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神色动也不动:“派人厚葬了吧。”
“把那个女人找出来,带到我的面前。”
“去吧。”
苏梦枕一连说了三句话,每一句话都不长。
白愁飞目光森寒,却也早已知晓苏梦枕是何种态度,他道:“好。”
“三天之内,你就会见到她。”
一句话对应苏梦枕一个问题。
说罢,白愁飞转身就走。
对应他第三句话。
苏梦枕是孤郁海寒烈的人物,白愁飞何尝不是傲骨天生,寸寸敢挽强弓?
谁能想到名满天下传为佳话的苏白两兄弟,真正的相处模式却是如此?
针尖对上麦芒,火焰撞上寒冰,
实打实的丁点不相让。
正在诊脉的树大夫眼皮缓缓的抖了抖。
他慢慢吞吞的将手指从苏梦枕的手腕上拿下来。
“你想听真话假话?”
“都听。”
苏梦枕淡淡道。
“真话就是,”树大夫一张苍老面皮上缓缓的露出一丝惋惜:“你肯定活不成了。”
苏梦枕丝毫不为之所动,仿佛说这话的不是树大夫而是草堂里的庸医街边的瞎神算,丝毫算不得数。
“假话呢?”
他问道。
“假话就是,你肯定能够长命百岁,平安到老。”
树大夫不急不躁的又等了一会,才开口道。
真是再假不过的假话。
苏梦枕却笑了。
他一笑,就如同冰雪化了水,刀剑收了鞘,水虽然还是凉的,刀剑虽然还是有刃,却生生带着春风吹过大地一样的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真话不一定是真话。”
“假话不一定是假话。”
笑过之后,苏梦枕闭上眼,懒懒说道。
树大夫慢慢的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只白色瓷瓶,轻轻的放在桌上。
“新的药方。”
苏梦枕并没有说话,他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树大夫也不在意,慢慢的离开这间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不对,给我点意见嘛,亲爱的们,要收藏评论包养宠爱我啊~么么哒!
第3章 三
如今京都的江湖上黑白两道好事之人都为一件事暗地里闹了个沸沸扬扬,直如沸汤扬了锅盖,飞草离了屋顶,洋洋洒洒,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此事,正为‘梅毒’杀苏。
有人说,雷损实乃狡诈枭雄中头一个心狠屠夫中第一名,活着不忘留下死后的路子,死了更是不放过苏梦枕。
还有人说,雷损真是蠢笨到家,区区一个梅花阵,要是奈何的了苏梦枕苏大楼主那真是母猪上树化为妖魔,黄豆点了卤水杀人,丁点也不可能。
……
无论何种奇怪言论诡异猜测,这帮子人却又都老老实实的承认一件事。
‘欲杀苏先杀白。’
如今的金风细雨楼,苏梦枕不知生死不见身影,王小石心思单纯性情活泼,杨无邪主内不对外,看似只有一个白愁飞心思诡秘莫测,武功神秘高强。
少了白愁飞,苏梦枕必定难逃一死。
但事实真是如此?
这世上很多事情并不像是看上去那样,就像是男女之间的感情,说爱你的人不一定爱你,说恨你的人也不一定恨你。
雷纯站在满湖的白莲边,伸手拢下被温柔的夏风吹起的一缕发丝。
她越发的美。
美得像是一场梦,天边的的云影,湖边的波光,都在她的眼眸里,一动就是一风姿,千动就是千风姿。
美得让人叹息。
狄飞惊叹了一口气。
她在湖边看莲花。
狄飞惊在楼上看她。
然后,狄飞惊走下了楼子。
他走到雷纯的身后。
雷纯依旧看着莲花,没有回头看他。
她只是轻轻开了口,声音清清淡淡,似乎已经离开了这个红尘俗世,到达那不可说的地方。
可惜,她的言语却到底是属于红尘。
“是你给了雷门五虎情报,提前去他们杀树大夫?”
“不是。”狄飞惊回答:“他们虽然还念旧情,肯去为雷堂主报仇,却已经换了主子。”
“换了主子?”
