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竟乖的不像话。
苏问没反抗,也没恼,他不过是想蒙混过关罢了。
可这又有什么错呢。
他白天听见那个名字就怕成那样。
他抓着他的手,像找不到家的孩子似得,无助而脆弱。
平时的苏问不是这样,即便是他脆弱的时候,也绝不会让人看到。
他定然是信任他的,所以他任他拉着他的手,所以他靠在那,唤了一声陆衡。
所以他得到回应,像是放下心似得。松了一口气。
但他害怕面对这样的自己,或者他害怕自己在他面前如此袒露。
他信任他,可他也不是完全信任他。
或者他不相信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所以,他害怕了。
所以他吊儿郎当的痞里痞气的披上他那惯有的面具,所以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似得。
其实他真正不在意的是他自己。
好像这身体不过是一副躯壳,任他摆弄似得,好似这一切荒诞的不值一提似得。
所以那个吻也不过是掩饰罢了。
他只是试图把那之前的一切都抹成一个不值一提的玩笑,或者一个密谋已久的圈套。
可是他陆衡又怎会真的不知道。
但他陆衡到底还是没能逃了苏问的套路。
苏问算到他绝不忍心。
而他也真的忍不下心。
他看他那样,又怎么忍心得了。
算了,由他们去吧,管他季芮,季什么的。他都不想去管。
他只想知道,他要如何,方能解了苏问的心结。
☆、面具
苏问叫了一声哥,自己也愣住了似得。
他其实只是想装模作样的蒙混过关。
确是没想,自己这一声唤出去,却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那长长的时光,像是憋在心里许久,终于唤出口似得。
所以他唤了一声,便呆呆的停在那里,看着眼前的那个人。
陆衡像是困惑不解似得盯着他,却又拿他没办法。
他知道,他这一声哥叫出去,那人再不会问了。
他知道他不想说,所以他不会逼他。
他又怎么舍得逼他。
他便是在利用这份不忍心。
他和陆衡在一起,总是像乘云霄飞车似得,他不太能把握自己的情绪。他也找不准自己怎么总在陆衡这儿失控。
大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陆衡亲切,特别想亲近。
所以两人后来真的奔去酒店的时候,其实苏问是有些兴奋地。期待什么似得。
他们进门就互相撕扯着,迫不及待似得。
然后陆衡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说,他之前也没做过零号,也没想尝试。要是型号真的不合适,就算了。
其实在那之前,苏问也没做过零,但他觉得体位这事儿,没那么重要,尝试一下,倒也没什么。
可是一尝试,就是四个半月。
在四个半月间,发生了不少事,其中一件,便是季芮的死。
季芮死后,苏问和陆衡约了一次,那时他身上的伤已经大半好了,只剩背部一道,而且也已经愈合,不过是还有一点轻微的痕迹罢了,所以他也没怎么在意。
那天陆衡从背后上他,他似乎对那道红痕很感兴趣,所以他不停的抚摸,后来还轻轻的亲了几下。
他们很少用正面的姿势。
因为觉得也没有什么情谊可述,不过是彼此解决下生理需求罢了。
所以每一次的快感便也只是停留在那一处,他觉得自己像是整个人都只剩下□□和□□了似得。
他快活的,像只是一个交姌的机器似得。
他不停的制造着欲望,也被欲望制造。
他不停的被□□,不停的被顶上□□。
可是那一次,他像是一下子在床上觉出了一个新的自我似的。
季芮说,人在床上是没有自我的。
可她也说,人在床上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自我。
他不信,他从不信她的鬼话。可是这两句话他无从否定,所以就只能说这是季芮的疯言疯语。
他像是第一次被这样体贴似得。
那一刻,他像是回到了幼时,回到了那个他已经遗忘了的小北。
所以,他像是在那一刻,突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思念。
就像当时他被嵌在床上,深深的陷入了欲望。
所以,那天陆衡后来约他出去。
他的反应前后不一。
陆衡似乎也觉出了他们关系的异样。
因为他的吻是小心的,也是体贴的。
所以他自然的想要更进一步。
可是苏问怕了,所以他躲了。
但是他穿好衣服之后,又突然觉得或许这也不能代表什么。
可是陆衡却不再坚持。
他误会了他的话,在他眼里,他是个风流不羁的浪荡子,所以他不想白费心思,所以他知难而退。
苏问是在他转身出门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话里的歧义,他有点后悔如此轻薄,可却也不是真的后悔。
那一天晚上,苏问在天台喝了四五瓶啤酒,直到后来天下起了雨,他才回了寝室。
季芮死后,他也像突然失去了对抗什么似得那种力气,所以那些任性而为,也都烟消云散了似得。
要不要谈上一场恋爱呢?
他没试过,他也没把握。
那个人,他也并不能全然掌控。
何苦呢,季芮说人们谈恋爱,结婚不过是自寻烦恼。
当时他瞥了她一眼,问她,那你这是做什么?
