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定地召唤了引导式神,问道:“这是什么?”
引导式神仿佛刚喝完酒,与他说话时,茨木几乎能感受到鬼葫芦中那酒的特殊香气,两妖之间的距离太近,如同昔日酒吞坐在他身旁,手勾着鬼葫芦,喝了一大口,投给了他,转过脸与他说话时,那种泛滥着酒香的味道。
茨木原本看待那个酒吞只是个模仿本尊极像的傀儡,如今却意外发现收了他那么多勾玉,换来的引导式神确实有些价值,而很快他右边垂下的头发被重重拉扯了下。
本尊的心情当然是差得很。他现在连巴掌的大小都没有,只能勉为其难站在了茨木的肩膀上,虽然此刻看不到茨木正脸的表情,而从他的角度看去,却是茨木看着那个仿冒品发呆,左手下意识地揪住了那一缕垂在他身旁的白毛。
茨木却以为酒吞是见了原本模样的他自己,而恼怒茨木将他召唤到这个异世界来,失去了力量,便是伸手将他从肩上取下,捧在掌心里,一字一句承诺道:“吾友,你的力量一定会帮你找回来!”
酒吞的脸色更差了,并且不想与他说话,朝他丢了只迷你鬼葫芦,茨木有些困惑,再仔细想一想,觉得自己可能触碰到了酒吞不愿意提及的方面,他斟酌了自己的话中的每一个词,而后说道:“即便你没有力量,也是我茨木童子的挚友!”
青行灯带了怜悯的笑容,坐着她的灯从肩膀上飘下,将酒吞运回了肩膀上:“不愧是站在妖怪顶端的男人,你的倔强让我刮目相看。”
镰鼬一听她称赞酒吞,忙不迭补刀:
“那是自然!”
“酒吞大人是妖怪中最强的!”
“应该也是最倔强的!”
“天狗大人也说过一样的话!”
“天狗大人当时说是你下半身幸福重要,还是你他妈的倔强重要!”
酒吞不假思索,手中酒葫芦呸呸呸三口,将镰鼬精喷倒在地,第三只顽强地说完了最后一句:“……当时也是这样被打了……”
在酒吞被青行灯带回去后,茨木更是坚定了他自己的念头,早点凑齐酒吞的碎片,将他的力量归还给他,便问那个引导式神,冒出的爱心是什么,引导式神说茨木你他妈是不是瞎,本大爷给你看的每日任务第五个你有没有看到,友情值啊!点啊!
茨木觉得抬手一个个去点有些古怪,幸好他的引导式神告诉他,如果你没瞎,看一眼,也能将友情值收过来,还能回赠对方一个,赠送五个友情值,就有一千金币,一百个友情值还能换一张灰符,本大爷从来不说那么多话,之后这个任务再不做,就打死你。
奴良家的妖怪们当然是看不到茨木身上的小碎片和引导式神的,而在茨木与引导式神说话时,他们的时间仿佛停滞了,而那些心中刚冒出大少爷似乎不错的妖怪,下一刻便感受到了他们大少爷目光的洗礼,尽管那个目光是落在他们头顶的。
——他们头顶有什么?
