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类，并不是只剩下了神域里的那一些，或者说，异能者们，才是少部分。他看向陆沉，“神域里参加系统游戏的这些异能者，与刚才永生之主的口信中所谓的竞技场有关？”
陆沉一时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凝望着没有察觉到他们，还在过着日常人生的普通人们，好一会儿，才回望陆昇，“当年你强行打开时空通道将我送走，星野和米勒还有贺拉斯也一同逃离地球，占据了别的星系。并在那里，发展出了新的文明。而我回到了地球。”
他没有说他回到地球之后做了什么，但陆昇全都猜得到，他的陆先生，其实一直都很爱这颗母星上面所有的生灵。
“星野花重音和米勒的能力和势力逐渐扩张，野心是没有极限的。然而如今我们的实力，一旦发生争斗，后果难以估量。于是，为了权利的分配，在永生之主的协调下，他们想出了让自己的眷族代表自己参加竞技场，以此来分配话语权的主意。”
眷族，字面意思，被神眷顾的种族。
陆沉从来没有把人类当做自己的眷族过，在他心里，他就是人类，而不是什么神。然而显然，大难不死的星野和米勒并不这么想，他们将自己星系中的生物，当做自己的眷族培养，示以神迹，晓以神谕，引诱以神的许诺。
让他们为自己的野心而战斗。
看到陆沉的表情，陆昇忽然有些哀伤，陆先生，其实一样不喜欢看那些每日上演的游戏。
陆沉看着自己的手，“异能者的那部分基因，最初我权衡了许久，将他们与普通人类放在一起，难免再生事端。不给他们生存的机会，又对他们并不公平。开始的时候，我只能划分出属于他们的领域。”
“后来，竞技场的提议被通过，然而普通的异能者，并不是其余神那些死士的对手。我设计出系统，最初只希望他们在虚拟的战斗里，变得强一点，更强一点，让我带出去的人，能够活着回来。”

☆、第57章

但是现实往往都会与初衷相违背。拥有感情和自我意识的人类异能者就意味着会被许多东西所束缚，他们从未有一次能够从竞技场全身而退过。
或者说归根结底，他们还不够强大，没有强大到即使无论有多少犹豫不忍迟疑也能够至少保全自己的地步。
大概是人类本身的构造限制，也可能因为别的尚未被发现的原因，总之异能者里面没有再出现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突出的强者。
而那个地方，虽然被叫做竞技场，实则不过是个斗场。没有输与赢，只有生与死。哪怕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狂热的死士与清醒的选手之间，胜败也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陆沉最终所面对的，不过是这么一个困境——同样让随行者盲目，或者就这样让随行者去死。其余神不会有这种困境，他们不在乎他们的棋子，或者说他们只在乎他们的棋子有没有得到最高效最充分的利用。
“洗脑、引导、创造环境，归根结底，现在的我与星野花重音也没有什么差别。”陆沉看着自己的双手，岁月能够改变一切，何况是如此漫长的时间，没有什么能够一成不变。“陆昇，我已经不是天选时代的那个陆沉了。”
陆昇坚定地握住了陆沉的手，“那些在系统游戏里失败的异能者，你真的把他们都抹杀了吗，我想并没有。”在系统虚拟的生存系统里屡次失败的异能者，说明能力实在不够，就没有继续训练或者送上战场的意义，以陆沉的为人，陆昇很确信，他会让他们回去好好生活。
“没有，能力太弱、没有突破可能的人，都会被催眠忘记有关系统和游戏的记忆，回归正常的生活中去。”
陆昇微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算是“抹杀了这段人生”啊，而且，有些东西，他想可能连陆沉都不明白。他们对他如此狂热仰慕和崇拜，并不仅仅是因为环境的影响。而是因为，他们的造物主，确确实实如此完美而闪闪发光，只要站在那里，就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是星野花重音。”陆昇握紧陆沉的手，坚定不移地看着他，“而且，这种局面已经结束了。”他侧过手腕，亮出上面的金色图案，“这次由我来做你的随行者。”
