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才也是想啊!可奴才是伺候过先皇的人,废太子大婚时候,奴才就在旁边看的真切。”秦恩准苦着脸道:“奴才往翠芙宫送东西,还没进门就被王全那狗东西的人撵了出来,可奴才看得真真多,那窗户口站着的人就是赵素儿!”
皇后惊得脸色煞白,气息不稳,迎春忙给她顺了顺心口道:“秦公公,你真的看清了吗?就那一眼而已!别编瞎话哄我们娘娘。”
“不敢!不敢!奴才敢用性命担保!只是还请皇后娘娘做主,千万别说是奴才来告诉您的!”秦恩准说。
皇后精神恍惚,他最后说的那些话大多数都没往心里去,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他的夫君、一国之主,竟然纳了兄弟的妻子为妾!这让从小便受三从四德教育的皇后骇得无所适从。
迎春不愧为贴身的宫女,聪慧伶俐,眼见主子被吓住了,赶紧取了些东西赏给秦恩准,将他打发了,就把皇后扶到寝殿内,道:“娘娘,别急,您先歇歇,一切等问过皇上再说!”
皇后猛一听到皇上二字,忽然似梦醒一样,抓住迎春手道:“本宫要见皇上,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到他!”
杨宏文此刻正在秀梅阁里。杨连华给他沏了杯茶问:“皇上和赵邝说了?”
杨宏文点头道:“是的。每次同他会面都叫我恶心一阵。”
“可你还是一样重用他......”杨连华说。
“形势所致,今后,我会慢慢削弱他的力量。”
杨连华从桌上取了一个信封给他道:“年前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写好,皇上差人送去吧。我虽没有百分之百把我,七八十还是有的。”
“好!”杨宏文接过,塞进衣袖内道:“若有肖望在朝中相助,必定安稳许多,我也有精力收拾赵邝。”
“其实,你不应该这样做。既是皇家的污点也是让你颜面尽失。”杨连华说。
“我无所谓!”杨宏文耸耸肩道:“名声这样的东西我从不在意,史记也是人写的。我左思右想,只有如此才能给这个孩子名分,让他安全出生,否则他们母子可能都有危险。况且......”他顿了顿说:“这也是我造的孽,算是补偿吧!”
杨连华无声的叹息,想了想又说:“赵邝做了这些事情......父皇他不知道吗?”杨宏文已将赵邝除了谋害父亲的事情之外所有恶性一并告诉了杨连华。
“赵素儿的事情,他想必不知,其余的应该是知道一二。”杨宏文斟酌道。
“哦......”杨连华垂目,不再言语。
杨宏文拍拍他肩膀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往后这些事情和你无关了!”
“你不要安慰我了,哥哥。”杨宏文自嘲道:“现在我才明白当初你为何会说我只是养在花房中的花朵。这个太子,我做的真是窝囊。”
杨宏文扯起嘴角僵硬的笑了笑道:“身在皇家,就有许多身不由己,父皇竭力保护你,只是也没有想到所托非人。”
“父皇就没有想过处置他?还是说顾及到我......”
杨宏文眼神一黯,他无法对杨连华吐露赵邝为了不被制裁,先发制人的事情。也无法说出自己利用了这一点排除一切阻碍顺利登基,如此一来就等于承认了和赵邝实为一丘之貉,这对心思秉直的弟弟而言比自己亲力亲为更为卑劣。只是他一时心起扯的小谎言,现在却不得不用十倍的精力来掩盖它,真是得不偿失!所以,他暗下决心,事情一顺,立刻除去赵邝,让这个事情彻底烂在肚子里。
正在这时,贞平慌里慌张来报说:“皇上!主子!王公公叫小人务必来报,说皇上无论如何要回辰明宫,皇后过去了,说不见着皇上就长跪在殿外不起。”
杨宏文头疼道:“一个个的,真是不省事。”
皇帝回到辰明宫,将皇后请了进去,对她道:“你一向温婉谦和,这样激进的行为不像你。”
皇后连迎春都没有带着,独自一人随皇上进的殿,她闻言蓦地跪下,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抑制不住的抽泣。
皇帝见她真的伤心,也有些不忍,说:“皇后有话就说吧!朕刚才并没有责怪你。”
“皇上!”皇后泪眼婆娑,精致的妆容都毁去不少,她说:“臣妾知道其貌不扬,因此只能以情德来补。可是,莲贵人这件事情,臣妾是万万不能同意的!还请皇上为了皇室颜面三思!”
