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终有迹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赤水三株树/赤水小树
赤水三株树/赤水小树  发于:2017年0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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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的时候宫人为俞嵇卿领路出殿,门外有两个配刀的护卫等候,俞嵇卿冷冷瞥了这两人一眼,那位小常将军侧身一步正好挡住俞嵇卿的去路,他动了动唇不知说了什么,俞嵇卿脸色红白交替,小常将军又将杜卉拉到一旁,杜卉脸上冷冷的,想来也没什么好话。
宣武臣僚与旧京贵族不睦,早先相看两厌,如今东都好似温行掌心玩物,东风压倒西风,他们对式微的旧臣和皇室更无多少敬意,思安常居深宫,有温行在前别人没有机会对他不敬,居于宫外的宗室和大臣不知受了多少嘲笑欺压,不然也不会发生勋贵之家被“勿扰”洗劫的事。
那边小常将军不知说了什么,俞嵇卿凤目微张,转身抽出护卫的佩刀指着小常将军,小常将军根本不躲,反而轻蔑地冷笑。
思安本要离开,听到喧闹又见白亮亮的刀子吓了一跳,忙对随侍的骆仁旺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骆仁旺也伸长脖子在瞧,得思安吩咐赶忙走过去。周围的大臣上去拉开俞嵇卿,杜卉抱臂不语,双方箭弩拔张,骆仁旺上去劝了又劝,俞嵇卿面有不甘放下刀,小常将军也抱着手臂抬了抬下巴。众人见思安在远处观望,纷纷向他这边行礼,那位小常将军只不甚恭敬弯了弯腰,俞嵇卿毫不掩饰愤恨瞪着远处的思安。
阿禄啐道:“这不识好歹的。”忙转头对思安道:“圣人别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回头咱告诉成王。”
思安摇摇头,转身绕出前殿,慢慢行至夹道,轿辇仪仗已在外等?7 颍及脖颈鞠刖痛嘶亟鹆鄣睿醇朊钤痰慕巫优旁谒慕巫雍竺妗7朊钤滩⒉辉诮紊希说溃骸笆珏锬锼道辞蠹ト耍胧谴砜嗣挥鲎拧!?br /> 议事的后殿和书房外臣往来频繁,却并不禁妃嫔踏足,冯妙蕴大概以为思安还在里面才进去找他。
思安让跟着的宫人先去门房等候,又折回去找冯妙蕴。
他想冯妙蕴大概会去书房,径直朝书房走,廊檐上悬挂的宫灯在风中摇摆不定,路过一扇红漆镂花门时遇见立在廊下的冯妙蕴。
她只一个人站在那里,镂花漆门后是一间茶水间,平日只专供思安后殿休息之所的茶水果品,因为思安今日原不在那处下榻,所以也没什么人。
惊慌飞掠过冯妙蕴眼中,她不着痕迹地抚平神色,福身道:“圣人万福。”
思安离她最近,将她的神色变换尽收眼底,不动声色,问道:“我在外面看见你的宫女,猜你过来找我,怎么一个人在风口站着。”
冯妙蕴道:“是,元日将近,六局那边有些预备过年的事宜拿来问妾,妾拿不定主意,想来请圣人示下。本来要等圣人散朝回去再问,但她们催得急,妾不知圣人几时回去,只好先来找圣人。”说着赧然一笑,“妾没到过外殿,哪知这么多人忙慌慌的,看着都挪不动脚,还好圣人来了。”
话这么说着,她的笑里却微微有些焦急,神情并不明显,只有离她很近的思安才察觉得到,思安扶起她,冯妙蕴五指反在袖下紧紧握住思安手臂,思安一凛,面上还是接过她的话头:“既如此不如……”
冯妙蕴的眼睛飞快向漆门的方向一扫,思安道:“……不如进去再说。”他顺手推开漆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身上摸索,转身对骆仁旺道:“我有块玉佩好像丢了,骆将军能不能帮我找一找。”
骆仁旺不疑有他,只是有些懵神,思安平日客气得很,这些小事不会随意支使他做。