第16章 梦中偷窥挚友
茨木用眼神刷刷刷收割了友情值一片,引导式神满意地发现三个日常已经完成了,包括砍樱花树、便宜弟弟喊他一声大哥,和赠送五个友情值,又督促了他的阴阳师一声下次本大爷再出来的时候,没有完成十个,就打死你,随后才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他的引导式神刚走,茨木将就每日任务抛在了脑后,他的第三个符箓终于刷新了,三十个勾玉的光芒绝对不亚于橙色碎片,并且如今这坑爹的橙色碎片还有出n与r的风险在,还不如挑个欧气满满的日子,召唤式神。
只是这一百勾玉一张符箓,实在是让非洲人心疼得很,茨木自谓妖族中数一数二的大妖怪,却还是抵不过所谓的非气,ssr始终与他遥遥无期,除了碎片,眼看着他自己金库换来的勾玉,一眨眼就变成一堆青蛙瓷器、食发鬼跟臭不要脸的灯笼鬼,顿时觉得心痛到要停止呼吸。
那第三张符箓依旧维持了鬼斧神工的画风,茨木与面前一干妖怪甚至花花草草全部对了一面,感觉半点也不像,只得点开简介:下面的地点显示为了一片省略号。
茨木瞬间觉得这悬赏没法做了,怒气冲冲甩开了符箓,他动作极快,奴良家的妖怪们还未喊住他,便看大少爷的身影已是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而那原地站立,表情极其无辜的兄贵草,忽然也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他也不知往何处去,肩膀上的酒吞被他甩的发晕,镰鼬更是一连排趴倒在肩膀上,扔掉武器,死命抓住了茨木的盔甲,唯有青行灯还悠然自得,两条大长腿在镰鼬头上晃来晃去,镰鼬看的目不转睛,酒吞抓住了茨木的头发,硬生生将他的脸拉扯了过来。
茨木难得觉得自己感觉束手无策,想要叹气。这世间哪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止的了他,能够难住他,想要与那妖族最强之妖成为挚友,便冲上去与对方干一架,让他得知自己的本领,到人间想要与挚友保持联系,便开始学凡人写那书信,书信送不到,便抛下手头一切事物,不顾千般跪求的手下,连夜赶回妖界,只为见他一面,问一声信上千篇一律的:吾友酒吞,人间尚可,期待回来同你共饮酒。
而如今酒吞还在他肩膀上,缩小的、失去力量的酒吞,这一切全部是他的责任!他召唤不出他挚友的责任,便一定要奔波周折,用尽一切办法,都要打完这妖气封印,凑齐他挚友的碎片!
茨木找到了这几日他流落的那棵大树,寻了之前的舒适位置,靠着树干,天上那轮月亮隐隐绰绰,被桠杈分割成数十块,如今也不知是半夜,还是凌晨,茨木看了月亮半天,心想着他果然还是不够理解酒吞,看不懂月亮究竟好看在何处,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他感觉自己仿佛像是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梦,却又像是看见自己终于打死了那个不知长成什么模样的boss,凑齐了碎片,终于召唤出了酒吞,又回到了他们原本的世界。他还是在人间,清醒过来时,手下正蹑手蹑脚地替他把油灯熄灭,见他醒来,悄声喊了茨木大人。茨木坐起,一时脑子纷乱不知要做些什么,却只有一个念头,去见酒吞。
茨木半夜赶往了妖界,忽然又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另个时间段,在他与酒吞关系正融洽的那段时候,酒吞的兄弟大天狗正前来妖城看望他,茨木坐在城墙上,左手托着下巴,无趣地看向远方时,忽然一低头,眼前就多了个白发的妖怪。
那妖怪神色冷淡,眉眼好看得很,见了他忽然露出了笑容,问他,你是不是茨木童子?
茨木总觉得那笑容格外的意味深长,念出他名字时也似乎别有意思,还是矜持地点了点头,说我便是。
妖怪奇道:我愿以为,酒吞那种自称本大爷的,身旁的妖怪也会是自称老子,原来是朵娇花。
茨木很快用行动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娇花。
那妖怪扑棱扑棱地扇着背后小翅膀,将他吹了个晕头转向,然而茨木的地狱之手也让他身上整齐的和服变得七零八落,扯了数个破洞,城中自然有妖怪飞速地去禀报酒吞,酒吞出来时,便看到他的兄弟,满脸依旧冷若冰霜,然而身上衣服破破烂烂,两眼发亮,看着茨木童子。
酒吞心想,卧槽。
他一把拉住了又是个地狱之手的茨木,不耐烦地相互介绍道:“大天狗,茨木童子。”
双方彼此点了点头,当做认识了。大天狗收回了翅膀,落在地上,依旧一脸高贵不可侵犯,想让酒吞喷他一脸鬼火的样子,说道:“找一套和服给我。”
酒吞当然知道那和服的前缀,包括了一系列精致、手工、整洁、对称完美等等复杂的词汇,幸好他地方还存了几套大天狗原封不动带来扔着的和服,便拉着他往城里走,然而茨木就不乐意了起来。
茨木仿佛知道他自己在梦中,看了大天狗的表情,更加态度跋扈起来,指着大天狗问道:“酒吞童子,难道我不是你唯一的挚友吗?”
他平时绝对问不出这种话来,觉得有些羞涩尴尬,倒还不如我的挚友只有你一个,和只有你才能填满我的战意,然而这回应该是在睡梦中,问了也无妨。
酒吞不想说话,大天狗若有所思:挚友?
