“简直可以被列为完美利用旋转的经典案例了！”仁王雅治发出这一声感慨。
不同于其他观赛人员的种种猜测，一众立海大少年显然将日暮夕雾的发球看得更加透彻。
丸井文太嘴上吹出一个泡泡，又很快将黏糖重新唆回口中：“日暮是不是借用了一些美式旋转发球的技巧？现在很少有人这样做了。”

“主要还是在抛球前施加的旋转，”柳莲二补充说明，“结合引拍的角度与上身带动的力量，表面上形成了一种飘球的效果，才会显得普通。”
“实际还是上旋在起作用。”杰克桑原总结道。
“不对……”
没想到立海大几位正选也对日暮夕雾这一发球技巧产生了争议。
“那个接发球之所以失败，是侧旋的效果。”丸井文太这样认为，“如果七条君直接用上攻击性切削，应该就能成功的。”
“噗，Yuuhi的发球很明显是侧旋的同时包含着上旋吧，”仁王雅治又是另一种想法，“最开始那个挑球，如果先消除了一部分旋转，就不至于直接落在网上了。”
对这一位欺诈师的观点，柳生比吕士表示：“第三个接发球出界又该怎么解释？”

“对于日暮这一招发球，上旋还是侧旋，差别不大。”柳莲二平静地分析，“破解的手段也不在于是进攻型还是防御性，或者切削还是挑球，主要是需要把握准时机。”
少年们对军师的情报还是十分认同的，不再争辩，各自思索起来。
“确实，”丸井文太想了想，点头道，“日暮的发球看起来无懈可击，但是有一个破绽。”
杰克桑原这一回十分默契地附和：“只要等网球落地弹跳至最高点再接发，旋转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能做到这一点也不容易呢，”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不仅需要冷静的心境，还要有着能看透球路的洞察力，才能付诸行动。”
切原赤也则兴奋地用一根食指搓了搓鼻子：“日暮前辈越来越厉害了啊，好想正式与他打一场。”

正在大家激烈讨论之时，赛场上的人已经发出了第四个球。
毫无意外的，七条又一次接发失利。
“Game 日暮，1-0。”
“Change court。”
“这一次根本就是那位七条君出现了失误吧？”丸井文太再度出声。
柳莲二轻颔首：“日暮的发球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心理负担，如果不及时调整好心态，后面几局便再没有扳回逆势的可能。”当然，就算调整好心态，最终结果估计也是一样。
“算是精神攻击吗？”仁王雅治笑言。
“没想到日暮那么温和的性格，网球却是十分可怕。”杰克桑原若有所感。
“其实还好？”丸井文太说道，“日暮的球风还是偏温和的吧。说到底还是实力差距，差距太大，当然就绝望了。”

在几人的交谈之间，第二局比赛开始了。
“一发失误。”
正像柳莲二分析的那样，许是精神压力过重，
又没能及时调节好心情，七条在第一次发球时竟然没过网。
好在，第二次发球总算发挥出了正常水准。
然而这样的“正常水准”显然不够——即使球速十分之快——日暮夕雾还是站在端线与中线的标记之后，他没有像对手在上一局那样急忙忙在第一时间就上网阻击。
一直等到网球落地弹起，直朝网球场斜后方向急速飞去时，眼眸似睁还闭的京都少年才蓦然行动了。
“Love，fifteen。”
对于一众观赛的立海大少年来说，这样的结果丝毫未有出人意料之处。
只是……

仁王雅治表示：“Yuuhi今天看起来有些奇怪。”
“诶？”丸井文太被这一提醒，仔细打量起赛场上的少年，片刻之后，恍然大悟，“日暮打球的时候一直都没怎么睁眼。”
因为这位京都少年每回发球前都有一个闭目静心的过程，大家一时也没仔细留意。
“所以，日暮前辈是在学柳前辈吗？”切原赤也疑惑地开口，待发现他口中的“柳前辈”微微偏过头看向他，便是哈哈一笑，右手在头发上挠了挠，有些气弱，“开个玩笑嘛。”
“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出身医生之家的柳生比吕士如是猜测。
“啊？日暮该不是生病了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副部长真田弦一郎终于也开口了：“就算是生病，或者受伤也好，既然日暮决定了上场，作为王者立海大的一员，无论如何也要迎难而上。”
“不会吧……日暮前辈看起来不像生病了的样子。”
“日暮今天在球场上一直没有大幅度奔跑，身份不舒服的概率在81%以上。”柳莲二给出推断。
一时间，少年们有些沉默。比赛正在进行当中。日暮夕雾既然没有在一开始选择放弃，大家也只能等待他打完这一场。

