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和早上不同的是,杨恒渊总算是能在夏轻言那双眼睛里读懂他想要表达的东西。迫切,焦急还夹杂了一丝期待。
虽然之前刘海已经给他打过预防针了,可现在这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他面前他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先让我进去,这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这么一说,夏轻言立马就戒备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否定了杨恒渊的提议。
杨恒渊不爽地啧了一声,他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条,递到夏轻言的面前。“这个是刘海让我交给你的。”
夏轻言试探性地把手伸了出来,他似乎有些犹豫,手不停地拿起又放下。这让杨恒渊极度的不耐烦,他身体快速前倾,一把拽过暂时卸下防备的夏轻言,然后十分灵活的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拿好,慢慢看!”杨恒渊把夏轻言的手扯了过来,然后把纸条狠狠地拍在夏轻言的手心里。他真的无法忍受和这个根本就没法沟通的人沟通,这太麻烦了!杨恒渊有些抓狂地在心里想着。
把纸条强行塞给夏轻言之后,杨恒渊立马就把视线转到了别的地方,要是再盯着夏轻言看,他保不准会暴走。好在夏轻言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张纸条给吸引了,这也让杨恒渊乐的自在。
他四处环视了一下夏轻言的住处,这里似乎比他那个二室一厅的房子还要小,一眼就能把整个房子给看个大概。这里好像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间,也许是年代过久的原因,白色的墙壁已经发黄。
客厅里面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让这个不算大的房间显得更加的小了。作为一个有着轻微洁癖的医生,杨恒渊实在是无法忍受一个这样的居住环境。他皱着眉头打量着散落在地上的零碎物品,大多数都是和绘画有关。
譬如堆放在墙角的那堆高度吓人的颜料,还有他脚边不远处的那七八箱子打印纸。还有地方七零八落的废弃的稿子,还有地上一些缺胳膊少腿的人体模型。嗯,还有不少坏掉的各种类型的画笔。
杨恒渊越看得仔细,心里面就越不舒服。这么脏乱的环境,也难怪夏轻言的个性残成这样子了。真的...好想让后面那个比自己大上三岁的黄毛老小子把这地给收拾干净啊!
“唉!”杨恒渊泄气般地叹了一口气,他如果真的让夏轻言把这里收拾干净,保不准又得打一架。
杨恒渊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了,估计这会儿天都快黑了。明天还要上班,他得赶紧解决这件事。
“那个。夏轻言?”杨恒渊一回头,夏轻言似乎正等着他回头一般,一双黑黢黢地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刘海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出什么事,顺便放在花盆下面的钥匙是你拿走的吗?”
夏轻言点了点头,估计是看了纸条的原因,他对杨恒渊不像之前那样戒备了。
杨恒渊把手伸到夏轻言的面前,“那麻烦你把钥匙给我,那把钥匙对我来说还有点用。”
夏轻言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杨恒渊,似乎并没有要交出钥匙的打算。
“我说,纸条你都看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杨恒渊不耐烦的挠了挠头,他快要被面前这个人给弄疯了。“麻烦你赶紧把钥匙给我,我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你在这慢慢磨。”
夏轻言迷茫地看着他,嘴唇不停地蠕动着,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一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的痛苦模样。
他那副样子,杨恒渊看着都有些头疼。他对夏轻言说道:“说不出来就不要勉强自己,想问什么就去拿个本子写下来。”
听他这么一说,夏轻言紧绷的脸顿时放松了下来。他从房间里拿出了一个小型地记事本,蹲在地上写写划划了好半天,才把手里的本子递到杨恒渊的面前。
杨恒渊接过本子一看,夏轻言的字写的还挺不错。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刘海他怎么了?为什么我联系不上他?除了这几个字之外,上面还有一片大面积的涂黑。
“他死了。”
杨恒渊把本子递给夏轻言,他毫不留情地说出了这三个字。善意的谎言,往往是由无数个其他谎言来支撑着,这种麻烦的事情是杨恒渊不屑去做的。
夏轻言的反应和他意料之中的一样,顿时变的局促不安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杨恒渊,又低头拿出杨恒渊之前给他的纸条看了看。像是明白什么一样,夏轻言突然丢掉笔记本双手抱头顺着门板一路滑坐在地上。
即使是隔了好几步的距离,杨恒渊都能听到夏轻言发出的十分急促的喘气声。杨恒渊慌了,他本意是想稍微逗一逗这家伙,可没想到夏轻言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你赶紧给我起来,我说他死了,又没说他死透了。”杨恒渊半拉半扯地把夏轻言给拉了起来,夏轻言极度营养不良的体重让他有些吃惊。
夏轻言抬起头,他动了动嘴唇,艰难地发出了一个嘶哑的单音节。
“真...”
