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正衍要是信他鬼话就白活了二十一年，嘀咕：“那你还不如去做狗仔，娱乐圈的八卦要多少有多少，小小的网配圈有什么意思。”
千帆哼笑：“凡事要从小做起，网配圈就是迷你的娱乐圈，我先在这里小试拳脚，等将来再大展宏图。而且你也知道我很想红嘛，可是摊上这把老痰嗓，想靠配音出头是没有戏的，以后能混个中抓八卦界的终身成就奖也不错。”
“搞这些被人发现会死得很惨……”
“小心点就没事了，除非被熟人出卖，现在我身边的熟人就只有你一个。”
“我、我不会出卖你！”
“呵呵，其实你可以试试，说不定会发生更有趣的事。”
千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极考验人的辨识和定力，谢正衍怀疑他的脑袋连接着宇宙深渊里的虫洞，没有爱因斯坦的智慧，贸然接触真的会被搞疯掉，努力装出恭顺听从的模样达成协议，道别后关闭手机，劣倦罢极的倒向被褥。
第17章 目遇成情（1）
连续两天睡眠不足，遵守生理规律的黑眼圈兢兢业业爬上他的眼眶，早上哈欠连天的挤公车上班，中途接到老板电话，命他去常熟路一家客户公司取资料。他下车，又哈欠连天的挤另一趟公车去往目的地，倒霉的是，那边的负责人外出了，他傻等两小时才拿到资料，走回大街上，退休干部似的秋阳正在头顶骂骂咧咧发脾气，晒着像被打耳光，他不想受体罚，拐进康平路浓茂的树荫里，借散步舒展坐得酸麻的筋肉。
这里是最能体现上海小资气息的街道之一，有不少租界时期遗留下来的巴洛克风格的花园住宅，如今这些旧宅大多被改装成高级餐厅和咖啡馆，是有钱观光客和商业会晤的好场所。
谢正衍顺着别墅围墙溜达，目光蝴蝶穿花的越过店铺橱窗，忽然，一扇宽敞的落地玻璃窗牢牢粘住蝶翼，不，准确的说是窗户里的一个花样人影吸引了蝴蝶，令他心甘情愿驻足凝神。
容川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同对面一老一少两个外国人交谈，老的那个满头华发气度尊容，很有富豪派头，年轻的棕色卷发，神态静默严谨，估计是老者的下属，谢正衍还看到容川身旁坐着他的助理李庆，料想他们正在和顾客谈业务，随后果见容川从李庆那里要来纸笔，伏案勾画。
他专心致志的表情真好看，眼睛里凝聚智慧的光，给人不容置疑的信赖感，大约过去五分钟，他停笔，将图纸交给老者过目，老者看后连连点头，露出满意笑容。那纸上画的估计是方案样本，谢正衍悠然神往，很想亲眼看看那样图，自从上次为“故梦”编写文案后，他搜遍瑞亨珠宝的官网，一件不落的仔细欣赏容川设计的作品，数次深深倾倒拜服。想来这位英华外发的设计师一出手必无凡品，这次不知又将创作出何等玲珑精致的奇珍。
不久后，他们似乎谈妥了，双方起身握手作别，老者和助手先行离去，容川李庆重又坐下，对着图纸研究商讨。谢正衍早该走了，可是他的影子在耍赖，紧紧拽住双腿不许他离开，眼睛更如逃兵，执拗的隔街凝睇，恨不得能飞进玻璃窗里去。
这状况很不恰当，但他理解身体各器官为何会叛变，谁让玻璃后面的人那么优秀？初见时只是歆羡那副好皮囊，后来见识到惊才绝艳的内涵便彻底五体投地，同样是父精母血养成的，若都是常鳞凡介也算公平，偏偏就有人出生富贵还钟灵毓秀尽善尽美，像这类人注定是除日月星辰外的第四种光源，让人不得不瞩目。
他这边贪看不足，终究要败露行藏，过了一会儿，李庆离座走开，容川顺手看看表，掷笔转向窗外，大概想借远眺放松双眼，目光流转间，马上捉住伫立在街对面的傻小子。相距不过十米，彼此形容一览无遗，谢正衍登时怔愕如受惊鸵鸟，而容川脸上只微微拂过一层波纹，短暂对视后又被他的呆瓜表情逗笑，接着收回视线整理桌上的图稿，应该打算离开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可谢正衍的思维齿轮涂了胶，思考速度降低到树懒水平，耗时十几秒也没能在去留问题上得出结论，大脑不发指令，四肢便无法运作，急得心脏这个管家婆跌足顿脚，敲得肋骨空空直响。