去打破这个局面，去结束这种制度，去创造新的平衡。这就是我拥有力量的意义，与你站在一起，为你开疆拓土，甚至为你开天辟地。
何况，情敌在侧，即使她没什么特别的动静，我也睡不着呢。感觉到陆先生掌心传来的真实的温度，陆昇转过头，看着下面的人们，掩去眸中闪现的暗涌，勾起嘴角。
回到神域，处理好陆昇带回来的那几只怪物，命令人研究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发生了异变以及能不能恢复之后，陆沉就开始安排这次的荒星之行以及所要带去的人，除了陆昇之外，还有另外三个随行者。
当年的天选时代，s级异能者已经是地球上最强的存在。而现在，s级却只是成为随行者的门槛。不过这一次异能者中并没有出现ss级，除了陆昇以外，选出的一男两女都是s级的水平。至于陆昇，他无法定义现在的自己到底算什么水平，他还需要实战。
在星舰前，陆昇见到了这三个被选中的异能者。其中一张熟悉的脸让他有些意外，“罗刹姬？”
和服美少女一脸倦意地对他点点头，抱着自己的剑，昏昏欲睡的模样。陆昇虽然早就觉得她很有潜力，倒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就突破a级的限制到达s级的水平。
说起来，该不会是暗杀孤岛那一场游戏的结局刺激到了她吧……想想也是，一个公认的废柴赢到了最后，那场参与人员应该都很郁闷。最郁闷的恐怕就是最后被陆昇暗算了一把的那个精神控制系异能者蜃。
罗刹姬的身边站着一男一女，也正在打量他，这两人陆昇都没有与他们具体交过手，两人的资料他也不清楚，他掌握的唯有abc三组人员的情况，这两人是s级，资料不是当时他那个级别所能找到的。
“初耀。”见罗刹姬与陆昇打招呼，男人也象征性地颔首，说了自己的称号。
另一边看上去学生模样的少女却一蹦一跳地跳到陆昇跟前来，睁着一双大眼睛打量了陆昇半天，才一脸羞涩地说：“你好，我是菟丝，你长得真好看，我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陆昇从口袋里掏出眼镜，仔细擦了擦戴上——这是陆先生新做给他的——“陆昇。”
“陆？”菟丝脸色微变，掌中凝出一道寒气，眨了眨她的大眼睛，“陆先生的陆吗？”
就在这时，星舰上的机组人员下来，走到陆昇面前，“昇先生，陆先生在等你，请跟我来。”然后转头对其余三人说：“星舰马上就要起航，请上去吧。”
菟丝咬了咬嘴唇、初耀看了陆昇一眼、罗刹姬还是昏昏欲睡，慢吞吞地跟在别人后面上了星舰。陆昇跟着那个机组人员，很快见到了先一步上船的陆沉。
“来。”陆沉对他伸手，他站在窗前，身后是外面的景色，“等到星舰跃入宇宙，你就会看到万千星辰。”
破浪号将在宇宙中进行为期十天的航行，才会到达永生之主达莉亚所在的荒星，陆昇算了算出发的日子，仿佛比陆沉往常的行程要早一些。
陆沉靠在观景舱的沙发上，看着外面路过的星球，“等一下我们会在自由港停靠。”
“自由港？”
“贺拉斯的自由联邦最繁华的一个星舰港口，他那边什么都有，包括冰淇淋。”
陆昇的眼睛亮了，离开天选时代，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现在这个时代人们的食物都换成了营养液吧，这让他忍不住想起之前在过去时候某些不靠谱的想象，忍不住问：“那有奶茶吗？”
“奶茶？”无所不知的造物主愣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陆昇似乎并没有对奶茶有什么特殊的嗜好，还是说是自己疏漏了？“你喜欢喝这个？这我倒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
陆昇正经地表示，“不是的，到时候我们带回来给罗刹姬喝。”
“罗刹姬？”陆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罗刹姬是这回带的一个女性s级异能者，望向陆昇的目光顿时有些微妙，他可爱的小宠物应该从来没有对其余异性表现出过如此的关注度才对，居然还想到给人带礼物，好像哪里不对。
我们的神大人有了危机意识。