“朕就知道,你是为了她的事情而来!”皇帝面露不悦道:“又是那些个狗奴才不听教诲,胡乱说给你听?”
“皇上!谁说并不重要。臣妾只想知道,莲贵人是否真的是六弟的夫人,赵家的女儿?”
“没错!正是她!”皇帝说。
“皇上!您!您怎么能这样糊涂!纳了兄弟的妻子为妾!这传出去,您的颜面何在啊!群臣又会如何议论您?百姓又会如何看待您?”皇后悲恸欲绝、椎心泣血道。
“你说的事情,朕都明白!”皇帝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可她有了皇嗣,朕总不能让子嗣受辱吧!”
“皇上!她、她是六弟的妻子,您怎么能知道……怎么能确定那孩子一定是您的?”皇后终于问出来心中最郁结担心的事情。
听到这里,皇帝的面色才陡然一变,只是很快他又恢复如常道:“皇后不必担心了,朕很确认,那一定是朕的孩子。因此,无论如何朕是必须保下这个孩子的!”
皇后双眼红肿,怔怔得望着夫君良久,说:“皇上执意如此吗?”
皇帝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道:“阿茵,你就当这是朕唯一求你的事情吧!”
皇后凄苦,默默含泪点头道:“臣妾明白了!臣妾会替皇上保住这个孩子!”
皇后形影两寂寞,一副愁容惨淡的神态,全然没有了后宫之主的凤态。皇帝心中也不好过,他和王氏之间即使没有爱情也有许多年的亲情。说到底皇后也算他这辈子为数不多待他真心实意的人,他轻轻将人拥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道:“朕知道委屈你,无论如何,事情过后,朕会好好补偿你。”
年节后,朝廷里也闹过一阵,而本欲告老还乡的肖望却突然改了主意,愿意重新辅佐新皇。在他的带动下,本来消极怠工的一些人也纷纷士气大振,朝野中的怨气才逐渐消散,而一手遮天的赵邝也因为肖望的不断进言而气焰黯淡了许多。照这个样子下去,一切都将往好的方面有条不紊的下去。直至一个半月后,三月底,春天真正的来临。
作者有话说:关于孩子。。。。。其实是承上启下,局面急转的关键。。。。。不得不有啊。。。。。。谁叫我当初开这个头呢。。。。。。(捂脸)
☆、疑心起
三月底时,江中王杨炎忽然发了封急信说王妃胡氏突发时疫暴毙而亡,杨宏文震惊的同时也有些疑惑,无论如何他还是发了书信以表安慰,同时也厚封了胡氏。这是这件事情他瞒了下来并未告诉弟弟。结果一个月后,杨炎又上书要迎娶江宁府府尹王项合的女儿王芊琳为正妃。这个急信送抵京中,杨宏文再也坐不住了。
这一日夜里,杨宏文带着杨炎的亲笔信去找弟弟,丢给他道:“你自己看罢!”
杨连华疑惑得接过信,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杨炎这两个字的落款和印章。他心脏砰砰乱跳,忙往上看内容。
“四哥他要新娶?”杨连花目瞪口呆,急切道:“那四嫂呢?”
“暴毙了!”杨宏文道。
“什么?”杨连华一跃而起,激动的抓住皇帝的手臂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月前。你心情不好,我不敢告诉你。”杨宏文说。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我?”杨连华鼻头泛酸,咬着牙强忍住眼泪说。
“我不想有意瞒你。”杨宏文说,这两个多月,为了避嫌他不能多来,即便来了,杨宏文也是冷漠相对,莫说亲热温存,就连话两个人也说不了几句。他知道杨连华因为孩子的事情,始终心有芥蒂,所以想多少有些赧然,希望借着时间冲淡一切。胡氏暴毙的事情,杨炎的陈书上说是突发恶疾,高烧不退,多方救治也无回天之力。他不想弟弟忧思过多,因此就瞒了。可这件事情,是万万不能瞒的,毕竟王芊琳也算是他的表妹。
“罢了!我只是伤心,不想怪你。你能告诉我,其实我是应该谢谢你的,皇上!”