也许已经被当成死皮赖脸的偷窥者了，容川再次转头看他，换个人八成会对他的无礼举动忿然作色，这教养一流的贵公子情绪自控能力相当出众，至此尚未变脸，可含笑的眼神却俨然是动物园游客隔着铁栏观看抽风犯傻的蠢兽。
谢正衍窘蹴的惊出一层毛毛汗，胶滞的大脑恢复运转，赶紧埋头急走，竟瞎子般撞倒停放在路边的自行车阵，立刻有车主现身责怨，他慌张道歉，上前一辆一辆扶起重新排放整齐。
这一番忙乱该有多狼狈，真不愿让那个人看到，他羞臊着，不由自主回首，只见对街玻璃窗里已经空了，人面不住何处去，斑驳树影贴在他方才坐过的椅子上，轻轻擦拭痕迹。谢正衍怅然若失，目光久久留恋，悄悄在那窗户上描摹幻影。
其时已至正午，空中的退休老干部到底体力不济，正该抖擞精神时他却躲到云被里休眠，放浪的雨云趁机撒野，朝人间乱吐口水，大大小小的雨珠穿过枝桠叶缝砸醒谢正衍，他不经意的转动脖子，视野拓宽至对面咖啡店的入口，眼眶顷刻间扩张了三分之一。
容川正站在高大的巴西木盆栽旁，饶有兴致的观望他，很明显，刚才谢正衍的一连串痴汉举动都被他黄雀在后的尽数捕捉到了。
头顶一记炸雷，谢正衍最后一点镇定塌方，抱紧资料夹调头飞奔，仿佛被妖怪追赶的三岁小儿只顾逃命，丢不丢脸等以后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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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跑到华山路上，雨势密集，他这才担心起怀里的资料，打算找个屋檐避雨。忽见一辆黑色东风日产小轿车追过来，李庆在驾驶室里朝他大声招呼。
“这不是小谢老师吗？要去哪儿啊？”
谢正衍认为他不知道先前的事，谎称路过此地要赶着回公司。
“正好顺路，我送你吧。”
李庆大方的打开车门，谢正衍谦辞一回，见他确是真心助人，便恭敬不如从命的上了车。路上少不了寒暄闲谈，他仍压止不住对容川的兴趣，拐着弯向李庆打听。
“李哥，你也是出来办事的吗？”
“是，刚跟容总监出来谈了笔业务。”
“哦，那一定又是笔大项目啦，恭喜。”
“哈哈，也不算很大，其实是笔私人业务。”
“私人业务？”
“就是上次那个‘故梦’系列，去北京参展以后反响很轰动，有个挪威富商看了来找我们容总监。说那套首饰让他想起自己过世的中国太太，明年他唯一的孙女要嫁给一个华侨，到时准备举行中式婚礼。他想委托容总监设计一套风格相似的新娘首饰送给孙女，让她能在婚礼上佩戴。主要原料也由他自己提供，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玻璃种地王绿的无瑕疵翡翠，保守估计市价至少在两亿人民币以上。”
“两、两亿啊。”
谢正衍听说有人计算过一亿人民币重1150公斤，乘以二则是2300公斤，此刻这重量像山堆劈头压来，他差点滑到座位底下去，不禁替容川捏一把汗。
“这么贵重的宝贝，制作时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我们的工匠都是国内顶尖的大师，一般不会出差池，可是容总监说设计上一定要精益求精，打算先停下手里其他业务，未来三个月都专心构思这个项目。”
谢正衍不住点下巴：“那是，原料两亿，设计费也该有不少吧。”
李庆笑着摇头：“这种私人定制的设计费比专柜贩售的差远了，跟他以前接的定制单比也不算什么，他是觉得这是慈祥的祖父送给心爱孙女的结婚礼物，冲着这份心意必须更用心的对待。”
谢正衍面露惭色，责怪自己不该以庸俗想法度量容川，挠着腮帮呆笑：“你们容总监人真的很好啊。”
李庆不明意味的笑了笑，连说：“是啊，是啊。”
谢正衍从中瞧出一丝勉强，心想天底下没有几个下属真心喜欢上司，以容川认真敬业的工作态度绝不会放任马虎懒散的员工，严厉起来极有可能招致不满。加上上次谈话时，这个李庆就酸溜溜透露过他董事长外甥的背景，害红眼病也很正常。