“玉佩……”
思安点头道:“可能刚才不小心落在外面,你到前殿那边瞧瞧。”
骆仁旺摸着脑袋,圣人跟前不能离人,但只有他和阿禄两个人跟着,阿禄一直贴身伺候圣人,阿禄在,找玉佩的事交给自己也是应当。外殿不同幽冷寂静的深宫,四处有人把守,人来人往,他去一趟来回也不会费多少时间。

支走骆仁旺,思安推开木门,室外天光敞亮,甫入室内眼睛不能适应昏暗,只听到身后“噗通”一声,思安回头,身着宫女样式衣裙的邵青璃丢开手上的莲花烛台迅速把门合上,阿禄倒在门槛里。他刚跨过门槛也被屋里的昏暗恍了神,来不及出声就被躲在门后的邵青璃打昏。
“邵姐姐,你这是……”
邵青璃把阿禄拖到墙角边,与另一个被五花大绑堵着嘴的宫女绑在一起。那是原来值守茶水间看火的宫女。
细汗粘连着她鬓边的碎发,腮上和手上都沾了灰渍,动作有些艰难,手脚并用,绑了人走到炉子边,拿起蒲扇往风口里扇火,她没干过这样的活,用力扇了几下,浓浓白烟飞得满屋都是,思安和冯妙蕴都忍不住捂鼻咳嗽,她自己也咳个不停,捂着鼻子避了避,又回到炉前继续扇。
“圣人若想喊人就喊吧。”
炉子上架着一个铜壶,邵青璃往炉里添木炭,有些手忙脚乱却没有停下来,她不看思安与冯妙蕴,语气疏离淡漠得如同陌生人。
思安不解地看着冯妙蕴。
邵青璃丢下蒲扇,一双白皙秀手沾满黑灰。
“别怪妹妹,是妾要挟妹妹带妾来的。”
冯妙蕴满眼担忧:“姐姐这又何苦?”
邵青璃牵出一抹幽怨不明的淡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炉子上的铜壶咕咚咚响,壶口水雾蒸腾,邵青璃用地上的湿布巾包着提手,将水倒入木几上一方白瓷壶中,清甜的香味混合在呛人的烟火味弥漫开,邵青璃打开纸包,将里头白色的粉末悉数倒入瓷壶,白纸丢入火膛,旋扭着化成灰烬。
思安倒吸一口凉气,冯妙蕴脸色发白咬着唇,自己都没有主意到自己的手紧紧把思安的袖子揣成了一团。
邵青璃的手指也在发颤,强自镇定着做完一切,仿佛可以预料思安和冯妙蕴的反应,她没有多言,只提着白瓷壶一下一下地晃动,粉末很快溶于水中,一点踪迹也找不到。
雪砌剔透的白瓷壶放在螺钿花卉的圆托上,邵青璃双手托乘奉于思安胸前,道:“妾不便在外朝行走,且由妾送上恐怕形迹暴露坏了筹谋,还请圣人送与逆贼。”
冯妙蕴以袖掩唇才压下惊声。思安身形晃动,还不太敢确定,颤声问:“这、这是什么。”
邵青璃抬起头,眼中雪亮一片,凛声道:“自然是穿肠烂肚立竿见影的毒药。”
她要思安将下了毒药的茶水送给温行。
宫中遍及温行耳目,旁人要下毒接近几乎不可能,思安与他关系亲密,反而是最容易接近他的人。
冯妙蕴眼中泛着湿意,“圣人……邵姐姐……这……”
思安摇着头,躲开邵青璃的直视,苦涩道:“我不行,做不到……”
邵青璃也强压着泪光,她深吸口气,眼中一派了然,连声音都没有多余的波动:“圣人,妾今日是偷偷换上宫女的衣衫跑出来的,恐怕再不多时就会被人发现。妾借了冯妹妹的轿子,一并追查怕是妹妹也不能脱干系,”她歉然看着脸色惨白的冯妙蕴,“冯妹妹,对不住了。”
思安难过道:“邵姐姐,其实不必这样,真的不必这样。忘了这一切好不好,我送你出宫,就当你从未入宫为妃。”
邵青璃从容起身,即使身着最简单的宫女装束,妆容朴素,形容甚至有些狼狈,一举一动也端方优雅,她放下珠光辉煌的螺钿圆托,沉静道:“妾哪里都不去,不会离开圣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妾遇到圣人太晚,若能早些扶持圣人,也不会让圣人先为宦官所挟,又被逆贼……欺辱。”她看着思安,“何况就算不为圣人,妾与狗贼也有仇。出宫能去哪里,妾的家已经没有了。”
她哀戚的目光让思安的话只能咽回喉咙里。
先帝先太子先后晏驾,思安于险途即位,皇位更迭由宦官一手操办,朝中耿直忠君之臣数年被宦官打压,尚存的与宦官虚与委蛇等待时机,思安这个默默无名的皇子即位时,他们竟不能接近些许。很快思安被“救驾”的节度使带走,再入深宫,非上朝时不得见,朝局一变再变,直至选妃,邵青璃的父亲和家族才找到机会。她受父亲影响,入宫后又见思安仁和,对他且敬且爱。