“是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雷纯笑了一笑,“一定是一个有魅力的女人。”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见上一见。”
狄飞惊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雷纯在想些什么呢?
父亲雷损死后,连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忠心干将也有人换了主人,这个时候,她究竟在想什么?
愤怒,悲伤,不甘?
不,都不是。
她只是真心的想要见一见那个女人。
和她一样同苏梦枕作对或者去帮助苏梦枕的女人。
轻轻的嗅了嗅空气中莲花的香气,雷纯继续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她并没有有问狄飞惊对哪件事情有看法。
因为并不需要。
狄飞惊道:“白愁飞太急,雷门五天王太轻信。”
“即使是白愁飞不出手,吉祥如意四个人也能够将雷门五天王击退,白愁飞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雷门五天王认了新主,却不该连这件事情都听信她,杀了树大夫确实有用,但是并不能置苏梦枕于死地。苏梦枕的命本来就不是依赖于树大夫。”
“他依赖的是自己。”
“至于那些好事之人的说法,却是听不得的。”
“假如“雷家五大天王”这次成功得手,他们会说:士气可用,化悲愤为力量,雷家五天王秉承了雷损的遗志,得报深仇。”
“假若此役中自愁飞被杀,他们又会说:白愁飞不自量力,想当苏梦枕第二,结果,给苏梦枕借刀杀人,作了牺牲品。反正,无论是何种情状,论者总会有道理,也懂趁风转舵、借风转向,故此,这不是让是论非,而是成败论英雄。成,所作所为都变成了英明抉择;败,一举一动都予人诟病,这种话,是听不得的。”
这话却既是分析,也是宽慰。
雷纯终于转过了身。
她却依旧没有看狄飞惊,雷纯慢慢的仰起了脸,阳光顺着她面部柔软的线条一路亲吻。
她看着天。
蔚蓝色的天空带着夏日的特有的纯净。
“白愁飞为什么急呢?”雷纯慢慢的讲:“为了向江湖证明白愁飞是如今的金风细雨楼的支柱,金风细雨楼依旧无人能犯?”
“这并没有必要。”
“不敢碰金风细雨楼的人依旧不会碰,敢于动金风细雨楼的人都有非动不过的理由,也并不会因为忌惮他而放弃。”
“那么”雷纯眯了眯眼,“是为了向所有人向苏梦枕证明,他白愁飞要比金风细雨其他人都要厉害?”
“这天上真有那么好,所有人,聪明的,不聪明的,都争着抢着往那里去?”
狄飞惊说道:“地上的人太多,自然就要往天上去,蠢的人太多,自然就有强者挤掉他们的位置,就像是猫儿吃鱼,狗儿吃肉,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这倒是再实在不过的话。”
雷纯淡淡一笑。
“不管他们是争是挤,是战是逃,我们都要等。”
“等着木头从内里腐烂,火从焰心烧起来。”
狄飞惊微微下了笑了一下,他生得很清秀,笑起来很好看。
“我陪你等。”
我陪你等。
等着苏梦枕死,等着你不再恨苏梦枕,也不再爱苏梦枕。
***********
这种世界,有的人等得了,有些人却等不了。
有些人能够忍住时间流逝的巨大空虚感,有些人却有要在那一天,那一个时辰。那一刻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白愁飞就等不了。
白愁飞就是第二种。
他说将那个女人三天之内送到苏梦枕的面前,那他就不会再多等一个瞬间,一个刹那。
第三天傍晚,白愁飞将那个女子送上了象鼻塔。
他本应该高兴。
但是他并不觉得高兴。
因为那个女人是自己来的。
一个人坐着轿子到天泉山的脚下,一个人静静的从天泉山下走了上来,一个人站在了金风细雨楼前,对着守卫轻声说:“我知道你们在找我,所以我来了。”
确实是很美丽的一个女人。
很有女人味的女人。
蝴蝶的羽翼一样带着天生的脆弱而美丽,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甚至看不完全面容,就已经能够让这世界上大多数男人为她疯狂。