个子高长得帅，有才有钱还招人嫉妒，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酷炫男神人设？可惜还没听过他的声音，似那般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该是哪种声线？看外表气场，应该不是受音，如果是攻音的话，和谁比较接近呢？
他想入非非的代入网配圈里几个对得上号的攻音。
常偲景路人音，温柔的感觉很接近，可是一点都不苏。
有求必应苏度是够了，但听着没什么文化内涵，像个纨绔败家子，气质上不合。
秦广陵倒是各方面都蛮贴，但一想到大家众口一词骂他神经病就觉得挺膈应。
潇潇雨歇？太嫩了太嫩了，容川是独当一面的精英，不会有小白脸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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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来想去，一不留神想到“千帆”，立即藐然冷笑。
且不说容川是否是叔音，就凭那怪大叔贫嘴恶舌睚眦必报的德行，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嘲完继续搜索，不知怎的，脑海里竟然浮出一个封印已久的ID——“息百川”。
抛开个人好恶不谈，这人的声线确实华丽悦耳，以前承包了原耽多少男神角色啊，个个都挺出彩，让他给容川这种人设配音也算恰如其分。
进而又想象息百川的三次元形象，嘲哂再次占领他的面部。
网配神定律之一：声音越好听的人长相越丑，好多清冷美人音都是貌陋体胖的丑八怪，即便有少数几个异数，也不包括他息百川。
他为自己的推断找证据，倏地想到入圈考古时友人赠送的2区存档帖——《中抓美人么么哒》。
该帖于五年前发布，楼主代号“中抓留几手”，帖内奉上了若干张从各种渠道搜罗来的CV照片，并附送各种阴刻毒辣的打分点评。
网配圈里只论声音不扒颜是开宗立派之初便订下的规矩，许多混圈CV出于种种原因并不想曝光三次元信息，私照也仅流传于关系紧密的内围亲友手中，不料竟被这个“中抓留几手”堂而皇之摆到公共论坛招揽看客，霎时举圈震惊，SC们都开始了人人自危的大排查，更有不少CV即时清空微博，避乱躲祸。
群情激愤下，无数粉丝蜂拥而至，谩骂之声甚嚣尘上，从楼主本人到其祖宗十八代都无一幸免的泡足狗血澡。无奈“中抓留几手”贱出风骨，始终一副巍然不动的强悍姿态，任楼下人参丰收，TA依旧笔耕不缀的快速更新。
枯燥的规矩从来不敌无孔不入的八卦魂和好奇心。对于《中抓美人么么哒》这个奇葩贴，明面上圈里人人声讨，暗地里却也挡不住围观群众的数量直线飙升。等到终于有粉丝回过神放弃对楼主的无效围剿，直接去版务帖刷大字报举报申删时，当时稍微有点存在感的CV都无一幸免的轮番上榜。看客们津津有味感慨议论，更不忘将所有资料存档备案，终成为网配圈世代相传的新人扫盲教材之一。
第18章 目遇成情（2）
谢正衍清楚记得在那栋楼里霸帖的是曾经垄断中抓热门剧的三大紫红CP：息百川Xpeafowl、秦广陵X三更弦断，有求必应X九鸢
这六位CV演技、数据、人气都经过层层盖章认证，拆开来也各自是圈里的流量担当，大部分还是掐架话题的先锋代表，苏粉黑粉亲妈粉婆婆粉丈母娘粉经常一言不合即开战，遇上千载难逢的晒颜帖，自然硝烟再起。平日里贴着声控标签的粉丝们纷纷露出肤浅的颜狗本质，花痴吐槽共舞，YY批判并行。
“哈哈哈，终于看到三更的P前照了，以前那些都是美图秀秀全套功能用完外加三层粉的美化，现在看素颜最多撑死了7分半，那半分还是看在他会穿衣打扮的份上给的，换个城乡结合部造型绝对怂。”
“再帅的人套上乡土造型都怂，三更素颜也不错，清秀干净很耐看。”
“啧啧，三更粉哪儿来的自信在这楼里战颜值，看楼上有求必应和peafowl，那才是真正的美颜盛世好吗？而且人家有求必应衣服都是随便穿，发型也是任意来的，照样帅掉渣。可见真正的高颜值经得起任何造型检验。”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硬聚聚有点太自我糟蹋了，那个胡渣子我就从没见他刮干净过，他的长相真的不适合走颓废路线。相比之下peafowl长得美又会打扮，不愧是搞艺术的，中抓第一美人音，颜也美绝中抓。”