思安却承不起这样的忠君之念和敬爱。
思安连连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邵青璃决绝地抬起脸,将泪痕抹尽,道:“好在此身还可为君而死,以死报君,妾也算无憾了。”她苦笑着,“圣人若不去,妾也不会怨怪。贼人凶恶,本当妾自己去的,否则连累圣人得不偿失。妾身系于君,不能为君尽忠,也唯有以死回报,求圣人成全。”她决意下毒时就不曾向想过能全身而退,只是报着渺茫的希望,能为家人报仇,或许能使思安有所感念。
思安既难受也难过。
冯妙蕴看着他死灰般的脸色,留着泪对邵青璃道:“邵姐姐别再逼圣人了,圣人和那人……”
邵青璃却不愿听下去,直接打断道:“圣上之誉不容有损,妹妹慎言。”
思安不久久不能言语,散化开的茶香似蛛丝,轻如柔絮地把人缠裹起来,直到不透一丝缝隙把人缠死。
嗅着清甜的馨香,思安忽感如周身血液凝固,他面容僵硬地问邵青璃:“邵姐姐,这毒药是从何而来,你怎么知道这间茶房?”
邵青璃入宫时间不长,根本没踏足过外殿。
这间茶水间准备的茶水只会往思安小憩的屋子里送,平日思安若在那里,温行多半也会去,在这里下毒送去,比在供议事偏殿和书房的茶水间下毒更掩人耳目也更容易得手,不是对温行与思安之间知道一些形影的人不会想到此处。
冯妙蕴疑惑地望着他,思安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十分苍凉虚弱。
邵青璃心绪不定,没发觉思安异常,以为思安为了温行追问,抿唇道:“妾不会说的。”
茶泡得久了,小小的茶水间里香味愈发浓郁,邵青璃不会知道,但如果是阿禄或者其他常与思安共处的人不会不知,这种冒着甜香放了甘草特制的花果茶,是思安常喝苦药时最爱用来解苦的甜饮之一,温行不嗜甜,根本不会喝这种茶。
他匆匆扫了墙上放茶品的架子一眼,上面的罐子少了两三只,果然只有他平日喝的茶,温行喝的恐怕已被撤走。
思安无力地闭上眼。
借邵青璃的手下毒,把只有他会喝的毒茶递到他面前,用邵青璃逼他自己接过这壶茶,而邵青璃不明缘由,恐怕此刻还以为茶是给温行准备的。

第五十四章

玉质细白的瓷壁触手生温,何人能想到装在里面的是穿肠毒药。
骆仁旺没在思安身后看见阿禄有些奇怪,思安只道让阿禄去办了别的差事。
邵青璃不肯透露是谁给的毒药,思安一再问,她便闭口不言。骆仁旺四处寻不着玉佩来回话,听到骆仁旺走近,邵青璃没有惧怕只望着思安,冯妙蕴倚着思安手臂瑟瑟发抖。
思安端起那壶茶走出茶水房。邵青璃在他端起圆托那一刻眼中露出欣慰与凛然,郑重向他一拜。
思安尽力要自己冷静。无论如何他也不会伤害温行的性命,但也不能让邵青璃有危险。设下此计的人欲盖弥彰,无非想让他自愿喝下毒茶,邵青璃只不过成了那人手中一把无知觉的刀。
思安不免又想到那封同样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书案上的折子。
对方即使没有算到他万万不会对温行下手,也是冲着让他与温行离心而来。宫城、宗室,他这个皇帝,都已经在宣武军控制之下,连俞嵇卿出行身边不也跟着两个“护卫”。这人深入内宫与邵青璃通消息,把毒药夹带入宫,又知他心软绝不会为难邵青璃。
倘或思安对温行曾有一点半点疑心,一而再再而三,一点点怀疑的种子足以生根发芽。
可惜能知道他日常的习惯,甚至清楚他一些秉性,却完全料错了他的性子,不了解他与温行之间若是有怀疑,早也到不了今日。
思安正出神,好一会儿才发现温行已经来了,在门前默默不语不知站了多久。
他强自换上个笑脸,道:“怎么不叫我。”
温行上来把思安微凉的手暖在自己掌中,和声道:“不是回金鳞殿去了么,听宫人说你又来这里,怎么让你一个人枯站着,阿禄越来越不会伺候,看把你手上凉的,连个手炉火盆也不知道点起来。”