寻烦恼啊,看不出来么。
苏问当然不信。
他当时决定,以后不再和陆衡相约了,相忘江湖好了。
可是不巧,他们又在食堂不期而遇,陆衡自然不知道他的决定。
那天两人聊得很开心似得,后来在图书馆里,陆衡突然唤苏问的名字,他左右寻不见,突然看见那人在书架的那一侧,拿眼睛看着他,像是密谋什么成功了似得。
苏问突然笑了起来。
他仿佛回到幼时在杯垫下藏东西的日子,那一瞬间,苏问那打定的主意,又动摇了起来。
那天晚上,苏问做了一个梦,他梦到季芮,梦到季芮提着一个刀站在那里。
他怕极了。
像小时候那样。
无处可逃。
他躲入了床底。
可是那里空洞洞的,却不是无尽的漆黑,那里是他们现在的校园。
他看到陆衡,可是陆衡却没见到他似得走了。
他说他不认识他。
他又怎会认识这样的他呢。
又有谁会认识这样的他呢。
所以,那天,他拿着那柄小刀,随意的划了两道伤口。
他像是不在意似的让他们慢慢流血,慢慢的止住,慢慢的结痂。
要是一切都像是这些伤口似得,可以自然愈合就好了,要是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就好了。
他盯着右手,刚刚他不小心,在手上划了一个小小的伤口。
他其实一直都是很小心的,从来都没有人发现过。
除了季芮。
当然他也不怕她发现。
他把那只手举高了,他看到他右手的小指有些弯曲,他试着伸了伸,却再伸不直。它半弯在那里,似乎生来就如此似得。
又有什么会是可以完全愈合的呢。
有些事情,好不了,就是好不了了。
那时的苏问对自己说。
后来他和小秦在一起了,小秦喜欢他,满心满意的。
苏问虽然不喜欢他,可是他看到小秦有的时候就像看到过去的自己似得。
他像是没有被阴霾所笼罩过得苏问。
他开朗,活泼,爱笑。
他爱的时候浓情炽烈,潇潇洒洒。
分手之后也不卑不亢,干干净净。
他热情的爱着生活,他热情地打理他的世界。
他就像是生活本该的样子。
虽然功利计较,可却从不遮遮掩掩。
他坦坦诚诚的说爱他,被他拒绝了也不恼。
他近乎无情的被他上了,可是他依然欢欢喜喜的对着天空大喊,他说他爱他,反正他也会爱上他。
他像是那可以自愈的伤口,什么都不怕似得。
他永远都有着一种征服挑战的勇气和热情。
他和他说他的母亲,说他幼时的事。
他像是认识他很久了似得与他交谈。
苏问和这样的小秦在一起。
就像整个人曝晒在太阳下。
他拼命地想靠近太阳,想要洗刷那些看不见的阴霾。可是他也有些害怕,因为他被这灿烂的太阳比照着,似乎愈发的阴暗,愈发的见不得人似得。
而且他又想保护着那太阳,保护着他一直这样的灿烂,一直这样的热情似火。
哪怕他永远待在阴暗的角落也好。
所以他看着他开心,自己也便似乎开心了。所以他看着他每日充满热情地生活着,自己也像是平添了几分热情似得。
那时的他总想抹去那些阴霾的记忆,他总想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是心存私心的。他把小秦当做那没有阴霾的自己,所以他心存愧疚,所以他试图加倍的补偿。
可是那些受伤的手指又怎能真的承受如此多的重量呢,他每日和那些阴霾战斗就要耗去许久精力。
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而且太阳,又怎么需要保护呢。
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所以那日小秦扔了个决定给他,要他决定去留。可是决定权又怎么在他那里呢。
太阳只是发光,人们才是决定出门还是待在家里的那个。
苏问和小秦在一起,除了那些私心,还有一点,便是之前他们这段关系他是全然的掌控者。其实倒也没什么要掌控的,只不过这样他会觉得安全,他不害怕被发现罢了。
可是那一次,他感觉到了慌乱。
他害怕那些未知,他害怕失去控制的感觉。
所以他在门的那一旁,迟疑不前。
他像是幼时每一次躲在床脚一样,他浑身发抖,不知道在怕着什么。他突然想起每次他害怕的发抖的时候他身边总是会有一把刀子,小的时候他会紧紧的握着那块石头,可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
这样也好,就让他在这边陪陪他吧,就当是最后一次。
他想抱抱他,想说对不住了,我真的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可是他却像无法动弹似得。他浑身上下都是冷汗,他觉得好冷。
或许从一开始决定在一起就是一个错误。
是他对不住他。
他伤了他。
像他这种人,原不配和任何人在一起的。
当时他真的是疯了,一个个伤痕累累的人想要拥抱太阳。
而小秦却也天真的以为,他苏问是值得这个拥抱的。
小秦的飞机起飞那天,苏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小秦不知道他还在,因为他们的门都紧闭着,像是从未打开似得。
所以他看着小秦叫了辆出租车,那辆车停在楼下,他看到他有些费力的把箱子装进后备箱里,转身拉车门的时候,被旁边的车溅起的水淋到了似得。