而时刻都在看陆沉的陆昇立刻发现了他的变化，忍不住在心里小小地愉悦了一把，虽然他本意不是如此，但能看到陆先生吃醋的一面也是很有趣的呢。
他忍不住凑上去，靠在陆沉耳边嘀嘀咕咕，把之前罗刹姬如果回到过去吃到真正的食物就会从吸血少女变成奶茶少女的想象跟陆沉形容了一番。
陆沉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陆昇的发质很柔软，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要顺一顺，“好吧，如果有的话，到时候就给她带一杯回来。”看在罗刹姬曾经照顾过陆昇的份上。
三天之后，破浪号达到自由港港口，港口的调度人员发来通讯请求，在确认星舰的安全性之后，让他们通行。
初耀、菟丝和罗刹姬三个人在星舰上，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星舰要在中途停靠，舰组人员给出的理由是采购补给，并且告知陆先生让他们在舰上等待，不允许出舰以免多生事端。于是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崇拜的神和某个上舰就有特殊待遇的人已经手牵着手去逛街去了。
陆昇一走出破浪号，就明白了陆先生所谓的繁华究竟是个什么程度，贺拉斯完全把他的自由联邦打造得就跟当年的北欧似的，他几乎不会去管辖他的人，就任由他们自由发展。
也正如这个自由联邦的名字一样，贺拉斯并没有什么选定的眷族，在自由联邦里包括人类在内什么样的生命都有，按贺拉斯的话说，这里的一切都是自由的，只要是热爱自由或者想要自由的人都可以加入他的自由联邦。
所以放眼望去，陆昇简直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港口的调度人员长着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朵，而城中纵横交错的水行道里则都是各种水生生物，比如说人鱼。
他跟陆沉双双走入大街的时候，甚至有一个浑身绿色皮肤头顶开着一朵小花的姑娘故意往陆沉身上撞来，当然被两人完美地闪避了，那位植物人姑娘没有揩到油看上去相当遗憾。
“贺拉斯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陆昇忍不住说。
陆沉陪着他，看着这幅如同往日的地球但又完全不同的热闹景象，当时陆昇来到他的年代时，地球已经陷入了战争，他没能带他看过最美好的世界，这里对陆昇来说，倒是一个很好的游乐场。
尽管陆沉一直都觉得有些看不透贺拉斯，但自由联邦看起来，真的很不错。
“那边有个冰淇淋摊子。”陆昇平时一本正经的模样一看到吃的就破功，空间转移被委委屈屈地用在了瞬移到冰淇淋摊之上，摊主一抬头，眼前多出来两个大活人，简直吓了一跳。
尤其是这两个正装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吃冰淇淋的，要知道，他这里小男孩光顾的都不多，一般都是小女孩过来。
陆昇兴致勃勃，“最大桶的冰淇淋，一半草莓味一半巧克力味。”
晃着长尾巴的兽人摊主一脸茫然，草莓？巧克力？那是啥？

☆、第58章

一张卡从陆昇旁边伸出来，往摊主身边的支付终端上刷了一下，低沉的男声响起来：“甜梦果味和可可豆味，还有吗？”
“有的有的，客人您稍等！”中年兽人大叔在瞥了一眼终端上收到的数字后，顿时打了鸡血一样要给陆昇现做一份，尾巴晃得人眼睛都快花了。
陆沉见陆昇回头看自己，解释到：“这里没有草莓和巧克力，这两样的味道差不多。”陆昇没有说话，但眼睛里闪着的分明是“你怎么知道差不多，你吃过？”的疑问。
一旦想象陆先生吃冰淇淋的样子，居然还挺……诱人的。
陆昇并没有掩饰自己在想什么，陆沉一眼就看出来他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和忍着的笑意，忍不住伸出手去，按住他的嘴角，“我吃过，我一直在找你可能喜欢的口味，可惜冰淇淋实在是一种经不住存放的东西。”
所以，在等待你的光阴里，它们都已经化了。