所以守卫看呆了,甚至都忘了去思考她的说的话。
但是白愁飞不在此内。
他正巧要出去。
于是,他将这个女人送上了象鼻塔,送到了苏梦枕的面前。
女人在苏梦枕的面前终于慢慢的抬起了头。
很完美的一张脸。
眉黛,鼻直,唇朱,在她的的脸上几乎找不出任何一点破绽,简直就像是世界上最灵巧的雕塑大师雕刻出来技艺最高超的画师用工笔细细的描绘出来的。
最要紧的是,她还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眸。
明亮到苏梦枕有些似曾相识。
女子用明亮度眼眸一眨不眨的望着苏梦枕,就像是要将他的面容,他的轮廓,他的身躯,他的一切都用眼睛画下来,永永远远的记在心里。
女人的眼睛仿佛透过了苏梦枕的颜容身躯,看到了内里他都已经想不起了究竟该是什么样子的的血肉模糊的灵魂。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好,很不正常。
他的目光冷冷的在女人的脸上打了一个转,然后对白愁飞说道:“你先去吧。”
白愁飞一双月光笼纱灯,冬色连海漠的漂亮眼眸慢慢的浮现出去些许讥诮来,他凉凉一笑,转身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卧在床上的苏梦枕与站在房间中的女人。
“你是谁?”
苏梦枕淡淡问道。
那女子异常缓慢的将自己的目光从苏梦枕的身上,收回来,慢到,甚至生出些许痛苦意味来。
就像是,不再去看苏梦枕的面容,是这世界的最痛苦最绝望的一件事。
“薛畅,我叫薛畅。”
她慢慢的重新垂下头,眼眸望着地面,好像在在看世界上最美丽的一朵花。
“你认识我?”
苏梦枕接着问道。
女子坚定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苏公子的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
“何人?可予与我见面?”
“承蒙公子赏识,只是我那位故人福薄,”女子轻轻的回答道,纤细的手指握住袖口,似乎说这样一句话,都是莫大的痛苦:“他已经过世了。”
“怎么过世的?”
苏梦枕的神色冷漠的紧,对着这一位美丽的女子,他表现的是十足的铁石心肠,钻石肺腑,丁点怜惜暖意也无。
女子有些瘦弱的身躯有些微微有些颤抖,但是很快稳定了下来。
她说道:“他得了顽疾,药石无用。”
苏梦枕沉默了下来。
女子觉得苏梦枕目中的神光宛如刀光剑影,生生的能够将他一片一片的凌迟。
她在心里苦笑一声。
真是……变了很多。
薛畅索性不再由着苏梦枕问话,她再度缓慢的抬起头,说出站在金风细雨楼前的那句话。
“我知道你们在找我,所以我来了。”
“让雷门五大天王去杀树大夫是我出的主意。”
她继续说道。
“设法告诉你们?div align="center"> 酌盼宕筇焱跆崆岸忠彩俏易龅摹!?br /> “我甚至知道你并是苏梦枕,也不是苏梦枕。”
“那么我到底是谁?”
苏梦枕神色不动,一双眼里似乎波澜不惊。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庄周。”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昨天我的七夕过的很欢乐,连电影院都是半价,姑娘们过的咋样,美不美滋?
留下评论的孩子,么么哒一个~~~╭(╯3╰)╮
PS:你们要能猜到这个女人是谁你们就碉堡了!!另外,看轩辕剑的妹子们不要拙计,稍微有些卡,马上就好~~~~~
第4章 新年礼物
庄周。
庄周。
这个名字一说出口,近似万丈的长矛自宇宙洪荒而来,携着风霜雷电,穿光透影,生生驱散了旁人费尽心思遮掩的云霭,眨眼间,荡出了一个朗朗乾坤,明日高照。
这日光,简直灼的苏梦枕心神恍惚。
本以为自己是和大多数俗套的无限小说一样是被主神选中的清理违规穿越人员的玩家,到头来却发现主神根本就是他以为已经死掉了恋人。
昔日情谊,千般眷恋,刻骨执念,收拾了个干净,扔了个彻底。
一刀子砍了去,就算是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无非是大好头颅一颗,腥甜鲜血满地!