“呵呵，白莲花粉又发功了，盖章你家是五千年一遇的美少年，那欧式双眼皮割得真不赖，可以去给整形医院打广告。”
“楼上的ID我认识，脑残九鸢粉，你家主子才是彻头彻尾的整容货，锥子脸扎死人。”
“人家九鸢早就晒过幼儿园时期的照片了，从小就是瓜子脸，你妈才是整容货！”
“最开始骂九鸢整容货的是秦广陵吧，疯子的话怎么能信，看他长相就神神道道的，估计他妈怀他的时候吃错药了。”
“是吗？什么药，我以后怀孕也吃，能生个这么帅的儿子，我睡着都能笑醒。”
“秦粉和鸢粉跟他们的本命一样就是对乌眼鸡，走到哪儿都能掐。其实吧我觉得看外表秦广陵和九鸢还蛮般配，夜店双煞的style。”
“哈哈哈，就是，秦广陵这种油头公子哥和三更的知性风格不搭，配九鸢骚浪正合适。三更跟必硬配一点，不过我觉得三更看起来更像攻。”
“应聚聚一直是攻音受身，上次看他和peafowl的合影，桃红李白的，美得像姐妹花。”
“姐妹花个头，人家是大亲友好么，而且我应是总攻，要萌百合去萌三更九鸢！”
“有求必硬哪点配得上peafowl，人家peafowl是大家公子，他就像个拉车小厮！peafowl完全是被他缠得紧，碍于面子才跟他玩。”
“π，正主抱大腿，粉也跟着炒，一个攻音绑架受音炒‘双艳’实在不能更羞耻。”
“P粉要上天，你家peafowl前几天才在微博说‘最喜欢小应’了，难不成又在写白莲花装逼日志？本来对他无恶感，也被你们这些粉恶心得快要路转黑了。”
“P粉都是一天不拉踩捧就会死星人，到处点火黑挑掐，幸好peafowl没什么黑料，不然早被粉害死了。”
“一粉顶十黑，P粉是中抓最典型的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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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afowl控场的年代，前有九鸢早红，后有三更出道，二者人气声势不断飙高，在演技和声线方面也各持胜算，然而两家粉丝前前后后折腾了十几轮，却始终没能撼动过peafowl“中抓第一美受音”的地位。再加上艳冠群芳的颜值，这位CV大神在圈子里无往不利，风头之盛到了魔挡杀魔，神挡杀神的境界。因此P粉对自家正主的CP自然免不了一颗老太后招驸马百般挑剔的心。见秦广陵X三更弦断，有求必应X九鸢这两对，姿色虽各有参差，但平均值还不错看，就越发隐隐担忧起自家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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揪心的是，南三北九这一双受音和东邪西毒这两个攻音此前都曾有过爆照记录，唯独息百川这个声音美貌度能单挑号称苏出银河系的有求必应，演技方面又能抗衡有无冕影帝头衔的秦广陵的攻音聚聚，入圈以来一直戴着扑朔迷离的神秘面纱，拒不面基，死守次元壁，绝少暴露哪怕一丁点关于三次元的蛛丝马迹。长久以来抓民们只能通过遐想臆断猜测他隐藏在ID和声音背后的面貌，粉爱意淫帅哥，黑喜鉴定丑怪，各凭立场喜好，根本不切实际，膨胀的探究欲望猫爪般骚来刮去，很多人早被刺激得想搞有奖揭秘。所以，“中抓留几手”的出现其实很符合他们的期待，发帖不久，呼唤息百川真容的声音便如雨后春笋节节高，而“中抓留几手”确系恶趣味达人，有意吊着众人胃口，等到看够撕逼大戏后才在删、帖前夕挂出相关信息。
“洗白穿家的粉别嚎了，知道你们饥渴难耐，现在就满足你们。至于点评一个字就够，吐！”
文字下方张贴一张来自某乡村爱情题材连续剧的截图，满身土气的男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脏发，捧着一个硕大的搪瓷碗，正一脸呆滞的朝嘴里塞清炒藕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