酒吞看大天狗的表情,就知道他完了,怒喝着将茨木赶走,让他先回城内,说自己还有话与大天狗说。
茨木极不开心,又一次为酒吞为什么不愿承认我是他唯一挚友开始愤怒,但欣慰的是他挚友生气时,气势依然是如此强大,便爽快地应了声,掉头离开。
这是他曾经经历的事,然而之后酒吞与大天狗说了什么,他并不知晓,如今在梦中,便又悄悄地溜了回去,自我催眠,梦中,谁都看不见他。
大天狗上下打量了番酒吞,啧啧称赞道:长进了,还说茨木跟在你身旁,甩都甩不掉,热情洋溢。
酒吞不说话。
大天狗继续:但今日一听,怎么与你说的不符合呢?挚友?
酒吞面色一抽。
大天狗加油添醋,依旧面无表情:莫非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人家半点心思都没有?
酒吞开始扒拉下背上的鬼葫芦:大天狗,我当我们是兄弟……
大天狗双手一摊:我并不觉得我们是别的关系,那你与那位传言中追你追到无法自拔的挚友呢。
酒吞沉默,手中捏着一个嗷嗷大叫的鬼葫芦:我……我喜欢红叶。
茨木听到此处便不愿意再往下听了,他心中无缘无故,失落的很,想他挚友竟然被女人所惑,害的心情低落,掉头就走,却听到背后大天狗声音清晰,优雅无比,说道:滚你令堂的蛋,酒吞童子。老子前来就是为了解决你这桩破事。
茨木心想,原来那长着翅膀的小白脸也不是娇花。
第17章 交织的梦境
酒吞又是片刻沉默,这全怪大天狗之前听说了这件事,处心积虑找来了狸猫私藏的酒,将他灌醉,然后或多或少套了些话出来,而在他清醒时,大天狗又嘲他妖缘差,酒吞并不愿意认输,仔细一想,便将茨木当例子扯了出来,如今才知嘴快要不得:“……你可以回去了。”
大天狗怎会如他所愿:“呵,不把你事情现在解决了,我担心后患无穷。”
酒吞心想后患已经无穷了,用不着你大天狗来添油加醋,便硬生生地扯开了话题:“你不担心你后院起火了?”
大天狗的表情只僵硬了那么一眨眼的时间,酒吞尚未反应过来,能捉住他冷静面容下的崩裂,对方早就轻描淡写说道:“这用不着你操心,酒吞童子,还没有我大天狗扇不灭的后院火。”
酒吞没有应对招数了:“你走不走?!”
“不走。”
茨木见大天狗朝城门内走来,忙是回到了自己原先所在之地,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般,大摇大摆往城楼里走。
然后……然后又发生了何事?茨木对于中间细节过程模糊的很,连梦里也是随便糊弄,眨了个眼,就到了晚上,在城里时,他仿佛一直是与酒吞共睡一室,然而正是因为大天狗的拜访,导致他心里对那唯一挚友的地位耿耿于怀,酒吞不耐烦他,两妖在房间里先是进行了友好和平的交谈,其中包括“我是不是你挚友,酒吞童子!”和“本大爷从未承认过这事,茨木童子,再提挚友,就打死你”,然后成年妖信守诺言,说打就打,从床头打到床尾,从床上打到床下,鬼手一捏一张床就粉碎,鬼火一吐一片墙就倒塌。刚刚从城外赶回来的镰鼬精遥遥便听到酒吞大人房间传出声音,还未上前看个究竟,便先大惊失色,一个往左,一个往后,中间那个啪地摔倒,然后扭成一团,跌入了闻声而来的大天狗怀中。
“天!天狗大人!”
“酒吞大人房间塌了!”
“我的头!头!大郎二郎不要踩我!”
大天狗宽容慈祥地扶起了镰鼬精,想着酒吞怎么尽收这种有趣的小玩意儿,便与他们说:“不碍事,他们在妖怪打架,不要学。”
镰鼬精茫然地应了声,随后一群妖怪皆是听到声音冲了进来,各自喊着酒吞大人,大天狗心想傻逼酒吞啊,做兄弟的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他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安抚那些妖怪:“你们酒吞大人正与茨木在交流感情,明日替他换张结实的床即可。”
妖怪们听着房间内各种声音,怒吼、闷哼、茨木兴致高昂喊道不愧是我认可的酒吞童子,不要停,酒吞低沉着声音喊道本大爷不把你弄死,就枉称酒吞童子这四个字,恍然大悟地哦了声,偷偷与大天狗说道:“原来酒吞大人与茨木童子真的是这种关系。”
“我还说为什么茨木童子千里迢迢追到酒吞大人身边来,啧啧,天狗大人是来喝喜酒的吗?”