“真的,真的!”杨恒渊对夏轻言确确实实地服气了。为了让夏轻言乖乖交出钥匙,杨恒渊不得不把刘海的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杨恒渊好说歹说,耗去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夏轻言总算是把钥匙给了他。
拿到钥匙的杨恒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在刘海让他把那一串乱七八糟的数字给写在纸条上,让他见面交给夏轻言。不然,就夏轻言这古怪的脾气先不说给不给他钥匙,估计连门都不会让他进。
杨恒渊拿到钥匙后,他一刻都不愿意待在这个让他感到十分压抑的房子里了。他把钥匙揣兜里,跟夏轻言打了声招呼,转身便打算离开这里。
可就在他要成功地走出这个小房间时,他的衣袖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了。杨恒渊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夏轻言正瞪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像渴求什么一般,定定地看着他。
☆、初次见面(三)
“你这是想干嘛?”杨恒渊看着扯住自己衣袖的夏轻言,开口问道。
夏轻言捡起地上的笔记本,动作飞快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你能带我去见他吗?”杨恒渊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写在笔记本上的字念了出来。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夏轻言,“你确定?”
夏轻言狠狠地点了点头,也许是有求于人的关系,他现在对杨恒渊明显不像之前那样排斥。
杨恒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夏轻言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要是换一个人可能想都不会想就直接答应他了。可这对他来说没用,这太麻烦了,要是真让夏轻言和刘海见面指不定会搞出更多的麻烦。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杨恒渊摇了摇头。他轻轻地拨开夏轻言死死捏住他衣袖的手,说了一声再见后,便离开了五零二。
在下楼的过程中,杨恒渊总觉得自己心里哽着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件亏心事,害的他心神不灵,好几次下楼梯都差点踩空。等他好不容易来到出租屋的楼下,天已经黑了。
他抬起手再次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没想到光是从夏轻言手里拿出一把钥匙,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杨恒渊回头看了一眼出租屋的楼梯口,他摸了摸兜里的钥匙。他有些不明白,本来拿到钥匙他应该松一口气才对,可现在他却没这种感觉。
杨恒渊又叹了一口气,他苦笑着看着自己的脚尖,今天叹气的频率要比他一年加起来的都要多了吧。
十二月的天,走在狭窄的巷道里格外的冷。只要外头稍稍吹上一点风,在这小巷子里就会立马变得狂风乱作,吹的人实在不舒服。杨恒渊把车停在离出租房大约十分钟路程的停车场里,所以他现在必须得经过这几条小巷道到达停车场。
杨恒渊一边搓手一边往前走着,身后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又长又细,显得有种滑稽的孤独感。突然,他在自己的影子里发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地方。在他影子的肩膀部位,多了一个脑袋的影子!杨恒渊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他没想到麻烦居然会这么快的找上门来。
这人特地隐去了自己的脚步声,所以跟在他身后的这位肯定不是这附近的普通居民。如果他没猜错,身后的这人一定和刘海的死有关系。至于他们为什么会盯上他...杨恒渊微眯着眼睛看着肩膀上时隐时现的影子,也许这人原本盯着的是夏轻言。
杨恒渊努力让自己的动作表现的稍稍自然一些,他暂时还不想和这些人发生正面冲突,这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他不着痕迹地加快速度,原本他是打算直接去停车场,现在看来是去不成了。