“你非得和我说这样见外的话吗?”杨宏文道。
杨连华无心接他的话,而是闭起眼睛靠在椅子上,陷入沉思,半响才缓缓的说:“四嫂,她是个温柔的美人,和四哥很配。他们大婚时候,都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四哥也很喜欢她,如今,怎么会......就这样阴阳两隔了?”
杨宏文却冷哼道:“你只记得郎情妾意,却不去想这其中意义吗?”
杨连华蓦地睁眼,黑白分明的望着他问:“你是说,四嫂的死另有意义?”
杨宏文说:“江中王妃不是寻常百姓,怎么就会轻易染上时疫?”
杨连华想了想说:“他们从京城迁到江宁,此去也有数百里的路。是不是舟车劳顿所致?”
杨宏文叹气道:“遇到杨炎,你总是往好处想。你就不想想他要续娶的是谁?”
“是我表妹!”
“他为何这么急匆匆迎娶你表妹?你不要忘记了,江宁的王家有多少实力!”
杨宏文这话一出,杨连华的脸色立刻变了,他怎会不记得最初时候为杨炎牵线搭桥的事情,现在串起来看,难道杨炎为了赢得王家信任而对四嫂.....
“不!我不信!”杨宏文连连摇头:“我不信,你总是把人想的太坏!或许都是巧合而已!”
“你真是愚不可及!”杨宏文捉住他的手腕,逼近他说:“王氏最多出什么?是皇后!你母亲就是!别告诉我,你猜不到杨炎的心思!”
“我!我.....”杨连华心中有鬼,此时心脏狂跳,目光闪烁,只能硬咬着牙道:“我不知道!四哥也不会有此心思!”
杨宏文盯着他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半响,才说:“你要是不知道最好!”
杨连华心乱如麻,像堵了大团棉絮喘不上气,他左思右虑,才犹豫着问:“你刚才的意思难道是指四哥为了讨好王氏而赐死了四嫂娶我表妹?”
“我就是这个意思!”
“怎么会!怎么会!四嫂娴静温柔!他怎么会.....他一定不会的!”杨连华捂住眼睛。他不肯信,可脑子里不由自主的被这个念头盘踞着,像迅速发芽成长的大树,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杨连华,我不知道在你眼中杨炎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可在我看来,完全是他的作风!”杨宏文冷冷说。
杨连华惊得浑身冷汗津津。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应允了一个自己完全不能想象的阴谋,害死了最无辜的人。他跌坐回椅子上,头深埋在膝盖间,不住的发抖。
杨宏文于心不忍,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好了!我就是知道你一定会这样,才不忍告诉你。无论如何,这是他自己的选择的道路,今后再发生什么和你无关。”
杨连华却低声抽泣,反复说着:“我真是该死!真是该死!”
杨宏文狐疑着将他的身体强硬扳起道:“这是他们的事情,你自责11 做什么?”
“我.....我能不能自己待一会!我心里很乱……好不好……”杨连华咬着下唇说。
杨宏文见他是真的伤心,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道:“好!迟些时候再给你看个东西。”
杨连华听不进他的话,胡乱的点头。
从秀梅阁出来,杨宏文陷入沉思,他越想越觉得弟弟的样子有些蹊跷,便和王全说:“明日再请祝源进宫一趟吧!”
他走后,杨连华也不好过,他沉默的坐在原地良久,直到贞平上前询问道:“主子,快天亮了,要不,您去躺一会。”
杨连华抬起红肿的眼皮怔怔的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贞平?”
贞平疑道:“您做了什么?”
“是我!是我引荐了他们,如果不是我,舅舅那么谨慎的人不会轻易结交四哥。如果我当时拒绝!四哥也没那么多非分之想,或许四嫂不会死!”
贞平吓了一跳,忙结结巴巴说:“主子,您可别胡说!这是谋逆的大事!”