大天狗心中说着喜酒,顶多喝酒吞的单身酒,嘴上却还是说道:“如此便再好不过,只要你们家大人动作够快。”
动作够快凿开他自己脑子,让那些酒水跟直男自尊一起蒸发掉,或许还有喝道喜酒的可能性。
妖怪们纷纷退散,大天狗功德圆满,也离开了院子,贴心地替他俩合上了毫无作用的小门。
这便是屋外发生的事情了,只可惜茨木在梦中也只耿耿于怀跟酒吞打一架,想要再感受感受他挚友的杀气和战意,在梦里打了个痛快。梦中的酒吞依然是那么强悍,那么所向无敌,茨木越是受伤加重,越是兴奋,那流出的鲜血与酒吞的头发竟是一个颜色,他毫不在乎地将左手手背上的鲜血舔去,浑身战栗发抖,妖力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不愧是酒吞童子……我茨木童子唯一认可的男人。”
他声音嘶哑低沉,舔去鲜血的动作缓慢,酒吞即便是处于怒不可遏的状态下,也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视线在他那个动作上多停留了片刻。
茨木智障是属于越打他,越兴奋的那种,恨不得浑身伤痕累累,趴伏在他面前,仿佛才能证明价值一般,酒吞只觉得浑身火烧火燎一般,鬼葫芦饱吸了他的妖力,咧着嘴怪笑。
他是在梦中,是坐在茨木肩膀上时所做的梦。
酒吞一清二楚,却无法自拔,他将茨木打到嘴角流血,又握住了他的下巴,手指用力,仿佛要捏的他的骨头变形才肯罢休,而大拇指却沾上了茨木口中流出的鲜血。
他从未见到过如此鲜活的眼神,在他酒吞童子手下,身负重伤,不是绝望,不是求饶,不是怨恨,而是鼓舞,而是兴奋,而是带着战斗的欲望,和酒吞自己的欲念。
这是他的梦,他无需畏惧什么,无需害怕什么,无需担心自己受挫,无需担心茨木有什么反应,他的大拇指碾过茨木的嘴唇,将其沾染上了一片鲜血的颜色。
青行灯说得对,他渴望动手,又秉持可笑的自尊,只有在梦中他才敢这样——
当他终于尝到那鲜血的味道时,眼前的景象忽然消失了。
酒吞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身处于一个光线昏暗的房屋中,身上被褥滑腻柔软,房间内香气氤氲,房门有隐隐绰绰的身影,跪伏在那里。
而在另一方,茨木有些恍惚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他是被戳醒的。
在梦中,他与酒吞正大打出手,酒吞威风凛凛,将他打得伤痕累累,不得动弹,茨木欢欣鼓舞,正要赞赏酒吞一句不愧为他茨木童子的挚友,然而后面全部乱套了。
茨木怀疑自己是听多了青行灯的睡前故事,才会生出这般现实中从未发生过的梦,然而他一睁眼,却发现面前再也不是那个人类的世界,没有高楼,没有四处林立的杆子,只有空荡荡的一片月色,低矮的平房,暗红的灯笼,他睡在了某个墙角,咕咕鸟、兄贵草、娘炮脸狐、兔子跟座敷都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
咕咕鸟见他终于醒来,收回了翅膀,问道:“老大,这是在哪里?”
茨木从地上爬起,他走出了小巷,街道上空无一人,薄雾低伏,熟悉的青石板路,远处抱着小孩朝他走过来的女人,穿着熟悉的和服,然后那个女人朝他露出了笑容,笑容越来越大,嘴角咧到了额头,舌头如同蛇一般,朝他蹿了过来。
茨木一把捏碎了那个女人,将尸体扔在了一旁,他几乎是敏锐地感受到周围巷子中窃窃私语,隐藏的大大小小妖怪们,心中简直是难以置信的狂喜,随手挑了个墙角的小妖。
小妖瑟瑟发抖,茨木沉声问他:“这是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