陆昇呼吸停顿了一下，虽然只是不经意的一句话，但足够让人感觉到那些属于陆沉一个人的时间里日复一日的等待，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陆沉按在自己嘴角的手指，轻声说：“以后，我都会在冰淇淋化掉之前把它们吃完的。”
感觉到湿润柔软的舌尖抚过自己的手指，陆沉双眸一暗。
忙忙地把特大桶新鲜制成的冰淇淋递出来的兽人大叔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忍不住无限感慨地想，现在的年轻人哦，真是太不注意影响了，这就是青春啊。
想当年，他也曾经在对面小美楼下彻夜弹五弦琴表白，结果被浇了一脑袋水，啧啧啧……
被冰淇淋吸引了注意力的陆昇幸福地抱着特大桶特制双口味甜品，喜滋滋地吃了起来，而被人撩拨了一下又放在一边不理睬的陆沉只能无奈。
两人沿着繁华的街道，一路吃一路逛下去，自由港被建设得非常发达，比之人类当年地球最繁华的城市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无论是什么人种全都衣着整洁文明有礼，一眼望去，居然有一种任何人在这里生活都会很幸福的感觉。
陆昇看到路旁有一家写真馆，盘算着自己和陆先生似乎还从来没有合过影，侧过脸正要跟陆沉说话，冷不防什么东西往自己身上一撞，手中的冰淇淋桶顿时不翼而飞。
因为完全没想到会有人抢这个，他愣了一下，才看到对面一个一路飞跑的小矮子，抱着他的冰淇淋正在努力狂奔。
他跑得真的非常快，可惜陆沉一伸手，就把人抓了回来，两人才发现这家伙居然是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男孩，头上一对毛茸茸的猫耳和背后紧张得炸毛的尾巴，明显就是个小兽人。
猫耳男孩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被抓住，惊讶地看向魔爪的主人，然后一脸倔强地板着脸，一句话都不说，仍然紧紧地抱着冰淇淋桶。
这个孩子看上去与整条街和街上的人都是那么地格格不入，他虽然算不上衣衫褴褛，但衣物的破旧也已经到了一般人绝不会再穿的地步，脸和手上都脏兮兮地，一看就是没人搭理，连猫耳上面的毛都沾满了灰尘。
他即使半句话都不说，肚子里发出来的咕噜噜的响声也足够显示出他现在的处境。
“你的父母呢？”陆昇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看，看得人家小孩心理面直发毛，其实却是在想这猫耳朵洗干净了说不定手感还挺棒。
他们只当这是哪个家境不太好的家庭的孩子，谁知不过是正常的一问，猫耳少年的反应却非常强烈，他脸色迅速地涨红了，愤怒地尖叫到：“我爸爸妈妈都是大英雄！他们是英雄！他们不是垃圾！”
大概是兽人天生力气就大，他这么一挣扎起来，不用能力还真有点拉不住，陆沉见他指甲迅速变长，直冲陆昇挠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不算小的动静也惊动了附近的人，一个离得近的路人往这边看了一眼，撇撇嘴，走上前来说：“我当是谁，原来是奥莱格家的小崽子，两位客人，他是不是偷你们东西了？这小崽子死了爹妈没人管教，整天就干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我说什么来着，早晚要被人抓住。嘁，今天可要受教训了。”
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不断有人附和，“可不是，这小崽子爹娘没用，自己也垃圾，简直破坏我们自由港的形象。”
猫耳少年简直都要气炸了，他也不管什么饿不饿冰淇淋不冰淇淋了，把冰淇淋桶一扔就往人群扑去，陆沉没说什么，只是没多加阻拦，轻易的放开手。
片刻之间，猫耳少年已经兽化，尖利的爪子猛地向刚才奚落他的人挠去，大街上顿时一团乱。
陆昇赶紧接住了差点要打翻的冰淇淋，与陆沉对望一眼，两人此刻的想法完全相同，以贺拉斯建设他领域的用心程度，怎么看也不像会是把失去父母家庭的孤儿就这么放任街头不管的，听人群的议论，这少年似乎还有点不同。
把冰淇淋往陆先生怀里一塞，陆昇无声无息的融入人群，立刻换上一身亲切纯良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