也不见得比谁高贵!
可在这一场场轮回里,在无以计数的日日夜夜里,这世上的众人称他为原随云,称他为安倍晴明,称他为苏梦枕,称他为司马超群,却从来没有人当着他的面,堂堂皇皇的唤他一声庄周,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曾亲口吐出这个名字。
你是庄周。
我是庄周。
可我还是庄周么?
我在今日踏入这条河流,我在明日踏入的就不是这条河流。
跨过一条条截然不同的轮回之河,我也已经不是当年的庄周。
苏梦枕,不,庄周的心中是恍惚怅然也好,恍若昨日也好,面上却丁点也看不出来,依旧是一副雷打不动,天塌不惊的摸样。
“薛姑娘却是说得好玩笑。”
“可惜,玩笑却不是该如此开的。”
庄周神色淡淡的望着薛畅,话语中却似乎含着刀,夹着剑,逼得薛畅忍不住抖了一抖。
她忍不住再度自嘲。
看,他果然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
但是,无论他变成如何的样子,她也不后悔。
薛畅勉强带出一丝笑纹:“我知你不会承认,但你也该知道,他并不会放过你。”
“而我可以帮助你,永永远远的摆脱他的控制。”
“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
庄周的眼眸微微低垂了半分,并没有立刻回答,薛畅也不再说话,只拿一双明明静静清水洗过月亮一样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庄周瞧。
乌翳翳的沉默在这屋子里笼了半晌,方才烟消云散。
“姑娘若是愿意,便在这金风细雨楼呆着吧。”
庄周道,却也未曾搭上薛畅口中的话茬。
薛畅笑了笑,知庄周是留着她观察,微微行了一礼。
“多谢……”心思在心头过了一番,薛畅终还是将庄周二字咽了下去:“苏公子。”
如此,金风细雨楼忽然出现了一位薛姑娘。
据传这位姑娘是自己走入金风细雨楼的,更据传苏公子一见钟情自此日日与之相对。
此版流言当真是……甚嚣尘上,凶猛似虎。
只让人生生捏碎了好几个杯子,一双雪色连纱灯的漂亮眼眸更是宛如淬了火一样,恨得心脏恍若活生生的在刀子林里辣椒粉酸醋缸里挨着个密密实实的滚上了一遍。
这般事情,自是有旁人忍得,白愁飞却是忍不得。
忍不得,该当如何?
自然是上塔。
上象鼻塔,见苏梦枕!
白愁飞踏过长长的阶梯,每踏上一阶,心里的火就燃上一寸,等他推开苏梦枕的门,心里的火已然燎了原,冲了天,直将他的五脏六腑,血脉经络一并煮了开来似地。
可白愁飞却丁点也不觉得热。
他觉得冷。
门里,身段袅娜,眉目温婉的女子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双花一样娇嫩花一样美丽的双手灵巧的在苏梦枕背上抚弄,苏梦枕侧身靠在床上,手里拥着个枕头,眼眸半阖,线条逼仄的面容稍稍柔和下来,显得……格外安宁。
却也让人本就千疮百孔的一颗心更是恍若被割了个稀烂。
有些痛。
白愁飞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握紧,鲜血被修剪的甚好的指甲生生的逼出来,血珠慢慢滚落在地。
抬起步子,白愁飞踏进去,清清楚楚的喊了一声:“大哥。”
庄周睁开眼,抬眸看向白愁飞。
走进来的青年依旧是那副柳眉如刀刀刀催人的摸样,半分脆弱也无,他却分明看见了对方指尖悄然坠落的血珠。
“薛姑娘,你先去吧。”
庄周收回目光,道。
薛畅闻言,收回手,将庄周扶起,靠在床边,然后乖乖巧巧的站起身子,微微低着头,向屋外走去,她的步子很轻,却很稳,甚至步过白愁飞的时候都没有乱上一分,她走出屋子,轻轻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