思安也不知怎么又走到这间后殿专供帝王休息的屋子里,地龙刚通上没多久,屋里还有些潮冷,思安心里有事,在屋里呆了许久竟也未觉得。
提起阿禄,思安的心快跳了几拍。他让冯妙蕴在他离开后立刻带邵青璃走,阿禄和那个看炉子的宫女还昏着,外殿就这么大点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早有人报给温行,一味遮掩是遮不住的。
思安道:“别怪阿禄,我让他歇息去了。本来着急回去找阿冯说些宫中预备腊月和过年的事,阿冯心急先过来找我,事说完了,我忽然想见见你,他们也不知道我忽然过来,所以没有准备。”他这么半真半假地解释。
“我不过多问一句,还招你这样一篇篇开脱,你总是心软的。”
思安心中有鬼,觉得“心软”似另有所指,像一丛细芒刺扎在心里,越发不安。
温行忽然拉着他的手腕转了个身,自己靠在坐榻上,让思安两腿分开坐到自己腿上。他抚着思安的腰身,问道:“为什么忽然想见我?”
昨夜才经欢爱的身体十分敏感,思安双眸微垂,只拿雾湿的眼瞧着温行。
未等回答,温行的手已经松开他的腰带和裤子,将搭在椅背的明黄金线绣缎面的皮裘盖到两人身上,思安整个人都缩到黑暗里。
他们曾在这间屋子里偷偷缠磨数次,每次思安都顾着此处距议事殿颇近不敢出声,只有实在禁不住时才嗯哼两声,身体却也因为这样的顾忌格外敏感,在黑暗里,这种敏感又扩大了几倍,他清晰地感受着勃发的形状和热度,随着温行的动作如同在波浪上颠簸,每每被折磨得战栗不止的时候都是羞耻心与欢愉之间的交战。
闷在皮裘里,思安攀援着温行的肩膀发出一声急促而辗转的呻吟,细白秀气的手指紧紧揪起柔滑的绸缎。
最后他全身脱力一般软在对方的胸膛上。
温行扯开皮裘让思安露出脑袋,思安只能如溺水过后一样喘息。身后湿腻一片,不由得嗔怪:“不去处理正事……却来折腾我。”
温行碾着他因动情而嫣红的软唇,直将人欺负得说不出话,才调笑道:“伺候好圣人乃头一等大事,再者是你自己说想我。”
两人草草清理一番,把松散的衣衫理平。
如之前数次亲热后与思安温存,温行有些慵懒而餍足地斜靠着坐榻的扶手,将思安圈在身旁,两人玩笑着拌了几句嘴。
他对思安道:“思安,我很快就要领兵出征,与河东战事也该到了解的时候。”
思安本在系衣带子,手指松滑,一下把个成形的结又扯散,顿了顿才重新勾起衣带系好。
“什么时候启程?”
“一二旬之间,凭昭义军和之前派去的兵力,挡不住河东大军太久。”
思安眼里仿佛雾气翻涌望着温行,却不同于方才暧昧的惑诱,只有浓浓的不舍:“天这么冷,过了腊月就是元日了……”
温行抚着他的脸柔声道:“别这样,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这话触动了思安的心弦,思安咬着唇垂头不语,眼中春色一朝扫尽,温行将他拢在怀里,待他自己梳理好情绪平静下来,才道:“只是不太放心让你一个人留在宫里。”
思安抬头看他,想说我和你一起去吧,但自己也知道是不可能,带上他,首先都中贵族就不会允许,虽然贵族和宗室衰微,把皇帝带走,闹起来还是扒皮连骨,前线战事也不是闹着玩,若带上自己,恐怕帝驾又会像当初逃出京城时那样遭各方觊觎,温行还要分心保护自己安全。
温行道:“原怕吓着你不曾说,不少人劝我出征前让你禅位于我。”
思安愣愣僵直了身子。温行虽没有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野心,却头一次如此直白提起此等别人听来大逆不道的言语。
如今帝位于温行如探囊取物,此时他出征,大军调离,东都空虚,都中皇帝却是已经可以亲政的年纪,期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宣武僚属担心温行离都后东都生变,力劝他先即位再出征的呼声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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