所以他目送那辆黄色的出租车远去,目送它消失在雨帘里。
后来,他搬家之后住到了陆衡那里。
他知道不该和陆衡再有更深的交往,可是机缘巧合,所以苏问也没太在意。
其实本来他和陆衡不会有任何的深入的发展,那日他说要搬离也不过是大家打个分手炮似得,做不得真。
但是他也害怕。
所以他要掌控,要操纵那场性事。
他要陆衡知难而退,也要他尴尬不再肖想这种事情。
所以那日陆衡其实在下位的时候,体验的并非是快感。他强势疏离,处处警告。
所以后来,陆衡以物易物似得狠狠撞击,但苏问像是放下心似得,求仁得仁。
可是自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却添了一丝亲密,说不清道不明似得。但是大概也止如此,所以苏问并不担心。以后他搬走,便也不再相扰。
其实若是,当初陆衡不一次次的约他出去喝酒,找他谈心事,或许他们早就相忘江湖了。
可是世事难料,便也在难料二字。
那块石头不知怎的被陆衡翻了出来,那段往日的岁月便也一起被翻了出来。
其是苏问也并非真的不知道,他只是不想知道。
那些经常浮现的画面,经常出现的场景。那些莫名其妙的默契,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
他只是一直在骗自己,这种事情他做的轻车熟路,所以他自己似乎也没有真的发现。
那次搬家,搬家小哥不小心带倒了一个箱子,他当时紧张而慌乱,他在怕什么,一定是的。
所以他动作飞快的扔了进去,所以他有点慌乱的要陆衡做事。
其实要是本来,苏问的语气不会如此。
所以一时听着,却显暧昧。
所以那个搬家的小哥笑笑,看了看陆衡。
可是陆衡刚儿被他一唤正愣住了,却也没发现什么。
后来,陆衡待他亲切,更比家人。
他当他是弟弟,是玩伴,是朋友,是兄弟,也是未来的爱人。
他又何尝不知呢。
可他又如何担待的起。
所以他捧出十分真心出来,还觉不足。
他是热切的爱着他的。
其实从一开始这火就已经被点燃了,年少的第一腔刚要燃起的热情,就被他扼杀了,杀得干干净净。
这也是真。
当时他看着林烨和陆衡在一处,他觉得很好。人们找到自己的幸福的时候,他总是祝福的。
但是后来他们分手,其实他也并未真的挂心。因为那些人们热切的以为的幸福,其实有的时候就像那吹出来的彩色气泡,虽然好看,可是有的时候也是做不得真的。因着人们总是看着好看,却常常忘记那些潜在的危险,所以一朝破了,才觉得伤心。
后来陆衡到底也似乎忘了林烨,他和他上床,不甚在意。
可是林烨结婚他还是会难过,他还是会伤心。
原来喜欢过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
他当时突然想起小秦,不知他要怎样,小秦会这样伤心。
或许是死了的时候吧。
人们伤心的时候总是会惹人怜惜的。
因为人类的同理心在那,那些情绪会随着那看不见的空间慢慢蔓延。
可是苏问像是早就失去了那种能力似得。
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感受一二。
所以当他看到陆衡伤心,他有些触动的时候。
他似乎觉得像是那些割开的伤口发痒似得,慢慢结痂。
苏问呆靠在那,怔怔的,他看了看陆衡。
他看着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得,他放过他了。
可是这样的他,又让他觉得心慌。
他苏问又怎么配的上他这样待他。
陆衡又怎知道那些分隔的日子里的他呢。
他满脸亲切的叫他小北。
他把他当做亲弟弟似得爱护疼惜。
他见他不喜欢小北这个称呼,便不再叫了。他叫他苏问,和以前一样,可是,却又不同。
他们当时在厮混做□□的时候几乎没叫过彼此的名字,他们大多是用诶,喂,你,我等这种语气助词或者人称代词来称呼彼此的。
图书馆那次是例外的例外,所以他左右去寻,却没有去找声源的方向。因为那两个字节拼在一处,是他不熟悉的唤法,所以他本能似得,环顾四周。
后来他们成了朋友,所以陆衡叫苏问的时候,便很亲切,像是兄弟也像是朋友。
再到后来,也就是现在,这一声苏问里面,缠绕了太多的情绪。所以他每每唤他,他总是要愣上一愣,他怕自己一时冲动,便直接过去,埋在那人的肩里。
可他又怎么能那样做呢,他又怎么敢那样做呢。
他记得当时陆衡约他出去,他计划着他们的未来似得,安排了许多计划。
他开心的听着,像是真的触碰到那些遥不可及的日子似得。
可是他也不敢奢望,他又敢奢望什么呢。
当时正走到一个岔路口,陆衡笑他不记得路,其实他又怎是真的找不见路呢,不过是佯装如此,贪那一时的照顾之谊。这样的照顾让他觉得很安全,因为那似乎是天生的缺陷似得,可以心安理得的由着他热心帮助,所以每每如此,他总是很开心。
他像是渴望温暖似得,如此渴望接近。
那也是他第一次,那么用力的想要接近一个人。
可是他却也害怕,害怕自己的阴影将他也笼罩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