杨连华摇摇头说:“是我!我当时气愤,又心灰意冷、又憎恶他那样对我!所以才答应了泉贵,写了信给舅舅,才会......”说到最后,他咬着嘴唇,苍白的唇瓣上被他咬出了血痕。
贞平也是又惊又怕,跪在地上,语无伦次的说:“主子,我不懂!您意思是......您支持四王爷和王大人策反?”
杨连华艰难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当时,我只是气,什么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我的祖宗!”贞平摊在地上说:“四王爷没有想过救您出去?毕竟您才是真正的太子!”
杨连华依旧摇头说:“他做不到,我也不想求助任何人。从小,他比我聪明、比我强壮、见过的世面也比我多。而且,他比......比现在的皇上谦和,所以......我就答应了他。”
“那、那您现在......也这么想?”贞平小心翼翼问。
杨连华顿了顿,苦笑了说:“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已经渐渐的默认了二哥做皇帝这个事实,他也可以做得很好。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比我好!我只是个什么也不会懂的蠢货而已!”
“那、那、要不,您将这事告诉皇上?”贞平试探着问。
“不行!”杨连华猛然激烈得抓住他的手臂说:“我不能让他知道!你也不许多嘴!否则我一定不会饶你!”
贞平被他突如其来的力量抓的生痛道:“奴才知道!奴才不敢!”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有谋逆之心,他是皇上!怎么能容他人觊觎?”杨连华神经质一般痛苦的的说:“我已经什么都做不好,不想让他更失望!我要写信给舅舅和四哥,请他们不要走错路!”
“可是,主子,您在这个地方怎么可能送信出去?”
“从前是泉贵,可他是四哥的人,不会帮我......我还有......对了,有孙太医!我可以请他帮忙!”杨连华说。
贞平也欣慰道:“只有孙大人可能帮到主子了!”
祝源应邀,从偏门摸进了御书房。皇帝一看他就感慨道:“祝兄,又得有事情求你了!”
祝源爽朗一笑道:“皇上的吩咐就是圣旨,哪里是麻烦!是祝某光荣。”
皇帝苦笑道:“朕听说你有兄弟在江宁府当差?”
祝源道:“是有一个老兄弟在江宁水军做都尉,可这不也是您的将士吗?”
皇帝说:“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朕只想低调行事。”
祝源一听来了精神道:“怎么?皇上怀疑江宁水军?”
皇帝摇头说:“非也,朕怀疑的是朕的四弟。”
“江中王?”祝源问道。
“正是他!”
“皇上意思……能不能明示给草民?”
“朕怀疑他意图谋反!”
“谋反?”祝源吓了一跳说:“您才登基,他就意图不轨?”
皇帝冷哼道:“其实朕这个四弟恐怕早有心思,父皇还在世时候就在经营活动,只可惜他梦没有到头就让朕平白毁了!”
“如果皇上早就知道,为何不干脆抓了他。”
“没有确实证据,朕没有办法贸然行事,也只会打草惊蛇。朕许他去最繁华的江宁府就是想让他锦衣玉食,就此断了念想。没想到他打的是王氏的主意。”皇帝一掌重击在桌子上。
“这样说,草民明白了!!”祝源道。
“朕请你相助,就是不想宫里和朝廷中有人知道这件事情。这一年从年节时就不太平,今年怕是多事之年!”
“皇上不用担心!若有消息,草民一定立刻汇报!”祝源抱拳道。
“朕能信的只有你们这些从前同生共死的兄弟了!”皇上神情颇有些寂寥的说。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皇帝有些犹豫不定:“从前你手下的影卫之中,可有忠实可靠的人能推荐一二?”
祝源道:“有!都是刀尖上滚过的弟兄,均是可信之人。”
皇帝道:“好!有件事情,需要找个人盯着。”
杨连华提笔对着一桌空白的纸,竟然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他反反复复在心中斟酌了许久,发现自己无从下笔。无论是对舅舅还是对杨炎。
他若是劝诫舅舅,自己毫无立场,毕竟当初也是他求他帮助杨炎。若是劝诫四哥,又要怎么说?四哥甚至从未直接和他提过谋逆之意,所有的话都是出自泉贵之口。他甚至连质问他四嫂的事都显得毫无底气。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贞平毛手毛脚的闯进来说:“主子!奴才叫他们给您炖了些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