杨恒渊越走越快,身后的影子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充分利用周围的地形,不停地在小巷道里穿梭着。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身后那个人渐渐地跟不上他的步伐。就是现在!杨恒渊在心里大喊着,他迅速地跑了起来。
他正好位于一个十字路口,现在正好是甩掉身后那人的最佳时机。杨恒渊往左拐进跑进了左边的巷子,这里的光线很暗,正好适合他藏身。在这种巷子里,想必最不缺的就是给他藏身的地方了。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在他不远处的斜对面,有一个塑料板搭建的小型废品存放处。杨恒渊四处张望了一番,在确定那人没有追上来后,他赶紧钻进了那个塑料小棚里。棚里塞满了熟料瓶和泡沫箱,他只能憋屈地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
他钻进去没多久,外面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杨恒渊把门拉开了一条小小的缝,他把眼睛贴在缝隙上窥视着。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杨恒渊一颗心都快悬到嗓子眼了。
那人的脚紧贴着这个塑料小棚站着,脚部不停地左右挪动着,看样子是在四处张望着什么。杨恒渊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可事与愿违,那人不但没走,反而靠的越来越近。杨恒渊死死地撰着拳头,盯着那双脚的动向。他浑身都被冷汗给浸湿,浑身黏糊糊的实在难受。加上他现在躲的地方堆满了废品,一些奇奇怪怪的味道让他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杨恒渊忍不住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却没想到身后的泡沫盒子突然滑落,发出了一声足以惊动外面那人的声音。眼看那只手慢慢地伸过来,杨恒渊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怎么就这么能坏事呢。
算了,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与其后悔,不如主动出击。管你是人是鬼,我先把你打一顿在说!
杨恒渊从身后抓了一个泡沫盒子,他拉开塑料小棚的门,一个翻滚来到那人的身后。他动作迅速地把手里的泡沫盒子盖在那人的脑袋上,然后用膝盖狠狠地朝那人大腿后面一顶。这一系列动作下来,那人居然只有挨打的份,这让他有些好奇。
他掀开那人脑袋上罩着的泡沫箱子,“夏轻言?!”
杨恒渊觉得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害他躲进垃圾堆的家伙居然是面前这家伙。他现在是又好气又好笑,一看到还跪在地上的夏轻言,他又只好把火气往自己的肚子里吞。他可不想看到因为自己管理不好脾气,导致刘海所说的事情发生。
他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他一边给夏轻言拍掉身上的灰,一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话音刚落,杨恒渊才想起来夏轻言说不出话来。他又问道:“你是不是打算跟着我去见刘海?”
闻言夏轻言点了点头,他的确是这么想的。跟在杨恒渊的身后,他也许就能找到刘海了。
杨恒渊仔细地看了一眼夏轻言,他敢断定之前跟踪他的一定不是夏轻言,在夏轻言之前一定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周围并没有可疑的人追上来。看样子,今天是不能让夏轻言一个人回去了。那个人说不定就趁着夏轻言落单,来找他麻烦。
杨恒渊想了想,他说道:“走吧,我带你去见刘海。”
夏轻言有些惊讶地看着杨恒渊,他根本就没想到面前这个人会答应他这个要求。
“赶紧的,这里不安全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杨恒渊松开夏轻言的手,径直往小巷外面走去。
杨恒渊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发现夏轻言落在他身后一大段的距离。真是麻烦。杨恒渊十分不耐地皱了皱眉头。
无奈他只得停在原地,等着夏轻言。等了一小会儿之后,杨恒渊有些忍耐不住。夏轻言走的实在是太慢了,他忍不住朝远处的夏轻言喊道:“喂,你能走快点吗?”