场上比赛的京都少年自然不知道同伴们的担忧，他的每一个动作，在其他观赛的人们眼里，从容自若而完美无缺。
“Game 日暮，3-0。”
再次交换场地。
这一盘赛事至此才过去不到六分钟。对方在这时选择了休息。
那边，七条在听他的教练说着什么。日暮夕雾则来到坐在教练椅上的幸村精市身边。
刚一坐下，就有一只手轻抚上他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蓝发少年很快收回手，凝结的眉目舒缓了一些：“哪里不舒服？”
日暮夕雾面色微赧：“轻微感冒，早上吃了两粒药，没想到镇静效果一直持续到现在。”
没别的毛病，就是想睡，眼睛有点睁不开的感觉。

“现在这种天气怎么会得感冒？”幸村精市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位京都少年的身体素质一直很棒。
日暮夕雾的声音有些虚：“昨晚淋了雨……”
幸村精市沉默了几秒，淡淡出声：“既然生病了，之前小夕应该与我说一声，没必要勉强……县大赛而已。”
“也没有勉强，只是有些犯困。”日暮夕雾认真地说，“还请部长安心。”语气一顿，又道，“抱歉。”
“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幸村精市微叹，“竟然没有注意到小夕的状态。”
“并非部长的失误，”京都少年连忙表示，“是我大意了。”
幸村精市也不继续争辩，眼睛瞥了一样对面的教练：“以你的水准，赢这样一场比赛很轻松。”轻描淡写地吩咐了一句，“速战速决吧。”早点赢了比赛，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日暮夕雾从不会拒绝他家部长的要求，轻声应：“好。”
擦了汗，补充够水分，起身重返赛场。

场外的几位少年见状安心了不少。
“看来是没什么大碍。”
“还好还好……”
站在端线之外的京都少年闭了闭眼睛，感觉到空气钟的气流波动，想着他家部长的嘱咐，脚下开始动了。
“好快！”
仁王雅治习惯性地把玩着自己的小辫子，眼神难得认真起来：“Yuuhi的步法又改变了，”随即改口，“不对。应该说步法的运用变得更加灵活熟练。”
“基础步法结合合气道的运用，配合着‘巴赫灵感’的节奏，进攻防守毫无死角。”杰克桑原表情有些严肃。
丸井文太咀嚼着泡泡糖：“感觉好像有一个圆……”
“确实。”军师柳莲二随时更新着数据，“中线为轴心，以端线到发球线5.485米的距离为一个快速反应距离，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移动领域。对方的球路很难避开这么大的领域……一旦网球进入日暮的快速反应距离内，就会被他控制。”
“忽然觉得Yuuhi变态变态的，噗哩~”
柳生比吕士看着比分板上的分数又一次变动，也出声了：“还是因为水准相差大了，七条君完全被日暮支配了节奏。”

“Game and match 立海大日暮夕雾，6-0。”

日暮夕雾轻吐了一口气——在困得像随时都会睡着的情况下比赛，也是有点难为人了。
他眯着眼，走到网前，朝对面的人伸手。七条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垂着头，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死死攥着网球拍。
等老半天，对方毫无反应。日暮夕雾有些无措。正在这时，那位少年猛地从地上爬起，转身冲出网球场。
京都少年愣在了原地。
会场响起了广播，宣布立海大附属中学校以3胜0败的成绩赢得县大会决赛，并确认进入关东大会。
——本轮赛事，立海大队总共用时不到一个小时，再次震惊了各大中学校网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