杨恒渊喊完之后,夏轻言的速度明显要快了不少,从他所在的位置来看,夏轻言现在应该是在小跑。看到这里,杨恒渊这才心里舒服了一些。等夏轻言快要杨恒渊面前时,杨恒渊这才发现,夏轻言的脚好像出了一点小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见状,杨恒渊赶紧迎了上去。“你腿怎么了?”
夏轻言摇了摇头,他指了指小巷的出口,示意杨恒渊继续走。
杨恒渊没办法,他只好扶着夏轻言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夏轻言这家伙又不愿意说话,在外头光线又不太好,他得赶紧把夏轻言给带回家看看,这家伙的腿保不准是刚刚被他给揍的。要是出个什么万一,刘海估计天天都得要在他耳朵边念叨。
“大医生!轻言他没事吧。”杨恒渊掏出钥匙刚打开门,刘海的声音便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杨恒渊推开门,他没好气地回道:“他有没有事你去问他。”
“轻言?!”在看到夏轻言的那一瞬间,刘海有些不敢置信。他看了看杨恒渊,又看了看夏轻言,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得了吧,你装什么。”
“你坐一边...”
“兄弟!轻言!”杨恒渊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刘海便鬼哭狼嚎地跑到夏轻言的面前哭诉了起来。“轻言我死了!我居然死了,我被别人给谋杀了。我连谁杀了我,他为什么要杀我,这些事我都不知道。我才二十五啊,我不想死......”刘海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坐在夏轻言的脚边呜呜地哭了起来,等哭了半天他才楞楞地抬起头,“轻言你能看得到我吗...”
“嗯。”夏轻言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看得见...”因为他很少说话的原因,他的声音特别的低沉嘶哑,和他那张脸极为不不符。
他伸手在刘海的脑袋上摸了摸,他有些失望地说:“但是...却摸不着。”
“轻言...我...”
“原来你能好好说话的啊?”杨恒渊十分不合时宜地凑了过来,刚刚听到夏轻言说的那两句话简直把他给惊呆了。说好的有语言障碍呢?这不是说的挺流利的嘛。
☆、警告
“你瞎说什么呢?”刘海翻了个白眼,“什么叫轻言他能好好说话。”
“难道不是吗?除了早上他叫我杀人凶手时说话流利点,刚刚让他跟我说两句话简直就和要了他命似的。他要像跟你说话这样,我还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刘海飘到杨恒渊的面前,他叉腰说道:“你别这么说他,轻言他有心理阴影,跟你这种陌生人说不出话来。”
“还有这回事?”杨恒渊摸了摸下巴,他上下打量着夏轻言。不是他说,夏轻言从里到外都不像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表面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其实性子就和刺猬一样,扎人的很。就算是没有所谓的心理阴影,夏轻言估计也不是一个热情的人。
直到把夏轻言看得浑身不自然,杨恒渊这才不视线转到别处。还没等夏轻言松口气,杨恒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他的面前。
“好吧,反正他也没什么机会和我这个陌生人说话。”杨恒渊话虽然是说给刘海听的,可他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夏轻言。夏轻言被他看的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他开始有些后悔跟着杨恒渊来这边了。
这边夏轻言一口气还没喘上来,那边杨恒渊突然单膝跪在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夏轻言下意识的用另一只脚朝杨恒渊的脸上踹了过去,可他还没来得及出脚便被杨恒渊给挡了下来。
“麻烦夏先生高抬贵脚,陌生人现在得要给你看看腿伤。”
“轻言他受伤了?”杨恒渊刚说完,站在一边的刘海也飞快跑了过来,蹲在夏轻言面前不停地打量着他的脚。
杨恒渊点了点头,他轻轻撩开夏轻言的裤脚,一大片干枯的血迹露了出来。杨恒渊仔细地给夏轻言检查了一番,好在只是流了点血,没伤到筋骨。他从抽屉里拿了一点消炎药和一卷绷带,因为只是皮肉伤,杨恒渊简单的给处理了一下。清洗好伤口,撒了点消炎粉,缠上绷带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